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以為太宰治在開玩笑，比如他的部下性格很像貓之類的，沒想到中島敦真的變成了一隻大貓……不是，大白老虎。「哇，這就是異能嗎？中島君你的異能太棒了！」我兩眼發光，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摸摸毛茸茸的虎頭，下一秒太宰治直接將手搭在白虎身上。瞬間大貓變回了少年。「哎？不讓摸摸嗎？」我一臉失落道。「畢竟敦君的異能還不是很穩定。」太宰治笑眯眯道：「白虎形態的敦君很有可能喪失人類的理智，是很危險的哦。」「的確是這樣，瑪利亞小姐。」少年羞澀地摸了摸鼻子，將剛剛摘下的項圈重新戴回脖子上。「不過我沒想到您竟然喜歡我的異能，我一直覺得它是個麻煩來著。」「拜託，這哪是什麼麻煩，變成老虎很帥的好嘛！」隨後我不解地看向對方：「這個項圈是做什麼的？」黑色鐵環的內部和外側都有銳利如鉤爪般的裝飾，如果中島敦帶著項圈變身，那些尖利的鉤爪必然會嵌進他的皮肉裡。想想就很痛苦。「啊，這個是為了使用異能的時候不至於失控。我還不能完全控制白虎的力量，而太宰先生又不能時刻在我身邊，如果沒有項圈帶來的束縛和疼痛，我可能會傷到自己人。」不能控制異能……這樣的情況我只在其他人身上見到過。我的話，從知道自己是異能者的那一刻就迅速接受了現實，並且十分喜歡自己的異能。畢竟五歲的我還在街道上討生活，為了填飽肚子坑蒙拐騙，有了異能後偷竊變得更方便，才總算不用餓肚子了。我若有所思地看著中島敦：「你不喜歡自己的異能？」中島敦沉默下來，良久才回復我：「這種只會破壞一切的異能，怎麼可能會喜歡？」我下意識蹙起眉，剛要說什麼卻被太宰治打斷：「沉重的話題到此為止了哦，我們去看看新家吧！」他推著我的肩膀：「走啦走啦，我很期待看到兩億日元的別墅長什麼樣子呢。」房子是太宰治挑的，精裝修，傢具齊全，可以拎包入住，花園有人定期打理，冰箱和廚房也裝滿了各種食材和飲料酒水。可以說完全不需要我們費心。大概這就是金錢的力量。最開始太宰治是想讓我挑一處別墅，看我興趣不大的樣子，他就隨便點了個價格最貴、地段最好的，付錢的時候也十分爽快，搞得我現在總覺得他頭頂有「人傻錢多」這四個字。兩個億，都夠我破冰船加滿一次油了！之後太宰治又陪我回了一趟家，因為新房子裡的生活用品非常齊全，我只要帶上畫具和一些衣服。將行李放好後，太宰看了一眼時間：「小姐午餐想吃什麼？」「這次我請客。」我帶他去了自己最常吃的一家西餐館。「我經常來這家店，店長西餐做的一般，但咖喱是一絕，尤其是辣味咖……嗯，你怎麼了？」我覺得太宰治有些不對勁。他微微仰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餐廳牌匾，僅露出的右眼彷彿蒙著漆黑的霧氣，裡面看上去什麼都有，又似乎什麼都沒有。店內人間煙火氣十足，卻彷彿在他面前豎起一道無法跨越的高牆。我抿了抿唇，目光微閃。看來太宰治對這個地方的感情很特殊。我沒有動，繼續冷眼觀察他的反應。然後我看見，青年的肩膀很細微的抖動了一下，像溺水之人想要從透不過氣的壓抑中掙扎出來；更像被什麼東西堵住嘴後，無法言明的求救。他很痛苦。他在說：救救我。那是一種十分熟悉且久遠的情緒。——「瑪利亞，你要意識到你出生就在地獄，這裡的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沒有人能救你，你只能給自己殺出一條活路來。」——「我討厭殺人，但更討厭那些正義凜然的大人。就像是我的頭被酒瓶子砸破了，肚子也很餓，現在只需要一小塊麵包就能活下去，可他們只會千篇一律地告訴我『你不該偷東西』。」——「每天都有這麼多人忙著拯救世界，可為什麼沒人來救救我們？難道一定要表現出我很有用，他們才肯伸手拉我一把？」我平靜地抬起頭，問太宰治：「不喜歡咖喱是嗎？沒關係，我們換一家。」說著，我就要拉他離開。「不，我很喜歡。」恍然間太宰治又恢復了正常：「我想要嘗試一下你說的……辣味咖喱。」這次是他主動拉著我走進店裡。因為經常在這家店吃飯，店長已經認識我了，「呦瑪利亞，這次是帶著男朋友一起來的？」「不，這位是我的夫人。」太宰治輕咳一聲，無奈道：「小姐。」「開個玩笑啦。」我找了個空位坐下：「我還和之前一樣，太宰先生你能吃辣的嗎？」「我和她一樣。」「好嘞，兩份超辣咖喱和香煎青花魚！」等飯的時候，果戈裡老師給我發了私聊：「看見群裡那個『好心的俄羅斯人』了嗎？他就是認識澀澤龍彥的阿陀哦~」俄羅斯人？看來還是個老鄉。我直接點開對方一片漆黑的頭像，給他發了個好友申請，結果半天也沒見對方通過。熱氣騰騰的辣咖喱剛端上餐桌時，店裡又新來了一位顧客。太宰治握在手裡的杓子忽然掉到地上。「小心點哦。」我撿起杓子，又重新給他拿了一隻乾淨的。

