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對約翰姆來說，無論他們是強壯聰明人還是瘦弱聰明人，都已經無關緊要。一旦他悄無聲息地死去，已經意味著這個任務八成失敗。

而現在天時地利，林安在竭力救援眾人之後，在「尋找」他的過程中「無功而返」，任誰也無法懷疑什麼。

其他手下們的傷勢如何，約翰姆並不清楚，但他清楚全部手下合起來，在這片可怖的黑暗中，都不一定有比得上林安兩人聯手的實力。

而且林安有救助眾人的恩情，就算是一開始掌握主動權的菲利普法師，恐怕也不得不退卻七分，讓出對整個隊伍的主導權利。

「而且，琳法師還掌握了出口的密門……」

約翰姆心裡一驚。

儘管林安在事先已經把解開密門魔法鎖的方法告知，但看到林安展露的強大實力以及深沉得與她的年齡不符的心機智慧時，約翰姆無法懷抱僥倖之心，讓自己相信林安並沒有在魔法鎖上動手腳。

這個出身隱世傳承的女法師，有著連許多男性法師都比不上的深沉城府和智慧，一步一步走來，約翰姆也僅僅窺知她的冰山一角——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仍不清楚她到底有怎樣的底牌，能讓她有這樣的底氣，在被敵人控制的幻術結界中，依舊猶如漫步自己家後花園一樣，不驚不慌地詢問著他事情的內情經過，絲毫沒有時間流逝的緊迫感。

而她這樣漫不經心浪費時間的過程中，也並沒有一絲外力打擾，似乎之前他被幻覺圍困甚至致傷的情況都是他的幻想——如果說其他都不能令他確認林安兩人的實力，那麼來自敵人的反應，無疑是最有力的證明了。

——主動已失，大勢已去！

這是約翰姆這時的唯一想法。因此他對林安的詢問基本沒有推脫敷衍，既然現在任務註定失敗，自己也必死無疑，那麼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儘可能保住自己的手下袍澤們。

而這一點，還必須託付到林安的身上。

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冰谷中，帶著一群人人帶傷的殘兵，遠遠不及自己逃脫那樣靈活主動，因此約翰姆能做的，就是努力為兄弟們添加籌碼。

他很清楚。兩個能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擁有極為強大實力的法師，必然內心堅韌且恪守自己的原則，尤其是法師那種等價交換的原則。對他來說是保證兄弟們活下來的最大希望。

至於自己，他是完全不抱希望了，從林安的立場，他無論如何看不出自己有絲毫生機。

別看林安此時語氣柔和，看似對他有些欣賞。但在約翰姆以往的經歷中，前一刻言笑晏晏，後一刻就微笑著把利刃插入對方心口的人，他見過太多。

而林安在這種危機情況下依舊平靜從容，隻證明了她自控能力極強，擁有強大的內心。而這種人，往往也是最難對付和動搖的。

「好了，感謝您滿足我的好奇心。作為回報，您會以一個體面的、不受屈辱的方式回歸永眠之國度，並且您死後的形象，猶如生前，不會有任何蒙汙。」

林安在說出這樣的話時。語調依舊平靜，連一絲波瀾都不興起。彷彿對現在的情形早已司空見慣。

約翰姆搖頭，剛毅的嘴角抿緊。

「在下沒有家室後代，身無長物，對死亡方式並沒有要求。

我唯一希望的，就是懇請您在不影響自身的情況下，請儘可能幫助我那些無辜受到我這無能者牽連的手下，逃離這個噩夢般的冰谷，尤其……尤其是費斯閣下。」

提及費斯，林安眼弧微眯。

但現在卻不是關注這個人的時候，她側頭以餘光掃過周圍無邊的黑暗，注視向西德尼，西德尼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林安嘴角微勾，轉瞬平復。

