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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燎原》天火039
第039章

失去了先登死士的威脅之後,這一戰終於全面展開。

兩萬人的預備隊從曹操陣營調上了戰線,而初始的第一批先陣撤回本陣休養之時,已經隻殘餘了五千多人。

而第二陣所面對的,則是袁紹軍的三萬增援梯隊,與原本先陣殘餘的萬餘兵馬。

鏖戰再起。

「元讓……怎樣了?」

本陣之中,曹操面色凝重地望著被士兵們抬下前線的夏侯惇問道。

「回稟主公,夏侯惇將軍身上受了十一處箭傷,雖然並無致命之處,但傷勢依舊頗重。更何況……」

抬回夏侯惇的那名士兵抱拳恭然答道,隨即看了看身側已然陷入昏迷的夏侯惇,面色為難道:「夏侯將軍下身中箭,只怕……」

「下……下身?」

曹操一愣神,隨即仔細望向夏侯惇的下體處。那裏的箭矢已經被他當場拔去,雖然已經做過了緊急的止血,但整片被鮮血所染紅的下體依舊顯示出了那裏傷勢之重。

「不過!夏侯將軍真可謂神人啊!」說到這裏,那小兵面上頓時又顯出了興奮之情,眉飛色舞道:「身中先登死士十餘箭,依舊不減威風!渾身浴血,竟然還欲圖奮戰不休!若不是我們兄弟拚死護住他搶回,只怕夏侯將軍還要衝過去再殺一場!即便如此,夏侯將軍的那一句『父精母血,不可棄也』依舊震撼了全軍!他戰場之上,生食自己的……那個的雄姿,實在令小的終生不敢或忘啊!」

「生……生食?」

甘寧與孫策死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面前擔架上那個渾身血跡斑斑,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男人。

聽那小兵的說法,難道他竟然……

一陣翻湧,自兩人的胸腹之間滾起。

而項逸與黃忠,也是心中一陣悚然。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豈止一個狠字足以形容的?

「嗯……知道了!」

曹操揮了揮手,面上帶著一絲感動與惋惜,俯身下去,望著夏侯惇的面龐,儘管明知昏迷中的他聽不見,依舊輕聲開口道:「元讓,今日敵強我弱,若要求勝,如此的佈置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在我心中,又何嘗願意讓你們兄弟去冒險……你今日的傷勢,實在並非我能料到……若是日後真的……真的不幸……」

曹操嘆了口氣,「我也不會讓你這一脈絕後……總之,你安心便是了。」

項逸聽見曹操的話,心中一動。聽他的意思,竟然若是夏侯惇此傷不愈,日後不能人道,曹操便要過繼一個兒子與他。

曹操隨後細細叮囑了那名士兵一番,囑咐他好生看護夏侯惇,速速招醫官前來治療,隨即才轉回項逸眾人身旁。

項逸望了望被士兵抬回營帳的夏侯惇,向著曹操一笑道:「你對自己的手下倒是真不錯。他若是日後真的因了此傷不能人道,莫非你也真的過繼一個兒子與他?」

「那又有什麼不可以?」

曹操淡淡一笑道:「我起兵至今,若不是這些宗族兄弟,又焉能有今日的局面?元讓、妙才兄弟,不但對我忠心耿耿,兼且才能出眾。今天……今天的戰事又令元讓受到這般重傷,我若不對他們好一些,自己也不會安心。」

項逸深深望了一眼曹操,微笑道:「看來,你的確是個好主公。」

曹操也一笑道:「只可惜,還是有人不願為我效力。」

項逸淡淡一笑,不再接下話頭。曹操也不再多談,只是望著前方的戰線嘆道:「縱然一舉全殲了袁紹的先登,但我軍目前的兵力依然遠遠不及。而且……袁紹手中還有一支大戟士未曾丟出。更何況,顏良文醜二將,我軍之中還沒有哪一個武將能夠正面相抗。」

項逸點了點頭。前線戰局雖然再度穩定下來,但袁紹手中握著的牌,還是要多過曹操一籌。只不過,令他奇怪的是,過去了那麼久時間,為何曹操的手下依然只有那幾個宗族之內的將領,卻沒有招募一名才堪大用的武將?

以自己往日在關東聯軍之中所見,以及今日所看到的情景來看,曹操這樣的人,至少在知人識人方面算得上是當世一流了。以他的做派,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帳下寥寥才對吧?

項逸望了望曹操一眼,心中疑惑卻沒有問出口,只聽他繼續道:「我本以為,先登死士被我的虎騎一戰盡殲,而派來追擊虎騎的那支騎兵,卻又被豹騎攔住,袁紹此刻應該暴跳如雷,一舉將大軍全都壓上才是。但現在,竟然依舊那麼不急不躁,實在是令我想不到啊……」

項逸笑了笑。以他對袁紹的了解,似乎的確不像是能夠這般沉得住氣的人呢。即便麾下武將謀臣能夠竭力規勸,只怕他也不會聽得進去。但如今,袁紹軍那裏竟然依舊是軍容整齊,沒有半點躁動的模樣。

「若是他就這般穩紮穩打,你待如何?」

項逸笑了笑,開口問道。

曹操凝眉思索一番,展顏搖頭道:「不,不會。袁紹若是就這般與我一分一分的兵力對耗下去,最後敗的終究是我。但……他絕不會選擇這樣的做法的。呂布在雍州擁兵十萬,又有一萬精銳鐵騎在手。而他自己,更是身背天下最強的稱號。袁紹志在天下,那麼心中最大的敵人,必然是呂布了。若是與我在這裏消耗了太多的實力,他又有什麼本錢再去與呂布對抗?」

曹操說到這裏,哼哼笑了兩聲:「在袁紹的心裏,我只不過是他稱霸天下的坦途之上,一顆小小的石子而已。若是踢走我這顆小石子,都要耗去他大把力氣的話,他還怎麼去鏟走之後的大樹?所以,他只不過是在想著抓住我的破綻而已。最希望避免打成消耗戰的,絕不是我,而是他袁紹!」

