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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192 你挑便是了
衡玉微怔,側首看向他:「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與尋常人不太一樣。」蕭牧望著月亮,道:「她有時很膽小,會被一隻突然竄出來的野貓嚇到,躲在我身後拿我作擋箭牌。有時卻很膽大,為了救我,連性命都可以不顧。」

他每說一句,腦海中便閃過一幅畫面:「她經歷過常人不曾經歷之事,有著常人難及的堅韌與冷靜,卻又隨性自在,懂得順應本心。她見識過人心險惡黑暗,卻仍不吝付出善意。她敢與世俗逆向而行,不懼艱險阻力,敢為天下人之不敢為,卻又會為一籠包子,一碗羊湯,一壺好酒而道這世間值得。」

「她生來或就該為人師,如夜空皓月,替迷途之人引路,而我亦只是這月色之下,其中一人而已。」

他最後道:「你說,有這樣一輪明月在我身邊,無須抬頭便能看見,我又怎會走不出這區區桎梏。」

衡玉似乎從不曾聽他說過這般長的話。

長到,就差將心剖出來給她瞧了。

她聽得尤為認真,問的也很認真:「你說得這個人,她當真有那般好嗎?」

「我之所言,不及十之一二。」蕭牧認真答:「她很好,但她自己或許不知道。」

「那她現在知道了。」衡玉輕呼了口氣,手肘支在石桌上,托腮面向他,輕聲道:「且她還知道一件事呢……」

「只是,你為何只看月亮,而不看她?」她問。

蕭牧無聲收緊了手指,無比坦誠地道:「……我不敢。」

他的計劃中,今晚原是沒有這些話的。

他怕一旦看了她,心思便悉數敗露了。

雖說眼下,似乎也已經因為他的笨拙而所剩無幾了——

下一刻,他的身形忽然繃緊。

有一隻微涼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那現在呢?」她問。

蕭牧眼睛輕顫了一下,動作略顯遲緩地轉過頭看向她。

衡玉握住他的手,站起了身來。

他便跟著起身。

二人於月下相對而立,四目相視。

「那現在呢?」衡玉再次問。

現在……

蕭牧看進那雙眼睛裏,其內有坦誠,有期待,也倒映著他那相較之下過於不值一提的退卻。

而現在,此一刻——

他微傾身,伸出另一隻手將面前之人攬進了懷中。

他的力氣很大,雖是控制了力道,然猝不及防之下,還是叫衡玉的額頭重重撞在了他身前。

衣袍是乾淨柔軟的,衣袍之下則是挺闊結實的身形。

衡玉雖撞得額頭有些疼,卻還是不禁莞爾,伸出雙手反抱住他的腰背——終於是叫她給抱上了!

她可是想了許久了!

頭頂上方有他的聲音響起,帶著剋製與不確定:「……我一直在想,如此時機之下,大仇未報,前路難料,全然給不了你任何允諾,我若就此急著說喜歡,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衡玉聽得愣住:「你竟是這般想的?」

那人聲音悶啞地「嗯」了一聲。

「我原以為你是性子軸,要面子,輕易說不出口——」衡玉鬆開手,自他身前抬起頭來:「合著你竟是為了這等不值一提的理由?」

她嘆道:「蕭景時,你到底行不行啊!」

蕭牧:「?」

看他這幅模樣,衡玉很想敲一敲他的腦袋:「咱們原本不就是一條船上的盟友嗎?你前路難料,我何嘗不是,你給不了我允諾,我亦給不了你,那便誰也不給就是了,如此不就剛好扯平了嗎?」

蕭牧:「這豈能一樣——」

「怎不一樣?就因為你是男子,便非要做出什麼承諾來,才顯得足夠鄭重,而非是那輕浮之人嗎?」衡玉看著他,道:「我既喜歡你,便知你懂你,豈會因缺了一句本就虛無縹緲的允諾,便輕視你的心意?」

她重新抱住他,因為真正懂了他對待這份心意的小心翼翼,忽而忍不住有些鼻酸:「你才不自私呢,你是全天底下最好的蕭景時。誰都不能說你不好,你自己也不行。」

分明是一路走來承受最多不公的人,為何連表明心意都要自省一番,認為這是自私的行徑呢?

也正因是他經受了太多不公——

若他是九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時小將軍,遇著喜歡的姑娘,只怕次日便要登門提親了吧?

