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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情記》五十九
雲鶴殿偏殿的一角終於承受不住猛烈的火勢,轟然一聲坍塌了半邊。粉塵卷著烈焰驀然間揚起了半天高。

即使隔著一汪池塘,躲在假山石中的瑞帝還是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一陣灼熱氣浪,肌膚一陣**辣的灼痛,睫毛幾乎都要燒著了。

就在那紛紛揚起的粉塵下面,秋清晨一腳踢開了一個黑衣蒙面的刺客,漆黑的長刀乾脆利落地削過了這人持刀的手臂。鮮紅色的液體還來不及在那一片模糊的粉塵背景上飛濺開來,秋清晨已經毫不遲疑地抽刀回身,閃電般回身擋開了身後襲來的一支長劍。

從假山石的縫隙裡望出去,秋清晨一邊躲避坍塌的宮殿,一邊應付身邊越聚越多的黑衣刺客。黑漆漆的刀身飛舞在漫天的火海之中,卻不會折射出一絲一毫的光亮。就像它的主人一樣,殺氣也罷,力量也罷,統統內斂於胸,坦坦蕩蕩地將自己殺戮的本質示於人前。

瑞帝不知道自己是討厭那把刀多一些,還是討厭刀的主人多一些。不過自己屢屢蒙她相救卻是不爭的事實。

瑞帝靠回石壁上,微微嘆息。

見她靠了過來,身旁的火焰君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這樣一個近乎本能的躲避動作,令瑞帝頓時生出幾分不悅來。還未及作,卻注意到他低低的喘息裡夾雜著不正常的低咳,彷彿在拚命隱忍著什麼痛楚。微紅的光自假山的縫隙裡透了進來,忽明忽暗地照著他一張大汗淋漓的臉。瑞帝的目光霍然一跳,被他腰部一團正在緩緩擴大的猩紅吸引住了視線。

「你受傷了?」瑞帝一驚,想要伸手去扶他,火焰君似乎又想躲開,無奈傷痛之下動彈不得。可是一雙忽明忽暗的眸子裏卻再明白不過地流露出了抗拒之意。

他這樣的動作對瑞帝來說並不陌生。心情好的時候,她會將之視為撒嬌或是后宮中半推半就的老把戲;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會將之視為欲擒故縱地想要更多地吸引自己的注意……然而此時此刻,瑞帝的腦海裡還是一片粉塵與烈火交織起來的淒麗背景,背景之上還躍動著那個戰神般矯健的身影。火焰君無意識的動作在她的眼中忽然就呈現出了完全不同的意義。

瑞帝的手舉在半空中,也不知是該伸出去還是該收回來,輕微的尷尬很快就在煩亂的心頭堆積成了難以名狀的惱怒:「你又是什麼意思?"

火焰君垂下眼眸低低地咳嗽了兩聲卻沒有說話。捂著傷口的那隻手卻在不住地微微顫抖。

「你那點心思瞞不了朕,」瑞帝冷冷一笑:「無非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在外面……對不對?」

火焰君肩頭微微一抖,還來不及別過頭去,一口鮮血已經直噴了出來。

瑞帝心中一驚,卻見火焰君揚起來的臉上竟帶著笑容。他一邊笑一邊靠回了石壁不住地喘息。這樣的笑容對她而言太過陌生,瑞帝忍不住低聲喝道:「你笑什麼?!」

火焰君低低笑道:「我的那點心思,入宮第一日你便知道了,又有什麼瞞不瞞的?」

瑞帝冷冷哼了一聲:「內官私自結交大臣是要凌遲處死的。你不要以為朕寵著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

「結交?」火焰君歪過頭,笑著反問她:「如何結交?你為了不讓我看到她的臉,不惜用鐵面具那樣的東西來折辱她。她……她可是朝廷的有功之臣……」他的眼睛裏亮著遠處幽幽的火,彷彿將眼底的那一絲嘲諷都放大到了瑞帝無法忍耐的程度:「朕的心愛之人,自然不容他人……」

「陛下的心愛之人,原本就不是我。陛下何必自欺?」火焰君打斷了她的話,搖頭笑道,「難道這麼多年過去,『紅塵一夢』的藥性還是沒有散乾淨麽?」

「你說什麼?!」瑞帝猛然坐直了身體,厲聲喝道:「你從哪裏聽來的『紅塵一夢』?」

火焰君闔上雙眼,懶懶說道:「在宮裏呆的久了,自然是什麼樣的流言蠻語都可以聽得到。我不光知道『紅塵一夢』,我還知道當年……陛下只有飲下『紅塵一夢』先皇才會將王位傳於陛下……」

「你住嘴!」瑞帝心頭一陣煩亂,直覺地想要排斥他說的話,可是心底裡偏偏有些東西在蠢蠢欲動地應和著他的那些話。『紅塵一夢』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若說自己曾經飲下了這一味宮廷秘葯,卻無論如何無法相信。

火焰君嗤地一笑,氣息微弱地反問道:「那麼,陛下透過臣的這副皮囊……看的到底是誰?」

瑞帝心頭猛然一抖,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了火焰君。他這副俊朗的五官她不知已看過了多少遍,可是偏偏還想從中找出一些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來……

有什麼東西在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轟然一聲爆裂開來,瑞帝猛然回過神來。外面已經不見了秋清晨矯若遊龍般的身影,而巍峨的雲鶴殿卻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烈焰蒸騰,灼熱的氣浪連身下的假山石都開始熱。

瑞帝望著那一片刺眼的紅,腦海裡突兀地冒出來一個微帶笑意的男聲:「既然那麼喜歡放火,那我以後就叫你火焰君好了……」

彷彿是熟悉到了骨子裏的聲音,偏偏想不起來何時聽到過。

火焰君……火焰君……

到底誰是火焰君?

