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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42張目
那天,喬氏隔著簾子,聽劉三樁說夏語澹在莊子裏的事。劉三樁的認知是,夏語澹懂事,伶俐。

喬氏微訕,很多人明白事理也明知故犯,很多人乖巧伶俐也滿腹詭計,所以,真正懂事的人少有,真正伶俐的人少有,懂事和伶俐俱全的,就更少了,即便一時俱全,驟然富貴,又張狂的丟失了,何況,喬氏心裏對懂事伶俐的判定,和劉三樁認知的,也不一樣。

近半年來,喬氏只看出夏語澹少言寡語,順從規矩,和喬氏心中認可的懂事伶俐,還差了一大截,今日一通大鬧,一番陳請,喬氏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還真有些,懂事和伶俐!

一字字豪無修飾的大白話,能指責的,只是她作為侯府小姐,表面上的顏面有失而已,可是,顏面和她正在失去的,侯府小姐尊嚴一比,又算什麼?待到尊嚴全部踐踏在地,顏面也隨著掉落了!

喬氏內心深處雖然讚賞夏語澹,開口卻道:「該說的說完了?今天的事,原有可能大事化為小事,小事化為沒事,多少也有你這一個月來的故意放縱,才把那群人捧得恣意妄為起來!」

天生富貴所浸潤出來的,威嚴的氣場,差點讓夏語澹接不住。

可能?可能的幾率是多少?她們輕蔑的種子,在自己還未進府就已經種下了,還不如放縱了它們破土而出,這樣才看得一目了然。

夏語澹紅著眼眸道:「太太說我故意放縱,我也不敢狡辯,說我沒有存著這樣的心思,只是在侯府裡,像太太這樣能驅策她們的,才能把大事化為小事,小事化為沒事,才能降服住她們的,才能把她們一個個都摁住!我沒有這個能耐,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太太而已,可是我又不是傻子,知道太太不大喜歡我,怎麼敢指望太太幫我一直摁著她們。我隻想求求太太,在他們恣意起來的時候,為我張目。人只有栽倒過一次,才知道,走路小心!」

在喬氏這種人面前,陰招是做不起來的,夏語澹只能坦白,讓她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罷了,我既然說了你是侯府的六姑娘,我說是就是。所以,我就給你張目一次!」喬氏極淡然的,喚周顯家的進來,像吩咐換一碗茶的口氣道:「去查清楚,六姑娘這個月的夥食分例被誰扣了,凡沾邊的,甭管她是誰,都革了差事攆出去,其餘廚房裏的人,罰半年月例!」

「謝太太!」莊子鋪子的管事,只能男人出頭料理,所以,廚房算是女人能沾一沾的,最大油水的差事了,別管喬氏存了幾個心思,能這樣給夏語澹張目了,夏語澹真心感謝。

喬氏不喜歡丈夫的庶出女,現在也不帶一絲虛偽,告誡道:「你很明白,知道我不大喜歡你,希望你能一直這麼明白,別再隔三差五的,給我整一回事!」

話說得難聽,也是喬氏的真性情,夏語澹恭聽訓誡。

很快,全府都知道,大太太為了六姑娘動了怒火,把整個大廚房的人都發落了,能貪六姑娘分例的,自然是廚房的幾個頭頭,全部掉了下來,貪的最多的兩家,兩家十幾口子,都攆了出去,其他四個,退出廚房,餘下罰半年月例!

因為這一通雷厲風行的整頓,當天晚飯都延後了,大家草草吃的。

夏爾彤在喬氏屋裏吃的飯,接過紫萍端來的茶,抱怨道:「母親為什麼要給她做臉?為了她大動肝火的,把整個大廚房弄得雞飛狗跳,我現在才吃上飯。」

「都出去!」喬氏道。

紫萍和屋裏的人都退出了。

喬氏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下,道:「你十歲了,管家理事的道理,家裏和閨學都教著,也該懂一些,學以致用,我難道全是為了給六丫頭做臉?」

夏爾彤綳著臉,低頭攪手帕。

喬氏招夏爾彤坐近來,道:「一月來,你看著廚房裏的人,剋扣了她的分例,又說那些難聽的話來轄製她,你看得痛快?」

夏爾彤小聲嘀咕道:「她們又沒有說錯她,母親為什麼要把那麼個鄉下丫頭當侯門姑娘供著?」

「糊塗!這些話是奴才能說的!」喬氏沉下臉來,想著女兒年幼,又和緩了口氣說道:「我把她接回來,是因為她是夏家的骨血,既然當年留了下來,我就有這份氣度養著她。當然,她只是你父親的骨血,不是我的,所以她和你們沒得比,娘眼裏只有你們四個而已。娘心裏是如此想,你也可以如此想,但是,別人不能如此想,更不能說出口,我既然對外說了,她是侯府的姑娘,說出口的話,必須讓她們記在心裏!」

