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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燎原》天火025
第025章

「好吧,呃……龐德。」項逸望著面前這個說著一口流利漢話的異族大漢:「那麼說,你在西涼已經生活了二十多年了?」

「沒錯!我可是從小在姑臧長大的哦!我們家自從來到了西涼之後,便一直都以馬氏的家臣身份生活著……」龐德正回答著項逸的問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面色一凜,雙目中放出凌厲的寒光:

「居然忘記了,這裏應該是西平的附近!那麼……你們難道是韓遂的人馬!」

儘管前一刻還是笑呵呵的一臉無腦模樣,但剛待他面色一變,項逸竟然即刻便感到了身周一股濃烈的寒氣,如有實質一般將他整個包圍在了其中。

「說翻臉就翻臉……難道你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麽?」項逸再一次被面前這個傢夥給打敗了。

而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冷眼旁觀的閻行卻也面色變了一變,約略彎下了腰身,低著頭,雙目自下而上斜斜望向龐德,做出了戒備的動作。

而閻行此刻的雙目中,不僅僅是戒備,甚至還帶有著一絲……困惑。

「韓遂……已經死了。」項逸雙目一刻不離開龐德的雙手,緩緩開口道。

「死了?」龐德驟然一愣,原本凝聚著的氣勢也慢慢鬆緩下來:「那麼說……馬家終於已經一統西涼了麽?你們是馬家新晉的家臣?」

「也不是這樣……」項逸苦笑了一聲,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要告訴他,馬騰也已經死了,而且死得比韓遂更早,而連馬家唯一生存的男丁馬超,現在也成了自己的部下麽?

「那現在的西涼到底是什麼狀況!」龐德似乎有點不耐煩了,大聲吼叫了一聲,狠狠瞪著面前的項逸。他已經看了出來,這個男人才是兩人之間的上位者。

「一時半會跟你也說不明白。不過可以向你保證的是,你我之間並不是敵對的關係。而且……馬家的少主馬超現下也是我們的同伴。這些事情,等你見到他之後再問他好了。」項逸仔細斟酌了一番道。

「並不是敵對的關係麽?」龐德遲疑著念叨了一句,隨後身周那暴烈的氣勢也隨即收了回去:「那好吧,現在先相信你好了。那麼,你們二人的名字是?」

「項逸項伯凌,閻行閻彥明。」項逸指了指自己和閻行道:「先解決面前的問題,再談別的吧。這些羌騎全是弓騎兵,以你部下的這些步兵是沒有辦法跟他們對抗的。我的部隊只怕還得過上一兩個時辰才能抵達這裏,在那之前……你覺得他們能撐住麽?」

「一兩個時辰?」龐德臉上苦了一苦,轉頭望向四周的步兵方陣。羌騎兵的箭雨依舊密集而迅猛,箭頭打在盾牌上的響聲不絕於耳。儘管許久才有可能有一支羽箭鑽入盾牌的空隙之中,但真正可怕的卻並不是羽箭造成的殺傷,而是長期被如此壓製著給士兵們帶來的絕望心理。這樣的盾陣雖然能夠幾乎完全免疫弓箭的攻擊,但一旦士兵們的士氣降到低谷而產生潰散……那麼這五千人的部隊在平原上被殲滅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項逸搖搖頭道:「不會再早了……我們殺入羌騎包圍圈之前剛派了人回西平求援。你還是想想辦法,怎麼讓這些士兵們撐過這段時間吧。話說回來,這些羌騎為什麼這麼不死不休地向你攻擊?」

「我怎麼知道!」龐德重重跺了一下腳,滿臉不爽的表情:「我在西涼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跟這幫傢夥打過交道,他們雖然時常出入劫掠,但卻不會無緣無故地跑來攻擊一直部隊才是!天知道這幫生番的腦子今天進了什麼水,我剛來到西涼附近就被他們給包圍了起來,什麼招呼都不打就發動了攻擊。我也向著他們喊過話,告訴他們我是馬家的家臣,但沒想到他們居然知道了我們是馬家的部隊,還不停下攻擊……」

望著龐德罵罵咧咧的樣子,項逸不僅一陣感嘆。若是面前這個漢子知道了馬家已經化為了歷史的塵埃,他該會是什麼反應?

