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作為戰爭病重的最大優勢之一，就是不知疲倦。

這個優勢令它們在攻堅戰中，同樣具有不可比擬的威脅力，即便岡特城樹立起龐大的連鎖迷鎖，也不足以驅除亡靈大軍帶來的戰爭烏雲。

這也是梅林上千年修築的要塞鏈網計劃被一朝推翻，魔族能驅使亡靈大軍潮湧而下，沿途摧毀一個又一個防禦堅固的要塞的原因——再堅韌頑強的士兵，終究是血肉之軀。

何況魔族並沒有被一直以來的勝勢沖昏頭腦，他們的戰術和以往一樣，將亡靈大軍集中起來，攥成拳頭，集中力量總攻岡特城的幾處重要關防，只要岡特城任何一點被亡靈大軍突破，岡特城將無法再阻攔亡靈大軍南下之勢！

然而魔族亡靈大軍無往不利的勝勢，也在岡特城面前戛然而止了，岡特城如同矗立在海中的頑固礁石，將洶湧的浪潮一次又一次擊潰。

亡靈大軍的第一次攻勢隻維持了短短半天時間，當代表死神的慘白色從城牆下退去時，岡特城城牆上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近一年來沒有聽到捷報的士兵們士氣大振，甚至忘卻了疲憊，忘卻了前一秒還威脅著他們生命的白色恐怖！

憲兵隊呼喝著一路狂奔，維持秩序，傳令調換士兵和運送傷亡者，高高的城頭，一眾將領俯視下方，白髮老將面露欣容：

「多麼強壯優秀的小夥子們，他們沒有一個人後退過一步，真是好樣的！」

「那是因為。他們清楚，他們身後就是家人和故鄉。如果退後一步，那麼面對這些恐怖亡靈的，將會是他們的父母和妻兒。」另一個頭髮花白的將領在白髮老將身後道。

「維斯特上將，您說錯了一句話，從今天開始。亡靈所代表的，將不再是恐怖了。」

「哈哈，不知道穆裡尼奧大師他們那邊情況如何，亡靈大軍退去，看樣子計劃順利。」被糾錯的維斯特上將也不介意，面對難得的捷報，岡特城從上到下都士氣高昂。

「另外幾個關卡的情況怎麼樣？」

「已經有訊息了，和我們這邊差不多。那些關卡都有大-法師坐鎮，亡靈第一波攻勢被擊潰的時間，和我們這邊差不多！」另一位將領又帶來令人振奮的消息。

「不要高興得太早，盡量做好計劃外的意外出現的應對準備。」白髮老將道。

「是，將軍！」

「可惜，那種亡靈控制術來得太晚，如果早一個月，最後一道要塞鏈說不定不會丟掉。那麼我們布置戰術也有更大的空間，不需要這麼保守地死守岡特城。」又有一個將領說道。

「是啊……」

說起這點，不少將領都嘆了口氣。像這樣純粹消耗能量儲備，用士兵的生命來填補獲得勝利，哪怕損失已經比之前小很多，也依舊是損失。

更何況，岡特城上下，沒有一個人不希望反攻。將這些可恨的魔族打回去，讓他們永遠無法威脅到岡特城這條永恆的防線。

擊潰亡靈大軍第一波攻勢的北線軍團沒有離開岡特城，出擊追殺，這是近一年戰事以來得到的教訓，血肉之軀和亡靈的相互損耗，哪怕是一比十，對人族一方而言依舊是不值得的：

冰雪是冰原上最多的東西，魔族的亡靈法術可以隨時補充兵源，而士兵的死傷，卻不可能立即補充。

但人族士兵沒有追擊，不代表撤退的亡靈大軍沒有追擊者。

如果人族士兵們細看，就會察覺撤離的亡靈大軍中，離岡特城越近的亡靈大軍，越是混亂，許多原本在高級亡靈威懾下的亡靈，忽然開始對同類倒戈相向；

並且作為關鍵樞紐的高級亡靈或亡靈首領在亡靈群中藏身的位置，被紛紛暴露，一些亡靈首領被圍攻擊殺，導致它們控制下的亡靈失控，外加它們的死亡令亡靈法師受到反噬，才使得亡靈大軍迅速潰敗。

「頂過這一波攻擊，後面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好——時間越長，我們人族掌握亡靈控制術的法師們只會越來越多，論數量和質量，我們的法師難道會輸給魔族？沉住氣吧，距離我們反攻那一天已經不遠了，我們誓要為死在魔族手中的同澤們，報仇雪恨！」