衡玉也不知自己在胡亂想些什麼,眼淚卻已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將身前之人抱得愈發緊了些。

蕭牧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歡喜當中。

她說,『她既喜歡他』……

此刻,她在這樣用力地抱著他。

他應當是太歡喜了,以至於覺得不甚真實,相較往日的沉著冷靜不動聲色,此時則徹頭徹尾地成了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我之前……並不知你的心意,我恐是我一廂情願,若貿然坦露心意,會惹你厭煩……或連盟友都做不成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無論是做時敬之時,還是做蕭牧之後,都未曾有過如此「卑微膽怯」的心情。

他起初甚至不願承認,但內心最真實的感受卻騙不了自己。

衡玉也是驚愕住了,伸出剛擦了眼淚的手胡亂去摸他額頭,聲音有些悶啞:「我說你沒事吧,你竟擔心我會厭煩你?」

「我從前隻知你從不照鏡子,不知自己生了張什麼模樣的臉。如今才發覺,你竟連自己有多好,也是一概不知,你……」衡玉抬起頭來說著,忽然一頓。

「算了,我還是不告訴你了,你最好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如此你才能患得患失,提心弔膽,惶惶不可終日……這樣你便會更加上心一些了。」

蕭牧聽得無聲笑了笑,而後拿起她一隻手放在自己心口處:「至多只能這麼滿了,已是不能再上心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

蕭牧望著她,眼神溫柔得不可思議:「還要如何試?」

衡玉踮腳,微側臉,輕輕親在了他下頜與嘴角相接之處。

蕭牧心跳一滯,腦海中似綻開了煙花,讓他的思緒全然亂了:「你……」

他有些語無倫次地道:「你如此大膽……又早已知我心意,為何也遲遲未曾言明……莫不是在欲擒故縱嗎?」

「我豈是那等欲擒故縱之人呢。」衡玉看似認真地道:「我第一次心儀一個人,不知會心儀多久,實在沒有經驗,自是不敢著急說出來。」

蕭牧理智頃刻回籠:「不知會心儀多久?」

「是啊。」衡玉大膽包天地道:「所以我才說,給不了你允諾——」

蕭牧微抿直了薄唇,片刻後,卻是環在她腰後的手微一用力,將人又向自己貼緊了些。

「無妨,我不要你的允諾,世間好郎君不止一個,你挑便是了。」他微垂眸:「但此一刻,你喜歡的人是我,對吧?」

言畢,也未等她回答,便徑直低下頭去,稍用了些力氣吻住了她的唇。

微涼而柔軟,櫻桃氣息清新,清甜而綿長。

石桌上,那顆紅彤彤的櫻桃靜靜躺在石桌上。

而月色下的二人皆覺得,從此後,怕是都再無法心無雜念地面對櫻桃了。

……

蕭牧回到定北侯府時,還未來得及回居院,便被蕭夫人身邊的女使截住,將人請去了蕭夫人處。

「這麼晚了母親還未歇下——」

「你沒回來,我哪裏能放心。」蕭夫人已屏退了堂中的下人,卻仍是壓低了聲音問:「沒遇著什麼麻煩吧?」

她知道蕭牧去了何處,因此才尤為擔心。

此時卻見身著玄衣的青年笑了笑:「母親放心,未曾。」

蕭夫人看得一愣——怎是如此反應?

她不由試探地問:「耽擱了這麼久才回來,是不是又去了別處?」

「不曾。」看著滿眼試探的母親,蕭牧坦誠地道:「今晚阿衡陪我一同回去了。」

「阿衡陪你一同回去了?」蕭夫人先是怔怔地重複了一遍,而後驀地從椅中起身,驚詫道:「阿衡陪你一同回去的?!」

「阿衡?!」

「一同回去的?!」

蕭夫人分次分段地分別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隻覺這其中的信息……實在太多了些!

她一時不知道更該先去留意哪個,只能胡亂地先問了一個:「……那,那阿衡是知曉你的身份了?」

「是。」蕭牧道:「早在營洲時,她便已經猜到了,我也早在那時便同她承認了。」

「這……」蕭夫人深陷於震驚當中:「照此說來,豈非是早已坦誠相待,生死相託了!」

天爺啊,在她沒看到的地方,倆孩子竟然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了?

「那阿衡她……你們……?」蕭夫人的腦袋和舌頭都要打結了:「臭小子,你如今都改喊阿衡了……你到底瞞了我多少!合著之前……你跟塊兒木頭似得,都是在跟我演呢?虧得我為了你,連心都操透了,頭髮都白了好幾根!」

聽得這一聲聲倍感寒心的質問,蕭牧正欲解釋時,忽見自己母親朝自己大步走了過來,反手就——

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臭小子,總算是出息了!」蕭夫人方才的那點子不滿已然被巨大的喜悅沖得一乾二淨,此刻眼中便是欣慰,殷切地問:「那咱們什麼時候提親?」

------題外話------

是告白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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