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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48梅氏
夏爾釧眸光一亮,隨即垂頭做出個黯然的樣子來,道:「江西布政使郝家前不久上京述職,他們家女人不是有來侯府拜望過,就是二月初八那天,當時略露了那麼個意思,想為他們家孫子求二姐姐,只是話剛說下,我們就分家了,他們離京前也沒有來侯府辭行,至於二姐姐的事,就像沒說過一樣。」

夏語澹編著籃子的手一頓,抬頭道:「這樣八字沒一撇的事,五姐姐是打哪兒聽來的?」男女議親,議出了結果才會對外公佈,要是議不攏,兩家就會把事情捂著,做不出親家也要保持起碼的尊重,顧及一下彼此的顏面,畢竟對外傳出去,不管是你家看不起我家,還是我家看不起你家,於兩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夏爾釧悠悠的嘆息,道:「二品大員呢,聽說,那位公子十五歲就有了秀才的功名,三老爺三太太對這樁親事很是滿意,自從郝家表示了結親的意思,三太太是恨不得立馬做定了,可惜不巧,才有這個意思,家就分了,郝家把頭縮了回去。三太太不死心,還想登門拜訪,只是郝家連三房的帖子都不接,說是要離京了,忙得沒工夫見客。這些事,都是三房的下人們往外傳,送帖子去郝家的李婆子說了一嘴,初八那天,服侍在郝家女人旁邊的丫鬟們也說了一嘴,兩下一對,不是連上了,這幾天,二姐姐天天在屋裏哭,三老爺和三太太又吵了幾次。」

名義上,嫡出的庶出,比不上,庶出的嫡出尊貴,所以,身為侯爺女兒的夏爾釧身份還不如夏爾淇貴重,可是一分了家,夏爾淇身價大跌了!

夏語澹皺眉道:「這些都是三房的下人們傳出來的?他們也太放肆了些,主子們的事也如此臆測?還有沒有規矩了!」

夏爾釧不期夏語澹把思路轉在下人們身上,道:「三房現在正怨聲連天呢!三太太說了,現在她們那房不比我們這邊,因此屋裏使喚的人,月錢都減半,別的供給,還不知怎麼扣呢。」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夏語澹語氣裡都為三房無奈,道:「三房原就比不得我們這邊,一大家子那麼點產業,雖然最好的出路是開源,可是三房要是能開源早開了,既然不能開源就只能節流了,不然,一日日的內囊都耗盡了。三房的下人們都那麼嬌貴了,慣得!他們也不想想,他們配拿那麼多月錢嘛!」

「怨不得三房的下人們抱怨主子刻薄,就隔著一堵牆,乾一樣的活兒,少拿了一半的錢,三房的下人們心裏能平?心不平,就要發泄出來了」夏爾釧一副臉軟心慈的樣子,又悻悻道:「只是我聽著為二姐姐焦心,沒了這個郝家,再上哪兒找第二個郝家?」

夏語澹看著柳絮打著旋兒的飄落在地上,平靜道:「二姐姐現在雖然艱難些,長遠來說,未必是壞事。郝家既然這麼注重門面,勉強結了親事,二姐姐也難當他家媳婦,分了家,二姐姐就是這樣的條件,硬坳坳不上,何必費勁再找一個郝家,退一退不好嗎。」

眼見夏語澹又沒有和自己達成共識,夏爾釧打趣的笑道:「六妹妹想得真開,要是將來這樣的好姻緣也和妹妹插肩而過,妹妹也能想得那麼開就好了!」

「但願事到臨頭,我有這份胸襟!」夏語澹沒有因為提及姻緣而嬌羞,淡淡一笑。

「兩位姑娘坐這裏!」紫萍快步走來,道:「太太讓兩位姑娘見客,見淇國公夫人……」

「舅太太?」夏爾釧一激動,就站了起來道:「舅太太到了嗎?」

淇國公夫人極少登夏家的門,像一品公夫人出行,都是事先差婆子來打個招呼,再慢慢坐車來,也不知淇國公夫人梅氏到府了沒有。

紫萍笑道:「還未迎進門,太太讓兩位姑娘穿新做的桃紅色折枝綠萼的對襟褙子,下配條水綠色的棉裙,梳個蝴蝶髻,戴著這一季新打的碧玉如意簪。」

夏爾釧微微不願,打扮得那麼刻板,還和夏語澹一個樣兒,怎麼能出彩引起淇國公夫人的注意,不過,不願也無可奈何,夏爾釧對夏語澹笑道:「我們快點回去換衣裳吧。」

「恩。」夏語澹已經把頭上的柳帽摘下來。

「我先回屋子,把姑娘的衣裳找出來。」小蓮喜道,說完就快步的先走一步了。

到了臥曉軒,幾個丫鬟都忙著,說是衣裳有一處皺了,要熨一下,小挑正在鋪衣服,小蓮去提開水,小麥在擰著毛巾,夏語澹一到就被琉璃和小橋按在妝台前,左右一邊拆髮髻,梳頭髮,洗頭髮是來不及了,用擰得很乾的毛巾一縷縷的擦一遍,才開始梳蝴蝶髻,等髮髻梳好了,衣裳也熨好了。