夏爾彤伏在喬氏的身上,依然在置氣。

喬氏拍拍她的身子,溫和道:「看著家下人那麼作踐她,你難道只有痛快?你怎麼不想一想,你和她一樣姓夏。」

夏爾彤不服氣,道:「母親才說了,我和她不一樣,我是你嫡嫡親的女兒,她只是賤人生的。」

喬氏無奈的嘆氣,耐心教導道:「你是嫡出,她是庶出,你們是不一樣,可你們有一樣的地方,現在都是夏家的姑娘,夏家的主子。只要她為主子一日,就不能被奴才作踐!當奴才的,要時刻對主子保持一顆敬畏之心,你焉知,那群奴才,習慣作踐了她之後,把你也輕賤了!」

「怎麼會?她們敢!」夏爾彤瞪著眼睛道。

「我們生來就是主子,那群人生來就是奴才,同長了一顆腦袋,憑什麼他們世世代代都匍匐在我們腳下?因為我們捏著他們的身家性命,而讓他們不得不敬畏,但僅僅如此是不夠的,奴大欺主,所以當主子的,要牢牢守住自己做主子的威嚴,不容他們半點冒犯,並且要時不時的敲打他們,他們才能時時刻刻保持對主子的敬畏之心。」喬氏冷笑道:「俗話說了,唇亡齒寒,夏爾凝的尊嚴被奴才們掃落在地,我說得話,在奴才們心裏,也沒有威懾了,我做主子的威嚴在哪裏?她們敢怠慢一次,就能怠慢第二次,得寸進尺是人的常態呀,長此以往,奴才們還知道敬畏嗎!奴才一旦全然喪失對主子的敬畏之心,是能把主子掀翻的!她們扣慣了夏爾凝的分例,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夏爾彤啞然。

喬氏意味深長的道:「以後做什麼事,多來回想想,別只看到眼前的痛快,得不償失!當年我再怎麼心裏厭惡她的生母,你父親硬要抬她做姨娘,我也好吃好喝,用姨娘的分例供著她,不容下人們怠慢她。可笑她以為她得到的,是自己靠男人掙來的,其實是我施捨的而已,我施捨得出去,就有本事收回來,現在她的女兒也如此!」

內宅裡,夏文衍有過又消失的女人,一直是府裡退避三舍的話題,喬氏在女兒面前也不避諱了,道:「不過,那樣的醜態偶爾為之就夠了,我也不想常常把自己弄得滿身戾氣!」

不服氣的,不止夏爾彤一個,空谷館裡,夏爾釧也是一個。革了差事退出去的,有個鐘家的,是寒蘭的母親。

寒蘭急哄哄的對夏爾釧道:「姑娘,六姑娘一個月才多少東西,我媽眼皮子淺,也淺不到這份上,不過是前面兩個大頭出的主意,嫌六姑娘吝嗇,天天伺候她吃食,她別說賞錢,一句好話都沒有,所以才拿她點東西,殺殺她的性子,我媽倒是勸過,又勸不住,還被捆綁著,擔了個從犯的罪名,實在是冤枉!姑娘去求求太太,饒了我媽這一回吧,我媽自從進了廚房,哪一天不是精心伺候。」

鍾家的是精心伺候,凡夏爾釧和鍾氏要什麼,鍾家的,都隨時伺候著。且鍾家的入廚房後,自己吃的不算,還每天捎一點點東西回家,長年累月下來,家裏省下了一大筆,現在沒了差事,就全要靠自己和爹的月錢養活了。

夏爾釧抿著嘴,心裏在犯嘀咕。

廚房剋扣夏語澹分例的事,夏爾釧重頭到尾看在眼裏,開始時,鍾家的還來討過夏爾釧的主意,看能不能摻合一腳。夏爾釧正因為,夏語澹是貴妾所出,比自己高一籌而膈應,想在眾奴才面前壓一壓她,也樂見此事。不過夏爾釧當時也囑咐了,讓鍾家的作壁上觀,看個熱鬧就夠了,別真摻合進去,好歹那個是妹妹。所以,鍾家的確實沒碰夏語澹的東西,怎麼也被攆了?

夏語澹鄉下上來的,應該知道自己是被太太所厭的,應該畏首畏尾,忍氣吞聲過日子才是。豪門大戶裡,管事的奴才,比一般不受寵的小主子還有體面,夏爾釧原來想著,就算鬧到太太跟前,不過斥責大家兩句罷了,怎麼攆的攆,罰的罰,相當於把整個大廚房有點臉面的人都拔了。

她值得太太如此發威動怒嗎?

寒蘭看夏爾釧不說話,急得跪了下來,道:「姑娘為我媽說個情吧,我媽這樣出去了,姑娘又有什麼臉……」

夏爾釧一記寒光射出,寒蘭不敢再說話。妾的親戚不是親戚,夏爾釧最討厭鍾家的人,在自己面前談親戚情分。

「行了,起來吧!」夏爾釧淡淡的道:「鍾家的,精心伺候了太太這些年,情當然該求一求。你也說了,六妹妹一個月的分例才多少,廚房那麼多人,曬牙縫也不夠,不過是看著太太動怒了,到處攀扯起來,才牽出了這些人,冤枉一兩個也是有的。」

夏爾釧是不能放著鍾家的不管,鍾家的要是就這樣走了,不說自己在廚房沒人照應了,也是明晃晃的提醒自己,夏語澹就是比自己地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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