「有理。」項逸低頭思索了一會,贊同道:「那麼,你覺得袁紹會怎麼做呢?」

曹操笑道:「很簡單。若是這樣雙方遞增預備隊,一個梯次一個梯次地打下去,最終只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所以,袁紹唯一的選擇就只能是期望以騎兵與猛將,突破戰線的一點來造成我全軍的崩潰了。這樣的正面總力戰,只要有一點崩潰,自然全軍自亂。」

項逸聞言,搖了搖頭,皺眉道:「雖然這是唯一的辦法,但似乎並沒有什麼實施的可能吧?你們這一戰的戰場,被限定在了這麼一個狹小的圈子裏,包抄,合擊之類的戰術統統失效。除去中間的戰線之外,兩翼都隻餘下了窄窄的空隙。而無論哪一方打算以騎兵自戰線兩段迂迴,都會輕易地被對方的騎兵所攔截。這樣的戰術,又該怎麼實施?」

「背面……的確是不行。」曹操贊同地點了點頭道:「如你所說,這樣的戰場之上,什麼戰術都無法實施。我不會給他的騎兵繞背的機會,也不會冀望於他給我這樣的機會。不過……背面既然不行,那麼為什麼正面不可以呢?」

「正……面?!」

項逸一愣,隨即面色大變,彷彿不敢置信地望著曹操:「你是說……無差別的……?」

「沒錯。」

曹操點了點頭,面上帶著譏誚之色:「以袁紹的性子,你以為他乾不出來麽?只要能夠有機會達成目的,他是不會在意那是用了什麼樣的方法的。」

項逸面色一沉,雙目電射向對面高懸著「袁」字大旗的陣營,心下一股怒火已然燎起。

他並不是個迂腐而不知變通的人。狄道一戰,焚盡韓遂的千餘殘兵,他連眼睛也沒有眨上一下。擊敗韓遂之後,北上襲取武威,儘管韓遂的兩個兒子都已經投降,但他依舊將他們全部殺掉,以絕後患。

但,那僅僅是對敵人而言。項逸一向深知,對敵人的同情便是對自己的殘忍。在戰場之上若還是心慈手軟,那只會害了自己,與那些追隨在自己身邊的人。為了達成心中的那個目標,縱使化身修羅,項逸也在所不惜。

而長安城中,與元直的那一番夜話中,儘管項逸以一句近似於胡攪蠻纏的話打混了過去,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卻依舊沒有得出那個結論——若是為了天下人的幸福,去犧牲一城之人,那究竟是值得還是不值得。

但,不論是以什麼理由,犧牲自己的同伴,或是追隨著自己的人,那都是項逸絕對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一直冷眼旁觀的周瑜看見項逸此刻生冷的表情,心中一嘆,輕聲問道:「你……覺得袁紹這樣的做法不對?」

「難道你覺得這樣的做法是對的?」項逸冷冷掃了周瑜一眼,反詰道。

「我可沒有這麼說。」

周瑜笑了笑,向著項逸擺擺手道:「別沖我那麼大火氣。我只是想提醒你,若是袁紹不這麼做,或許他手下死的人,將會更多呢。」

「那是……不一樣的。」

項逸冷笑一聲道:「死在自己同伴的刀下,與死在敵人的刀下,那完全是兩回事。」

「看來……你倒是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呢……」周瑜淡淡一笑道:「只不過,在這樣的亂世中,居然還能碰到你這樣的人,也可算得上是奇跡了。要知道,現今的天下,恐怕還是抱著袁紹那般想法的人比較多呢。」

「是麽?我倒不這麼認為。」項逸哼了一聲道:「與其說是我的理念不合於天下的理念,倒不如說是天下的理念與我的理念不合吧?」

「哪一種想法才是正確的,我們姑且先不論了吧。」周瑜做出了個討饒的動作,笑道:「只不過我想知道,你難道覺得以你一人的想法,可以與整個天下對抗麽?」

項逸面色嚴肅地望著周瑜,一字一句地道:

「第一,我並不認為這樣的想法,只有我才擁有。至少我相信,我的兩個好友,都是這樣想的。」

「第二,即便真是如此,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即便我不能扭轉天下人的想法,但只要我自己能夠自始至終將它貫徹於心,那也足夠了!」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周瑜點點頭,微微一笑道:「不僅是個理想主義者,同時還是個頑固的理想主義者呢。如果你的那兩個好友都和你一樣有趣的話,還真希望以後有機會能見一見呢!」

「或許,會有機會的……」項逸淡淡一笑,點了點頭道。

此時,遠方的袁紹軍本陣之中,兩支騎兵已經馳出,向著戰線而去。

「果然一如我所料呢……」

曹操微笑著望向那兩支騎兵,轉頭對項逸道:「若是為求一擊成功,袁紹的這兩支騎兵,必定是以顏良文醜二將領軍了。而我的麾下,卻沒有能與這二人抗衡的將領。原本冀望的劉備,此刻卻被這結界擋在了外面,所以……」

「明白了。」

未待曹操說完,項逸已經點了點頭道:「阻止他們騎兵的突擊,再擊敗顏良與文醜。最好,能夠將他們斬殺當場。這樣,袁紹軍士氣被奪,你便可以一舉將他們盡數擊潰了,對吧?」

「沒錯。」曹操笑了笑道:「今日一戰,若非有諸君到來,我要取勝只怕還殊為不易。」

「一樣也有機會。」

項逸哼了一聲道:「儘管你麾下的將領並沒有能與這二人抗衡的實力,但以你方才豹騎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來看,只要窺中機會,要斬殺這二人一樣不難。只不過……你的豹騎只怕就要折損不少了。」

