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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燎原》天火036
第036章

「胡……胡扯!」

愣了半晌之後,袁紹驚怒交集的聲音吼了起來:「這是什麼障眼法!」

「不是障眼法。」

項逸搖了搖頭道:「現在這整片戰場,都已經被一個詭異的結界所籠罩。按照佈陣那人的說法,只有當陣中只有一人存活之時,結界的效果才會被解除。所以……若想離開,除非這裏的十餘萬人,殘殺至隻餘一個勝利者……」

「什麼!」

即便蠻橫粗暴如袁紹,聽了項逸所言,也不禁打了個寒噤,氣勢一弱。

如果……真如面前這個人所言的話,那麼……自己能活下來麽?

雖然自己的大軍,絕對可以盡數殲滅對面的曹操部隊,但……那之後呢?

難道,要殺盡自己的士兵,才能活下去麽?可失去了這十萬大軍,僅僅靠著屯留在河北後方的五萬人,自己又該如何繼續爭雄天下?

更何況,縱使顏良文醜對自己還算忠心,平日裏總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但,到了這生死攸關的地步,他們肯為自己心甘情願地去死麽?

「那麼,告訴我,袁紹,你覺得即便你擊敗了曹操,你又有幾分機會能活下來呢?」

項逸冷冷望著袁紹開口道。多餘的證明,自己已經不需要再給出,眼前的景象,已經足以讓袁紹明白目前的情況。除非……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

明明是勝券在握的一場決戰,只要用簡單的正攻法就能碾平曹操的決戰,為什麼竟然會變成如今的局面?

袁紹咯吱咯吱地咬著牙關,死死盯著面前這個帶來不祥消息的年輕人。難道……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是誰在搞鬼!」

項逸一皺眉,望著面前滿面殺氣的袁紹,心知對方已經開始在懷疑自己了。

「不是我。」項逸搖了搖頭。

「那是誰!」袁紹沖著項逸大聲咆哮了起來。

儘管面前的項逸看上去的確很強,但餘下的兩人,一個是個老頭子,另一個則是個一向抱持著平和,不殺生理念的比丘僧,甚至,他連匹馬都沒有。無論如何,從這兩人身上都看不出什麼厲害傢夥的樣子。而項逸區區一人,在自己身邊重重士兵和一個張郃的護衛下,想來再強也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麼威脅。所以,袁紹大人自然有足夠的信心,去當面呵斥這個不知為何從西涼跑來的年輕人。

「說了你也不認識。」

項逸淡淡一笑,聲音並不大,但卻透著顯而易見的輕蔑與調侃。

「呃……你說什麼!」袁紹被噎了一下,不禁大怒起來。就算這小子是最近聲名鵲起的西涼之主,本身也是出色的武將,但孤身一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竟然還敢用這種口氣對自己講話。

「我說,說了你也不認識。」

項逸望著袁紹的眼睛,表情平靜,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你!你……這個混帳小子!」

估不到項逸竟然敢用這樣的口氣對自己說話,而且還是連著說了兩遍,袁紹即便修養再好,也絕對難以壓抑這樣的怒火。更何況,袁紹哪裏有什麼修養?

昔日在洛陽面對董卓時,都敢在盛怒之下硬頂上一句「難道天下刀快者,只有你董卓一人麽?」的袁紹,此刻怎可能容得下項逸這般輕蔑?

袁紹正欲翻臉,身後的審配卻突然湊上前來,暗地裏拉了拉袁紹的衣袖:「主公,冷靜些。」

「幹嘛!」

袁紹一甩手,回頭狠狠瞪了打擾他發飆的審配一眼,卻被他以眼神暗暗止住,在袁紹的手心中悄悄寫了兩個字。

目的。

袁紹先是一愣,隨後便明白審配的意思,無論如何,總要先問明白面前的這三人來到自己這裏,並帶來這樣的消息,究竟是想要做些什麼,又或者,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袁紹長出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怒火,不過面色還是有些難看:「好吧,姑且不論這是怎麼回事,但你……想讓我怎麼做呢?」

「停戰。」

項逸隻吐出了兩個字。

「停戰?」袁紹冷笑了一聲,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項逸:「我的兵力是曹操的兩倍,在這樣無險可守的平坦地形上,他已是必敗無疑!我為什麼要停戰?」

「因為即便贏了,你也一樣不可能活下去。」

項逸笑了笑道。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個道理,面前的這個人難道竟然看不透麽?