一位站在白髮老將身後的中年將領，想到可期的未來，忍不住亢聲怒吼，得到了轟然應和，唯獨白髮老將容色淡淡，渾濁的眼中閃過微微憂慮。

潰敗有多慘烈，反攻的渴望就有多深，這樣的聲潮，在統帥部上下已經成為主流，彷彿亡靈控制術無所不能，令人堪憂，

「沒錯，我們要加快推廣這種亡靈控制術，現在我們最缺的也是法師，希望後方能儘快補充上來。」

另一位將領的話音剛落，只見一位傳令兵跑到城垛下方：「報，後方軍部傳來密令。」

「拿過來。」為首的白髮老將說道。

城垛下的親衛連忙接過信匣，雙手捧著，沿著傾斜的階梯小跑上來。

白髮老將接過信匣打開，拿出裡面蠟封的信，將右手食指上的一枚璽戒戒面印上信封口的蠟封，信封閃過一道靈光，老將才撕開信封口，取出裡面的信，看完後，面色平靜道：

「軍部回絕了將亡靈控制術大範圍推廣的申請，而且要求我們岡特城一線也立即控制學會這種法術的法師，不允許這種法術進一步推廣。」

「什麼！」

這個消息猶如一塊石頭砸進水面，令在場的將領都不敢置信：

「軍部那些大佬們腦子是不是都被馬糞塞滿了！」

「不推廣法術，難道眼看著魔族亡靈大軍攻破岡特城，南下肆虐。他們才滿意？」

「軍部那些腦滿腸肥的傢夥，我們在前線拚死拚活。用的是人命在填，他們真以為打退亡靈隻用動動嘴嗎？

白髮老將卻十分淡然，將寫著命令的密件就這麼塞回信封，隨手丟到信匣中：

「這個命令，早在我和穆裡尼奧大師他們商量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正是因為亡靈的威脅巨大，軍部才不會允許有更多人掌握這種亡靈控制術——要知道，歐羅巴帝國，才滅亡了不到七百年。」

密件內，軍部的指令口吻之嚴厲，幾乎是裸的斥責，絲毫沒有轉圜餘地。白髮老將早就預料到這點，所以才以事急從權的理由，提前將這種亡靈控制術在前線推廣。

否則等軍部命令下來，別說能不能反攻，守不守得住岡特城都是個問題，如果不是白髮老將坐鎮岡特城統帥部已久，不能輕易臨陣換帥，說不定他會直接被一紙調令召回去養老。

事實上。軍部的擔憂絕不是什麼無理取鬧，北線的軍隊和隨軍法師兩派在軍隊內部，也一直不是什麼融洽無比的關係。法師和軍官之間的分歧和鬥爭，在之前戰事順利時，就已經暗潮洶湧。

北線上層的將領們當然清楚推廣亡靈控制術的後遺症，但相比未來的問題，眼前的情勢更嚴峻，哪怕他們清楚劇毒無比的毒酒。只要能將魔族攻打回去，他們也必須毫不猶豫地飲下！

「下令停止亡靈控制術的推廣吧，加強對已經習得的法師的監視，不要讓他們繼續外傳。」白髮老將說道。

「大元帥！」

「這是軍令！」白髮老將沉聲。

即便沒有軍部的命令，他也並不會任由亡靈控制術的泛濫，維持目前的範圍已經差不多夠了。

只要能頂住魔族的亡靈大軍，失去的要塞和版圖，他們可以一塊塊奪回，千年前他們能在冰原上建起一座座要塞，現在自然也可以，雖然不可避免要消耗士兵的生命，但比亡靈控制術泛濫可能帶來的後遺症，要好得多。

統帥部內部的反對聲浪，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這些將領們都被反攻的前景給蒙蔽了眼睛，但遲早會醒悟過來，這也是他要在這裡公開軍部命令，給他們澆冷水的原因。

這也是他和穆裡尼奧等大-法師事先協商好的，只要法師最清楚魔法泛濫的危害，限制亡靈控制術的泛濫，甚至是那些大-法師們主動提出的，相比這些大-法師們的冷靜，白髮老將對於手下將領們的反應，反而有些失望。

不過，這也怪不了他們，在這一年之內，在座將領中沒有一個人不曾收到過親族同袍和子侄的訃訊，梅林男兒的鮮血潑灑滿了這片冰原的每一寸土地。

一個個要塞被攻破，一場場慘烈的戰事，梅林的軍魂沒有因此崩潰，那麼就只會更加純粹，反攻魔族對岡特城上下來說，早已不代表什麼榮譽地位，而是信仰，是使命，是責任，是復仇的信念——

如果付出生命和靈魂，能將魔族和亡靈大軍徹底滅絕，岡特城上下在所不惜！

「報，岡特城下屬隨軍法師團一團、二團、三團……十七團，有法師共一千七百七十一人，學徒一萬二千八百一十二人……目前已接觸到亡靈控制術的法師共三白八十六人，學徒二百七十八人，全部已在監控下籤訂保密契約，限制私自對外泄露亡靈控制術，具體名單如下……報告完畢！」

白髮將領微微驚訝，隨後瞭然：

「看來諸位大師事先早有準備，很好，很好……只要我們北線軍團上下齊心協力，勝利，不會太遠的！」

（未完待續）

ps：

亡靈控制術是不可能真的完全泛濫開去的，否則這個位面就距離滅亡不遠了，林安手中抓著的這把是鑰匙，同時也是雙面刃，一不小心會割傷自己。

但有長遠目光的聰明人自然不止一個的，只是對現在的北線來說，亡靈控制術不得不用，隻好竭力維持一個度，以免真的飲鴆止渴，中毒而死。

補更在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