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靜了片刻。

【那麼，您對我有什麼告誡嗎？】

她仰起臉問對方。

露露身材高挑，外貌帶著知性的溫雅秀麗，但看林安的眼神卻帶著慈愛，猶如壁櫥邊白髮蒼蒼的老婦人看著年幼的孫女。

當然，以對方和林安的年齡差距來看，她的年紀，做林安的曾曾曾……曾祖母都不為過。

【當然，作為一個擁有博學者名號的法師，我給你的第一個告誡——慎重選擇你的第一個法術，也就是你的進階的法術。】

【願聞其詳。】林安說道。

【你擁有極好的天賦，比較紮實的基礎，甚至可能還擁有某些我們也沒看透的助力，可以說，即便沒有成為候選人，你的未來也無可限量——我想，如果不是為了這次開啟，你恐怕早已進階了。

或許你不知道，在我們眼裡，世界是由無數法則交錯而成，密織如網。

而你的身邊，除了通天塔法則密織的網之外，你的狀態也已經達到了某種極限——你是不是偶爾會有這種感覺，彷彿身邊有一層膜，在無形對你發出呼喚？】

林安眨眨眼，慢慢地搖了搖頭。

【沒有？】

露露驚訝地說，又細看林安。

她此時仍舊被法則包裹在其中，像一條裹在網裡的魚，細細的法則網絲在她的體內穿行。而她體內的魔力每運轉到一個結點，法則之網中某根細絲就會輕微轉動一下，變換一下位置。

——這並不是說林安已經能像師一樣。可以觸碰到某些法則的力量了，這是林安的狀態到達某個極點。導致她體內法則相對不穩定、將要突破而未破的表現：

就像兩邊放著砝碼達到平衡的某一點的天平，輕微觸碰某一邊，就會打破平衡，天平晃動——而這個天平出現搖晃的臨界狀態，就是林安此時的狀態。

【我沒有感覺到什麼呼喚，如果說有什麼特殊感覺的話，應該是感覺自己踩在一根線的邊上，只要我跨步過去，就會達到另一種境界。】

林安說道。然後問：【你說的那種呼喚的感覺，是法師進階臨界的感覺嗎。一般法師都有？】

露露不答反問，【你那種踩在線上的感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進入通天塔之前還是之後？】

林安心裡緊了緊，還是實話實說，【進入之前，大約已經有三個多月了吧，若隱若現的——為了進入這裡。我始終沒有踏出那一步。】

露露眼中閃過異色。【那麼你這種感覺，克洛諾斯知道嗎？他說過什麼嗎？】

林安點點頭，【他很早就知道。但沒說什麼。】

回答的同時，她也迅速地思考著：

如果她的狀況和其他人的普遍狀態有差異的話，那麼原因不是出在她的穿越者身份上，就^H小說是她的冥想法則上——這兩點正是她與其他人有差別的地方，而且恰好也都是克洛諾斯知道的。

【那麼除了這種感覺之外，你還有什麼其他的感覺嗎？】

這個問題太寬泛，林安不知怎麼回答，想了一會兒才說：

【如果是伴隨那種踩在線上的感覺出現的話，那就是這種感覺出現後，我對晉級成功很有信心，如果說之前只有四到五成，那麼後來就有七到八成了——】

林安看向露露，催促，【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問題？】

【我也說不清楚，但這是我在外界時沒有見到過的——當然，也或許是因為我們已經進來太久，而外界的環境變化，和我們那時大有區別了。當然，就算不是這個原因，你也不用擔心，因為這聽起來不是壞事——】

露露眼中異彩連連，林安則有些放心下來，且聽她繼續說下去。

【在魔法領域，普遍公認一種觀點，那就是世界是有法則構成的，法則無處不在。而以這個基本觀點衍生出來的一種理論，則可以形象描述人與法則之間的距離，同時也是我們大致劃定境界的方式……】

【這個我在書上看到過——】

林安點點頭。

這個理論大致是說，按照與法則的距離，可以將人按境界分級：

普通人生活在法則形成的世界中，卻一生大陸無法觸碰到法則的邊緣，他們離法則的距離最遠，猶如天涯海角，被稱為無望者；

低級能力者諸如法師學徒一類，他們可以使用法則衍生的能量，卻無法理解使用和運行的原理，因此他們雖然明白法則的概念，實際上卻是一知半解、混混沌沌，隻比普通人的距離稍微近了一些，被稱為蒙昧者；