「是為鐵吧?」項逸看了看龐德的一身鐵盔鐵甲,還有手中標槍接近槍身長度一半的鐵槍尖:「羌人沒有冶鐵的技術,需要的鐵器只能從我們漢人這裏劫掠。你們這支五千人的部隊,身上裝備的鐵器只怕已經抵得上一個羌人部落全部鐵器數量的總和了。他們要不眼饞那才怪了……」

「原來是為這個!」龐德這時才明白過來,帶著怒氣將手中的標槍向著地面重重一擲,那槍尖竟然穿透了地面半尺來深,而下面槍桿的鐵製部分竟然也隨著這一擲之力彎折成了一個怪異的扭曲形狀,眼見這桿標槍已經不能再用了。

發泄過了怒氣之後,龐德伸手拔起了那桿標槍,隨手抓住鐵槍尖的兩頭,輕輕一抹,那槍頭竟然如同麵條一般,在他的手中輕而易舉地恢復了筆直,竟然和原來的形狀分毫不差。

項逸心中卻是駭然一驚。這樣的力氣,哪還是人類能夠擁有的?那標槍粗若兒臂,即便是呂布,要將這彎曲的槍完全恢復原狀,只怕也做不到如此輕描淡寫。所謂一力降十會,龐德便是絲毫不通武藝,單憑手上這力道也足以讓他成為世間的一流武將了。更何況……

以他方才散發出的那股氣勢來看,他又怎麼可能是不通武藝,只靠一股蠻力血勇的莽夫?

而閻行此刻雙目中的迷惑卻是更甚,死死望向龐德,皺著眉頭,似乎在打量著什麼。

「沒有啊……難道說他不是……」

「你的部隊還能撐上多久?」項逸看著周圍的一個個方盒陣——按照龐德的說法,應該是龜甲陣才是,開口問道。

「半個時辰吧。」龐德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半個時辰了。即便沒有出現什麼傷亡,但一直處在被動挨打的狀態顯然會大幅度影響部隊的士氣。如果半個時辰之後,這些羌騎的攻擊力度依舊沒有減弱,恐怕士兵們的信心就會大幅下跌了……」

「半個時辰麽……」項逸沉吟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那麼,我們去衝上一陣如何?主將親自上陣搏殺,總會激勵不少士氣吧?」

龐德雙目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不行……你們此前衝來,那是羌人輕敵的緣故。現在再來一次,只怕他們就不會再給我們近身肉搏的機會了。只要他們保持著距離不停放箭,我們又無法接近,那也只是徒勞罷了。」

「弓騎兵……!!」項逸也明白龐德所說都是實話。只要保持著足夠的弓箭儲備,再加上廣闊的機動範圍,那麼在面對沒有遠程攻擊手段的對手時,弓騎兵就等同了無敵這個概念。

「那麼難道我們就這樣坐等下去麽?」項逸煩躁地揮了揮手中的霸王:「我們沒有同樣的弓騎兵,而帶有弓矢的步兵行軍速度又不夠快,在半個時辰之內是不可能趕到的。如果這樣說來,你的這五千步兵豈不是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不……不可能!」龐德大吼了一聲,滿面憤懣之情:「羅慕路斯和勒莫斯的後代,怎麼可能在這樣的蠻族面前鎩羽!擲電軍團已經在耶路撒冷遭受了一次恥辱,絕不會再次丟掉自己的鷹旗!還有我……卡萊之戰的失敗者的後代,也絕不會再一次倒在同一塊石頭面前!」

正當龐德怒吼著的同時,羌騎的包圍陣卻突然產生了一片小小的散亂,而驚呼與慘叫也同時傳到了三人的耳朵裡。

那片混亂產生的方向,正是二人來時的方向,東面西平的位置。

「閻行,你的瞬閃可以垂直向上麽?上去給我看看,發生了什麼!」

項逸馬上厲聲喝道,而閻行不待他開口,已經縱身而起,閃到了高空之中。

「喂……你看見沒有?這傢夥會飛啊……他是什麼怪物?」在突破了羌騎的包圍之後,閻行便沒有再使用過瞬閃,這還是龐德第一次看見他的異能,不禁大張著嘴,傻愣愣地望著頭頂的閻行,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項逸道。

