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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105情畫
夏語澹記得錢夥計兒子的滿月禮。

在和慶府的鄉間,送禮都送實惠的米面和雞蛋,滿月禮送兩斤米,再去他家吃一頓,也能把兩斤米吃回來,這樣有來有往,人情做了,誰也不吃虧。

在京城的普通人家,送禮已經送茶送糖送肉了?夏語澹想著對方是個滿月的孩子,孩子有奶吃,孩子一天一個樣,衣服就消耗快了,所以,送了一整匹白絹棉,夠孩子做一整年的貼身衣物了。

一整匹白絹棉中間扎著一條紅綢繩,錢夥計倒不好意思立馬收下了,擺手道:「這禮太重了,太重了。」雙方不是一類人,他收了這份禮,也沒有禮還給夏語澹。

夏語澹笑道:「禮我已經送出手了,哪兒有讓我收回去的道理,你收好,我們低頭抬頭都要碰見的人。以後呢,我也有少不得麻煩你的時候。」

常言道:三分畫,七分裱。一個畫師後面,必得緊跟著一個裱畫師才能成行。

錢夥計會意,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布。

夏語澹還想和夥計們再套套交情,看見趙翊歆站在裏面門邊,就和夥計們笑笑再會,往店裏走,道:「你今天來得真早。」

「我特意早來了等你!」趙翊歆一點不掩飾他急切的心情。

夏語澹對他微笑接受了。

趙翊歆還是眼睛看著夏語澹帶疤痕的半張臉,夏語澹被他看得毛毛的,用手捂住半張臉。

夏語澹的臉還是被層層脂粉捂得嚴嚴實實,趙翊歆皺眉道:「你的臉還沒有好吧?還沒有好,撲著層層脂粉對……」趙翊歆隱去『疤痕』二字,道「……不好。」

「你還知道的挺多?」夏語澹忍不住打趣道。

「我有問過大夫,大夫說這樣不好。」

夏語澹剛剛放下去的手又悟回去,道:「你這般在意嗎?」

「美人如玉,一塊玉有了瑕疵就不名貴了,美人也一樣,這瑕疵不僅僅在臉上,是你這般在意。」趙翊歆說著足以讓女人臉紅的話,卻面色微沉。

夏語澹為什麼留下了疤痕,從頭表面起因清算,馮家招惹的。崇安侯府,馮家這些年沒有出息,卻也沒有大的過失,但沒落到連嫡女都嫁不出去了,還真是愧對了朝廷的供養。

三個月後,在段家納了馮五姑娘一個月後,馮家就因為向地方官員索要賄賂這樣不堪的理由,被奪爵抄家了。

趙翊歆知道怎麼收拾馮家,卻不知道該這樣收拾夏家,才能痛快的發泄掉心中的氣悶。

趙翊歆的表情讓夏語澹一愣,然而就輕鬆的笑著:「棍棒底下出孝子,有幾個兒子沒有被老子用棍棒招呼過。我這兒,也只是不小心被飛瓷碰傷的。」

以前在溫神念溫持念面前,現在在虞氏仇先生面前,將來在趙翊歆面前,夏語澹都不打算說夏家的事,明眼人看得見就看見,自己身為夏家人,多說只是向外宣揚了家裏的醜事。家醜不可外揚,自己也是家醜的組成部分,說出來除了增加自己的怨氣,賺取一些沒有用的同情和憐憫,還能改變什麼?

一個祥林嫂已經死了,眾人唏噓過她的遭遇後,誰來幫她?除了同情和憐憫之外,你和我無關,還期待著,從別人那裏拿到什麼嗎?

父母再有不是,也不容別人說長道短的。不是護短,是世情如此。

趙翊歆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鴨蛋形的白瓷盒子,道:「這個也是我向大夫要來的,給你擦臉,比你現在用的強些。」

夏語澹不會覺得,他拿出來的東西會比淇國公府的強些,只是也不拒絕他的心意,拿在手裏。

「你把臉洗了吧,現在就擦上這個。」趙翊歆霸道的說。

夏語澹不耐煩他,就依了他,去了廚房向孫伯要了熱水和乾淨的盆子,就在廚房裏洗臉,趙翊歆也跟著進來,讓孫伯愣了一下,還有更加呆愣的,趙翊歆絞好帕子親自給夏語澹擦臉。

夏語澹也是愣住了,嘴往孫伯處嘟,接過趙翊歆絞好的手帕,自己擦了臉,心中卻甜蜜不少。

洗完了臉出了廚房,夏語澹對著文具鏡用趙翊歆給的藥膏擦臉,淡淡黃綠色的一坨,聞著沒有氣味,擦著也辨不出成分,夏語澹擦完了才問一句:「你有問過大夫,這是怎麼製的嗎?」

以天下之力,供養一人,大內的密葯自然比淇國公府的強些,趙翊歆一直站在旁邊,仔細端詳她的臉,道:「這膏藥也有脂粉的遮掩效果,好東西呢,大夫怎麼會告訴我。你今天做什麼?」

