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前——下班後，我坐JR線列車前往東京開會。然而下車後我開始犯難。「我看看，接下來需要左拐去……什麼通道？走三分鐘後轉乘……米花町……啊，後面徹底不認識了。」看來學習日文這件事必須提上日程，不然太不方便了。我頭疼地攔住路人：「您好，我想去東京港附近的倉庫區，您知道該怎麼走嗎？站牌上的指示太複雜了，我看不懂。」對方戴著墨鏡，漁夫帽和口罩把臉捂得嚴嚴實實，被我拉住時還嚇了一跳。「外國人？」他瞥了我一眼，聲音有些緊繃。我笑容可掬地點頭：「是啊，麻煩您了。」對方沉默片刻，給我指了個方向：「你往那邊走大概一千來米後左拐，轉乘地鐵到米花町的帝丹高中下車，再乘坐5線巴士，終點站下車後走幾步就到了。」這人看著有點可疑哦。我樂子人的DNA瞬間動了，直接伸手拽住對方的袖子。「抱歉我沒聽懂，您能送我到——」我還沒說完，附近忽然有人大喊：「他在這裡！」「找到黃瀨了？」「快，攝像機和話筒跟上！」「這次頭條屬於我們日賣晚報！」一幫人蜂擁而至，閃光燈哢嚓個不停，三四個話筒同時懟過來，差點戳到男人的墨鏡。我：「……」什麼嘛，原來是明星。我瞬間就失落了，還以為能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呢。「黃瀨先生，這位就是你的圈外女友嗎？你們交往多久了？」「請問你們什麼時候見家長？會選擇奉子成婚嗎？」……我：「等等？」怎麼突然就被女友了？日本娛記這麼可怕嗎？「對不起我是純路人，不認識他。」我連忙擺手解釋：「一會兒我還要趕車，你們能不能讓一下。」「黃瀨涼太這麼出名，你怎麼可能不認識？」記者不以為然道：「想找借口拜託也找個像樣點的吧。」真不是找借口，日本這邊的明星我確實不怎麼關注啊！這麼多攝像頭對著我，不能用異能跑路，看來只能等他們採訪完散開了。就在這時，大明星突然拉住我的手腕。「誒，你要做什——」話音未落，他迅速轉身沖向後方包圍圈，記者們想要攔住他，沒想到這只是個假動作。前方剛出現一絲縫隙，他走位靈活地一轉身，瞬間衝出攔截，還順便把我也拽了出來。好傢夥，這人一頓吃幾個喬丹啊，運球假動作太熟練了吧。大明星拉著我跑出站台，最後停在無人的街角。他先朝周圍掃了一眼，發現沒人注意這邊，才長呼一口氣。「抱歉啊，連累你了。」他摘掉墨鏡和口罩，直到看見對方的臉，我才意識到這位確實是個明星。他長得很好看，是那種明光四射、天生就應該站在舞台中央的相貌。「如果不是我拉住你，你應該不會被記者發現。我是外國人，不怎麼關注日本的娛樂圈，所以……」我雙手合十，露出抱歉的笑容。「沒關係，我能理解。」黃瀨涼太的語調十分輕快：「我叫黃瀨涼太，做過模特，演過一部電影，不算什麼大明星。」他臉上掛著陽光開朗的笑意，看上去少年意氣十足，大部分人應該都會覺得親切。不過已經把演戲焊進日常的我能感覺到，他的笑容浮於表面，其實是有些疏遠的。「稍等一下，我聯繫一下我的助理。啊對了，你要去倉庫區是吧？我讓助理開車送你去，這樣你就不用找路了。」還是算了吧小帥哥，萬一撞到組織開會，你會被直接滅口的。「沒事，我直接叫人來接我。」波本不是非要當我爸爸嘛，那就讓他來吧。黃瀨涼太並沒有執意送我。「也好，萬一再被記者發現我們同車，那可真就洗不清了。」他抓了抓頭髮，看上去有幾分苦惱，說出的話卻帶著安撫意味：「之後網上肯定會出現關於我們的謠言，不過你放心，我會儘快處理好。」就在我給波本發訊息時，一輛保姆車停在街口。「我助理來了，拜拜。」黃瀨涼太朝我揮手告別，上車之前我突然開口叫住他：「電影我會去看，你能送我個簽名嗎？」他愣了一下，轉頭跟助理要了張照片，當著我的面簽上自己的名字。「未來承蒙關照，公主殿下。」