曹操笑了笑,算是默認了項逸的話。的確以這五百豹騎的實力,若是生生硬撼,顏良文醜也只有飲恨當場。但這般的折損,卻不是他能夠承受的了。

「既然目前我們暫時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那麼這份力還是該出的。」項逸笑了笑,提醒道:「只是你卻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一旦袁紹軍崩潰之後,該怎麼做。」

曹操聞言一笑:「那是自然。別忘了,我與你們一樣,都困身在這結界之中。難不成,只有你們想出去麽?」

「那就好。」項逸說完,轉頭望向身側一同赴約的幾人,微微一笑道:「和顏良文醜這樣級數的武將交手的機會可不多啊,有誰……願意出馬的?」

「乾架這種事情,怎麼能少得了本大爺呢!」

甘寧第一個哈哈一笑,大踏步走上前來,身上的鈴鏈隨著步伐晃動不休,叮鈴鈴響個不停:「哦啦哦啦,這一次就讓袁紹軍的那幫笨蛋知道,我鈴之甘寧可不僅僅是在長江之上才能稱雄哦!」

孫策也忙不迭地叫了起來:「還有還有,也算上我一個!這次出來,還沒跟人認認真真交過手呢!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怎麼能錯過!我……」

話還沒有說完,便感到腰間一緊,皺眉回頭望去,只看見周瑜拉著他的腰帶,那張俊秀的臉沖他搖了一搖,皺眉道:「不行,不許去。」

「喂!為什麼不讓我去!那可是顏良和文醜哎!一輩子都未必能碰上這樣的機會了啊!」

孫策沒料到這種時候竟然會被周瑜攔下,不忿地嚷了起來。

「伯父說過讓我看著你的。兩軍交戰,太過兇險。萬一有什麼不測,這樣的責任我擔不起。」

周瑜面色平靜,堅定地搖了搖頭。

「喂……公瑾……小瑾瑾……親親小瑾瑾……老頭子是我爹又不是你爹,你幹嘛那麼聽他的話啊?」

孫策垮著個臉,拉著周瑜的手晃個不休,滿臉諂媚:「這裏又不會有人告訴老爹,你還怕什麼?與這樣的猛將交手的機會太難得了~就一次,好不好?就那麼一次!你就讓我爽一次嘛~」

「呃……」

項逸頓時面上拉下三條黑線。一個滿臉陽光燦爛,頭扎紅巾,身形矯健的英武少年,拉著另一個沉靜如水,雖然風格迥然不同,但卻俊秀柔美更勝於他的同伴苦苦哀求著「讓我爽一次」的話,實在是令人不得不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啊……

「都是被元直那個混蛋給帶壞的!」項逸在心中狠狠罵了元直兩句。都是那個傢夥,整天腦子裏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東西……

周瑜依舊冷冰冰地搖著頭,無論孫策如何苦苦哀求,始終還是不肯鬆口。

他與孫策兩家,向來為世交。在孫堅眼裏,周瑜幾乎便等同於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孫策與周瑜之間的感情,也的確如兄弟一般親密無間。而周瑜沉穩的性子,機變的心思,對於大大咧咧,腦子少根筋的孫策也的確是最好的互補。正因如此,孫堅才能放心地將這個連自己都頭疼的兒子交託給周瑜。

周瑜也的確不負所託,儘管孫策飛揚跳脫,孫堅也時常管不住他,但面對這個莫逆摯友之時,卻往往比在自己的老爹面前更為聽話。

苦苦哀求許久依然不果,孫策拉著臉重重哼了一聲,轉過了頭去不理周瑜了。但縱使以他的身手,不知好過周瑜多少,卻也不敢逆了周瑜的意思,強行衝上陣前去。

「呵……年輕人的事,老夫就不摻乎了。有你們二人,要擊敗顏良文醜應該也是夠了。」看見項逸望向自己,黃忠撚著花白的鬍子,笑了笑搖頭道。在山丘頂端,項逸與甘寧的那一戰,他自然是盡數看在了眼裏。這兩人的身手,已是天下頂尖武將的級數,他自然不會擔心。

「既然如此,老將軍便在此休息一會吧。」項逸笑著點了點頭道。儘管還未與顏良文醜兩個河北最富盛名的猛將交過手,但項逸心中,的確滿懷著信心。黃忠去不去,的確不算什麼重要的事情。

項逸望了望慈苦,見他依舊是低垂著頭,不發一言,只在那翕動著嘴唇一顆顆撚弄脖子上的佛珠,情知也不必問他。只是開口問道:「慈苦,此間事畢,你有什麼打算?」

慈苦抬起眼皮,淡淡道:「小僧原本心性不堅,方才受了這心魔誘惑,來到此處。此等貪慾,自當斬去才是。一俟此間事畢,小僧便回徐州,坐上三年苦禪以斬貪念。」

「好吧……」項逸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安心留在這本陣之中好了。待這結界破去,我問孟德公借匹馬來與你。你若是單靠這雙腳走回徐州,那豈不累死了?」

慈苦卻搖了搖頭道:「多謝施主美意。但出家人視眾生平等,佛祖教誨,不得以牲畜為騎。」

「好啦好啦,項逸你別管這傢夥!他們那幫人,稀奇古怪的名堂多得很呢!」甘寧揮了揮手,不耐煩道:「破了陣,隨便他愛去哪去哪好了,廢話那麼多幹什麼,顏良和文醜那兩個傢夥你還打不打了!」