「但……那又和曹操有什麼關係?」袁紹惱怒地哼了一聲道:「難道我現在放過了曹操,這個什麼狗屁結界就能消失了麽!」

「不知道。」項逸坦率地答道:「但是至少,你現在即便和他打下去,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好處。」

「但是也沒有什麼壞處!」

袁紹一臉不爽地打斷了項逸的話,提高音量道:「即便是要脫困,在那之前幹掉曹阿瞞,似乎也沒什麼不妥的地方吧?」

項逸皺起了眉頭。面前的這個人,明明在自己的性命已經受到了威脅的時候,首先想到的,竟然還是要將曹操先擊敗了再說。這種性格,究竟該說是堅定呢,還是頑固?

「我的三個……嗯,同伴,現在已經去往了曹操的陣營,試圖說服他也停止和你的交戰。」

項逸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了同伴這個詞,來形容去往曹操陣營的孫策一行。儘管今日才是初識,但此刻被拴在同一張命網之上,彼此之間又曾與劉篌共同對峙過,此刻的關係已算是熟識了。

「所以,我們希望你們先停止這種無謂的戰鬥,大家一起想一想,有什麼辦法能夠令結界消失,或者,至少能夠讓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項逸望著袁紹,沉聲道:「如果你和曹操在那之後還要繼續打,那和我們也沒什麼關係了。但是現在,還是不要把人命浪費在這種無用的地方吧。」

袁紹面色陰晴不定,猶疑了一會,望了望遠處那倒伏在地上的一人一馬,再望了望另一個方向,正以兩倍的人數優勢死死壓迫著曹操軍先陣的己方部隊,終於還是咬咬牙,下定了決心。

「不管是什麼鬼結界困住了我們,也要先等我解決了曹操之後再說!」

項逸暗暗嘆了口氣。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時候,袁紹竟然還是如此頑固。

在山崗之上,眾人商議的結果便是兵分兩路,先說服曹操與袁紹雙方暫且罷戰,然後再合力想出個辦法,將劉篌所佈下的封絕殺陣打破逃離。至於曹操與袁紹之間的戰爭,那和他們倒沒有多大關係,本就不願干涉。逃離了這個囚籠之後,隨他們怎麼打去,和項逸他們六人自然無關。

但項逸卻是沒有想到,以身為一方霸主的身份,袁紹竟然都沒有這麼最基本的判斷能力。此刻竟是不顧被困的現狀,堅持要先將曹操一舉殲滅……

「白癡!」

項逸暗暗罵了一聲,撥馬便向後轉去。他本就不是個喜歡冗談的傢夥,現在面對如此局面,既然一言無用,那也不必再和袁紹多說。

「等等!」

袁紹冷笑一聲,開口阻攔道:「小子,難道我這十萬大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麽?」

項逸勒住胯下馬,冷冷回望著袁紹:「話不投機,你既然不聽我言,我還留下來做什麼?」

「做什麼?」袁紹繼續冷笑著:「在那山崗之上,你們可是殺了我五百騎兵啊!我還沒來得及再度派兵去找你們算帳,現下你竟然自己主動跑了過來。這筆帳,我們是不是該好好清一清了?」

項逸一愣,隨即將目光投向袁紹身後一臉詭秘的審配。要袁紹將自己留下來,只怕就是這個傢夥出的主意了。

項逸臉上帶起一絲笑意,輕鬆地望著袁紹:「那麼,袁本初閣下打算怎麼跟我算這筆帳呢?」

「哼!當然是乖乖放下手中兵器,下馬受縛了!難道還要我教你麽!」袁紹厲聲喝道。另外兩個人不論,但面前的項逸,則是無論在武力或是軍略上,都為世之佼佼者。何況涼州全境,現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若是能了他,那是自然最好。不僅平白得了一州之地,而在擊敗曹操,取得兗州司州之後,更是能以項逸的兵馬,與自己一起自東西雙方夾攻呂布。縱然號稱天下無雙,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呂布也是必敗無疑了。

而若是這小子不願歸順,那也無妨。殺了他,西涼必定群龍無首,內亂大起。就算不能收納項逸的勢力,至少也為自己日後掃平天下之時,先行剷除了一個障礙了。

項逸暗暗冷笑了一聲。袁紹心裏所想,他自然能夠猜到。袁紹的算盤,打得不可謂不仔細。但他卻忘了,自己若是連這個籠罩了戰場的詭異結界都逃離不了,那又談什麼爭奪天下?

