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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情千種》第九章
儘管戚千裡不太明白自己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被得罪的,但在那一聲「得罪了」之後,皇甫寄書立即伸手撫及戚千裡的腕脈,而後,眉頭整個蹙了起來。

而隨著用手觸碰著她周身的經絡及骨骼,他的眉頭已經不是緊蹙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因為他觸手可及的骨骼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她的五臟六腑也幾乎完全移位!

能活到現在,絕對是個奇跡……

「有些苦,你忍耐些。」沒有任何的考量,皇甫寄書立即由懷中掏出一顆丹藥放在戚千裡的鼻尖讓她辨識。

哦,七星續命丹?

還真是好東西啊!只可惜我現在咽不下了……

仿若明白戚千裡心中在想什麼,皇甫寄書四處望了望,走至竹屋一角取了個茶碗,將七星續命丹化在水中後,再將茶碗拿至她的床旁。

老兄,就算這樣,我還是沒力氣喝啊……

正當戚千裡心中如此思量時,卻發現皇甫寄書壓根就沒打算讓她自己喝,而是由他將葯汁喝入口中,然後再將唇印至她的唇上!

當葯汁緩緩沁入口舌之間時,一股古怪的葯香也同時沁入戚千裡的喉頭與心脾。

喂,老兄,你還真是豁出去了啊……

望著有一半的葯汁由戚千裡的唇角沁出,皇甫寄書輕輕取出方帕為她將殘汁拭去後淡淡說道——

「我明日會再前來。」

是嗎?那就慢走不送了……

感覺著口中的苦澀,連頭都無法自由轉動的戚千裡靜靜地聽著那沉穩的腳步聲消失在自己的房內,然後緩緩闔上雙眸。

號稱「千金一諾不可得」的皇甫寄書自然不會失約,並且不僅沒有失約,更在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射入竹屋時便有備而來!

而他進屋後的第一句話依然是——「得罪了」。

早無力回應的戚千裡自然無異議的任他隨意「得罪」,反正現在就是死馬當活馬醫,能早日擺脫這種半條命的困境,她求之不得。

不過皇甫寄書這回的「得罪」確實比昨天名副其實,因為繼昨日的唇渡湯藥之後,他竟抽出了一把短劍,一把割破了戚千裡身上的所有衣衫!

而後,他又由包袱裡取出一個漆黑木匣,然後將裏面的墨綠色膏狀物由戚千裡的藕臂開始塗抹,塗完用布條包裹後,又緩緩移向她身上的其他部位——小腿、大腿、小腹……

當一股異香與清涼感沁入戚千裡的鼻間與四肢百骸的毛孔中時,她訝異了。

接續斷骨聖品、傷愈不留痕的「雨過天青」?

這是江湖多少人夢寐以求、世間罕見的治傷聖品啊,他竟把這世間難尋的好東西拿來給她用,還一回用這麼多?

會不會浪費了點啊……

「雨過天青是由八十一種野生中藥材,加上七七四十九天的秋露水,經過九九八十一天小火慢熬……」

咦,他幹嘛上起丹藥課來了?他平常話沒這麼多的啊……

聽著皇甫寄書滔滔不絕地講解著「雨過天青」的歷史,戚千裡不禁有些納悶:可當她發現他此時手上藥所撫及之處時,她再忍不住的在心中笑開了!

他那在她雙乳間上藥的手居然在發抖呢!真有意思……

「別笑,我不是天天乾這行的人。」

似乎是發現戚千裡渾身不自在的抖動並非來自於疼痛,愣了愣後,皇甫寄書沉聲低斥著,隻他的聲音裡卻隱隱含著一絲無可奈何,以及一抹淡淡的局促。

他非常非常感謝自己的先見之明,沒有在為戚千裡療傷時點燈,否則,此刻他臉頰上的熱浪,早全被人望入眼底……

當皇甫寄書終於將戚千裡全身上下全裹上「雨過天青」,並細細包紮完畢後,戚千裡聽著他仿若鬆了一口氣地走至床旁。

而當聽到他在地面上鋪上鋪蓋的聲音,再聽著他由帶來的箱子中取出了鍋、碗、盆並開始在屋外生火時,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喂,難不成你打算在這住下了?

「抱歉打擾你,但我打算在此住下,」就見皇甫寄書頭也沒回地說道,「一直到你可以起身為止。」

可以起身為止?