「是人……不過是一個不太一般的人而已……」項逸望著面前這張如同白癡一般的臉,無奈地回答道。

頃刻間,閻行已經又回到了地面之上,儘管依舊是毫無表情的一張死人臉,但雙眼之中卻含著一絲激動:

「是我們的人。近衛軍!」

「怎麼會來得那麼快?」項逸一愣:「我們的騎兵折返回去不是才剛一會工夫麽?你確定你沒看錯?」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眼睛,那麼就自己飛上去看好了。」閻行冷冷瞥了一眼項逸,然後掉過了腦袋。

「喂……是不是你們的人到得比預計的時間早了?」龐德還沒有從看到閻行瞬閃至天空的驚訝中恢復過來,眨巴了半天眼睛才開口問道。

「是的,援軍到了!反攻時間……開始了!」

——————

「喂……孔明,你怎麼會知道這裏有那麼一大群羌人的?還把我們幾乎所有的部隊都給帶了出來……」

馬超望著面前在近衛軍飛射的羽箭下亂作一團的羌兵,不解地問道。

在出發之前,一半的近衛軍都換下了手中的長矛,而換成了弓箭。作為大漢最高軍事力量,拱衛京畿的羽林部隊,他們本就是遠近皆能的士兵。

半數的近衛軍在前沿佈下了防線,而後半數的近衛軍則在後陣引弓發射,近衛騎兵則部署在了兩翼,避開羌騎兵反擊的弓箭同時,也在等待著機會追擊擴大戰果。

這個中規中矩的鶴翼陣,正是出自韋開之手。

因為馬背上的空間要小於陸地,所以弓騎兵手中的弓箭自然不可能擁有步弓手同樣的尺寸。而羌騎兵所能裝備的也不過只是普通的單體弓,更加遠遠不如近衛軍的製式複合弓了。儘管身為遊牧民族的他們在射擊精準度方面要高過了近衛軍,但武器性能本身造成的射程差距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用技巧來彌補的。

而這樣大軍團作戰的時候,精準度又有多大的重要性呢?

完全不需要瞄準目標,僅僅只是將手中的弓箭擺起相應的仰角發射,並不需要太多的技巧。而五千人齊射時的箭雨,則可以盡情地將對面的敵人覆蓋在他們的打擊面之下。

大部分的羌騎兵身上的裝備,都只不過是普通的獸皮衣物而已——甚至連皮甲都算不上。這不僅僅是由於生產力的缺乏,更是因為過於沉重的甲胄會增加馬匹的負擔,而降低它們的機動力。而對於弓騎兵而言,機動力完全可以直接等同於戰鬥力。

那麼,當幾乎無甲的羌人弓騎兵,面對大漢虎賁弓齊射而出的箭雨時,會發生些什麼呢?

加重的狼牙箭帶著慣性,自高空中被重力拉下,然後憑藉著它們尖銳鋒利的箭頭狠狠鑽進羌騎們的體內。密集的箭雨使得羌騎們甚至連躲避都無法做到,而不帶盾的弓騎兵也完全沒有其他防禦的手段,只能慘叫著任由自己的肉體被箭雨穿透。

僅僅是一輪齊射,就帶走了五百多名羌騎的生命。

「很簡單……」孔明悠然望了望遠方倒伏一地的人馬屍身,輕描淡寫地回答道:「西涼地廣人稀,城外幾乎就沒有什麼人家。閻行既然把小舞藏在那樹林之中,就說明他一定認為那裏在正常情況下是安全的。那麼……擄走小舞的必定不是什麼普通人,而是出乎了閻行意料之外的情形。城周十裡之內,都是我們斥候的巡邏範圍。而小舞被藏在距城五裡的樹林內也會被人擄走,很顯然是說明我們的斥候出了什麼問題。」

「那麼……為什麼我們的斥候會沒有發現這一情形?這只能說明他們是在巡邏的途中被狙殺了。所以,我的結論是——羌人在西平附近將有大規模的軍隊活動,而為了避免我們發現這一點,才派出了部分弓騎兵來獵殺我們的斥候。而以羌人的性格,在這些斥候獵殺小隊發現了一個落單的美麗小女孩時,他們當然隻可能選擇將她擄走。」