中級能力者諸如正式法師或者達到黃金階以上的武者，他們已經能夠明白和運用能量的某些原理，看到了法則延伸出的一些細枝末節，但遠沒達到觸及本源的地步，算是看到了法則世界的一些表象外在，但距離法則核心依舊很遠，因此叫做遙望者；

高級能力者則是達到師或劍聖以上的人，他們已經真正觸碰到法則這張無處不在的大網，猶如走在這張大網上的蜘蛛，可以借用這張網的某些功能和力量，但他們與法則之網的地位是不平等的，需要咒語媒介等來祈求得到使用網的權利，與法則之網處於受和施的位置，於是被稱為祈禱者；

再往上是可望而不可即、只在傳奇中聽聞的境界，只有較為模糊的劃分，被叫做傳奇或半神，他們已經看清了這張網的絕大部分脈絡，他們的高度與法則之網處於相對平等的位置，可以相對平等地交換法則之網中的力量，直接使用法則，因此被稱為交換者；

傳奇與半神之後，是點燃神火、用法則塑造神格成功，從法則和物質世界中脫離出來的神明，他們的本源即為法則，可以用法則構造神國和世界，自由驅使法則，因此被稱為驅使者；

最後一種則是位置高於法則之上，是法則的建立者、整個晶壁繫世界的創造者，人類口中的創世神，乃是法則、神明以及所有世界萬物的母親，法則由她而生，因此被稱為創造者。

——實際上，後四種境界完全存在於傳說中，根本無法證明，只是人們根據這個理論推導而出，畢竟不會有個傳奇或神明出來給你驗證。

不過現在，林安眼前確實有個傳奇。

【所以這個理論實際上是正確的嗎——我是說關於傳奇的那部分推論。】林安思維發散，問道。

【大致上是正確的，根據我們的實際情況，這個看似兒戲的法則距離的境界劃分，其實比較符合法則原理……不過我們現在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你的情況——】

露露輕輕看她一眼。

林安吐吐舌，心裡忍不住想到：

她那位同鄉境界在傳奇之上，並且能夠破開晶壁系離開這個世界，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有足以破開法則力量的能力了，而且她還可以利用位面碎片，製造通天塔……

那麼她就算沒真正達到隨意驅使法則、建造神國的地步，但也算是半個驅使者，可以說是半步神明……

——要命了，一不小心有了個半步神明的同鄉，忽然覺得自己的境界猛地提高了很多。

不過，既然同鄉留下的通天塔都自成法則世界，近似半個神國，那麼她所創造的冥想法則和體術……

聯想到露露的古怪反應和之前的一些提示，林安猛地明白了什麼——

她和其他學徒的與眾不同，就是因為那個冥想法則和體術吧，只是她現在不過是一個法則的蒙昧者，因此無法看出冥想法則和體術中蘊含的法則，隻以為不過是一種要求較高、效果更強的冥想法則而已。

而露露接下來的話，很快驗證了林安的想法。

【……你也意識到了吧，無論是法則的蒙昧者、遙望者還是祈禱者，都形象說明了這三個境界與法則之間的位置和關係——他們是低於法則的，與法則之間的關係，他們是被動接受的一方，而法則才是給與的一方，主動和被動有著天壤之別，而你——】

露露盯著林安，像看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眼中灼灼生光，如果這不是在精神空間中，她眼中的實化精神力一定會射出幾尺長的光，將她身邊的有遊離元素都擾動得混亂不堪，

【你並非被動地受到法則的吸引力和呼喚，而是感覺自己踩在線上，甚至可以抑製自己的臨界狀態，忍耐了近三個月之久，這真是不可思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露露動蕩的精神狀態影響了精神空間的穩定，林安感覺精神空間有扭曲的趨向，無形的力量剛有出現向她壓迫而來的趨勢，一束金光猶如孫悟空的金箍，出現在露露的心口位置。

【我寬恕她！】

林安連忙說。

金光頓時消失，與之一起消失的還有空間的不穩狀態——

顯然露露已經冷靜下來。

【我想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了——】

林安喃喃自語，抹了把臉，不知該慶幸還是恐懼——

有什麼比本該是法則蒙昧者，實際上卻和法則處於平等高度，與傳奇強者處於相近的法則境界更逆天的呢？

就是神明的私生女也不過如此了吧！

老鄉，你真的只是半步神明而已嗎？

那個冥想法則，真的只有把你喚醒的功能而已嗎？

——擦！難怪老鄉什麼多餘話都沒留下就去睡了呢，搞半天，原來後手在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