身旁的火焰君呼吸越來越粗重,也許是沒有了力氣再次躲閃,也許是閉著眼沒有注意到那隻伸過來的手,當瑞帝再一次伸出手握住來他的手腕時,他沒有動。

明明是盛夏時節,雲鶴殿又被火海包圍,瑞帝身上的冕服都已經被汗水浸透,他的皮膚卻是一片冰涼——連脈搏都撫摸不到的冰涼。就彷彿他身體裡所蘊含的生機正順著溫度的流失一點點消逝。

瑞帝想起偏殿平安女官的居所總是會備著一些常見的藥物,似乎是有繃帶傷葯一類的東西的。但是眼下的情形,又怎麼能出得去呢?即便出去了,又怎樣才能從一堆廢墟裡找到她要的傷葯呢?

在那一片烈焰蒸騰的背景之上,秋清晨等人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也不知她將刺客們引去了何處。假山周圍有湖水圍繞著,支撐到天明應該問題不大,如果那時候……

瑞帝搖了搖頭,暫時不去想種種可能會出現的後果。既然秋清晨還活著,既然她能及時地出現在這裏,那麼她一定已經做了最妥帖的安排。瑞帝不禁苦笑:她和她之間似乎總是這樣:既防著,卻又不得不糾纏著。

她的手指撫摸著火焰君手腕上的冰涼,焦躁的心裏竟不自己地浮起來一絲惻然。難道自己真的是透過他想要看到另外的一個人?

如果不是這樣呢?他是不是會和那些叫不出名字來的侍君一樣,在暗無天日的后宮裡慢慢枯萎,連名字都無人記得?

那麼楚琴章,是不是也因為無法再忍受這樣的后宮生活而中了閾庵的毒?

他背後的那個人……真的是閾庵嗎?

「探子說雲鶴殿倒塌了一大半,瑞帝和朝臣都被埋在了廢墟裡。」蒙面的男人跑回了濟生亭,站在亭外氣喘籲籲地說道:「秋清晨帶著幾個人正死守著楓露館,歐陽先生懷疑瑞帝藏身在楓露館裡,正在設法查實。」

「楓露館?」涼亭裡的男人緊緊皺起了眉頭:「那裏距離雲鶴殿有很長一段路,她怎麼可能把人弄過去了,歐陽竹卻毫無察覺?」

蒙面的男人遲疑地答道:「歐陽先生正在查……」

涼亭裡的男人冷冷哼了一聲,目光投向了涼亭外正凝神張望的楚琴章。

楚琴章連忙說道:「若是走雲鶴殿的後園,到楓露館並不算遠。瑞帝等人趁亂過去……也不是沒有可能。不如讓楚某前去查看查看。」

涼亭裡的男人點了點頭:「你要小心些。不要貿然出手。」

楚琴章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開。

涼亭裡的男人目送他離開,這才轉頭問道:「歐陽竹到底怎麼說?」

涼亭外蒙面的男人低聲說道:「回皇子的話,歐陽先生帶的人都圍攏在了雲鶴殿一帶。咱們的人手不多,剛剛交接過來的禦林軍使喚起來還不是太靈便,都被歐陽先生派去了把守后宮,免得那幫閑人鬧出事來。商夫人帶著人去了禦書房還沒有回來,但是……」

閾庵冷哼了一聲:「國璽那種東西不可能總是換地方,怎麼這半天都找不到?」

蒙面的男人不知該如何回話,忐忑不安地垂頭站在一旁。

閾庵的目光掃過黑鴉鴉的宮闕,又落回到了火勢正旺的雲鶴殿方向。沒有經過大面積的交鋒就站在了這個地方,讓他多少有那麼一點不太真實的感覺。

總覺得哪裏不踏實——這未免太容易了些。

「傳話給商夫人,找到國璽之後立刻擬詔書,讓歐陽竹帶去北大營調兵!」閾庵走到了涼亭外,抬手攔住了正要離開的下屬:「蓉親王的人到底來了沒有?」

蒙面的男人遲疑了一下:「蓉親王讓手下的人傳話說,等皇子控制了禁宮之後,於摘星樓上燃起火堆,她立刻就帶著私兵進宮勤王。」

「這老狐狸心眼倒多。」閾庵冷哼了一聲。摘星樓是宮苑中的最高處,傳說先皇帝登基之前夜夢摘星的吉兆而建的高台。能攀到那裏去放火,自然是已經控制了禁宮。

這位老狐狸蓉親王便是先王的胞妹,雖然一向不理朝政,但是苦心經營多年,在朝中人脈甚廣。按照歐陽竹的籌劃,趁著夜裏這一場大火不但可以料理了瑞帝和她的一幫親信,還可以讓老蓉親王有借口帶著私兵正大光明地進入宮苑。等到大局已定,再由老蓉親王出面帶著自己的門生親信恭迎新君,到時候,朝中那些品級較低的官員自然望蓉親王馬是瞻。

到目前為止,這裏面出現的唯一一個意外便是那個傳聞中已經死去的秋清晨。至於秋清晨的死而復生到底是不是瑞帝的安排,目前還沒有人知道。

閾庵沉吟片刻,飛身掠向雲鶴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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