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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原神]有沒有可能我只是個寫小說的》第129章 第 129 章
最後還是把人放進來了。

畢竟梅的身份另有隱情,無論何時,總要小心為上。

蒼木冷眼看著身材瘦削的少年單手撐住窗沿,輕輕鬆鬆便整個人越過那道齊腰的屏障,身手利索地讓人驚嘆。

知道真相後再去審視,果然能從他身上看到男性的痕跡,這些痕跡就像白日裏的星星一般,客觀上存在,但並不顯眼。

人們注視著太陽時,誰會潛意識記起這些微弱的光源呢?太陽本身就足夠醒目了,不是嗎?

蒼木以往被那張雌雄莫辨的臉唬住了腦子,才會懵懵懂懂將自己往對方床上送。

想起以往同寢同宿的親昵互動,她就恨不得回到過去,掐著自己的脖子奮力搖晃——「你清醒一點啊!那麼大個喉結你看不見嗎!!」

當時她怎麼想?

哦!她想的是,梅身材瘦弱,骨架也大,這種地方自然比旁人顯眼些,甚至還懷疑過她是不是營養不良引起內分泌失調,從而導致雄性激素過多……

笑死了,她還真情實感心疼過他那麼久。

美色誤人!!!美色誤人!!!

身為另一位當事人的梅還未意識到真相暴露,雖然剛剛被關在外面有些讓人迷糊,但蒼木也很快就將他放進來了嘛——

他忽視此刻心裏那個樂不可支的聲音,如同往常一樣,微微低頭,伸手去摟抱面前的少女。

然後被一根抵住腦門的手指推回來了。

蒼木瞪他一眼,警告道:「離我遠點,我現在氣還沒消呢!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大騙子!!」

生氣?騙子?被推開的梅不自覺露出一個委屈且茫然的表情,眼角下垂,神情帶著動物般的無辜感。

就像隻被搶走骨頭的小狗,無形的耳朵都低垂下來,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仰頭看著最信任的人類,舔著濕漉漉的鼻子朝對方小聲嗚咽。

蒼木呼吸一窒,狼狽地扭身,狠下心來不讓自己去看他的面容。

她發現自己太吃這一套了,更難以對那張昳麗的臉加以指責。

「你一個人跑來這裏幹什麼,不知道很危險嗎?」蒼木努力將口吻裝作不耐煩的聲調:「先在書房將就一晚,明天我想辦法讓桂木送你回去。」

她走了,毫不留情地走了。

人偶看著被關上的書房門,有些失魂落魄,他走到那張留有少女體溫的椅子上,把自己蜷縮在上面,隨動作暴露在外的小腿和手臂傷痕纍纍,多是山徑上肆意生長的雜草在白皙肌膚上留下的紅痕,依舊經過時間氧化變得不再翠綠的草汁。

這些物品並不能給雷神的造物帶來傷害,甚至無法劃破他的肌膚,但卻不可避免地讓其感到某種藥理上的瘙癢。

怎麼會這樣呢?人偶想。

「怎麼不會這樣呢?」心底那個聲音在嘲笑他:「人類就是如此惡劣,目光短淺,肆意妄為,隻願意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一面,一旦發現自己受到欺騙便會毫不留情地報復,這種劣性根,千百年來皆是如此。」

人偶沉默著。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呵……居然聽到消息還想來見她,然後呢——」

他的聲音帶著某種滿溢的惡意:「你真行啊,為了一個女人,區區一個女人,從前不是把我視若無睹嗎?為了她居然也開始請求我的幫助!」

「結果呢!看看你得到了什麼?質問,拒絕,冷漠……」散兵怒其不爭,又因為這人是過去的他,所以夾雜著一股尤其的惱怒和憤恨,聲音也冷寒得足以讓人膽顫:「你這個愚蠢的傢夥,簡直無可救藥,輕而易舉就被別人勾得團團轉!你怎麼不去當她腳下的狗啊!」