哇哦，暴擊！櫻花妹應該很喜歡這種王子類型的吧。等波本的時候，我把簽名照po上聊天群。——今晚喝點什麼呢——可口可樂：「偶遇大帥哥，還拿到了簽名照，lucky~」雪莉：「5000美金，照片賣給我。」可口可樂：「雪莉你竟然追星？」雪莉：「怎麼，不行嗎？」可口可樂：「我只是沒想到，雪莉你竟然喜歡這種類型的男生。」雪莉：「你沒看過《送給盛夏的告白》？這可是被眾多影迷評價為近三年最值得一看的電影。」貝爾摩德：「啊，是黃瀨涼太啊。」可口可樂：「貝爾摩德也知道他？！」貝爾摩德：「有些印象，黃瀨涼太去年憑藉那部電影，拿到了東京電影節的入場券，是很有潛力的新人。」同樣身為演員的貝爾摩德就算了，我真沒想到雪莉也會追星。看來天才科學家平時的娛樂和普通女孩子差不多嘛。本來我沒想賣照片，不過一想到5000美金我就心動了。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我和雪莉約好一會兒在據點進行交易時，波本到了。「你來的太慢啦，聽我叫爸爸的機會沒有了。」波本的車裡有極淡的煙味，如果是車主本人抽煙，味道應該會比這個大得多。所以波本應該不抽煙，煙味是他在哪裡沾到的。接下來的對話可不能讓那些真酒聽到，怕車上有竊聽設備，我藉機在車裡嗅來嗅去，將邊邊角角都檢查了一遍。波本挑了一下眉：「怎麼了？」車上很乾凈，沒發現竊聽裝備，我順勢和他拉開距離。「你抽煙嗎？」「不抽，怎麼了？」「你身上的煙味很熟悉。」我又湊近聞了聞，假裝確認道：「沒錯，蘇格蘭抽的就是這款煙，你們之前見過面？」沒錯，我就是在故意詐他。我猜他今天和蘇格蘭聯繫過，這是直覺，也是合理推斷。「你是不是聞錯了，我和蘇格蘭不熟。煙味可能是之前去喝酒不小心沾上的。」波本不愧是公安派來的臥底，在我提到蘇格蘭的時候表情沒有絲毫波瀾，甚至貼心地幫我打開車窗散味道。他能接住我的戲哎！這精準的反應能力，這裝傻充愣的本事，如果我沒做過預知夢，肯定要被他騙過去了。「那就好。我從內線那裡得到消息，臥底十有八九就是蘇格蘭。」我故作壓低聲音，高深莫測道：「你離他遠一點。」波本沉默了三秒鐘，冷聲道：「我很討厭臥底，如果真是蘇格蘭，希望琴酒能給我行刑的機會。」隨後他話音一轉：「不過你的情報準確嗎？可別弄錯了人。」後視鏡中，我看到他眼中卻閃過一絲寒芒。「你的內線是日本警方？」哇哦，警察叔叔生氣了！估摸他正在心裡罵那個莫須有的警方叛徒吧。我笑嘻嘻地添油加醋：「確實是日本警方，因為太大意被我抓到了馬腳，這件事你別告訴其他人哦。」波本瞥了我一眼：「為什麼對我這麼坦誠？你的態度讓我覺得很不妙啊。」我想了想，理所當然道：「因為信任吧。」「你？信任我？」波本表情微妙，看上去更警惕了。「你長得太黑了，就算是臥底也應該是非洲那邊派來的，不可能是日本。」波本：「……」「哦對了，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能換套衣服嗎？」我語氣真誠地建議道。作為美院藝術生的我，真的忍不住想吐槽：波本的穿搭簡直就是災難，比中原中也的穿搭還要災難！「淡粉和豆綠都顯黑，你的話還是白色衣服更百搭。雖然黑色也可以，但是晚上你穿黑色相當於隱身，走夜路的人容易撞到你。」波本：「…………」「哦對了，之後咱們還有合作，如果你真是非洲派來的臥底，咱能不能跟琴酒商量一下，換歐洲的成員跟我合作。」我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畢竟遊戲的復刻池開了，我怕你影響我抽卡。」波本忍無可忍地轉過頭：「可口可樂，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好吧好吧，不打擾你開車了。」我做出給嘴縫上拉鏈的動作。幾分鐘後——「波本，我抽卡歪了，都怪你！」「閉嘴！」