趙翊歆不說,夏語澹也不揪著藥膏不放,道:「先生許了我了,我今天要出去賣畫。」

趙翊歆終於露出一點笑,道:「你交給我吧,我幫你賣個好價錢。」

夏語澹睜大眼睛,哼了一聲,直言道:「給你?給你和你直接給我銀子有什麼區別?我要『親自出去』賣畫,我知道,哪裏可能會要我的畫。」

夏語澹盒上文具鏡,把頭上的耳環,珠花,發簪全部取下來,一頭及腰的長發散開來,夏語澹以手指當梳子,梳籠幾次就理直了。夏語澹的頭髮柔軟纖密,一點點的散開,發梢輕晃的擺動,趙翊歆的心似也隨著輕晃了,趙翊歆情不自禁的勾起夏語澹的一縷長發。

夏語澹把所有頭髮都抓在一起,梳成一個髮髻在頭頂,趙翊歆手裏的一縷頭髮就這樣被流走了。

夏語澹起身背過趙翊歆,邊走向屏風,邊解著腰上的絡子,趙翊歆又黏上來,夏語澹好笑的道:「我要脫衣服。」

趙翊歆才清醒過來,夏語澹梳了一個男人的髮髻,身上穿著桃紅色的軟襖和水綠色的綢裙,『要脫衣服了!』趙翊歆這樣想就想入非非了,微紅了臉道:「我看你隻帶了畫筒,也沒有帶衣裳過來。」

夏語澹一掌頂在趙翊歆的額頭,再轉身藏到屏風後面,一息之後就閃出來,對著趙翊歆轉了一圈,大笑道:「哈哈,衣服我都穿在身上了!」一身男式淺藍色素凈長袍,寬寬的下擺也看不出少女婀娜的身形。

「這麼樣,我這樣出去沒有問題吧?」夏語澹又轉了一圈,捋著她的長發得意的道。

這一下,趙翊歆是確定夏語澹真要『親自出去』賣畫了,從最底下做起,笑著後退看她道:「你要讓我先看了,你的畫。」

夏語澹搶前一步,把畫筒抓在手上,閉著眼睛抱著畫筒癡癡地笑,然後把畫筒一手遞給趙翊歆,道:「看吧看吧。」

因為夏語澹還沒有出師,所以只是一張沒有署名的畫稿,不過,一張沒有署名的畫稿都賣得出去的話,那她就有在這一行做下去的資質。

一張一尺長的俗畫,畫中一男一女在山道行走,男子走在前面,背著手,邊走邊回頭看,女子跟在後面,側面嬌羞的對著男子投來的,炙熱的眼神,一隻手緊緊的拽著她的裙擺。他們正一前一後的經過一個榕樹,一株地棉沿著榕樹的枝幹攀爬,葉子挨著葉子,莖幹纏著莖幹,兩者再也分不清彼此。

右上方有一首打油詩:入山見得藤纏樹,出山見得樹纏藤,藤生樹死纏到死,樹死藤生死也纏。

生死相纏,可見那位女子雖然嬌羞,卻愛得濃烈,而且大膽和奔放!

夏語澹在趙翊歆探究的目光下,心境超然而顯得意蘊,道:「過來的老人們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她心悅他,不可以嗎?」

這張畫,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雖然炙熱,可是,他閑適的背著手在山道踱步,並沒有女子緊跟在男子身後,那種深陷愛情的,亦悲亦喜的,生死相隨的癡纏依戀。

趙翊歆小心的捲起畫,捲起畫中女子濃厚的深情。

夏語澹鬆了一口氣,她其實有點怕他藉此說些什麼,把畫收在畫筒裡,就背著出去了,等到夏語澹走出店,走在棋盤街上,趙翊歆巴巴的又追上來,和夏語澹保持數米的距離,夏語澹走他也走,夏語澹停他也停,就是要跟著她的意思。

夏語澹停在一處街拐口,那位惦記了很久的海棠美人前面,轉身大方的對趙翊歆說:「你就在外面等我,我要是能賣掉畫,我請你吃飯!」說完,不待趙翊歆說話,就大踏步的走進了店。

「姑娘,本店不招待未婚的姑娘,請姑娘移步,抱歉了。」雖然夏語澹穿著男裝,梳著男子的髮髻,但開門做生意的人,怎麼可能連人的男女都看不出來。站在海棠美人屏風架旁邊迎客的夥計,不僅看出夏語澹是女的,還估計她未婚,所以,不讓她入內。

夏語澹停步,也不勉強,塞給夥計十文錢道:「那好吧,我就站在這裏,麻煩小哥兒把掌櫃的叫來,我不買東西,我賣東西。」夏語澹拍拍她的畫筒道:「我這裏有好貨,請掌櫃的掌掌眼。」

夏語澹向虞氏問清楚了,這家店就是經營男人和女人的那點事,銷售關於情愛的任何東西,包括,給人捉刀,代寫情書。情書,其實很多人不識字,收了情書也不好意思讓別人念,所以,很多人以畫寄情。夏語澹就是要從情畫開始試煉她的畫技。

夥計捏著他手裏的十文錢,上下打量夏語澹,本著寧可錯過,不可放過的精神,端出他職業的恭敬態度道:「姑娘稍後,我去請掌櫃。」

夏語澹腳尖踏著輕快的節奏,點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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