「不許沉默!說話!!!」百年後的散兵朝著百年前的自己暴怒起來。

一直以來,他的自卑與自傲,他的狂妄同虛弱,都像是過往記憶中蔓延而出的某種藤蔓,隨著時光的增長密密匝匝地將整個人裹挾。

而眼前的他,一開始這個新生的,純白的他,並未有等同的複雜經歷,也便沒有了那層偽裝,人偶在他自己的眼中,簡直如同新生嬰兒般無知袒露著,讓散兵陷入到幾近一種發覺自己赤身裸體的情緒中去。

憤怒、緊張、焦躁、羞怯……以及這些複雜情緒的根源——恐懼。

他在恐懼什麼,散兵不願去想。

此時此刻,他所唯一去做的只有惱怒。

儘管這種反應讓他分外失控,卻也直面自己的虛弱更好。

人偶對這道質問反應也是慢吞吞的,但礙於他們一開始定下的約定,他不得不開口:「小狗……她不喜歡。」

散兵要被氣死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擊敗自己的只有自己」——這句話果真不假。儘管人偶的閱歷不深,見識也貧瘠,但他內裡那相似的本質,卻使得散兵面對他時難免產生一種攬鏡自照般的彆扭感。

另一方面,正是人偶無知、淺薄,才能讓他免於被紛亂的世俗所侵擾,能猶如動物追尋食物般的本能,用敏感的天賦去看破人類內心與言行上的矛盾。

他的思維往往是直線的,甚至因著無心的原因,連思考都是困難的,因此有時連直線也夠不上,全憑動物般的本能去行動。

桂木,告訴自己,她沒辦法,回來了。

但是想見到,怎麼辦?

去找。

天太黑,不認識路,心裏的聲音提出幫忙,答應要求。

見到蒼木,被拒絕。

再往後的思考,對於他的小腦袋瓜,未免有些超出範圍了,於是他依循本能,蜷縮在這方椅子上,不是傷心或是難過,而是陷入一種停機般的思考狀態。

至於心中那個聲音的問題,他按照要求回答,但不知為何,聲音似乎更加生氣了。

為什麼呢?人偶想。一定是他的損壞加重了吧。

對於人偶來說,這似乎是個萬能回答,一旦自身出現未知的謎團,總能歸咎於機體的故障。

散兵很少被氣到這種程度,或許是因為他所在意的人,在乎的物,都很少。

而不巧,人偶偏偏在這個小小範疇裡佔據了大半,四捨五入,堪比對他的特攻。

雖然被創到了,但現在有了足夠的進展!

散兵在這些天陸續和過去的自己爭奪力量,但礙於他目前的狀況,處於弱勢的總是他,心智如同稚子的人偶永遠能輕鬆鎮壓身體的「異常」。

但人偶的弱點過於明顯,他太在意那個女孩了,便使得散兵有了可乘之機,從聽從到回應、到指示、最後是間接掌控,散兵在短時間內利用了他所能利用的一切。

人偶不是很在乎那個女孩嗎?那順著他的焦急,引誘他前去探查,等遇到困難時,他便能也只能聽從「自己」。

詭計多端的執行官引誘他答應自己的條件,在他所需之時,人偶便要依從他的命令來回應自己。

或許距離完全掌控身體還有段時日,但有進展總是好的。

「還在想她?」在不知多久的沉默後,散兵率先開口了,畢竟掌握主動權的不是他,如果他不問話,「自己」大概會一直維持著這個姿態。

「她不會來看你了。」散兵低聲道:「知道難以接受真相的人類就是如此,逃避,不去面對,就能欺騙自己『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別想也別回憶,日子照樣過下去了。」

人偶依舊面無表情,但隨著心底的聲音,他抱住膝蓋的力度越來越大,蜷縮的姿態也越來越佝僂,散兵知道「自己」在聽。

他惡意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心底回蕩:「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另一道更刺耳的聲音打斷了執行官的絮語,將其壓過。

