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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43整肅
夏爾釧沒帶寒蘭,帶著蕙蘭來到嘉熙院,紫萍攔著沒人夏爾釧入內,隻道太太沒空,不見人。夏爾釧不敢急躁,央著紫萍容自己在偏屋等著;一邊鍾氏也知道娘家嫂子被趕出了廚房,來求太太開恩,母女兩人就一起候在偏屋。

茶換了又換,夏爾釧的心越發涼了,明知機會渺茫還是在撐著,蓋因廚房之事,關係到每天的一日三餐,涉及的,已經不是單單的面子問題。廚房裏的人,最會看人下菜碟,以前有個鐘家的在那裏,夏爾釧和鍾氏想要什麼,什麼時候要,廚房裏的人都留著好材料伺候著,幾年來,從來沒有以次充好,剋扣兩人的分例的舉動,要是沒了這個人,和夏語澹有什麼區別,夏語澹在廚房受的氣,夏爾釧和鍾氏也要嘗一嘗了。

換到第四盞茶,紫萍含著歉意明白告之,大太太不見!

在喬氏的內院,喬氏說不見就不見,硬闖不行,高聲不行,任何的哭鬧蠻纏也不會有效果,夏爾釧竭力按回衝動的情緒,才得體的起身告辭。

喬氏已經除了大衣裳,散著頭髮閉著眼睛讓丫鬟通頭髮。

鍾家的是沒有剋扣夏語澹的分例,並不代表著,她在廚房就手腳乾淨,仗著自己的小姑子當姨娘,仗著自家出了個小主子,沒少往自己家裏拿東西。

每個在侯府裡做事的奴才,按著差事,一天的飲食標準,一月的月錢,一季的衣裳,過年過節的賞賜都有定規,喬氏自認不是個苛刻的主母,可是那群奴才依然不知足,貪婪成風,屢禁不止,廚房是侯府裡油水最多的地方,油水哪裏來,貪婪越甚,油水越多,喬氏便是要從廚房整肅開始,夏爾釧的那點小心思,喬氏不會理會,至於夏語澹的心思,不是想要張目嘛,那就張,比外人以為的張得大的多,全府奴才的整治,就從夏語澹向喬氏告狀開始。

夏家從當今皇上做皇孫起,開始發跡,每高一個層次,僕從增加;每娶一個媳婦,陪嫁人員進來,僕從增加;三十幾年來僕從繁衍出來,人數又增加,早就人浮於事了,以夏語澹經受的這件奴大欺主事件為契機,喬氏幾天之內,就把全府的奴才都篩了一遍,裁減了一百多個人。這一百多個,也不全是做出了事,貪墨了東西而趕出去的,有三十幾個,是看明白了府裡精簡人口的風向,自動請求脫奴籍而去的。忠心伺主的奴才,喬氏給他們辦了戶籍,讓他們帶著積攢的銀子離開,好好當個良民;屍位素餐的奴才,也發了戶籍,卻是剝奪了身家,就幾身衣服灰頭土臉的滾出去,那幾十個人,寒冬臘月的怎麼活下去都不知道呢。要是混不好,昔日狐假虎威的奴才就要到城門口行乞了!

整件事演變至此,夏語澹才知道,自己被喬氏當了槍使。你明著算計人家一次,人家也藉機利用你一次,一來一往,喬氏不吃虧。喬氏是為自己張目了,可是張得太大,那些被整肅過還在府留用的奴才,不敢怨恨喬氏,少不得把夏語澹暗暗怨恨了。

每一個豪門大戶都有人口繁雜的苦惱,奴才們錯綜複雜的纏連在一起,裁掉誰,怎麼裁,而且奴才們大鍋飯吃習慣了,你要砸掉他們的飯碗,誰會乖乖把碗舉著任由人砸,主子也不行,中間得生出多少是非,若是處置不公,留下來的奴才也要壞了心思。夏語澹冷眼旁觀著,喬氏是個人物,不負她將門出身,確實鐵血手腕!且喬氏還有公心,空出來的位置,沒有一味的安插自己的心腹來攬權,讓兩個兒媳婦段氏,趙氏擇人上來頂著。

整肅之後,府中貪婪之風絕跡是不可能,但至少清爽了許多,留下的人安分守己了些,別指望奴才過多,能做到安分守己就行了。

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

夏語澹戴著秋香色灰鼠昭君套,穿著桃紅白狐腋大襖和蜜合綾棉裙,支開窗子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在北風裏飛舞。

來夏家半年多了,夏語澹是看清楚了,夏文衍和喬氏是各自痛苦,夏文衍十幾年如一日的附庸風雅,作為皇后的侄子,他這樣的生活原沒有錯,他的一生,只需做個富貴閑人就夠了,可是他站在喬氏面前!

