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麼做？」

「這點得看你的決定。」薩林狀似把主動權交給林安。

林安可不覺得他會將西德尼對他的殺機輕易抹去，沉吟片刻，還是說道：「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薩林眼底閃過一抹微妙之色，似笑非笑，「真是有點嫉妒你對埃爾維斯的信任程度呢。」

「你和他對質，是最快弄清事實的辦法。」這兩人的任何片面之詞，都不能完全相信。

薩林聳了聳肩，站起來。

……

三天后。

西德尼從閉關的冰洞中出來，外洞裏多出了一個熟悉的氣息，毫無掩飾地出現在他的感知中。

他的魂火跳動了一下，漂浮在半空緩緩轉身，林安和薩林站在洞中，注視著他。

洞中陷入一片靜默。

最後，先開口的是林安。

「死魂法珠在哪裏？」

【「在我這裏。」】西德尼毫無猶豫地回答。

林安眼瞳微縮，面色卻平靜，她對這個結果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不停頓地繼續問：「你交給我的亡靈控制術和那本魔法原理，有問題？」

【「是。」】毫無遲疑地肯定回答。

怒意讓林安眼底冷色加深，這幾天，她思考過很多原因，始終百思不得其解，從冰原結識到現在，她自認已經是一個無比慷慨的追隨對象，而西德尼也從未表現出不滿，最終她還是問出那句話：

「為什麼背叛我？」

西德尼歪了歪頭。

這個動作一貫是他表達疑惑的習慣動作，西德尼彷彿感覺不到林安漸漸加重的威壓。平靜道：【「我沒有背叛過你。」】

薩林在這時插進一句話，微笑著說：「在埃爾維斯眼中，殺我和維持作為追隨者的忠誠之間，並沒有衝突的地方。」

西德尼默然。認可了這句話，

見狀，林安蹙起了細緻的眉，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

薩林笑意加深，眼底陰翳。這時取代了她提問者的角色，主動開口，彷彿和西德尼之間從未發生過被逼跳崖的事一樣，笑吟吟地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埃爾維斯突然要殺我，是為了達到目的，原因並不在我身上？」

西德尼的頸椎微微偏轉了角度，繼續默認。

薩林並不在意，繼續道：「除了埃爾維斯之外，我是最了解死魂法珠的人。埃爾維斯是為了不讓我察覺到裏面的問題，揭發出來，所以要殺我滅口？」

西德尼眼中魂火跳動了一下，開口：【「是的。」】

「能告訴我原因嗎？你在那個亡靈控制術和原理手劄裏面，做了什麼手腳？」薩林笑意更深了，一臉好奇。

或許是因為已經被覺察的緣故。西德尼並沒有繼續隱瞞，淡漠道：【「後遺症，而且根據手劄書寫的原理，他們不會找得出克制的辦法。」】

薩林眼底爆出厲芒，這毫無疑問是西德尼的動機了，他繼續追問：「什麼樣的後遺症？」

西德尼魂火跳動，遲疑了一下才答道：【「尚未完全確定，我所知道的，是他們使用得越多，越可能被動轉化成亡靈。」】

林安和薩林都倒吸了一口氣。尤其是薩林，連忙回想自己在實驗過程中使用亡靈控制術的次數，林安則問道：

「被動轉化亡靈？像你這樣？還是完全失去記憶和神智？」

【「尚未確定，概率問題，前者的可能性更大。」】西德尼回答。

林安忽然明白了什麼。說道：

「這不是你動的手腳，而是那位亡靈*師在亡靈控制術中本就設計好的吧！你只是察覺了這一點，進而在原理中做了修改，並且不想讓第三者察覺，所以才要對薩林滅口，對嗎？」

【「是。」】

這才合理，無論從亡靈*師或西德尼的角度，被轉化的同類越多越好，哪怕整個位面因此淪落，他們都樂見其成。

林安之所以能察覺這點，除了邏輯推理外，也是因為之前所殺的那個魔族亡靈法師和*師身上，其實已經出現了一些徵兆。

他們那種皮包骨頭形似活死人的外表，林安原本以為是被負能量浸浴的緣故，畢竟他們基本還保持著生者的特徵，但現在回想起來，這根本是生者開始向半亡靈轉化的徵兆，而且這過程，顯然是被動不可逆的。

難怪那幾個魔族亡靈法師臨死的時候，會顯露出得到解脫的神情，顯然魔族內部並非沒有察覺這個問題，然而他們已經走上了這條絕路，不可能再回頭。

「不用過於擔心，並不是一旦使用，就會註定會被轉化成亡靈，這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除非是日以繼夜地不間斷使用，否則在使用的初期，情況並非不可逆轉。