項逸暗暗苦笑了一聲,沖著一臉不耐煩的甘寧點了點頭:「知道了,那這就走吧!」

各自領著曹操所撥出的兩千騎兵,項逸與甘寧二人馳出了本陣,向著袁紹軍的那兩支騎兵迎去。

孫策一張苦臉,望著絕塵而去的項逸與甘寧,心裏一千一萬個不情願,但卻只能無可奈何地摸著背上噬天巨劍的劍柄,在心中抱怨罷了。

項逸的心中,卻還在想著慈苦。

這一次被劉篌召集而來的眾人中,呂布看起來似乎是與劉篌有著某種神秘的關係,自己則是被呂布所喚來。而餘下的眾人,則各自都是孔明所言的隱曜中人。

項逸還記得,當時劉篌初登場,口中說過幾個星名。

日曜,句陳,辰星,月曜,冀忽。

這五個隱曜中,唯有月曜歸屬於計都之內。而周瑜看起來並非武將,身上也沒有半絲氣勢,反倒給項逸的感覺更為接近孔明那般。想來,必定是計都曜中的月曜了。

甘寧說過,他所背負的星命,是羅睺之中,掌控水之力的辰星。那麼,餘下的黃忠、慈苦與孫策三人,應該便是分別對應於日曜,句陳和冀忽了。

按照孔明之前的推斷,羅睺曜的背負者,各自都擁有著本身的異能,並且是適用於戰場之上的異能,比如閻行的瞬閃,龐德的金屬操控。以及自己方才見到不久的,甘寧的冰刃。

如此看來,慈苦雖然身為比丘,但身上依然應該同樣背負著隱曜所帶給他的星命,與那份異能才是。但以他的身份,不得殺生,不得騎馬,這樣的人,看來是不會有什麼上戰場的機會了。方才與他們一同相處那麼久,不論是在面對劉篌與他那個詭異的侍童時,還是身處袁紹軍的重重包圍時,慈苦看起來都沒有一絲出手的意思,只是默默隨著他們而已。

「看來是浪費了呢……」

項逸暗暗在心中想道。不過,這也未必算得上是什麼壞事。亂世之中,能夠保持自己雙手的潔凈,也算是難得了。若他真能雙手不沾血地平靜過完這一生,那倒也不錯。

畢竟,自己與孔明、元直一直以來所期盼的,不就是帶給天下人這樣的生活麽?

項逸自嘲一笑,握緊了手中霸王。

「主公,屬下有一事相稟!」

望著項逸與甘寧遠去的身影,此前一直侍立在後的荀彧向著曹操輕聲道。

「呃?文若?有什麼事?」

曹操似乎沒想到荀彧突然開口,奇怪地望了望他,看見荀彧雙眼不動聲色地向著身後的周瑜等人一掃,心中會意,笑了笑道:「到一旁說吧。」隨即向著周瑜等人招呼了一聲,與荀彧邁步走遠。

直到已經走出許久,確信那四人已經不可能聽見自己的對話,曹操才停下腳步,凝聲道:「什麼事?」

「只是想問一問主公,是否這一戰,便交給那幾人了?」

荀彧面色肅然,緩聲問道。

「嗯,既然有他們幾人,那看來也用不著動用我們自己的人了。」

曹操點了點頭道:「原本就打算盡量藏著這三人,留待日後對付呂布之用。只不過……突然在這戰場之上,冒出這麼個詭異結界,劉備那頭的武將倒是用不了了,這才不得不做好讓他們在這一戰登場的準備。現在,卻是沒這個必要了。」

「但是……會不會不夠穩妥?」

荀彧面無表情地略略沉吟,繼續道:「顏良文醜畢竟是當世名將,那個甘寧想來倒是還行,但那個項逸……未必是他們的對手吧?」

項逸如今已是稱霸西涼,名震天下。雖說當下的勢力還算不得多大,但僅以名聲而論,短短數月之間便自崛起的他,只怕已經躋身天下一流強者的行列。但聽他的口氣,竟然將甘寧看得比項逸更為重要。

「甘寧?那個水賊?」

曹操不禁訝然失笑道:「文若,你今天這是怎麼了?項逸可是如今天下聞名的西涼麒麟兒啊,你居然會覺得,他還比不上那個長江水賊的首領?」

荀彧的表情,看上去卻一點不像是在開玩笑:「是的……因為……」

「那六個人中,除了項逸之外,都是屬下與奉孝的……同類!」

……

「你是說……」

曹操眯縫起了眼睛,仔細盯著荀彧的臉,嘴巴微微咀嚼著:「除了項逸之外,他們都是……暗曜?」

「是的。」荀彧再次肯定地點頭:「儘管彼此之間並不認識,但我們冥冥之中還是能夠有那麼一絲互相間的感應。方才在主公身邊,屬下已經再三確認無誤。若是奉孝也在,屬下與他,必定會得出同樣的答案!」

儘管這個角度已經被叢叢營帳與士兵擋住,但是曹操的目光依舊無法剋製地望向周瑜等人身處的位置,一絲尋味遊動不息:「一次出現了……五人?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點。屬下也不知道……」荀彧沉聲道:「但,這五人的的確確都出現在了屬下的眼前,若是屬下沒有把握,也不敢如此貿然向主公稟明。」

「若真是如你所說,那麼甘寧要對付顏良與文醜,的確是有著把握。不過,我倒不認為項逸反倒要弱於他。」

曹操笑了笑道:「關東十九路諸侯討董之時,你還沒有投效於我,故此項逸那一戰,你卻是未曾見過。」

說著,曹操悠悠望向天空,陷入了追憶之中:「那一戰,項逸僅僅領著五千前日慘敗於呂布鐵騎之下的河內軍殘兵,僅靠著這一支孤軍登城……」

「當時的關東聯軍之中,儘是些蠅營苟且之徒。這五千河內殘兵,本是眾人追之而不可得,最後只能將他們派上戰場送死的。既然大家都想要,那就乾脆都得不到。話說起來,這還是對面那個袁本初昔日打的主意……」

曹操笑了笑,蒼然道:「但是,沒有人能夠想到的是,這一支原本純粹是炮灰的部隊,竟然在那一戰中爆發出了令所有人都為止震驚的戰力。只差一絲,只差一絲機會,他們就能夠奪下虎牢關的城頭了!」