「所以……明白了麽?」孔明微笑著望向馬超。

「明白了……但還有一個問題。」馬超想了想道:「應該說,你的結論是來自於兩個可以互相自圓其說的猜測,但這卻並不代表就是一定的結果吧?」

「沒錯。」孔明笑著點了點頭:「但這是最大可能的結果了。身為一個軍師,不僅需要縝密的邏輯推理能力,更需要敏銳的直覺。能從推理出的許多個可能中憑藉直覺確定一個結果,那才是一流的軍師。」

「但是聽起來很不靠譜的樣子……」馬超小聲嘟囔了一句。

「不管怎樣,我對了。」孔明輕輕笑了笑:「所以我是靠譜的。」

「對了,為什麼在這附近也沒有看見項逸和閻行?」馬超放棄了這個論題,轉而問道:「韋開可是告訴我們,他們就在這附近的。」

「呵……那是因為你還不了解他啊。」孔明微笑著眺望向羌騎的重重包圍之中:「項逸現在,一定是在那羌騎的包圍正中才對!」

「正中!」馬超被嚇了一跳,愕然道:「就他們兩個人?閻行也就罷了,以那個傢夥的能力,無論是多少人馬都別想攔得住他,但項逸……項逸可不會瞬閃啊!」

「那又如何?」孔明怡然道:「只要他的脾氣一上來,不管對面有多少敵人,都會奮不顧身地獨自衝上去的。」

「瘋子!他簡直是個瘋子!他可是一軍主將啊!如果他死在這裏,那該怎麼辦!難道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麽!身系全軍命運,還這樣親身犯險,這簡直是無謀!」馬超又控制不住地衝動了起來,忘了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項逸,就這麼沖著孔明嚷了起來。

「不會的。如果他這麼容易死的話,那他就不是項逸了。」孔明微微一笑,臉上帶著神秘的表情:「不論是誰……即便是上天,要讓他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要知道,他可是背負著那個命運的男人啊……」

「那個命運……哪個命運?」馬超困惑地望著孔明:「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以後再跟你說吧,現在可不是分心的時候哦……看,那裏!」

孔明搖了搖頭,笑著止住了解釋,伸手指向了包圍圈中心的位置。一個人影毫無徵兆地閃現在了那處的上空,向著他們所在的位置望來。

「閻行!是閻行啊!他看到我們來了!」馬超興奮地叫了起來:「原來他的異能還能這麼用!那……那豈不是說有了他,戰場上敵人的一切動向都能盡收眼底了麽!」

孔明點了點頭,淡然道:「話是這麼說,但兩軍對壘,變數何其之多,僅僅知道對手的兵力部署,也不代表就能輕鬆獲勝了。好了,敵人該攻過來了,如果你打算親自上陣殺敵,現在就該準備了。」

在近衛軍的箭雨襲擊之下,羌騎的傷亡正在不斷增加。儘管在第一波箭雨過後,羌騎們馬上便散開了隊形,其後的箭矢再也不能像第一輪般一波便造成了五百多人的殺傷,但羌騎們的羽箭卻也同樣無法打擊到位於前排士兵保護下的弓手們。

而無論是前排的重步兵,還是後排的弓箭手,他們身上的甲胄都遠非羌騎們所能相比的。雖然在羌騎的弓箭還擊之下,近衛軍也在不停倒下,但那數量比起羌騎的損失就要遠遠不及了。

這樣的情況展開沒有多久,羌騎們便意識到了這一點。

既然遠程的攻擊敵不過對方的話,那麼就只有——肉搏!