「是麽?下馬受縛啊?說起來,我倒是真沒幹過這種事情,的確不太會呢。既然袁本初閣下願意教我,那項逸就愧謝了。」

項逸在馬上沖著袁紹微微一躬身,語氣無比地誠懇謙卑:「那麼,就請閣下先來做個示範吧!」

「牙……牙尖齒利的混帳小子!」袁紹頓時氣得渾身發抖。他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勢下,項逸居然還有膽子與他這般調侃。

「怎麼?本初公是身體不好麽?現在還是盛夏時節,怎麼就凍成了這個樣子?」

項逸笑了笑,隨即馬上做出責備的口氣,沖著袁紹身周的親隨斥責道:「怎麼連點眼力都不帶的?沒看見你們主子都凍得發抖了麽?還不快拿兩條被子來給他裹上!真要凍出什麼病來,你們有多少腦袋可以掉?」

「給我把這小子拿下!」

袁紹終於忍無可忍地暴喝一聲。項逸這樣的態度,叫他怎麼能夠容忍?

張郃應聲拍馬向前,揮動手中長刀,直取項逸。而餘下周圍的眾多士兵,也鼓噪吶喊著挺戟圍向項逸。

「哼!這就翻臉了?」

項逸哂然一笑,手一翻,已經將馬鞍之上的霸王取在了手中。

「河北名將,有四庭柱之稱,你是哪一個?」

金鐵爆響聲之中,項逸已經揮動霸王擋下了張郃劈來的一刀,表情輕鬆自若,笑著問向張郃道。

「張郃張儁乂!」

張郃大喝一聲,反手再是一刀劈去。

「可惜不是顏良文醜……」項逸略帶遺憾地搖了搖頭。聽說河北眾將,雖然最強者號稱四庭柱,但顏良文醜二人,其名聲還要高過餘下二者。今日交手的,卻並非二者之一,著實有些遺憾。

「他們來了你能打得過麽!」

張郃冷哼一聲道,隨即繼續揮刀舞向項逸,但心中卻暗暗心驚。方才的兩刀,自己是蓄勢而發,兼且長刀本就利於劈砍,但對面的項逸,卻似乎絲毫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地便解了下來,反倒是自己的虎口被震得略略有些生疼。

而再仔細凝神望望項逸手中的長槍,更是令他驚嘆。那巨大到了近乎畸形的槍尖,無論是長度,寬度還是厚度都要大過了自己手中大刀。再看其後烏沉沉又閃著金光的槍桿,這柄槍,竟然是通體金屬打造而成。

「怕不是得有近百斤了?」張郃暗暗怎舌。這樣的一柄槍,莫說長刀,便是當斧頭用,也是綽綽有餘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大礙。反正這裏是自己的軍營正中,項逸就是再強,也不可能插上翅膀飛了出去。而周圍的重重士兵,無論如何也能將他輕鬆拿下了。

雖然嘴上說得狠,但張郃此刻的攻擊卻已經減了三分凌厲,雖然大刀在空中舞得呼呼作響,但真正招呼向項逸身上的卻不多。反正周圍有那麼多小兵卒子,又何苦勞動自己去跟項逸玩命?

然而奇怪的是,眼見周圍的士兵已經向著自身圍攏過去,項逸卻似乎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依舊面上帶著微笑,彷彿遊戲一般隨手擋架著張郃的攻擊。

「袁紹,你還是考慮清楚吧,難道當真要就此翻臉麽?」

項逸哈哈一笑,一邊格擋著張郃的攻擊,一邊沖著數十步外的袁紹道。

「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在放狠話?」

袁紹不禁被氣得笑了起來,看來,面前這個小子,似乎只是個單純的好勇鬥狠之徒呢。在西涼那種地方能打下一片天下,恐怕也只是託了那蠻荒之地的韓遂與馬騰不諳智計的緣故吧?在這種絕地之下,竟然還以為自己有機會能殺得出去。

原本橫欄在項逸與袁紹之間,此刻正圍向項逸三人的,正是袁紹手下與先登部隊齊名的另一支精銳部隊。

大戟士!