夏語澹未深想一眼就能入了淇國公夫人的目,但是,聽了喬家那麼多的掌故,對喬家的人還是很有好感的,因此用心的打扮自己。

夏爾釧更加用心,還在髮髻上攢了兩朵白玉蘭,身上擦了百蘊香,夏語澹離她三步遠,就能聞著她身上百花的味道。

只是緩步走來,穿著一身大紅色百蝶穿花刻絲褙子的夏爾彤,讓夏爾釧雀躍的心情靜了靜,夏語澹露了一個嫻靜的笑容,三人一同到嘉熙院。

這個功夫,淇國公夫人梅氏已經由段氏和趙氏接進嘉熙院,和喬氏坐在一起,手裏抱著喬氏的大孫子。

大哥兒洗三,滿月,周歲,梅氏有讓長子長媳過來吃酒,但卑不動尊,侄子輩的添丁之喜,梅氏是不動的,所以,梅氏還是第一次見這個虎頭虎腦的外甥孫子,抱在手裏,拿一個白玉蟾逗他說話。

大哥兒趕著他情緒來了能蹦幾個字,現在刻意要著也說話,他就是不說,只是「啊,啊」的叫著,踩著梅氏的腿站起來,要把白玉蟾拿在手裏。

段氏雙手虛護著兒子,歉意道:「舅母見諒,他還不大會叫人,有時一天也不說別的字,只會啊啊的。」

「無妨,我的大孫子,十八個月才開口呢,這小子有勁兒,你看這腳踩的,在我腿上也站得穩。」梅氏看到喬氏的三個女兒進來,把大哥兒還給段氏,白玉蟾遞給他的奶娘,這是給大哥兒的見面禮。

夏爾彤不知道見過梅氏幾回了,上前福了福,就坐在喬氏身邊。梅氏五十齣頭,保養得再精心,眼角也有了一條深深的魚尾紋,和四十歲的喬氏坐在一起,看著就是兩輩人,但外姓的旁系長輩不用跪,夏爾釧夏語澹一右一左走到梅氏身前,行了個深蹲的禮,趙氏站在她們身後解釋道:「這是五妹妹,這是六妹妹,她們沒差幾個月,舅母看不出來吧。」

其實姐妹出場按著年齡從右到左排,梅氏知道誰是誰,笑著讓兩個小姑娘免禮,伸出雙手,招她們再近前一步,看清了夏語澹明媚的面容,不動聲色的多看了幾眼,手上卻是捋下一對碧玉鐲子,戴在兩人的手腕上,道:「第一次見你們倆兒,拿著玩吧。」

一個半寸寬扁的碧玉鐲子,玉質是夏語澹已見過裡的,最上乘的,夏語澹淺淺一福,道:「謝謝舅太太!」

夏爾釧眉頭輕皺,和夏語澹一起福下,卻沒有說話,站直了身子,才抬著手腕笑道:「母親說玉養人,人養玉,舅母手上養過的玉,這般晶瑩剔透,都帶著靈氣,我要常常戴著,晚間把它擱在枕頭下,時時念著舅母的慈愛。」

一口一口舅母,說得多麼黏熟,好似這個舅母天天見似的。

夏爾彤嘟著嘴道:「舅母偏心,為什麼她們有好東西,我就沒有!」

梅氏笑著朝夏爾彤招手道:「舅母怎麼會忘了你,今年的壓歲錢都沒有領呢。」

夏爾彤大大方方的走過來,夏爾釧和夏語澹只能退後兩步,梅氏拔下頭上的翡翠荷花骨兒簪子,戴在夏爾彤的髮髻上,笑道:「就你小丫頭這顆頭兒,才配這份翠色。」

喬氏的娘家人,怎麼可能對喬氏的庶女另眼相看,夏語澹明白這個道理,也沒有多大的失落。

閑聊了半盞茶的時間,喬氏便命女兒兒媳退下了。

梅氏隨意的笑道:「小妹的六女兒,和虞氏倒有兩分相像。」

不是說夏語澹具體的五官和虞氏有相似之處,而是整體上的容貌,都是張揚的美艷。

若梅氏類比的是自己親生女兒,喬氏一定不快,可一個庶女,喬氏只是一聽而已,當然,夏爾彤也沒有這份樣貌,能和艷冠公府十年的虞氏類比。

喬氏手臂撐著炕桌,坐得隨意些,道:「大嫂子,今年是父親的七十大壽,怎麼你們府裡現在還沒有預備起來,帖子都還沒有下。」

梅氏嘆了一口氣道:「老爺早早就去請過太爺的安,請太爺的示下,只是老爺才啟了個頭,一塊鎮石就砸在老爺的腳下,太爺最近,一句話不好,就發火。」

喬氏苦笑道:「難怪我兩次求見父親,都不讓見,是沖我發火呢?」

「太爺心裏不痛快,積著火,不向孩子們撒出來,向誰撒去,太爺不見小妹,也是為了小妹好,太爺現在沒心情。」梅氏柔聲道。

喬氏一張英氣的眉宇微蹙,道:「父親這是鬧哪出呢,還在為驅逐虞氏的事不自在。虞氏也太張狂了,不過是個寵姬,卻以主母自居,確實太不知好歹了。」

只有主母才有權利握著姬妾的生死,虞氏自己都是妾,憑什麼一刀就捅人。

梅氏沒說話,只看著喬氏邊上的周顯家的。

喬氏想這中間有些不能與外人道的秘辛,讓周顯家的,把屋裏人都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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