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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女茶娘》344 在等什麼
「一家人換個人來坐這皇位,又有什麼關係。皇侄們,你們也莫要冥頑不靈了。」說著,他伸手一指內殿,「看看你們那呼風喚雨的父皇,現在還不是一樣半句話都不能說了?再看看你們的手足,當今的太子盧治……只會躲在裏面做縮頭烏龜!」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驀然一高,帶著說不出的暢快淋漓。

他等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這些年來,他像隻狗一樣活著,雖是皇家人,卻從未得到過皇家人該有的對待,他的皇兄鹹豐帝更是從未拿正眼看過他一次,他已經受夠了!

「所以……」風郡王咧唇一笑,笑裏帶著近乎病態的愉悅,看著憤怒而又恐懼的皇子公主們,說道:「你們要是想活命,就來求我——你們求我,我就跟三哥說一說,姑且留你們一命。」

「癡心妄想!」長玉公主一臉淚痕卻透著倔強,微揚起了下巴睥睨著風郡王說道:「我們盧家的人絕不會苟且的活著……而你根本不配姓盧!」

「我的乖侄女……」風郡王不氣反笑,點了點頭,而後又搖搖頭狀似惋惜,「你能有這等氣節也是難得,可是怕只怕待會兒刀劍無眼,你王叔我x後再也聽不到你這麼說了。」

「你!」長玉公主氣的渾身發抖。

「所以你這些話還是留到陰曹地府給你的好父皇說去吧……他定是極愛聽的。」

隨著盧安風這句話的落音,殿外倏忽之間響起了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

「不好,不好了!安親王已經帶兵殺至內宮……各位王爺公主快快從后宮門離開吧!」說話的乃是禁衛軍統領劉洺,他帶著不足一百的禁衛軍抵擋退守至此,已是渾身浴血。

一行人奔入外殿之內,就是一股血腥味瀰漫開來。

這些平日裏個個趾高氣昂,氣勢非凡的禁衛軍們,此刻無一不是負傷累累。

在場眾人,沒有誰瞧見過他們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

故一時間個個更是惶惶不安。

因為他們知道,接下來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什麼可怕的事情。

方才盧安風所說,這天下本就是他們姓盧的一家人的,不過是換個人來坐這把龍椅罷了。可對於他們來說,若當真換了盧安淼來坐,國破家亡,便也莫過於此。

「屬下護送太子和王爺公主離開!」劉洺輪廓分明的臉上滿是血汙,分不清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你們誰也走不掉。」

盧安風負手行至殿門前,望著殿內一乾手足無措的皇室兒女們冷笑著說道。

「難道你們認為后宮門的守衛還有性命不成,哈哈……今夜就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甕中捉鱉。」

甕中捉鱉?!

盧磬再也忍不得,一時間縱然大難臨頭,卻害怕也顧不得去害怕了。

又或者是看清了形勢,覺得待會兒落在盧安淼的手中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死的痛快瀟灑些。

「我要殺了你這個無恥逆賊!」

說話間,盧磬已經一把奪過了身側侍衛手中染血的長劍,大步流星的朝著盧安風奔走了過去。

他身形魁梧,行走間步子極大,又因是抱了必死之心的,故這一劍出的迅猛至極,而盧安風正沉浸在多年來所遭受的恥辱即將要得到完整釋放的痛快中,根本沒想到盧磬會突然有此動作。

「嚓!」

利劍劃過血肉的聲響憑空而起。

「啊……!」幾名公主失聲尖叫連連,一抹猩紅入眼之際就迅速的背過了身去。

隨之就是盧安風的嘶叫聲,痛不欲生一般。

「我的手,我的手……!」

一名仍舊跪在地上沒敢起身的大夫望著忽然飛到腳下的殘肢,嚇得三魂離體,癱軟在地臉色慘白,嘴唇亦是不住的哆嗦著。

盧磬這一劍竟是直直砍去了盧安風的一隻手臂!

盧安風捂著血流不止的斷臂驚恐的後退著,卻見盧磬不依不饒的又要追來。

「救命……救命!」盧安風嚇得再也沒了方才的氣焰。

「哈哈!」就在這時,忽有一道響亮的笑聲傳來。似帶著衝天的氣勢,讓盧磬下意識的驀然止步,朝前方忐忑不安的望去。

隨之,就是一陣緊接著一陣的馬蹄聲混著整齊有素的腳步聲緩緩靠近。

「就讓朕來瞧瞧我的侄子們究竟有幾分能耐!」

策馬而來的盧安淼勒馬在殿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拔劍而出的盧磬,而後,眼風朝殿內一掃,卻未瞧見盧治的身影。

哈哈哈,膽小怕事,這可不就是當今的太子盧治嗎?