綳著一張臉的蒼木端了碗面,推開書房的門。

她將托盤放到書桌上,像是根本沒看見椅子上還有個人,自顧自道了聲:「吃飯了。」轉身便想離開。

「蒼木。」

梅喊住她。

蒼木停下了。

背後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便有一具溫暖地身軀貼上來,小動物般摟蹭。

不要心軟。蒼木想,這些都是他詭計多端的一部分,黑心黑肺的大騙子,最習慣於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來騙取同情,謀劃利益。

一旦遇到如今這種東窗事發的局面,就開始動搖身為受害者的堅決,用美色來減輕刑罰。

沒錯!就是這樣,她已經看穿了這傢夥的真面目,她的內心可是非常理智以及現實的,必然不可能心慈手軟。

蒼木冷酷地回頭。

梅眼角泛紅地看著她,漂亮的眼睛因她回頭的動作帶透露幾分喜悅,但似乎是看到了她冷淡的神情,表情登時變得有些忐忑。

救命!他現在好像一隻犯錯被打後來試探主人的小狗。

他的紅眼尾似乎是天生的,這也是誤導蒼木的一項重大判斷,畢竟她也沒見過哪個男的搞紅眼尾。

但不得不承認,這副裝扮的確很適合「梅」的面容,在一片懵懂與單純和善的五官氛圍中,透露幾分柔媚與誘惑。

即使得知真實性別的現在,也依舊不違和。

算了,雖然這傢夥長得漂亮,但看他這腦幹缺失的模樣……他真的知道性別不同意味著什麼嗎?

蒼木心裏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領著黏黏糊糊的紫毛薩摩耶回到座位上,面上不顯:「吃吧,我守著你。」

蒼木現在對於梅的觀感很複雜。

在知道真相前,她一直對於梅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感,甚至由此引發了連自己都不願細思面對的某種情愫。

被桂木告知真相後,比起心裏被背叛的大片憤怒與悲痛,也許某個小小角落也傳來了些喜悅吧。

那股親近感依舊沒有變化,只是蒼木很難再順從它了。

剛剛聽聞真相時,她震驚到無法思考,不知為何,桂木所說的這個真相,蒼木從聽到那一秒便從心底相信了它的真實性,就好像本該如此,只是從前被什麼魘住般沒有意識到。

接下來的時間裏,她手上進行著本能的機械性動作,腦子卻在痛苦地回憶著相遇時的點點滴滴。

蒼木意識到一件事情。

她並不討厭梅,即使在得知他隱瞞真實性別時也是如此。

回憶起從前的相處細節,那些過於親昵的互動,蒼木更多的只有——

憤怒。

被欺瞞了真相的憤怒。

她一整天都在思考著對局,如今終於厭倦了那些猜想。

「我該問問他。」蒼木想:「那些因緣際會的誤會太老套,我更想當面跑到他面前,質問一切的由來。」

「如果他有意且惡意的,那就朝著他那張漂亮臉蛋狠狠地來上一拳,等攢夠錢後自己遠走高飛。」

「如果他不是故意的……哼,暫且聽聽理由吧。」

蒼木是如此想的。

也或許是老天聽聞了她的想法,當晚就將人快馬加鞭地送來會面。

但無論之前的想法有多理智,真正見面的那一瞬間,從心口湧上的全新感覺,名為「委屈」

她明明,那麼的……那麼的相信對方!

為什麼要在這種事情是騙人!!你我之間,還有什麼是不能告知彼此的嗎?!!

她又被男人騙了!!!

咦?為什麼要說又?

現在的蒼木看著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吃飯的紫發美少年,心裏將之前梅故意隱瞞性別佔她便宜的猜測默默劃掉。

不是她歧視。蒼木想,從頭到腳都透露著「缺心眼」「傻白甜」「笨蛋美人」的梅。

她之前是被魘住才懷疑這傢夥有那個騙人的心眼吧。

蒼木掃過對方身上的細節,肢體上的痕跡,凌亂的長發,破口的衣服……

這小笨蛋是不是悄悄沿著桂木來的痕跡跟過來的呀??