袁紹能夠在河北叱吒風雲,短短時間內便兼並並、幽、冀之地,靠的可不僅僅是四庭柱的武力,更多的,則是他手下的精銳士卒。這其中,便以先登死士和大戟士為首。

先登死士,以巨盾為牆,以硬弩為兵,慣於待敵先攻。俟敵進入射程之後,迅即千弩齊發,矢如雨下。當敵人前鋒進攻受挫之時,再一躍出盾,揮刀進行近身殊死肉搏。這樣的兵種,最能剋製衝鋒中的騎兵突擊。界橋一戰中,公孫瓚最精銳的部隊,仗之以呼嘯幽燕之地的白馬義從,便是被先登死士一具擊潰。

而大戟士則是典型的重裝步兵。他們手中所握的大戟,並非呂布星殞那樣的畫戟,而是古戟,既是槍與戈的混合產物,槍尖在前,小枝在側。戟長達到兩丈,雖然不利揮動,但他們卻是不以格鬥為目的,隻依賴陣型緩緩推進而殺傷敵人。所有的大戟士都身披厚達一寸的重甲,普通的箭矢對他們幾乎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換句話說,大戟士完全可以看做是沒有馬匹,相比起來移動緩慢的呂布鐵騎。當一千名大戟士結成陣型向前推進的時候,那幾乎是完全無法阻攔的威勢。普通的輕步兵,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去抗衡這樣的移動鋼鐵叢林。而騎兵對他們的正面衝鋒,基本上和自殺沒有任何區別。

包圍圈緩慢而堅定地縮小著,自十丈到五丈,再由五丈到三丈。挺立在大戟士手中的戟鋒,密密麻麻布成了絕命的殺網。一旦合攏,便是項逸三人束手就擒的時候。

又或者是……斃命的時候。

袁紹卻驚奇地看見,項逸卻依舊毫不擔心的樣子,只是向著身後的那個老頭笑了笑,說了一句:「黃老,既然如此,那下面就拜託你了。」

「安啦!老頭子我出馬,你就放心好了!」

項逸身後那一直沒有出聲,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的老頭,聞言哈哈一笑,向著項逸應了一聲。

然後,便是「當」地一聲傳來,袁紹的頭頂隨之一涼。

還在恍惚之間,袁紹本能地伸手向頭頂摸去,觸手處卻並非冰涼的金屬質感,而是一根根自己的青絲。

原本在那裏的頭盔……去了哪裏?

直至這時,袁紹方才看見,那老頭手中,已經握住了一柄等身長的長弓。

紫杉為臂,鮸鰾為膠,麂筋貼內,犀角貼外,一道細近不可見的弦將那柄長弓反曲得幾乎將要折斷一般,看那閃動的光芒,竟不知是什麼金屬製成。

袁紹雖然身為諸侯,不必親身上陣,但弓馬倒也並非完全不通。像這老頭手中弓這般細的弦,竟是袁紹生平僅見。越細的弦,對於射手來說便越是危險,而這樣一根細如髮絲的弓弦,稍有不慎,手指便會被那強大的反衝力輕易崩飛。

而能用得了這樣的長弓的人……絕對是世之罕見的強者啊!

自己的頭盔,難道是……

袁紹慌忙抬頭向上看去,自己的頂盔上已經多了兩個對穿的小孔,正是被一箭穿過,而那力道卻並非將它帶往自己的後方,而是將這頭盔平平地自原地擊向天空。

而從掏弓,到拉弦,再到射出,這一系列的動作,自己竟然完全沒有來得及看清!