之後一路無言。倒不是因為我聽話，而是失格君發來的聊天訊息轉移了我的注意力。「由果果，你看過《送給盛夏的告白》嗎？」給可愛的網友臨終關懷，這件事比逗波本重要多了。我立刻回復：「沒有哎，電影好看嗎？講的什麼故事？」「很無聊的高中生戀愛，老套的校園男神喜歡上敏感自卑的路人女主，最後be。」聽到這樣的評價，我想去電影院的慾望瞬間下降一半。這時我察覺到不對勁：「為什麼突然提起這部電影？」我剛見過黃瀨涼太，失格君就提起他的電影，不會是……「剛好在網上看到路透，男主演拉著一位女性在車站狂奔，就突然想起這部讓人不怎麼愉快的電影了呢。」原來是這樣。我鬆了一口氣。「不過說起戀愛話題，我忽然有點好奇，由果果你的理想型是什麼？是王子一樣的校園男神？還是類似警察這種正義的夥伴？或者是熱衷於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傻缺？」前兩個就算了，最後那個是什麼鬼？「長得好看的我都喜歡，不過我對「好人」敬謝不敏。」失格君：「咦，為什麼？」「我十六歲的時候，曾對某個「好人」動心過。」失格君：「哇，那得是多優秀的人，能讓這麼好的由果果喜歡上？」總裁小姐姐真是見縫插針、不遺餘力的誇我啊。「不能算是喜歡吧，只是有些好感。他年紀比我大了快十歲，是個很會照顧人的爹系好男人。」「我那個時候年紀小，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照顧和縱容，再加上和對方接觸的時間長，就很自然地有了好感。」失格君：「（托腮）後來呢，你們沒繼續發展一下？」「沒有。我的好感可能被他看出來了，於是他試探了我。那時我忽然意識到，他始終不信任我。我很現實的，當我發現我們之間存在著難以逾越的鴻溝時，就立刻放棄了。」失格君：「由果是在害怕嗎？」「並不是哦，我只是覺得犯不上。」我從小到大都是個低慾望的人，從來沒有遇到過無論如何都想得到什麼東西的時候。因為但凡需要我絞盡腦汁、費盡心機才能擁有的，在沒得到之前我就懶得再去努力，並且很快失去興趣。那個男人也同樣。我敲字的手指停下來，想了想，道：「這個世界上，讓我願意拚盡全力去追求的事物，一個也沒有。」在這之後，對方很久都沒有回復。直到車子開進倉庫區，失格君終於回了：「如果說，我有辦法讓你跨越鴻溝，你願意再一次走向他嗎？」我疑惑地看著這句話。你只是個普通總裁，能有什麼辦法？而且就算真的有辦法，我也不打算跨過去，現在這樣輕鬆自在不好嗎？「畢竟，我希望由果一直都能開開心心的呀。」看到這句話，我下意識彎了彎唇角。還不等回對方消息，車子抵達了目的地，我趕緊攔住要下車的波本。「先別出去，再等一會兒」波本聳了聳肩：「琴酒說遲到廢掉一隻手，我相信這種事他做得出來。」我笑容可掬，一字一頓：「我也可以現在就廢掉你一隻手。」大概我的表情真的很可怕，波本迅速皺了下眉，什麼也沒說，繼續陪我在車上等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前來開會的組織成員陸續到場。琴酒、伏特加、萊伊、貝爾摩德、雪莉、基安蒂、科恩、皮斯克……最後來的，是蘇格蘭。「誒，他怎麼來了呀？」我鼓起腮幫子，懨懨地說道。「我需要一個解釋。」波本面無表情道。「其實我騙了你，那個內線沒有給出明確答案，一切都是我的猜測，並沒有切實的證據。」我唇角微勾，朝波本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我不只懷疑蘇格蘭，也懷疑你。我甚至覺得你們兩個可能就是一夥的。」「懷疑臥底是蘇格蘭，這件事我隻告訴過你一個人。如果你是臥底，來的路上一定會找機會通知蘇格蘭，讓他立刻脫離組織。只要他沒來開會，我就可以確定你也是臥底。」「這樣我就能一下子清理掉兩隻小老鼠，看在我立這麼大功的份上，boss應該會獎勵我兩千萬美金。」我遺憾地看著波本，委屈巴巴道：「可惜你們兩個人都太能穩得住，兩千萬泡湯——」話音戛然而止。黑洞洞的槍口抵在我的額頭上。波本舉著槍，目光冷厲：「可口可樂，不要試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