她嘆了口氣,嘟嘟囔囔地翻出藥水:「你可真是我的冤家。」

梅沒聽清:「??」

「誇你呢。」蒼木沒好氣:「誇你是個大聰明。」

「呵。」散兵冷笑:「陰陽怪氣的聒噪烏鴉,她在諷刺你呢,別信。」

梅乖乖在心裏應一聲:「好。」

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悄悄在心裏抒發喜悅:「蒼木,好喜歡!」

散兵:……

他就不該摻和這倆怨種之前的愛恨情仇。

另一邊,蒼木還在小心給梅塗藥水,但她驚奇地發現,梅身上痕跡很多,卻並沒有傷口。

嘖嘖,這就是笨蛋美人不會受傷嗎?

蒼木把藥水收起來,替這傢夥梳理長發。

「告訴我,你是男性嗎?」蒼木握住了梅的長發,他的回答將決定一會兒迎來什麼樣的力度。

要是敢騙她——

但梅聽到問題,迷茫了一瞬,緩緩開口:「是,不是,是,不知道……唔。」

果不其然,他對自己的性別不是很在乎,也不是很了解。

意料之內,蒼木並不氣餒,開始詢問別的問題。

她本想繼續問梅性別方面的問題,話到了嘴邊卻忽得止住,轉為問道:「梅對自己的來歷還有印象嗎?」

這個問題大概問到點子上了,梅久久不說話,蒼木低頭去望,才看見他一臉糾結。

想告訴她,但桂木說,不可以告訴……

人偶陷入了為難。

蒼木一看他的表情,便猜到了些許,她端端正正坐在梅的對面,伸手捧起少年的臉,讓他注視著自己:「是有人不讓你說出自己的身世嗎?」

梅點點頭。

「但是你想告訴我,所以在猶豫。」

梅拚命點頭。

「既然如此,」蒼木很快想到對策:「如果你不說,我自己猜出來,就不算違反規定了!」

梅的眼睛亮了起來。

簡單,蒼木胸有成竹,這不就是「海龜湯」嗎?

咦?海龜湯是什麼?

這點違和之處很快如同之前種種,被蒼木下意識忽視,轉而向梅仔細解釋規則:「那麼我現在來提問,你用搖頭點頭來判斷提示對錯,好嗎?」

梅乖巧地應了「好」,隨即又改為點頭。

「你的身世很特殊,並非正經的貴族出身,但家族很顯赫。」

少年思考,堅定點頭。

「不讓你說自己身世的人是桂木。」

毫不猶豫,點頭。

「桂木知道很多,他不讓你露面的原因之一是擔心有人認出你?」

點頭。

「認識你的人……就在這個營地。」

梅遲疑了,但他最後還是點頭。

「規模縮小了,那就用排除法,熟悉大貴族又熟悉桂木……是目付禦輿長正嗎?」

梅點頭。

原來如此,禦輿家雖說破敗了,但到底曾經出身顯赫,禦輿長正還是認識不少貴族的,出身不太光彩的梅……桂木是擔心他被抓去做小姓嗎?

咦——感覺禦輿長正至少不是這種人。

等等,之前她的推理都建立在「梅是大貴族的私生女」這個基礎上。

但是,隨著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加深,蒼木發現這裏雖然是類似中古時代的霓虹,某些風氣卻開放了很多。

加之,如今的梅性別轉化,那麼,比起「私生女」這個猜想。

梅更有可能是——「呃,你是因為某些繼承權的糾紛問題而被流放或者囚禁的順位繼承人嗎?」

這次,輪到梅大力且不假思索地點頭了。

不、不會吧。

蒼木傻眼了。

她該不會被捲入什麼稻妻大貴族的繼承權鬥爭裡去吧。

這個世界的大貴族……嘶,在神明存在的世界……神權、武力——「那個,我禮貌性問一下,沒有不尊重人的意思。」

蒼木咽了咽口水,小聲問:「你是正常人類嗎?」

搖頭。

「啪嗒」,梳子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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