隨著號角聲的響起,原本團團包圍著龐德與他的大秦士兵的羌騎紛紛撤出了包圍的位置,放棄了大秦士兵,自兩翼向著近衛軍後方包圍而去。

「喂,項逸,你看,羌人居然跑了!」龐德望著周圍的包圍圈散開,沖著項逸嚷道。

「我看見了……看起來,他們應該是想先擊潰援軍才是,畢竟你的部隊無法對他們造成任何威脅,而強行衝擊你們的部隊會讓他們損失慘重吧。」項逸臉上帶著淡淡笑意。

「但是……難道我的近衛軍就是那麼容易吃得下的麽!」

儘管近衛軍的兩翼一樣有著護衛的騎兵,但數量上比起羌騎卻處於了劣勢。同時,如果羌騎與近衛騎兵混雜在了一起,那麼自然會造成弓箭手的投鼠忌器,不敢再度進行大規模的拋射覆蓋。

而除去了弓箭的威脅之外,羌騎也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對手了。

「來吧!羌騎兵……即便是昔日縱橫漠北的匈奴騎兵,也一樣要在衛仲卿、霍冠軍的面前俯首。就讓我……看看你們的底力在哪裏吧!」

韋開雙目炯炯,昂然望著正向著己方陣勢衝鋒而來的羌騎兵,面上再也看不到平日裏的羞澀和拘謹,而是有如一頭威風凌凌的雄獅。即便不熟弓馬,不諳兵器,但一旦來到戰場之上,指揮千軍萬馬之時,他就是——

萬人敵!

在回城的路途上行了不久,他便驚訝地看見了近衛軍的大部隊正向戰場進發而去。隨後,他離開了那護送小舞回城的一千騎兵,領著孔明和馬超回到了戰場之上。

隨著韋開發送的一道道號令,兩翼的騎兵開始動了,但卻不是向著羌騎兵衝鋒而去,而是……逃跑。

沒錯,就是逃跑。兩翼的近衛騎兵掉轉了隊列,向著己方隊伍的後方跑了回去。看起來,竟然就像是被羌騎的衝鋒之勢嚇阻住了一般。

衝鋒而來的羌騎頓時紛紛大聲狂笑了起來。在他們看來,那些軟弱無用的漢人根本沒有肉搏作戰的勇氣,一旦遭遇了他們的突擊,就只能調轉腦袋,像兔子遇見狼一般逃跑了。

這更助長了羌人們的信心,使得他們紛紛揮舞著手中的馬刀,大聲呼喝著追趕著面前的騎兵們,絲毫不顧那些近衛軍中的弓箭手依舊在給他們不停地造成殺傷。

「只要逮住那些騎兵就好了!」幾乎所有的羌騎兵的腦子裏,都在這麼想著,卻沒有注意到,隨著他們的機動,近衛軍的陣勢也在緩緩改變著,始終保持著令近戰重步兵朝向著他們,而將弓箭手保護在內。

「韋開……幹得真是不錯啊。」包圍圈被撤去之後,項逸已經能夠大致看到近衛軍那端的戰況了。很顯然,韋開此刻正是在用近衛騎兵作為誘餌,吸引著羌騎兵的機動,而被重步兵護衛著的弓箭手才是造成殺傷的主要武器。

「不過,當羌人發現了這一點的時候,你該怎麼辦呢?」項逸玩味地望著面前的情景,自言自語道。

「喂!我們難道就在這裏看這麼?」龐德滿臉急躁地看著近衛軍已經與羌騎交戰了起來,湊到項逸跟前道:「再這樣下去,仗可就打完了!」

「那又能怎樣?」項逸淡淡道:「難道你想和他們打就能打得成麽?如果你願意,我倒是不介意你帶著你的部隊,去追在羌騎的屁股後面吃土。」

龐德悻悻地閉上了嘴。的確,步兵與騎兵的戰鬥,主導權是永遠握在騎兵的手上的。只要他們想戰,那就必須戰。若是他們不願戰,那步兵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追得上騎兵的腳步。、

而以他手下大秦士兵那般重裝來看,要想追得上來去如風的羌騎兵,完全只是癡人說夢。只要羌騎不願意和他接觸,那他就只有無可奈何。

「現在是不行,但……或許在他們撤退的時候倒是可以。只不過你的這五千人似乎少了點,而戰場又太廣闊了點……」項逸皺了皺眉頭:「你的士兵都可以投擲標槍吧?射程大約是多少?」