「我還記得,在城下的軍陣之中,項逸手裏隻提著一把普通的單刀,在城頭之上拚殺不休。凡是他所在到的地方,便是一片哀號與屍體。若不是……若不是後來呂布的鐵騎自城下橫掃而過,只怕虎牢關,當時便被我們給奪下來了。」

「但,他畢竟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武將而已。和我們隱曜相比……」

荀彧還待再說,卻被曹操打斷:「隱曜又如何?按照你所說的,呂布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武將而已。但沒有背負星命的他,不依舊是當前世上最強的武將麽?」

曹操擺了擺手道:「你方才見到項逸與甘寧兩人身上衣衫的破裂沒有?若非這兩人之間曾有過一戰,便是他二人曾並肩對敵過。而項逸與這五人身處一起之時,身上的氣勢卻絲毫不弱,而那五人,也沒有一點俾睨的模樣。若是項逸身手不及他們,又豈會如此?」

荀彧點了點頭道:「主公所言的確不假。倒是屬下疏忽了。」

曹操嘆了口氣,悵然道:「只可惜,這樣的人才,卻不能為我所用……若是那時在關東聯軍之中,我的姿態能再放低一點的話……」

荀彧道:「主公何必為此懊悔?那三人,也未必便差過了項逸去。」

曹操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惋惜:「若論武力,或許他們均在伯仲之間。但……項逸所長,卻未必只是身手啊。阿虎那個樣子,連兵都帶不了,除了讓他上戰場殺人之外,還能幹些什麼?項逸卻能在短短時間內,自長安到西涼,驟然崛起,連呂布都對他不敢輕忽,又怎麼可能是個一勇之夫?」

「況且,昔日他單人獨騎闖到虎牢關下,箭射方悅首級回營一事中,我便已看出,此子不服則以,一旦若是對我心服,那麼必將一生效忠。我若是得了他,可以使之衝鋒陷陣,可以使之統兵廝殺,甚至……便是委以一城一州,使之坐鎮一方,想來都能得心應手。」

荀彧也輕輕一笑,但臉上卻依舊沒有絲毫笑意:「不過,現下項逸已經自立為一方之主,要將他再納入主公麾下,只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既然如此,主公又何必念念不忘?」

「沒錯……只是說起來,隨口感嘆一聲而已。」曹操哂然一笑,長聲道:「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日後若是有機會,說不定還要戰場相見。這些且不去管他了。」

說完,曹操皺起眉頭,凝色道:「現下我更想知道的,卻是為什麼這五個隱曜,明明分屬不同的勢力,卻都會一同出現在這裏。而他們的出現,又和這籠罩了我們的結界有什麼關係……布下這結界的人,針對的究竟是我,是袁紹,還是……他們五人?」

…………

「殺啊!」

如潮水般的袁紹軍士兵,層層疊疊地擠壓著曹操軍的陣線。先陣的曹操軍,已經因為過度的戰損與疲累,被撤回了本陣。而袁紹軍的先陣,卻因為始終保持著人數上的優勢,而還保留著大部分的戰力。再加上剛剛頂上的生力軍,此刻正是戰意最盛的時候。

一波又一波的衝擊,將曹操軍撞得有如風雨之中年久失修的小木屋般,搖搖欲墜。但儘管如此,卻始終勉力堅持著,在袁紹軍壓倒性的兵力優勢之下,沒有潰散。

紛亂的刀槍,在兩軍交接之處揮舞不休。每一剎那間,都有無數的鮮血飆飛向天空,都有無數的戰士倒在地上,變作逐漸冷卻的屍體。

超過了五萬人聚集在結界中心,形成了一道長達數裡的戰線,將結界分為了兩個半圓。

戰線之上,到處都是廝殺、哀號、慘叫與血肉橫飛。

兩軍的將領,都已經接到了交待,不得將戰線拉長至某一個位置。所以雖然心中不解,但戰場,依舊還是只能局限在那窄窄的一條之上。

對於五萬人,這樣的長度還是太過狹窄了一點。

只有前排的士兵們,才能互相揮舞著手中的兵器,一次次將它們插入對方的身體,或是在下一次揮動中,被對方的兵器所插入。

而後排的士兵們,則只能瘋狂地叫喊著,竭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向著前方擁擠而去,直到前排的戰友盡數倒下,直面對方的士兵。

後方轟雷般的馬蹄響起。對於有經驗的士兵們來說,甚至不用回頭,都已經能夠聽出,那是己方支援的騎兵部隊到了。

「顏良大人!文醜大人!」

後排的士兵中偶有回頭的,望見了身後兩支騎兵隊伍中打出的旗幟,與一馬當先沖在最前的將領,不禁紛紛激動地高喝了起來。

「是顏良大人和文醜大人!」

「顏良大人必勝!文醜大人必勝!」

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響個不停。在他們的心裏,只要這兩個軍中最強的猛將出馬,勝利自然便已經近在眼前了。

然而,令袁紹軍士兵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身後馳來的騎兵,卻沒有如同往常一樣,自戰線的側翼迂迴過去,向著敵軍的背後插去,反倒是一步不停地,就這麼向戰線撞來。

平治的駿馬踏出得得的蹄聲,兩支騎兵隊伍如同兩枚箭矢一般,直刺向仍在交戰的兩軍戰線之上。

儘管選擇的都是己方士兵最為薄弱的地段,但原本戰線之上的袁紹軍,就超過了曹操軍兩倍的數量。高速行駛的騎兵鐵蹄第一下踏中的,自然是擠成了一團的己方士兵。

「喂!怎麼回事!」

「不要!不要啊!」

「你們這幫混蛋在往哪裏撞啊!嗚哇!……」

「顏良大人……不要!我們是自己人啊!」

哭叫聲,喝罵聲,慘嚎聲,同一時間在袁紹軍陣列的最後方響起。

顏良與文醜緊緊咬著雙唇,不去理會身下不停傳來的慘叫聲與骨骼碎裂聲,只是一個勁地率領著身後騎兵,向著前方猛烈地突擊。

只要……只要能夠衝破曹操軍的陣線就行了!