死到臨頭還只顧著做他的縮頭烏龜!

盧安淼在心裏不住的冷笑著。

盧安風迅速的跑到盧安淼身側。

「今天我就是死,也決不允許你踏進慶隆殿一步!」盧磬單手握劍,直指馬上的盧安淼。

單從這股氣勢來看,確也不失為一位威武不屈的英雄。

自幼他就聽鹹豐帝對他們說——盧家人,什麼都可以沒有,但惟獨有兩樣東西不可丟,那便是手中的劍和身上的尊嚴。

「原本朕還有意留你們一條全屍,如今看來皇侄你卻不肯領朕這個情。」盧安淼輕蔑的看著盧磬,猶如看待一位跳樑小醜。

就算沒有了榮寅和陳衡相助,這天下……還不是盡在他手中!

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讓他們知道跟自己作對的下場!

盧安淼眼中的狂熱愈熱,極有氣勢的一揮手,下一刻,整個慶隆殿便被圍的密不透風起來。

「都別哭!」

長玉公主一邊緊握著幼妹的手,一邊對嚇得啼哭不止的弟妹們厲聲呵斥道,「父皇已死,社稷即死,我們又焉有苟活之理!縱然是死,我們也比這些不忠不義的逆賊要好上百倍不止!」

她這一番鏗鏘有力的話,竟奇異的令他們停下了哭號。

他們其中最小的不過也才六歲,尚且不懂為何一夕之間所有一切都變了樣,可他們大約明白,作為皇家子孫,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別無選擇。

落銀在內殿,聽得這一席話,心中不禁對這位素未謀面的長玉公主存下了敬佩之心——所謂巾幗,應也莫過於此了。

再一轉眼望向坐在一側的盧治,只見他風雲不改色的坐在那裏,面容乾淨的像是她經常在茶樓裡見到的那些讀書人,一心隻裝著當世風行的儒學之道,待人謙和有禮,眼中不染塵埃之色。

可是她知道,這些同盧治都沒有關聯。

方才外面震天的廝殺聲她聽得真真切切……那些都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他們為了自己的衷心,慘死在刀下……

同外面的人不同,對這一戰,落銀心中並無太大擔憂,因為她隱約知道,盧治既然如此,定有其算計。

可她卻仍舊忍不住戰慄。

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如此清醒且徹底的意識到,人命竟是可以卑賤至此,甚至比不得草芥。

短短的時辰裡,成千上萬的將士已經沒了性命。

盧治是成大事者,他可以不在乎,但她卻是不行……殿外喊殺聲並未停止,剛奉命趕來的金吾衛正以死相拚。

然而這所謂的抵抗,不外乎是等於送死!

慘烈的哀嚎幾乎沒有停止過。

月娘在一旁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如紙,一邊死死的捂住嘴巴,生怕下一刻就要崩潰。

「別聽了。」榮寅握起落銀的手掩住雙耳。

一邊單手緊擁住她緊縮的肩膀。

這些本是萬萬不該讓她聽見瞧見的。

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落銀竟在這一日被宣召入了宮,不可避免的將這一場慘厲的惡戰盡收眼底。

落銀僵硬的捂住雙耳,但卻無法阻隔殿外如同煉獄一般可怖的聲音。

他們本都該好好的活著,有自己完整的人生……而不是做無辜的犧牲品!

而他們的家人或許都在等著他們回去。

落銀認為此刻的心情不能稱之為她向來少有的悲憫與同情——而是最基本的人性。

她相信月娘、甚至是榮寅也都有同樣的感受。

「殿下……!」

落銀終究無法可忍,近乎突兀的轉臉看向盧治,眼中含著請求與急切。

她不知道盧治是在等什麼,是時機亦或是其它,可她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做到像盧治那樣冷靜,冷靜的彷彿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人性……

榮寅忙將她擁得更緊,對她微一搖頭,眼神是落銀從未見過的凝重與嚴肅。

落銀懂他的意思,她也知道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做一縷空氣,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問不能做,只要等事情過去全身而退即可。

可她做不到對這種有辦法阻止的殺戮視若無睹!

盧治卻沒有看她,就跟沒聽到一樣,只是微一轉開了頭,波瀾不驚地朝一旁跪坐在地的小太監問道:「什麼時辰了?」

小太監嚇得已是屁滾尿流,已經做好了待會兒被衝進來的亂軍砍死的準備,此刻忽然聽得盧治開口,且還是問什麼時辰了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一時間竟不合時宜的覺得心中湧現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情緒。

「回,回殿下……現在已過亥時……」小太監話已經說不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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