「十丈到十五丈吧,畢竟士兵的素質不可能完全一樣,總會有一些差別。」龐德想了想,回答道。

「不夠啊……這麼廣闊的戰場,你的步兵投擲的距離又不足,恐怕沒有什麼機會攔住逃竄的羌騎了。現在……只能看他們會愚蠢到在什麼時候才選擇退走了。」

「退走?」龐德不解道:「難道他們不會打算和我們硬碰一場麽?」

「當然不會……他們的目標原本就只是劫掠而已。但以現在的情況而言,這個目標是絕對不可能達成的了。我們目前的兵力相對於羌騎已經不佔任何劣勢,只不過沒有追擊的能力而已。既然如此,他們又有什麼必要再跟我們糾纏下去?如果換了我的話,在看到近衛軍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會馬上撤離戰場了。」

「唔……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果然正如古語所言,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啊……」

項逸一口氣嗆在了喉嚨裡,大聲咳了幾下才止住了,轉頭狠狠地望向龐德:「你……說誰是智者,誰是愚者來著?」

「這麼淺顯的事實都看不出來麽?」龐德無奈地嘆了口氣:「越是無知的人就越是難以意識到自己的無知,這又是一句至理名言啊……」

「果然和白癡還是難以交流啊!」項逸在心中哀嘆了一聲,放棄了和龐德繼續交談的打算。

此時,近衛軍兩翼的騎兵已經以一個圓弧的路線迂迴到了後方,隨即互相交錯開來,向著對方來時的方向前進而去,繼續繞著中央的近衛軍士兵機動著。

而就在追逐著近衛騎兵的這短短時間內,羌騎已經在近衛軍的箭雨之下折損了上千人馬。他們也開始意識到,這樣徒勞的追逐只會白白犧牲自己的性命而已。

而若是反向突擊不會逃跑的步兵,卻必然會遭到騎兵自後方的包夾。況且那閃著明晃晃寒光的長矛,在肉搏戰中正是這些不著甲胄的弓騎兵的天敵。

是拚死一搏衝擊嚴陣以待的步兵?還是就此丟下數千條屍體白白撤走?

原本只是為了劫掠而來的羌人,即便再打下去也不會得到任何利益。在遭受了近三分之一的傷亡之後,終於還是無奈地選擇了撤退。

羌騎的部隊紛紛調轉了馬頭,如流水般匯聚起來,向西面撤退而去。而已經抖擻精神整裝待發的馬超,終究是沒有撈到上陣殺敵的機會。

「果然……他們還不算太蠢……」項逸望著遠去的羌騎,冷笑一聲,隨後轉頭對龐德道:「先跟我們走吧。那些你想知道的事情,馬上就會讓你知道了。同樣,我們也有很多問題要等你來解答呢。」

……

「什麼!老令公死了!」龐德激動地站起身,甚至將面前的幾案都掀翻在了地上,滿眼赤紅,鬚髮訾張,死死瞪著面前的馬超。

在回城的路上,項逸已經互相引見了眾人。待到到了城內,便安排了大秦士兵駐紮在近衛軍營寨之側,隨後帶著龐德、孔明、韋開一併回到了府內,連同元直一起圍坐下來。正如他此前所言,還有很多問題要問。而閻行則是去尋他的小舞去了。

呃……小舞……項逸一想起那個女孩子,就渾身一陣惡寒……天知道閻行怎麼會有這種癖好……而且,似乎孔明他們還沒有見過這個小女孩的樣子,不知道他們看到她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呢?

「是的……父親大人已經戰死了……而且,西涼馬氏的男丁也只剩下了我一人。馬岱、馬鐵、馬休……他們都死了……」馬超低著頭,泫然欲泣道。

「韓遂……韓遂!」龐德緊緊捏著自己的雙拳,恨聲不絕。

「韓遂也已經死了,是項逸幫我殺了他的……那時我的傷還沒有好……」馬超嘆了口氣,慘然道:「現在,西涼已經沒有馬家這一姓諸侯了……」

「有!」

閻行長身而起,愴然高聲道:「即便老令公故去,龐德依然是馬家的家臣!」

說罷,閻行單膝跪地,以頭觸地,厲聲道:「龐颯·德西烏斯在此宣誓,此生此世,永為西涼馬氏的部下,絕不背棄,絕不叛離!」

「龐……龐德……」馬超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目眶含淚,看著這個向著自己跪下的壯漢。