身為高級將領的他們,已然知道了在這片戰場之上所發生的事情。那片不知從何而來的結界,已經將這場戰爭演變為了最為簡單也最為殘酷,不死不休的正面搏殺。

沒有佯動,沒有迂迴,只有面對面的互砍,直到有一方死絕為止。

要打破這樣的局面,唯一的辦法就是連同己方的士兵一起,在戰線之上碾壓出一條突破口。

一條用自己人與敵人的血肉一同鋪就的突破口。

猝不及防的袁紹軍士兵,被己方的騎兵輕易地突破。馬蹄紛紛踩踏在那些步卒的背上,然後抬起,踏中下一個犧牲者。

困惑不已的曹操軍,望著面前那些在己方騎兵鐵蹄下掙扎的敵人,心裏不由都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們……那些騎兵難道是叛變到己方了麽?

不過,這樣的疑惑很快便被打消了。在穿越了己方的陣線之後,那些挺著手中騎槍的騎兵們,依舊不停地向著自己衝來。

「散開!散開!」

夏侯淵與曹仁一邊揮舞著手中兵器,一邊大聲吼叫著命令面對那些騎兵突擊的士兵們讓開通道。此前曹操已經交待過他們,這幫騎兵,自然有自己的騎兵來收拾。

在穿過了己方的士兵叢之後,顏良與文醜率領的這兩隊騎兵的速度已經大大地降低。然而在終於踏過了密密麻麻的己方步兵屍體之後,他們所看見的,卻只是一條隻散佈著稀稀落落的曹操軍士兵的通道。

儘管只有零星來不及散開的曹操軍士兵,但顏良與文醜的目的,卻並非是大幅殺傷敵軍,而正是撕裂曹操軍的戰線,造成一個突破口以打開這樣以人命對填的局面。

雖然並不知道為何曹操軍會主動讓開一條通路,此時似乎並不需要再去想那麼多了。兩隊騎兵齊聲高喝,向著那自動出現的空檔突去。

擋在他們行進路線上,依舊來不及拋開的曹操軍步卒,依舊努力地向著兩旁飛奔而去,但終究還是比不過快馬平治的速度,一個個被騎兵滾滾而至的鐵蹄碾壓而過,又或是被刺出的騎槍貫穿過身體,再甩至一旁。

「成功了!」

顏良與文醜盡皆在心中歡呼一聲。主公交待的任務,此刻已經完成了一半。餘下的,便是轉過頭來,對著正與己方交戰的曹操軍士兵發動反向的突擊。

而一旦第一線交戰的士兵戰意崩潰之後,潰逃的他們將會成為己方最好的先鋒,沖向曹操的本陣。而當己方順勢掩殺過去之時,也就是這一戰終結的時候了。

正當他們心頭興奮不已之時,卻發現,曹操軍陣營中的兩支騎兵,正好出現在了打開的通道入口處。

「突擊!」

兩支曹操軍的騎兵不用吩咐,自動排成了標準的鋒矢陣,向著面前的敵人高速衝刺而去。

看到面前的敵人並非之前所出現的那支輕易全殲了先登死士,渾身上下如同鐵桶一般的超重騎兵,又或是其後那支不著盔甲,手中兵器五花八門,戰力卻強悍得令人不敢置信的輕裝騎兵之後,顏良與文醜的心中都是同時一松。

既然對手並非那兩隊詭異莫名的騎兵,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衝上去!先衝垮他們!再把曹操軍的步兵一掃而空!」

顏良高喝一聲,揮動手中的長槍向前一指,領著身後齊聲應和的騎兵們繼續加速,迎著面前的敵人衝去。

高速運行的騎兵互相對面撞擊之時,留給他們的反應之間只有短短一瞬而已。在那一瞬之間,必須盡量地調整自己的重心,勉力躲過對手刺來的騎槍,並且還要保證手中騎槍遞出的角度與速度,確保刺中對方的要害。

但,無論怎樣躲避,在這樣的撞擊中,第一隊列的騎兵必然是死得最早最快的一批人。

四支騎兵兩兩相撞,砰然爆發出一陣由鮮血與殘肢組成的火花。一柄柄騎槍穿過對方的胸膛,將閃著寒光的槍尖蒙上一層血色,然後再刺入下一個犧牲者的身體,直到隨著握著自己的主人一併摔落馬下。

「呼」地一聲,一柄槍尖巨大如劍的長槍自人群中橫掃而過,輕鬆地劃開兩名袁紹軍騎兵的小腹,帶出大堆的內臟傾瀉而出,向著顏良重重掃來。

顏良反應神速地揮動手中鐵槍,向著那巨型長槍回來的方向一擋。金鐵交鳴之聲爆響,紛飛的火星幾乎如同爆開了一個小小太陽一般。

「好快!好重!好強!」

顏良心中第一反應,便是這三個詞。

擋下了這一槍之後,他才有暇凝眉望向面前揮出這一槍的對手。

他沒有穿著一片甲胄,只是普通的布衣而已,但這卻絲毫無損於他身上自然散發出的那股殺伐之氣。一張年輕的面孔剛毅而英武。他臉上帶著自然展露出的彪悍肅殺,猿臂狼腰,闊肩修頸,渾身上下都充滿的躍動的活力。一雙晶亮的雙眼中,閃動著熊熊燃燒著的戰意。

「難道……是那支騎兵中的人?」

顏良甫一思量,隨即便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雖然面前這個男人同樣身不被甲,手握非製式兵刃,但以他的身手,只怕還要遠遠高過方才那支騎兵的領軍之將。既然如此,又怎麼可能身為他的下屬?