其實長期浸浴負能量，本身也有這樣的後遺症，只是那個亡靈控制術做了催化劑，將這個過程加速了很多倍而已——不信你對我施個凈化神術看看。」

薩林在一旁插口道，他已經檢查過自己的身體狀況。

「神文.凈化。」

雙手劃出優美的施法手勢，林安毫不猶豫地對薩林施術，神聖純凈而充滿生命力的神術力量令西德尼瞬間躲進內洞中。

綠瑩瑩的神術力量落到薩林身上，果然並沒有發生排斥，其實這也可以預見，畢竟之前治癒神術能在薩林身上起效，已經證明了一切。

在薩林身上得到證明，林安蹙起的眉尖卻沒有鬆弛：

從得到死魂法珠就開始就在心中隱現的預感，終於被證實了，她的確打開了一個潘多拉之盒。盒子裏釋放出的東西，是此時的人族無法摒棄的毒藥。

如果這是一飲斃命的劇毒，反而不會讓人敢觸碰它，正是因為它的兩面性。才會令人忍不住抱著僥倖之心去利用這種亡靈控制術。

魔族那些亡靈法師就是前車之鑒，他們應該也已經察覺了亡靈控制術的問題，然而他們沒有選擇，只能孤注一擲，寄希望於保留火種的最後一線希望；

而在此情況下，人族也沒有第二種選擇。只能陪魔族繼續死磕——也許在留下死魂法珠的時候，那位亡靈*師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就算沒有這種後遺症，轉化亡靈後的永生不死，也會勾引人飛蛾撲火——這在你決定把亡靈控制術交出去的時候，不就已經預料到了嗎？何況，用和不用，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薩林很清楚林安在想什麼。

魔法的力量，是有毒的。

這句話，是法師圈中最廣為人知的箴言之一，沉迷於力量的法師扭曲性格、放縱癲狂。甚至六親不認殺親弒友的事例，對法師而言從不是秘聞，但獲得強大力量的誘惑，令這樣飛蛾撲火的法師從未間斷過。

「你說的沒錯。」林安深深吸了一口氣，「但我不能不做預防。」

「你要怎麼做？」餘光掃了一眼出現在內洞洞口的西德尼，薩林揚起唇角。

林安也察覺了西德尼的關注。視如不見，平靜道：「我會警示他們，但怎麼選擇，則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薩林得到林安這句話，便看了西德尼一眼，西德尼果然不負他的期望，漠然出聲：

【「你無法解釋原理內容不完整的問題，他們會懷疑你。」】

西德尼在法術原理上做了手腳，如果林安不揭破，那些*師們未必察覺。一旦揭破亡靈控制術的後遺症，以他們的魔法造詣，肯定會發覺原理被刻意掩蓋了關鍵的問題。

那麼嫌疑無疑會戴到林安身上，那麼林安的警示的真實與否，也變成了存疑。那麼岡特城對林安的態度是什麼，就難以把握了。

「那麼你現在還認為，你的所作所為沒有危害到我？」林安冷然。

【「只要你不揭破。」】

西德尼依舊希望林安順水推舟，只要林安不出面，誰能把罪名戴到林安頭上？既然敢使用來歷不明的魔法，就要承擔可能帶來的風險，法師的世界從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何況如果幸運地在轉化後保留下記憶智慧，那麼這說不定是某些法師夢寐以求的，亡靈理論上永恆不死的生命，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這樣一來，人族完全能順利反攻魔族亡靈大軍，他可以為老師報仇，同時也擴大了未來的生存空間；

而且，轉化亡靈後的亡靈法師及麾下大軍合起來，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擁有死魂法珠的他有很大可能可以控制住這股力量，西德尼並不介意讓這股力量為林安所用，林安畢竟給與了他很多東西，他理應有所回報。

這完全是對他們有利的做法，西德尼不覺得自己背叛了林安，內心中有一個聲音在驅使他，竭力去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他成為法師，轉化亡靈，不就是為了力量嗎？

「你已經被力量操控了，西德尼。」

林安低低一嘆，一股龐大的威壓忽然毫無徵兆地降臨。

浮空術瞬間失效，西德尼被壓得跪在地上，雙眼中魂火黯淡，竭力與這股龐大威壓抗衡，卻動彈不得。

蒂蒂出現在西德尼背後，褪下他手上的一枚秘銀戒指，輕盈而無聲地走到林安身邊，將戒指交給她。

林安放開威壓，隨後強行抹掉上面的精神印記，死魂法珠出現在她的手中，被封印了起來。

西德尼受到精神力反噬，魂火猛地一暗，剛剛穩定了狀態後的氣息立即虛弱了三成。

薩林眼底閃過快意。

（未完待續）

ps：

西德尼並不會察覺自己的問題，他的情況類似路德維希，種子萌發的過程，有點像是一種強烈的近乎信仰的心理暗示，會擴大本身最強烈的*，然後驅使被施術者在無形間向有利於安格斯的方向去做，但西德尼本身，也會覺得這是他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