夏語澹有一個阿姨,是老媽的同學,很多年以前,阿姨的丈夫一年能掙一百萬,阿姨一年能掙五百萬,可是這個五百萬並沒有給她帶來生活的圓滿,她的婆家人,丈夫婆婆天天指責她只顧掙錢,不顧家裏,要她放棄掙五百萬的能力,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守著一百萬生活,一百萬生活也不錯了,不需要她外出掙錢,結果,阿姨不想放棄事業,只能離了婚,而她的丈夫一年後娶了除了年輕之外,樣貌,學歷,見識都不如阿姨,卻願意安心做一個家庭主婦的小妻子生活。

沒有幾個男人,有這樣的胸襟,來包容下比自己更有能力的女人,李治不是喜歡武媚嘛,一個當過自己父親十二年才人,年近三十,剃光了頭髮當著尼姑的女人,他還是喜歡,把她迎回宮中,和她生了四個兒子,給她皇后之位,這樣的感情,對帝王來說是真愛了吧,可李治後來不止一次的動過要廢了她的念頭,廢後詔書都寫了,撇開那些繁多蕪雜的政治表象,本質還是一個男人,無法忍受比自己強大的女人,那怕那個女人是自己手把手培養出來的。

上至帝王,下至平民,跨越千年,男人的自尊心都很難承受比自己優秀的女人。婆家也承受不了這樣強悍的媳婦。在夏家,夏文衍就是承受不住喬氏,而喬氏偏偏還是極高傲的女人,且二十幾年來毫不妥協,僕從,妯娌,公婆,乃至丈夫,誰都不能冒犯,誰都不能讓她高傲的頭低一下!

夏文衍和喬氏,明明是夫妻,卻處成了,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的局面。

這一生,這一世,如此的境地,是夏文衍的悲哀,是喬氏的悲哀,亦是夏語澹與生俱來的不幸!

夏語澹看著雪景,穿著木屐撐著花傘的夏爾釧映入眼簾。

夏爾釧把木屐脫在門外,穿上小麥遞到腳下的繡鞋,進門脫了蔥黃色銀綉竹枝的披風,夏語澹招待她炕上坐著,小橋端給夏爾釧一杯毛尖。

夏爾釧看夏語澹的杯子道:「怎麼,六妹妹沒得新的茶葉嗎?我昨天得了一包,說是黔國公進貢的茶呢。」

夏語澹順著夏爾釧的視線看到杯中的白開水,道:「我不太喜歡喝茶,還是什麼東西都別放,一碗清水就好了,茶葉我也得了,只是之前看五姐姐多喝綠茶,才上這個,小橋,沏一……」

夏爾釧忙攔著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來和妹妹說說話,也不是來喝茶的。」

夏語澹笑了笑,讓著夏爾釧吃桌幾上的松仁。

夏爾釧意思的吃了幾顆,道:「大年初二,是八哥哥的生日,要說八哥哥那麼大的生日也是大福氣,只是過年大家都忙著,不能騰出這一天來給八哥哥慶賀,且每年初二,是太太年後回娘家淇國公府的日子,所以八哥哥每一年都不能在正經日子過生日,只在生日前先收了姊妹們的壽禮,年後再請姊妹們一回,把禮還上。」

夏語澹笑道:「我倒不知還有這些緣故,謝謝姐姐提醒我。」

夏爾釧不藏著掖著,道:「以前八哥哥生日,我隻綉塊帕子,做個荷包,今年我做了一雙鞋子,不知妹妹準備了什麼?」

夏語澹更大方,讓小橋把禮物拿出來,自己接了,遞給夏爾釧道:「我不像姐姐,以前只知道憨玩,把歲月都浪費了,綉帕子,綉荷包是不成的,做鞋子就更不會了,隻學會了打絡子,還是最簡單的方勝絡子。」

一個絡子兩巴掌長,用黑線打的,夏爾釧奇道:「這個能裝什麼?」

夏語澹呵呵道:「連五姐姐都不知道,我就沒有送重樣了,這個可以裝筆盒。」

「八哥哥那麼喜歡妹妹,妹妹送什麼,八哥哥都會喜歡的。」

夏語澹聽出她還沒有把意思說透,沒接話。

夏爾釧想她無人開導,沒有開竅,隻得道:「六妹妹,我們這樣的女孩子是足不出戶的,只有太太走親訪友的時候,才能帶著出去,而且十歲之後的女孩子,本該帶出去見見世面,妹妹年後就十一了,正該出門見識見識。」

夏語澹隻摸著她的方勝絡子,還不接話。

夏爾釧更直白的道:「太太那麼喜歡你,因著你受了欺負,把廚房的人都處置了給你出氣,想必今年會帶你去淇國公府。」

夏語澹搖頭道:「太太還不成說過這話,侯府都那麼大了,公府該是什麼樣的,我可想不出來,也不敢去。」

「嗨,淇國公府是我們的舅舅家,親戚之間相互走動是禮數,有什麼不敢的。太太現在還沒有和你說嗎?」夏爾釧鼓勁道:「可能是太太事忙,一時忘了,妹妹……妹妹和八哥哥說一下,讓八哥哥提醒太太一聲,妹妹第一年回家,趁著過年把親戚們認全了才好。」

夏爾釧想著,若是年後十一歲的夏語澹能跟著去淇國公府,自己這個年後十二歲的,沒理由不能去呀,慫著夏語澹去打個前哨。

夏語澹擰著眉頭思索,繼而鬆開道:「太太那麼大的侯府都管得過來,何曾疏忽了一處。我們這麼兩個大活人,太太怎麼會忘了,太太得了點好茶葉都記得我們呢!太太現在正安排年裏的事,那有半點空兒?太太會想到我們的,我們隻管候著就是了,倒不好為了這個事煩擾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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