「你……是誰?!」

兩軍的騎兵就在兩人的身周互相撞擊廝殺,揮動著的兵器與濺射的鮮血在兩人周圍閃動不休,但他們卻就這麼勒馬停下,互相仔細打量著對方。

「西涼項逸。」

項逸揚了揚腦袋,凜然道。

「哼……原來是你……聽說,方才你居然在我們本陣中之中鬧事,膽子還真不小。只是不知道,你的本事是不是也和膽子一樣大。」

顏良一聽項逸的名字,頓時冷哼了一聲。項逸與黃忠,慈苦三人去往自己本陣之中的事情,他已經聽聞張郃說過。

不過,張郃倒是礙於面子,隱瞞了自己與項逸交手的那一節。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令得顏良並沒有將項逸太過放在心上。

「試試不就知道了?」

「哼……若是當時我或文醜在,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有命站在這裏麽?」

顏良又哼了一聲道。在他想來,項逸年紀輕輕,成名也不過是這數月間的事情,論身手,怎麼也不可能及得上威名響徹河北許久的自己。方才的那一槍,雖然令他驚嘆不已,但也只是相對於項逸的年齡而言的。對於自己的強,顏良有著絕對的信心。

「那麼說,你就是顏良了?」

項逸冷笑一聲,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顏良。面前的這個傢夥,一張鐵板般生硬的面龐,兩道眉毛如同鋼刷一般劃過上半張臉,鼻樑如同鷹鈎般犀利,下頜比常人向前突出了半寸,看上去總是說不出的彆扭。

一絲譏誚的笑意劃過項逸的嘴角,隨即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喂,你嘆什麼氣!」

顏良皺著眉頭,雙眼冷冷盯著項逸,不悅道。

「我嘆你爹媽給你起的名字太沒道理。」

項逸哈哈一笑,皺著眉頭嘆道:「就閣下這幅容顏,怎麼也當不得一個良字,卻居然也敢叫『顏良』?」

「你……混蛋!」

顏良頓時怒不可遏,他與文醜二人相交多年,平素常以文醜的長相調笑取樂。有文醜在一旁反襯,卻總自認為自己即便不算什麼美男子,總也稱得上一個相貌堂堂,此刻卻被項逸如此譏諷,心中怒火騰地竄了上來,一挺手中鐵槍,便向著項逸刺來。

「怎麼?被我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

項逸再度哈哈一笑,手中霸王一磕,架住顏良的鐵槍,口中卻絲毫不停。

「只會逞口舌之利的小子,你爹媽沒教過你什麼叫做禮貌麽!」

顏良心頭怒極,一桿鐵槍如靈蛇般四處攢刺,在項逸周身舞動不休。

項逸一邊口中不斷出言譏諷不休,一邊手中霸王擋架個不停。儘管面上嘲笑不斷,但項逸心中卻絲毫不敢大意。

強!的確是……很強!

與他交過手的人中,若是單論自身技藝,排除掉諸如閻行或是龐德那般因為星命而帶來的異能之外,面前的顏良是僅次於呂布的一人了。虎牢關下與呂布交手的一紅一黑那兩個劉備部將,雖然與項逸並未交過手,但算來只怕與顏良相比也不過強上了少許而已。

項逸自己揣度,若是以自己在虎牢關下那時的戰力而論,只怕在顏良手上還走不過五十招,便要一敗塗地了。

無論是速度,力道還是出招的刁鑽程度,顏良都是當世一流的水準。手中一柄鐵槍上下紛飛,招招不離自己身上的要害部位。河北最強二將,的確並非浪得虛名的。

不過,說是僅次,那也只是因為余者與呂布的差距太過巨大而已。而以現在自己的實力,項逸相信已經凌駕於面前這名河北猛將之上了。

但是,超越是一回事,要在戰場之上殺掉對手,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縱使是自己強於顏良,但要殺掉他,只怕依舊不是那麼容易。若是他存心要跑,只怕自己也追之不上。

但要最大幅度地打擊對手的士氣,造成袁紹軍的全面崩潰的話……那麼,顏良便必須死在這裏!

既然如此,項逸便隻好用上一些小小的手段了。

「混蛋小子!今天一定要殺了你!」顏良怒吼著一槍槍自詭異之極的角度刺出,一張臉綳得更緊,雙目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在袁紹軍中,除了暴躁的袁紹有時會沖著他大發雷霆之外,余者誰不是向來恭恭敬敬?而即便是在戰場之上,也從來沒有對手敢與顏良這般嘲諷。

縱然他的性子一向比文醜要沉穩許多,此時也不禁怒火萬丈。

面前這個小子的腦袋,一定要留下!

他暴風驟雨般地攻出了數十槍,卻沒有一槍能夠刺中面前這個可惡的小子,已經令顏良越來越是不耐。

而他攻出了數十槍,項逸卻只是被動地招架,竟然連一槍反攻都沒有,也令顏良心中漸漸大意起來。

哼……西涼的麒麟兒,看來也不過如此嘛,還不是被我攻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看來,還是那塊小地方的能人太少,山中無老虎,猴子才能稱大王了!面對我河北名將顏良,畢竟還是差得遠呢!

