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孫愛嘆息了一聲：「我救了你你還來罵我，難怪孔老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還是不理你了，我去找汪兆齡那廝過幾招。」

「大將軍且慢，我跟你一起去。」李丐說道：「汪兆齡那個狗東西，不打不招，我去給你乾力氣活兒。」

「錯了，你越打他越是不可能招，因為他知道只要一開口，必死無疑，所以一定會咬緊牙關，守住秘密。所以我必須想別的辦法，而我現在很明顯已經胸有成竹了。你們倆先吃飯吧。我去也。」

汪兆齡正在吃飯的時候接到錢孫愛要召見他的消息，正要出門卻看到錢孫愛信不走進來。對他示意：「坐，坐吧，汪先生不要拘束，你我朋友也，沒外人。」

汪兆齡急忙把半口饅頭吞下去，尷尬的說：「那個，這個，我正準備去見大將軍，不知道大將軍這麼急著找我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裝，接著給我裝，使勁兒裝。

錢孫愛暗想，表面上看起來這個老東西可不像是如此的狠毒，真是人心難測啊。於是他笑著說：「其實沒事兒，我就是想要找人喝兩杯。你也知道我身為大將軍在臨敵期間是不適合和部下飲酒的，想來想去只有你了。」

此刻汪兆齡的心理活動也很活躍，他想，早就聽說錢孫愛是個酒色之徒，他不會把我當成知己了吧。要是那樣的話他可是要倒霉了。

「我的榮幸。」汪兆齡趕忙招呼人上酒上菜，端著酒杯說：「大將軍不知道，我這人沒有別的嗜好，女孩子不喜歡，金銀財寶也等閑，就是喜歡喝兩口。承蒙大將軍抬愛，今天咱倆就喝個一醉方休怎麼樣。你可別跟我老汪耍詐，我是個實誠人。」

我呸。錢孫愛心裏暗罵一句。笑著說：「我自然之道汪先生是個實誠人，不然我也不會貿貿然的找你喝酒。本大將軍的為人還是非常自重身份的。」

「大將軍尊貴無比，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皇帝可以比肩，自重身份那也是應該的。」汪兆齡急忙拍馬屁說道。這本是他的拿手好戲，現在運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無論是語調還是措辭都讓錢孫愛感到非常舒服。如果不是明知他的為人，恐怕還真要被他迷惑。

「喝酒喝酒。今天咱們不講身份，隻談喝酒。我想雖然我的身份比你的那位主子，啊，張獻忠那廝要高了很多。但私下裏咱們還是以朋友相稱。」

汪兆齡忽然警覺：我知道這小子想要幹什麼了，原來他是想要收買我。豈不知我汪兆齡根本看不起你這個乳臭未乾的紈絝子弟，更加不會背叛跟我很談得來的大西王，你小子打錯了算盤了。

「是滴是滴。張獻忠那廝狗屁不如，怎麼能跟您老人家相提並論，無論是出身還是戰功還是智謀，嘿，還有長相都比您差了十萬八千裡。」

「哦，我很帥嗎？」錢孫愛得意的笑道。

「人中龍鳳，無與倫比。怕是只有九天玄女才能配得上您的萬一，就算我是個男人看到您都忍不住有些心動。」

「太誇張了吧。」這個自戀的傢夥，汪兆齡說的所有話他都拒絕相信，唯獨這句話他感覺汪兆齡說的是真的。

「不不不，一點也不誇張，我這還是留了餘地。我真心覺得，您的容貌不但長的很好，而且貴不可言。」

「哦。」錢孫愛擠了擠眼睛：「怎麼你還會算命？」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汪兆齡捋了捋鬍鬚笑呵呵的說道。錢孫愛激動地說：「老汪，你要是夠朋友那麼你就告訴我，我當真貴不可言？那麼貴到什麼程度？是不是現在已經到頭了？還有你從哪部分看出來的，是我的臉還是我的腿？」

「全都有全都有。大將軍的貴氣無處不在，甚至連聲音都有龍吟之聲啊。哈哈哈哈。」汪兆齡覺得錢孫愛特傻13。

「別瞎說別瞎說，皇帝才有龍吟呢，我頂多就是獅子老虎。」

「非也非也。」汪兆齡眼光灼灼的看著錢孫愛的全身，突然跪在地上山呼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怎麼啦？」

「可不得了，可不得了。」汪兆齡用虔誠的教徒覲見上帝的顫抖的語調說道：「奴才真是罪該萬死，真龍天子就坐在我的眼前我居然沒認出來，如果萬歲不原諒我這個奴才，我將來可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呀。」

「這話是怎麼說的啊，玩笑開大了啊？」錢孫愛佯裝慍怒，不悅的說道。

「即使萬歲爺您殺了我我也要把話說下去。」汪兆齡一臉忠貞的說道：「剛才萬歲您貴到什麼程度，有米有到頭？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您，還差得遠呢？可是我也奇怪，大將軍您現在已經是天下少有的貴人，怎麼能差的這麼遠呢？」汪兆齡的語調像個說書人。