那他可有得待了……

當戚千裡終於有力氣開口說話之時,皇甫寄書已在靈宮中待了將近半個月的光景。

這半個月來,他包山包海無所不包,無論是療傷、熬藥、砍柴、生火,甚至是洗衣、煮飯都無一不行,無一不精。

所以這日,當皇甫寄書將戚千裡扶坐在床上喂她吃飯時,終於能說話的戚千裡說出來她這近半個月來的第一句話——

「你的手藝會不會太好了點啊?」

是啊,她這輩子還真沒見過粥熬得這麼好、菜煮得這麼棒、火候弄得那樣恰到好處,結果身份竟是個「劍客」的男人……

「熟能生巧。」皇甫寄書毫不為意地淡淡回答,舉起手絹拭去戚千裡唇旁的湯汁後,開始為她梳理一頭長發。

「要是知道被人服侍原來這麼舒服,我早該喚個式神出來用用了……」望著皇甫寄書那又一回「熟能生巧」地將自己的長發紮成一條鬆鬆長辮,戚千裡喃喃自語著,「不過現在知道好像也不晚。只是,我該喚竹精、花精還是蝶精好呢……」

對戚千裡所有的喃喃自語,皇甫寄書完全無動於衷。

畢竟對於本就異於常人的她而言,她會說出任何話似乎都是那樣的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唯一怪的反而是他自己,竟在明知她與他之間尚有恩怨未明,還是名女子的情況下,他還能與她聊得上天,並且一點都沒有萌生任何不自在、不習慣,甚或是人乖乖坐著,可心早逃之夭夭的狀況……

「這附近有天然溫泉池嗎?」梳完頭後,皇甫寄書又取出一件大皮襖開始為戚千裡穿戴起來。

「溫泉池?」望著身上被裹上的大皮襖,戚千裡納悶地問著。

「覆過『雨過天青』半個月後,必須將傷處泡於天然溫泉池中,如此傷處便可加速痊癒。」

「有的,竹屋後不遠處便是。」望著皇甫寄書又取出一頂羊皮帽,戚千裡點點頭,「所以麻煩你把這身大皮襖幫我脫了,因為我快熱死了……」

皇甫寄書愣了愣,依言將那件為她保暖的大皮襖脫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柔若無骨的身子。「會有些痛,你忍耐些。」

皇甫寄書的舉動非常的小心,小心的就像在抱一個剛出世的嬰孩一般,只是當身子被人托起時,戚千裡真的感覺到一種四肢百骸好像都被撕扯開來的疼痛!

但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啞著聲為皇甫寄書指引著方向,「向東走……」

望著戚千裡咬牙、蹙眉,望著她的額旁明明痛出一滴滴的熱汗卻依然一聲痛也沒喊出口,皇甫寄書只能加快自己的腳步,大步在竹屋後尋找著溫泉池。

「再向南……」

「痛嗎?」聽著戚千裡那幾乎破碎的聲音,望著她那蒼白至極的臉龐,皇甫寄書再忍不住地問了。

「你非得這麼提醒我嗎?」就見戚千裡虛弱的笑著,「我就算再喊痛……它也不會變得不痛啊……」

「抱歉。」

「你抱什麼歉啊……」望著皇甫寄書內疚至極的眸子,戚千裡都想嘆息了。「又不是你……把我打傷的……停!」

一聽到那個「停」字,皇甫寄書不僅立刻停住了腳步更是閉上了嘴,然後低頭望向戚千裡蒼白但凈致的臉。

她的臉原來這麼小啊,幾乎都沒有他的巴掌大……

而她的五官,也其實相當的細緻與秀麗,與他所見過的眾多俊美少男氣質相當,難怪當初的他,會把她當成了一個俊秀的翩翩少年……

「這小樹叢後頭就是了。」

當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些以往從未曾出現過的思緒時,戚千裡的話,打斷了皇甫寄書的恍神。

連忙點了點頭後,他繞過樹叢,望著一個小小的水池出現在他的身前不遠處。

「這莫非就是那個有神靈守護的『天池』?」望著眼前那個熱氣氤氳的水池,皇甫寄書驀地想起了在茶坊中人們曾說過的話。

「你也聽說啦?正是——」戚千裡呵呵笑著,「如假包換的……天然溫泉池。」

望著那個明明是苦中作樂、但卻調皮至極的笑容,皇甫寄書又恍惚了。

因為這個笑容雖一點也沒有尋常女子的內斂,更不楚楚可憐,卻緊緊吸引住他的目光,讓他幾乎連如何眨眼都遺忘了!

「喂,怎麼了?」望著皇甫寄書那副神遊太虛的模樣,戚千裡懶懶問著。

「沒事。」

有些奇怪自己的古怪心情,因此皇甫寄書連忙抱著戚千裡緩緩走入池中,找了一個平坦的地方後輕輕坐下,將她放在自己的腿間,讓她的背靠在他的胸前。

「唔……」

當身子完全浸入溫熱的池水中時,一股錐心刺骨的痛意立即蔓延至戚千裡全身,痛得她再忍不住地蛾眉緊蹙,口中也忍不住發出一聲無意識低吟。

「我現在總算明白疼痛轉移的至大功效了。」那陣劇痛終於緩緩逝去之後,戚千裡輕籲了一口氣,「你的手沒事吧?」

「小事。」感覺著緊握著自己大掌的小手鬆開後,皇甫寄書甩了甩手淡淡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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