林安沒有立即答覆，約翰姆並不意外：

如果林安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才要懷疑林安的用心，擔心她會失信。

周圍的黑暗像一片死亡籠罩的陰影，死寂得沒有一絲聲響，令時間似乎都變得漫長起來。

約翰姆並不知道林安兩人的方位，林安與他的對話，一直是用傳訊術對答的，而林安施術時刻意隱藏了方向。

似乎是過了很久，又似乎僅僅是幾個呼吸，低柔而淡漠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這是八條人命，其中一條，還格外昂貴。」

約翰姆對林安以價值稱量性命的方式皺了皺眉，但他清楚法師就是這樣一群人，因此並不著惱，而且也的確如她所說，假如威廉姆斯大人不幸，那麼費斯閣下，也將會是威廉姆斯大人留下的唯二血脈之一。

在約翰姆眼中，威廉姆斯和凱爾凱斯大人兩位一旦戰死，莫吉家族嫡系無疑將面臨子嗣稀薄的危險，在這種情況下，他可沒有艾略特.雷歐那樣的顧忌，而艾略特.雷歐顯然也不可能將把布置費斯在隊伍中的另一層陰暗心理解釋給他知道。

約翰姆深呼吸一下，面容浮現堅毅，說道：

「我知道法師的交換原則，我可以付出足夠的代價。」

「如果，您所說的代價，是指進入冰谷前威廉姆斯軍團長大人交付給您的那張底牌的話——雖然會令您不悅，但我不得不抱歉的說，」

林安緩緩說道，「那已經是，我的戰利品。」

「那件東西的開啟，需要特殊的方法，否則只能發揮出十分之一不到的作用……相信我，您會需要它的。」約翰姆聞言臉色微變，但沒有辯駁林安的話，隨即說道。

「即使如此，開啟的秘密，我也可以從您的腦中取得。」

林安輕柔的話語透露出詭秘的森寒，就在約翰姆心裡沉下的時候，林安語氣微微一轉，說道：

「不過，我既然已經許諾您體面回歸永眠。那麼就不會隨意收回，因此，您的交易得到了許可……不得不說，您是一個幸運的人。」

約翰姆沒有聽出林安後面半句的意味深長。

他心裡一松，微微欣喜，才發覺自己額頭冒出密密的冷汗——這絕對和身上的輕傷無關，只能說那位冷靜神秘、剛剛暴露出強大實力的琳法師，無形間給了他太大壓力。

這壓力，從他意識到埃爾維斯法師完全將這場談話的主控權交給那位琳法師這點時就開始出現，隨著林安步步加壓、到後來完全掌握談話方向而慢慢增大。林安在談話中流露的冰山一角，即便以約翰姆的意志都感到有些悚然，而且在背負著手下性命時與林安交談。更讓他步步心驚。

「我該慶幸，在內心情緒如此繁雜凌亂的時候，並沒有引來幻覺的侵襲，看來躲藏在暗處的敵人，或許已經被琳法師他們解決了……咦！」

約翰姆忽然想到什麼。心裡微微一動，心潮忽然湧動起來。

儘管心裡興起了波瀾，但約翰姆面上神色不變。

出於對法師的了解，在得到林安同意之後，他沒有進一步索求林安的承諾，而是露出一絲放心的神情。說道：

「如果您許可，我可以現在就告知您開啟那樣底牌的方式。」

「當然，您可以說了。」

得到林安的答覆。約翰姆心裡的猜想有了一些驗證。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不動聲色，口中說出了那樣底牌的「開啟方法」，握著劍柄的手卻緊了緊，默默蓄勢。

一直在感知他情緒變化的林安當然不會錯過他的變化。心裡笑了笑，知道約翰姆已經察覺了什麼。但她隻給了西德尼一個準備的暗示，語調穩穩道：

「那麼，請將那樣可愛的底牌拿出來吧……我答應過會給您一個體面的離開方式，當然，前提是您配合我們，不要做多餘的小動作。」

約翰姆聽出了林安的意思，遲疑了一下，從腰間的的空間腰囊中取出了那樣東西，俯身，將手中的東西放到地上。

然後他緩緩地後退了二十步，面無表情地盯著地上那樣散發真熹微白光的東西，站了片刻，最後深吸口氣，拄著劍，散去了身邊的鬥氣層。

陰冷的氣息撲面，他眼前似乎出現無數幻覺。

周圍虎視眈眈的負能量沒有來得及侵襲他，幾乎是他散去鬥氣層保護的同時，冰霜從他腳下開始延伸，凍結的哢哢聲冷酷地在黑暗中響起，在一瞬間將約翰姆以站立的姿勢封凍在巨大的冰雕中，表情凝結。