方才……這一箭若是再低個兩寸……

袁紹的額頭開始滾落大顆大顆的汗珠,脊背上也開始冒起一連串的雞皮疙瘩。

自己方才,竟是打鬼門關生生走了一遭回來。

只是不知,那個老頭的這一箭,究竟是故意,還是……

看見袁紹已經回過神來,黃忠的臉上浮現出了傲然的笑意。

隨後,再拉弓。

叮噹之聲不絕於耳,袁紹仰著頭,木愣愣地看著天空之中怎麼也落不下來的頭盔,一絲口水自嘴角緩緩流淌而下。

就連包圍著項逸三人的大戟士,竟然也齊刷刷地望著天空中那個頭盔,停止了前進的腳步。

似乎時間突然停頓,所有人都已經靜止,只有黃忠那一雙快得令人看不清的手在弓弦之上擺動不停。

以及……因為太過密集而由嘣嘣聲變為了嗡嗡聲的弓弦振動,還有天空中如同風過銅鈴般的一連串清響。

「這個老頭是什麼人!」

「這個老頭是什麼人!!」

「這個老頭是什麼人!!!」

袁紹的心裏,只有這唯一的一句話在反覆轟鳴著。

第一箭,便將袁紹的頭盔自頭頂射飛。而羽箭不僅是隻穿透了頭盔,沒有擦破袁紹的一絲頭皮,更是將頭盔垂直地擊飛向了天空。

而此後,黃忠如疾風暴雨般射出的數十箭,竟然每一箭都穩穩穿透在空中不停下落的那隻頭盔,沒有一箭落空。

每一箭擊中頭盔,都會在爆發出一聲清響之後,穿過頭盔激射而過,隻留下兩個小孔證明自己曾經到來。而原本正在下落的頭盔,便被這一箭之力重重推向天空。

然後,當它再度下落之時,下一箭便已再度將它擊回天空。這隻可憐的頭盔,就彷彿跳舞一般,被一連串的羽箭射得在空中上下顛簸跳動個不停,竟然始終沒有機會落下地來。

而更可怕的是,竟然沒有一箭,將這個頭盔推向袁紹的身後。無論被擊中了多少次,這隻頭盔跳躍的範圍,竟然始終是在袁紹的頭頂正上方。

每一箭都是斜向射出,而在擊中頭盔之中,卻只有向上的力道被帶到了頭盔之上,而前飛的力道則完全控制在了箭支本身之內。這……該需要多麼可怕而精密的力道操縱能力!

袁紹這下已經可以確信,方才的第一箭,絕不是失手錯失,而是那個老頭的有意示威之舉。

那麼說……如果方才他想殺自己的話……

「叮」地一聲脆響,終結了頭盔在空中被反覆蹂躪的過程。最後一支羽箭穿過頭盔飛向遠方,只有頭盔在空中翻轉個不停,向下落去。

然後,「噗」一聲,順順噹噹地套在了正仰面癡癡望天的袁紹臉上。

袁紹這才自此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伸手扶住蓋在臉上的頭盔,在頭頂磨正安好,但手指觸及那頭盔之上一個個如鑽頭鑽出的空洞,方才醒悟過來不妥,急忙又一把將頭盔自頭頂揪下。

眼前的頭盔,已經被那個老頭射成了篩子。一個個孔洞彷彿一張張大開的嘴巴,肆無忌憚地嘲笑著面前的袁紹。

「嘶……嘶……」

袁紹惱羞成怒地將那隻頭盔重重摜在地上,伸出一隻手顫抖地指著黃忠,但咽喉卻因為極度的憤怒與恐懼而不聽使喚,甚至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無法發出。

「袁小子,你也太不愛惜東西了吧?這可是老頭子我辛辛苦苦給你做的淋浴水灑啊,居然就這麼往地上摔?」

黃忠笑呵呵地將手中長弓放下,搖了搖頭,皺著眉頭道:「莫非,嫌老頭子我的手藝還不夠好麽?」

「混蛋!」

身周的五十名先登死士,此刻也才終於反應了過來,湧到袁紹的身前,人疊人地搭成了一道兩人高,三層厚的盾牆,將袁紹重重攔在了身後。

雖然已經看不見袁紹的臉,但盾牆之後傳來的咆哮,依舊清晰地昭示著他的燎原怒火。

「老匹夫!今天我跟你沒完!上啊!把這個老混蛋給我宰了!沒有他的人頭,你們就提自己的頭來見我!」

在眾多的手下面前受到如此的羞辱,這是袁紹有生以來從未經歷過的慘痛失敗。更重要的是,方才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離自己是如此之近。

長箭破空,颯指袁紹。

即便只是弓弦的震響,都已經令得周圍正要圍上前去的大戟士們行動為之一澀。

一根比之前更快更疾的羽箭,自黃忠手中長弓之上飛出。箭頭劃破空氣發出的激波,甚至在空中帶出了明顯的痕跡。

即便是先登死士所搭出的三重盾牆,竟然都擋不住這一箭之威。

木屑紛飛,血花四濺。

羽箭輕鬆地穿過三道盾牆,與三具肉體,最後才以雷霆萬鈞之勢定在絲毫來不及反應的袁紹雙腿之間。

顫巍巍晃動的箭羽,則正好在袁紹的襠下摩擦個不停。

「袁……紹!你真的想死麽!」

黃忠的蒼勁有力的聲音自盾牌後清晰地傳到了袁紹耳中,帶著一絲明顯的惱怒之意。

方才對著袁紹頭盔射出的幾十箭,實則已是給了他機會。既是警告,也是台階。但令黃忠沒有想到的是,袁紹竟然如此冥頑不靈,竟然非要置他們三人於死地不可。

簡直……就像是個任性的孩子一般!