「馬超,恭喜了。」項逸面上帶著淡淡笑意道:「我答應過你,日後整個涼州都是你的。那麼,現在你就有了一個自己的家臣了。」

「謝謝你,龐德……」馬超稚嫩的臉上顯出了無比莊重的神色:「在馬家已經崩塌的現在,謝謝你依舊對我不離不棄……有生之年,德不負超,超亦不負德!」

「好了好了!用不著搞得那麼悲愴吧?這不應該是件高興的事情麽?」元直嬉笑著打岔道:「都別那麼狗血了,坐下吧,我們還有很多問題要問呢。」

馬超點點頭,扶起了龐德一併坐下,隨後道:「先來講講我知道的事情吧。龐德的祖上在二百多年前就來到了西涼,然後便一直在隴西定居了下來。從先祖文淵公的時代起,世代為馬家的家臣。但是十年前,他便離開了西涼,回到他的故鄉大秦去了。那時我才只有六歲,所以也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

「大秦?」元直皺眉思索一番道:「難道是和帝永元九年,甘英受班定遠派遣,出使未至的那個極西之地的大秦?」

「沒錯。」龐德點了點頭,咧開嘴笑道:「好歹還是碰上了一個有學問的人了。不過大秦只不過是漢人對它的稱呼而已,而那裏的人卻是將自己的國家稱為——羅馬!光榮屬於希臘,而偉大屬於羅馬!」

「大秦……羅馬?」元直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名字,隨後道:「那裏不是很遠麽?書上說甘英來到海邊時,當地人告訴他,『海水廣大,往來者逢善風三月乃得度,若遇遲風,亦有二歲者,故入海人皆齎三歲糧。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數有死亡者。』即便如此,你也要回去?」

「哪裏有那麼誇張!」龐德大笑著揮了揮手:「羅馬的疆域和漢朝一樣廣闊,又不是一個孤懸海外的小島。即便是不走海路,一樣有陸路可通。何況海路也並沒有那麼遙遠,若是碰上順風,一個月就可以抵達羅馬城了。即便風向不好,也最多花上三個月的功夫。反倒是自涼州去到甘英所說的安息,要遠得多了。」

「那麼,你的祖先是為什麼來到涼州,而你又是為什麼要回去?」元直繼續追問著:「你們家不是已經在西涼紮下根來了麽?即便不像甘英聽見的那麼誇張,但那依舊還是很遙遠的吧?」

「關於我家族的歷史,那該追溯到五百多年前的羅馬共和國時期了……」龐德咂咂嘴,滿臉憧憬與興奮地開始起了講述:「我光榮的祖先,普布利烏斯·德西烏斯(PubliusDecius)以一個平民的身份被選中而成為了執政官。那是一個傳奇般的人物!在那場薩姆尼特戰爭中,在亞平寧山脈東側,北翁布裡亞的森提烏姆,他面對著洶湧撲面而來的高盧騎兵……」

項逸面無表情地敲了敲面前的幾案:「說重點!那些什麼什麼廝,什麼什麼母的我聽不明白。」

被狠狠噎了一下的龐德滿臉不爽地瞪著項逸:「不要命令我!雖然你是我主公的主公,但我可不承認你是我的主公!知道麽?」

「是麽?那你要不要試試看違背我的命令的後果?」項逸的臉上同樣帶著重重的不爽。面前的這個傢夥總是那麼誇誇其談,而且明明自己就是個白癡,偏偏卻還喜歡說別人是白癡……

「呃……龐德,還是從你的家族怎麼來到西涼說起吧,我也很想聽聽看……」馬超眼見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以下,連忙跳出來打圓場。

「呃……是的,主公!」龐德忙一躬身,順帶再狠狠瞪了項逸一眼,開始了他的講述:

「二百四十五年前,埃米利安努斯·德西烏斯(AemilianusDecius)以軍團長的身份隨同執政官,三巨頭之一,與凱撒、龐貝齊名的克拉蘇出征帕提亞……呃,也就是我們漢人所謂的安息。」