「謝謝。」太宰動了動嘴唇，聲音微弱。「還和平時一樣嗎，織田？」「對，一份辣咖喱。」「稍等一下，馬上就好！」「織田先生。」我偏過頭，笑眯眯地打招呼：「好巧，又見面了。」看到我時男人愣了一下，隨即扯開椅子坐在我旁邊：「上次看到你吃的也是辣咖喱。」「因為店長做的辣咖喱很好吃嘛。哦對了，冒昧問一下，芥川他順利入職了嗎？」「嗯，今天通過了入社測試。」「這樣啊。」我想了想，掏出自己的錢包：「能麻煩你一件事嗎？芥川有了正式工作，再穿現在那身衣服不太合適。他需要一身正裝，拜託你帶他去買套新衣服，可以嗎？」之前看芥川的衣服破破爛爛，大概又是不知道從哪具屍體上扒來的。「買衣服的錢我來出，不過還請你別告訴他這件事，就當是偵探社的前輩們一起送他的。」「你確定？」織田作之助看上去有些意外：「如果他知道新衣服是你送的，應該會很高興。」「芥川那孩子太死心眼兒了，而我肯定是要離開的，註定無法陪伴他太久，所以最好還是不要讓他對我產生過多依戀。」這也是四年前我對他格外嚴苛的原因。我以為過激的教育方式能夠讓他儘快獨立並把我忘掉，畢竟那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沒想到四年後他還是能一眼把我認出來。身旁忽然「咣當」一聲響。我意外地回頭，看到太宰治不小心撞倒了水杯。「抱歉。」他冷靜地跟店主要了一包紙巾，低頭擦乾桌面的水後，動作飛快地往嘴裡塞了一大口辣咖喱。「啊等等——」我想阻止卻沒來得及，半秒鐘後，就見他的皮膚從脖頸到臉一寸寸漲紅了。「唔……好辣！！！水在哪裡？水？！！」我無奈地把自己的水杯遞給他：「在不確定能不能接受這個辣度之前，哪有你這樣直接塞一大口的？」太宰治仰頭咕咚咚灌了整整一杯水，眼睛裡還帶著被辣出來的淚花。他大著舌頭說：「唔也不造會則麽辣嘛……」「店長，還是給他換一份不辣的吧。」不能吃就提前說嘛，這又不是什麼掉面子的事。「不要！」太宰治竟然像小孩子一樣賭氣道：「我今天一定能把這個吃光！」之後他一口咖喱就著一口水，也不知道最後是吃飽了還是被水灌飽了。吃完這頓飯，離開西餐館一段距離後，我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太宰治。「你認識織田先生。」在那家店門口時他就不對勁，織田作之助進來的時候他的反應就更不對了。「啊，畢竟織田先生是一位很有名的作家呢。」太宰治指著路邊書店門口的暢銷區：「那本獲得新人大賞的《夫婦善哉》就是他的作品哦。」我將信將疑地湊過去一看，作者名還真是織田作之助。「原來如此，你是他的書迷？」我敲了下手心，隨後又不解地問他：「好不容易遇到自己的偶像，為什麼不藉機認識一下？」太宰治一本正經道：「因為我害羞。」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這樣啊，那下次再遇到織田先生，我幫你要個簽名。」因為買房子搬家花費了太多時間，太宰治今天的工作還沒做完，送我回家後又繼續去總部加班了。獨自待在兩億豪宅裡的我，頗有點不適應——房子太大，人又太少，周圍空蕩蕩的，感覺好奇怪，莫名有種一個人待在北極的感覺。實在無聊的我掏出了手機。智能手機真的是最偉大的發明，沒有之一！此時「天人五衰」群裡正聊到現代雕塑藝術，這就涉及到我的專業知識了。這些年我走南闖北也見識了不少人，還是有幾分社交牛逼症在身上的，而且群友都很活潑開朗，短時間內我就跟他們打成了一片。除了那個「好心的俄羅斯人」，他一直保持沉默沒加入話題。隨後我主動提議：「請問我能不能把群名改成天人六衰？」果戈裡老師一邊噗噗笑著，一邊幫我改了群名，順便還把大家的昵稱一起改了。群友列表一眼看過去，齊刷刷的從「第一衰」排到「第六衰」。這個群也太衰了吧？！好怪，再看一眼。之後我又重新點開好友列表，發現我的俄羅斯老鄉還是沒通過申請。就在我想著要不要讓果戈裡老師引薦一下的時候，已經變成第二衰的好心俄羅斯人突然接受了我的好友申請。第六衰：「您好，我找澀澤龍彥有點事，請問您可否幫忙引薦一下？」第二衰：「你找他有什麼事。」這人很高冷啊。而且大概是直覺，我覺得他不太喜歡我。第六衰：「想找他買點蘋果。」第二衰：「……」對面沉默良久，給我發了個定位。「他失蹤了，這是他最後出現的位置。」我一看定位，竟然是在東京的轄區。還不等我再多問幾句，對方又發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你相信世界末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