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浩浩蕩蕩的亡靈大軍消失在視野盡頭，林安轉過身。

【「感覺放心了？」】

林安抬頭瞅西德尼一眼，或許的因為西德尼本身的性格，感覺轉化亡靈之後，除了覺得他更加冷漠，情緒起伏越發稀少外，似乎也沒給林安太多陌生感。

「這麼一樣恐怖的武器交出去，這麼都不可能放心的。」她說。

她至今都不確定，自己交出去的，是解救梅林的良藥，還是將這個位面帶進滅亡境地的催化劑。

【「如果這個位面轉變成亡靈位面，也沒什麼不好。」】西德尼道。

林安做個休止的手勢，「別，我可不想變成你這樣。」

西德尼外邊變化其實不大，除了身體籠罩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冷負能量外，令人退避三舍外，本身的五官形體都保持了下來。

加上他保存的施法能力，林安估計他轉化的種族應該是屍巫一類，看來他也並不是完全不注重外形的嘛。

她剛想完，就聽到西德尼說：

【「屍巫形態確實有些不便，當時為了儘可能保留施法能力，選擇了這一類，現在感覺，維持這種形態消耗的能量太多了，不合算……如果你有意轉化的話，建議選擇另一種，比如顱骨那種也不錯，就算只剩下頭顱，都不會妨礙正常施法，而且致命弱點更少——由亡靈大-法師親自轉化，果然效率更高。」】

他還頗為羨慕的樣子，說起來還滔滔不絕了。

林安黑線。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好嗎……

她也不和西德尼廢話，道：「走吧。趁著那幫大師們都忙著找亡靈大軍的麻煩，不然等他們騰出手，我們就麻煩了。」

西德尼僵硬地點點下頷，對岡特城的戰事沒有一點關心，事實上如果不是林安硬拉他出來。他根本不想來看魔族亡靈大軍和岡特城的第一波交戰：

【「走吧，找個藏身處，我還沒適應目前的狀態。」】

他轉化屍巫後，自帶浮空術，立即轉身，破爛的法袍旋成一個波浪，領頭飛去。

雅典娜和蒂蒂幾個正等在冰山下：

遠眺戰情畢竟要登高，雖然不怕被圍困。但要是不小心被亡靈大軍截斷下山的路，也有點小麻煩。

林安看著西德尼毫不留戀的背影，眸光微閃，斂下的長睫遮擋了她眼底的神色。

她輕輕漂浮起來，向山下飛去。

……

冰原晝短夜長，隆冬之際，夜晚更是佔了一天時長的四分之三，林安等人在一座冰峰的背風面找到下一個落腳點不久。黑暗便徹底吞噬了冰原。

冰雪在黑色的冰原上肆虐，普通人一旦單獨離開敝身處超過三裡，十個中有九個會被卷進風雪中。再也找不到蹤影，或者迷失方向，找不到返回營地的正確道路。

一個纖細的身影悄悄離開了遮蔽風雪的冰洞，匍匐在洞口的黑獸耳朵微聳，金黃的獸瞳睜開一線，掃了一眼。又慢慢閉合起來。

蒂蒂無聲無息地跟在林安身後出來。

林安嘆了口氣，知道他不肯留下，隻好讓他跟著。

在風雪中飛馳了約一個魔法時，他們來到一處山坳。

這處山坳的上方，正是薩林失蹤前那個落腳點所在的冰崖，由於冰崖走向的緣故，這處山坳竟難得平靜，彷彿將冰原夜晚風雪隔離在外的一處溫室。

「我來了。」

沒有使用擴音術，聲音飄出不到一丈就被吹散了，但林安已有所感知地看向山坳一側一條突出冰舌下形成的冰洞。

說是冰洞，其實只是上方突出的冰舌和兩側冰崖隆起的冰岩，形成一個淺淺的、勉強能藏下一個人的淺洞，除了擋點風，和露天也沒有多大區別——

而薩林正蜷縮在裏面，手邊是一個剛剛挪開的石質雕像，雕的是一條蜷縮起來彷彿在冬眠的蟒蛇。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甚至不止一次親身體驗過，但這種雕像的奇妙，尤其是藏匿的隱秘程度，還是令林安嘆為觀止：

這種石像對感知——或者說精神力——彷彿有天生的剋製作用，林安不止一次見過人在它的面前成為睜眼瞎，而這裏輪到了她。

感知中，薩林的氣息虛弱。

林安是受到他留下的暗示而來，確切情況還沒弄清，剛猶豫了一瞬，便聽到兩聲劇咳，那聲音彷彿要把心臟肝肺都咳出來，林安甚至懷疑薩林會不會就這麼在她面前咳死掉。

她急忙走過去，才看清薩林的狀況。

他似乎是真的快掛了，襤褸的法袍上滿是凝固的鮮血，幾乎讓人懷疑把全身的血液都吐了出來。

而且林安看清了他的動作，那看似蜷縮的姿勢，明顯是嚴重的骨折，林安隻用肉眼就能辨別出他肢體肌肉包裹下的扭曲，不正常的姿勢彷彿他曾經被像一堆垃圾般，被人從高空丟下來。