冰冷的寒氣揮散出來，彷彿沒有觸碰到冰面，已經足以令人神智凍結，冰雕中睜著眼的約翰姆已經完全沒有了生命氣息。

「他是個真正的騎士，可惜，我們立場不同。」

黑暗中，有個女聲淡淡說。

稍微一頓，女聲又道，「好了，西德尼，拿了東西走吧。」

「嗯。」

微不可覺的腳步聲響起，走向地面的白光。

然而林安兩人對話間，似乎沒有注意到，地面上，一絲完全和黑暗融為一體的陰影，已經靠近了地面上的光源。

光源散發的白光十分熹微，僅僅將周圍的黑暗迫離了不到半尺，陰影借著黑暗遊曳的速度極快，遲疑地試探靠近了一下，確定熹微的白光的確無法傷害到自己，頓時猛地撲向光源！

「啊啊啊啊——」

比上一次更淒厲的慘叫響起，彷彿整個籠罩著這片地方的黑暗都重重地震動了一下。

在遠處，淡黃的防禦結界中，菲利普等人悚然發現周圍的黑暗化成無數在傳說中才出現的可怖亡靈！

那一瞬間凝結負能量散發著如同實質的陰寒，甚至透過了防禦結界，令兩個傷勢較重的親衛腦中嗡地一下，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防禦結界的能量在剎那間消失大半，變得岌岌可危！

但僅僅不到半個呼吸，慘叫猝然消失，恐怖亡靈重新化為黑暗，搖搖欲墜的結界穩固下來，亮度似乎還有增強。

白色光源附近。

哧——

微不可覺的聲音淹沒在慘叫的尾音中，似乎是什麼東西化成了青煙。

震動的黑暗重新穩定下來，但猶如黃油凝結成了油塊，完全失去了之前的詭秘靈動，黑暗給與人的某種摸不著卻真實存在的壓抑感，一瞬間似乎減少到不到百分之一。

「他就是我之前傷過的那個，看來，這裡沒有第二個了。」

黑暗中，女聲再次響起，這次再沒有什麼約束，低低地嘟噥沒有興奮，反而有點意興闌珊，「這個傢夥的智商，叫人有些為他著急。」

頓了頓，女聲又有些好奇，「轉化成亡靈之後，腦子都會變成這樣？」

「這點你不用為我擔心。」

男聲依舊漠然地回答，但下一刻迅速轉移的話題，似乎能反應他內心的鬱卒，「這個凍著的傢夥怎麼辦？」

「哦，他留著，我要了。」

漠然的男聲頓了一下，疑問，「身材不錯，路德維希的接替者？」

「不，是你的。」

女聲好整以暇地回答。

（未完待續）

PS：好吧，想來大家知道林安對約翰姆有想法了……（想歪的請面壁！我對林安的設定是在法師的光明大道上馳騁狂奔，不是雙修大道上一去不復返謝謝！）。嗯，最近對大綱的設定是，林安在逐漸收集人才建立自己的勢力，並且逐漸確立地位取得話語權，開始從地位低微時的低調增長實力，慢慢轉變到建立起實力和勢力的良性循環上——嗯，所有強大的法師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因此我也不打算讓林安太過特殊，儘管她擁有許多特殊際遇。簡單的說，這一卷的三個關鍵詞是：人才、資源、實力。話說有親說情節略囉嗦，好吧，我也覺得似乎是有點，嗯，補償一下，今天多出六百字免費吧。接著要加快劇情進度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