袁紹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襠下那支依舊隨著慣性嗡嗡作響,顫動不已的箭羽,頭皮已經全酥麻了。

好可怕……

即便方才射飛自己的頭盔,可以用出其不意來解釋,但在這樣的重重護衛之下,竟然能一箭射穿三層巨盾……那麼,面前這個老頭若是有心要殺自己,那豈非……

袁紹的牙關微微打顫起來,勉力向著左側悄悄挪動了起來。隔著三重盾牌,即便他能射穿,也不可能依舊那般精準吧?方才,想來應該只是記著了自己原本所站位置而已。

然而,剛剛隻挪動了一步,一支羽箭再度穿越三層巨盾的防禦,生生釘在了自己的左腳邊緣。

三面巨盾洞穿,三名精銳的先登死士倒伏地上。

再也不敢稍稍挪動半步,冷汗涔涔,打濕了袁紹的整個後背。

這……這絕不是巧合!

「袁紹……不要再挑戰老夫的耐心了!」

盾牌對面,黃忠聲音裡的怒意越來越明顯:「你不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也不想取你的性命。但是你若是依舊這麼冥頑不靈,下一根箭停留的地方,就是你的額心!這裏人再多,也未必能護得了你周全!」

袁紹的喉間格格作響不停,半晌,終於咬著牙,大聲喝道:「散開!放他們走!」

黃忠冷哼一聲,收起手中長弓,勒轉馬頭,向著來時方向走去。而方才包圍著三人的大戟士,已經在袁紹的命令之下散出了一條道路。

所有望向黃忠的眼光裡,都帶著顯而易見的敬畏。

「等……等等!」

聽見盾陣對面的馬蹄聲掉頭而去,袁紹急忙開口叫道:「閣下……閣下何人!」

無論如何,吃了那麼一個大虧,總不成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吧?袁紹現在開始痛恨自己,此前竟然將那個老頭渾沒有當成一回事。沒想到,竟然是如此恐怖的一個角色。

自己一聲令下,部下們一擁而上,便是這三人有十條命,那也是必死之局。但自己,只怕也要落個殉葬的下場。

「長沙黃忠,黃漢升!」

蒼老而矍鑠的聲音遠遠響起,充滿了驕傲與自信。

「對了,順便說一下,在我們離開軍營之前,希望你一步都不要動。」

黃忠的聲音繼續響起,帶著赤裸裸的威脅之意。

「如果妄想著能夠藏起來之後,再派人圍攻我們,只怕,你會後悔……」

「老夫的箭,應該還是要快過你的腿些……」

「三百步之內,要取你的性命都是易如反掌。」

儘管這樣的話,聽起來似乎太過玄幻。隔著三層盾牆,竟然還敢宣稱三百步內都可以以箭取自己的性命,這樣的話若是放在從前,袁紹只會大笑著嗤之以鼻。

但現在,他竟是不敢不信!

三百步內,你命由我不由天!

在袁紹看不見的盾陣對面,黃忠與項逸兩個人,正控著韁繩緩緩前行,周圍林立著的無數袁紹軍士兵,竟然引不得兩人的一絲注意。兩張輕鬆自若的臉上,施施然毫無緊張之色。

而徒步行進的慈苦,依舊如來時一般,低眉順目地走在為了遷就他而放慢馬速的二人身後。

十萬大軍中,來去自若。

袁紹的雙腿,依舊戰慄個不停。

「黃忠……長沙?那個廢物一般的韓玄手下,竟然會有這等可怕的人物?」

儘管有著盾牆相隔,什麼都看不見,袁紹還是死死瞪大了眼睛望向黃忠三人遠去的方向,在心中默默念叨著。

方才的那一刻,是他有生以來,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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