顏良心中漸漸得意,手中遞出的攻勢也更為猛烈。原本一槍刺出,尚且還留下三分力道,隨時應對項逸可能的反撲,但項逸的擋架,看上去卻是已經搖搖欲墜,似乎自己只要再加上一丁點力道,便會馬上崩潰一般。

而顏良手中刺出鐵槍的力道,便這麼漸漸地長了上去。留下防守的力道自三分而兩分,再由兩分而一分,直至毫不留力,大開大合地狂攻起來。

但怒火中燒的顏良卻沒有醒悟到,在自己攻出七分力時,項逸的招架看上去便已經破綻百出,但自己全力以赴之時,依舊還是看似狼狽地招架著,卻始終無法真正刺中項逸一槍。

「殺得了我再說吧!」

項逸哈哈一笑,手中長槍劃出一道弧線,盪開顏良刺來的一槍,隨後卻繞回自己的身後,消失不見。

「左邊還是右邊?」

項逸眨了眨眼睛,雙目之中綻放一朵異色。

「什麼?」顏良方才蓄力而出的一槍被項逸擋開,正欲再刺,卻突然發現項逸竟然雙手都背到了身後,原本那一柄碩大的長槍,竟然消失無蹤。

不過正含怒酣鬥的他,此刻竟然顧不得反應,愣了一聲,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右邊吧……」

「錯了!」

項逸大笑聲中,霸王如疾電般自左肋之下驟然閃現,向著顏良的咽喉飛刺而出。

項逸此前,擋架了顏良所攻來的數十槍,卻沒有一招反攻,顏良焦躁與大意之下,已經絲毫不再顧及防守,只是揮槍猛攻個不停了。

在他心中,面前這個小子只有一張嘴皮子還算利索,本身的實力離自己卻還差著不少。在自己的猛烈攻勢之下,已經連招架都快要招架不住,又何必擔心他的反擊?

而項逸的這一槍,卻如同長空之上的驚雷一般,在顏良最始料不及的那一刻轟然綻放。

顏良刺出的那一槍,已經盡了自己全身的力道。而項逸的格擋,卻並不像是以往那般僅僅是架住長槍,反倒以比此前大上數分的力道,將自己的鐵槍斜斜磕開。

此刻來不及抽槍回擋的顏良,胸口已經露出了一大片空檔。如同分開了白花花雙腿的蕩婦一般,正向著面前的男人招手。

然後,便是項逸凝全身之力,自身後發出的一槍。

而此時的顏良,眼睜睜地望著向自己咽喉激射而來的那一槍,才驟然驚覺,眼前的這個對手,實力絕不在自己之下。

反手將槍收於背後,依靠自己的身體將長槍完全遮蓋而沒,再依靠上身擰動的腰力與臂力,腕力的結合所刺出的這一槍,其勢已經幾乎達到了人類的巔峰。

槍尖之前,已是模糊一片。顏良清楚,那是高速刺出的槍尖所帶出的風壓,將空氣扭曲所帶來的效果。這樣的一槍,自己若是在演武之中,凝神靜氣,聚集全副精力,往往也不過是在十槍之中刺出五六槍而已。

而面前的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子,竟然能在生死之鬥中,以這樣的姿勢,這樣的環境,在這樣的時機刺出這樣的一槍!

顏良突然覺得,自己身周的時間流逝得很慢很慢。自己甚至能夠清楚地看見,面前刺來的槍尖之上閃爍跳動的粼光與紋路,看見槍尖之前被壓縮到極致的空氣細微的流動,看見那長槍一寸寸地向著自己的咽喉挪動般地緩緩靠近。

「真慢……」顏良不禁在心中泛起這樣一個詭異的念頭。這樣的速度,即便是個小孩子也能輕易躲過吧?

但是當他擰動自己的身體,打算如腦海中所想一般輕鬆避開之時,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完全沒有反應。

不……不是完全沒有反應。顏良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腰身正按著大腦下達的命令,向著左側緩緩轉動,一點一點地轉動。但……若是那槍尖刺向自己咽喉的速度是像烏龜一樣的話,那麼自己身體的動作簡直慢得像是蝸牛。

顏良的眼神轉向廣闊的戰場,發現那些混戰不休的士兵竟然也同樣彷彿定格了一般。高高舉起的長刀在空中久久不肯落下,飛濺到半空的一粒粒血珠彷彿漂浮一般懸停在空中,被長槍刺中失去重心的士兵已經跌下了馬鞍,卻只是奇怪地歪斜在馬背之上,面上的驚恐表情彷彿凝固了一般。

難道……不是世界變慢了,而是只有我的意識變快了?

顏良的大腦飛速轉動個不休。明明眼前的槍尖隻以最為緩慢的速度向著咽喉一點點挪動,自己卻偏生沒有一點辦法躲開,只能這麼眼睜睜望著它緩緩接近自己的脖頸。

真是可怕的煎熬……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明明知道死亡向著自己步步逼近,卻對此完全無能為力。

這無形無質的壓力,已經壓得顏良快要喘不過氣來。顏良張嘴欲喊,卻才驚覺自己連發出聲音的能力都已經失去。

那枚碩大無匹的槍尖,已經遞到了咽喉之前數寸之地,而儘管還沒有觸及到肌膚,顏良卻感到了咽喉之上一陣割裂的疼痛。

那是槍尖所帶起的風壓,仿如利刃般割開了顏良咽喉之上的肌膚。

儘管身體已經變得緩慢無比,但奇怪的是,身體的感覺卻依舊如平常般迅疾。顏良可以清楚地體會到,自己咽喉上的傷口一點點地擴大,被撕裂,而那疼痛也如蛇一般順著傷口向上蜿蜒,一直鑽入自己的腦海。

對於顏良來說,現在的感覺,不啻於是被綁在柱子上,以一柄利刃緩緩刺入咽喉。

終於,在這樣的煎熬中,那柄槍尖緩緩刺入了已經被風壓所割開的傷口之中。金屬的涼意清晰而明確,迅速擴大著已被割開的傷口。

「這真是難以忍受的酷刑啊……」

顏良在心中悲哀地想著:「原來被殺,是那麼痛苦的事情?我……我再也不要被殺了!」

轉完這個念頭之後,他的眼前終於一黑。碩大如巨劍的槍尖,已經整個削掉了他的腦袋。

很幸運的是,顏良不用再擔心了。

他以後,的確永遠沒有機會再被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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