林安嚇了一跳。

拉開薩林身上早已快要不能蔽體的襤褸，上面的血痂和皮開肉綻完全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情狀令見多了各種傷情的林安也吸了口冷氣，幾乎可以想像出他是在什麼情況下滾落下來——

沒有變成肉醬，甚至能在如此重傷情況下存活了這麼久，幾乎讓人懷疑他或許是一隻裹著人皮的魔獸。

她下意識伸出手，柔和的綠芒湧現，但在手指觸及薩林體表的時候，忽然收了回來，冷哼道：

「哼，傷重等全身骨骼都骨折的話，你還咳得出來？」

咳嗽可以牽動和震蕩到全身的大部分肌肉和與之相連的骨骼，更別說咳得那麼大聲了，就算薩林真有淤血。以這種傷情應有的狀況看，也是該被悶在胸腔中悶死。而不可能有力氣咳出來，否則他絕不會活到見到她的面。

「真是無情啊，連重傷到這種程度，也不能讓你放棄一點理智——這麼看來，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連安吉莉雅都比不上呢。」

只聽一聲輕笑，骨骼關節錯和的聲音爆竹般響起，薩林原本扭曲的姿勢活動起來，在旁觀者眼中，他的脊骨彷彿一條蛇上下起伏幾下，扭曲的姿勢恢復正常，舒張開來。

他轉頭對林安露出笑容，然而臉上傷口造成的毀容程度。令這個笑容說不出的扭曲。

「……」

居然還笑得出來，林安心中原本的戒備消失了大半，憑生一種「這貨真是活該」的感覺。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薩林體表的傷勢沒有恢復，林安也看出這些傷並非作偽了，這些皮肉傷明顯沒有致命，卻顯然是在高空滾落中造成的，薩林將這些傷展示在她面前，當然不會毫無意義。

「西德尼……埃爾維斯忽然攻擊我。然後我跳崖了。」薩林似乎突然師從西德尼，學起了言簡意賅。

林安不追究這話的真實性，注視著他。「西德尼為什麼突然攻擊你，你做了什麼？」

「我也想知道原因。」

「以西德尼當時的狀態，能把你逼到跳崖？你甚至有餘裕把手環留下來，給我暗示。」林安質疑。

「那麼難道我留下來，或者反擊殺死西德尼，然後百口莫辯。等你像這樣質問我？」薩林面容是帶著笑的，眼底卻沒有笑意。

「……」

看了一眼他狼狽的傷勢，林安抿了抿唇，傾下身，伸手觸碰他肩部的傷口，那道傷口附近的肌肉收縮了一下，彷彿是痛覺反應，又似乎是身體下意識的防備。

生機盎然的綠芒湧過，每一處深淺不一的傷口飛速癒合，彷彿一雙具有魔力的雙手從他身上拂過，薩林從胸腔深處發出低沉的嘆息。

傷口已經完全癒合，林安正要抬起身，薩林忽然抬起手，拉了她一下。

林安本就傾著身，猝不及防，就感覺唇瓣撞到了另外兩片冰冷的薄唇，甚至有條柔軟的滑膩物在她唇瓣上舔了一下。

下一秒，薩林就被抽飛到冰壁上！

薩林頂著一頭冰屑，回味般舔舔唇，訝異，「咦，他不在？」

林安黑臉。

蒂蒂守在外面，沒有跟著進山坳，否則現在薩林就不止是被抽飛，說不定已經變成屍體了。

「你發什麼神經！」林安退開幾步，用手絹狠狠擦著唇瓣。

「想咬你一口，看看你身體裡的血到底是不是冷的，但是臨到頭，忽然有點捨不得，就嘗了嘗味道。」

薩林神情隨意，就著被抽飛的姿勢靠在冰壁上，被血塊糾結的劉海遮擋了他眼底的神色。

林安默然片刻，「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了，你不信啊。」薩林還是笑吟吟的。

這傢夥的態度簡直像討債，她欠他麽？！

如果是一年前，林安一定甩都不甩，轉頭就走，此時卻只能再次沉默片刻，「我找不到理由。」

「我也找不到，所以很好奇——」

薩林見好就收，收斂起那一臉的皮笑肉不笑，抓起一把雪，擦擦手，拿出法杖給自己施了個清潔術，口中平靜地道：

「直到他動手攻擊之前，我一點都沒發覺徵兆——朝夕相處的人的改變，我完全都沒發覺，你不好奇這背後隱藏的內容嗎？」

林安靜靜道：「你懷疑什麼。」

「你懷疑什麼，我就懷疑什麼。」

薩林嗤地一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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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薩林沒死——這個你們都知道的。

又晚點了，今晚效率不高，不是卡文，是思路糾結，沒理順，給大家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