「是啊，怎麼就能差的這麼遠呢？」錢孫愛誇張的回應。

「結果我一看，原來您才是上天降臨的真龍天子啊。您不是問我從哪看出來的嗎？我也說過您的貴氣無處不在，這話奴才絕對不敢跟您扯謊。比方說您的額頭，崢嶸之間有龍顏出現；比如說您的嘴角直有一股橫掃八荒之勢；比如說您的脖子，哎呀，這是名副其實的龍頸啊！再比如……」

汪兆齡就這麼一直數著，把錢孫愛的全身器官都給數了一個遍，一直數到錢孫愛的後背，說：「您的背才是貴氣最終的地方，帝王之氣直穿雲霄！」

錢孫愛板著臉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教我只要背叛大明投降張獻忠就能夠當皇帝呀？」

「奴才哪能這麼糊塗啊。」汪兆齡說道：「張獻忠那廝是個什麼東西，奴才一眼就看出來了，奴才早就看出他就不是個真命天子。可是我一直都在納悶，現如今天下洶洶，真命天子該在何方呢？」

「是啊該在何方呢？」

「就應在您的身上！奴才的確是有讓您背叛的意思，但絕對不用投降張獻忠，您自己單幹，必然成功啊！要不幹脆就廢了明朝的皇帝！」

錢孫愛很淺薄的說：「我有此心久矣！」

「那，那還等什麼，以您的英明偉大只要出手肯定成功啊。」汪兆齡心想，此人淺薄如此焉能成就大事，不久之後必然敗亡。若是我能挑動他禍害江南，大西王正好趁機圖之。我就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啊。

「我也想啊。做夢也想啊。可是我害怕一旦我廢除了明朝皇室，江南會發生大的亂子，到時候民變四起，我只怕是沒有辦法收拾啊。這些老百姓真是不好對付啊！」

「皇上請恕奴才直言。其實老百姓有什麼不好對付的，欺負老百姓是最容易的了，您乃是真命天子。上天降臨您下來必定有他的想法，所以您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符合天意代表天庭的，您就是天。」

「啥意思？」

「皇上汗馬血戰，為的是百姓以後能夠安居樂業。若是江南百姓不識時務，那是南人負皇上，非皇上負南人，今棄之也應該啊。不如先把南京城內所有人民，盡皆殺戮，再圖謀州縣百姓，把千裡之堤付之一炬，所到之處夷為平地，百姓一個不留，然後北上中原爭霸，則大業可成也。」

錢孫愛搖頭：「瞎說，沒有老百姓我還當什麼皇帝，我一個人當皇帝還有什麼樂趣呀。」汪兆齡說道：「皇上此言差矣。劉邦擁有天下的時候，也沒幾個人，十幾年後，人口就回來了。今日大明朝人口上億，五百倍於漢初，難道您還害怕沒有香車美女，沒有錦衣玉食，沒有人給您當奴才嗎？」

「嘿，聽了你的話讓我茅塞頓開呀。」錢孫愛傻乎乎的說：「我看你這個老小子分明就是我的張良張子房啊。來當浮三大白。」說著他端起了一碗酒喝下去。汪兆齡為了投其所好自然也是喝了三碗，頓時有點高了。

錢孫愛卻咂嘴說道：「還是不行，還是不行。俗話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你的辦法雖然很好，但江南百姓幾千萬，我怎麼能夠殺得光呢。萬一他們聯合起來，那我不就完蛋了嗎？這個辦法不行啊？」

「這事兒奴才早就給您想好啦。保管這些泥腿子老百姓鬧不起來。」汪兆齡把臭嘴湊到錢孫愛的耳朵邊上笑嘻嘻的說道：「皇上您想不想聽。」

「真是上天把你賜給我的，快說快說。」錢孫愛興奮地忘乎所以，眼睛笑的眯成一條縫兒了。

汪兆齡見他完全中計，乃說道：「您是上天之子，代替老天對江南施行天罰，那是理所當然的。但也不會完全沒有妖孽出來阻撓，這些妖孽從何而來。以我之見，咳咳：『士紳為四民之首，既是醫卜釋道星象之流，他們都有智謀，能蠱惑百姓，也能為百姓策劃謀反，若殺百姓，必須先殺這些害人精。」

錢孫愛驚喜：「善哉善哉，真是好主意。可是這些人平時又不在一起，官府也沒有登記造冊，他們走街串巷，很難捕捉。若是一個個的抓，也就猴年馬月了，我什麼時候才能當上皇上？如之奈何？」

接下來汪兆齡說的就是錢孫愛最愛聽的了。

只聽汪兆齡一臉壞笑：「好辦好辦，奴才這裏還有一條妙計，保管您心想事成。我想，皇上您可以設一獨特的科舉之法，假說遴選修真、造器、欽天監的稀有人才，考中者即刻授予三品到五品的官職，則地方上一切有影響的紳士，比如貢生、監生、童生、秀才、算命的、行醫的，還有貪圖便宜的和尚道士都會雲集南京，到時候您只需要封鎖全城，召見他們，事先埋伏刀斧手一萬人，最多一個時辰，就能把他們趕盡殺絕。」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錢孫愛大笑著站起來錘了汪兆齡的胸口一下：「不過我喜歡，對我的胃口，你以後是我的丞相了，哈哈。」說罷，走出了汪兆齡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