「安息?這個我知道,是西域的一個大國呢。」元直揚了揚眉毛,想了想道:「武帝元鼎三年時,大漢遣使節至安息,安息王令二萬騎出迎於東界。章帝章和元年,安息王遣使來中國朝貢,獻上過獅子、苻拔。桓帝建和元年,安息王子還曾來中國傳布佛教,譯經多種。他還和你一樣,起了個漢人名字,叫做安清,字世高,呵呵,有意思吧?」

「你……你……」龐德直愣愣地望著侃侃而談的元直,表情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這些事情連我都沒有聽說過!你是什麼人!簡直……簡直比我還要博學!」

「你根本就不算博學好不好……」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馬超在內,都在肚子裏暗暗吐出了這句話。

「還好吧……只是看過的書都還能記得住而已。也不算什麼大本事啦,哈哈~」

沒錯,我的的確確就是個博聞強記到爆的絕頂智者啦!——雖然口中吐出的明明都是自謙的話語,但元直那得意的眼神與表情無異於正在對周圍的所有人這麼叫囂著。

「果然……比起龐德來,還是這個傢夥令我更加想揍啊……」項逸嘆了口氣,望了望周圍的一圈人:

元直——雖然很聰明,但腦袋總是搭錯線一樣耍寶的白癡,他存在的目的似乎就是不斷地招惹自己,然後再被自己暴打……

閻行——總是黑著一張臉,低著頭翻著眼睛看人,彷彿所有人都欠他二十枚銅板一樣……更重要的是,他的女人,那個小舞……

韋開——很能幹的傢夥,但是總是低著頭一臉害羞的小媳婦模樣,就像是他欠了所有人二十枚銅板一樣……只要沒有人找他說話,他幾乎永遠不會主動開口……

馬超——不懂事還盡裝老成的小屁孩,武力不錯,但除了兇巴巴地教訓妹妹以外什麼都不會……

龐德——看起來似乎很強的樣子,有機會還是要和他較量一番,但是白癡和欠揍的程度和元直實在是不相上下……

這都是一群什麼樣的人啊……雙眼掃過,項逸幾乎眼前一黑,就要這麼一頭撞死在面前的幾案上,直到……他看見了孔明。

茫茫的黑暗之中……果然還是有一盞明燈的啊!項逸不禁在心中感嘆了一句。

這個總是滿面安寧微笑的年輕人,這個總是默默地運用著自己的智慧的年輕人。他從來不會像元直那樣張揚,跳脫,而是不聲不響地為自己分析好所有的情勢。雖然有時有點迂腐得像個老好人,但是……那也比上面的那幫人強得太多了!

在感嘆了一陣之後,龐德繼續了他的講述:

「二百多年前,亞歷山大就是率領三萬希臘聯軍在高加麥拉一舉擊破波斯皇帝大流士三世指揮的二十萬大軍,從而攻滅波斯帝國的。克拉蘇手中的七個羅馬軍團,要比亞歷山大的馬其頓重步兵強大得多。而帕提亞帝國,作為波斯的繼承者,卻遠遠沒有波斯那般強大,在他看來,要打敗安息帝國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軍團……一個軍團有多少人?所謂的軍團,就是像你帶著的那支部隊那樣麽?」項逸打斷了龐德的話,開口問道。

「對啊,既然你又不知道,那我就隻好大發慈悲地為你解答了……按照羅馬的軍製,一個軍團由十個中隊構成,每個中隊包括六個小隊,每個小隊的兵力是八十人。不過,各軍團的第一個中隊都是由五個一百六十人的小隊構成。所以,一個完整軍團的步兵總兵力是五千一百二十人。」龐德又是滿臉得意地俾睨著項逸。在他心中,教導這個無知的傢夥是他應盡的責任。

「三萬多人……就想征服一個帝國麽?」項逸冷笑了一下,不屑道:「難道那個所謂的安息帝國是紙糊的不成?」

「不是這樣的。」龐德搖搖頭,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項逸:「難道我主公的主公,竟然是一個只會單純地用人數來判斷問題的白癡麽?你在中原的諸侯那裏,不論是騎兵還是步兵,見到過多少部隊能有我麾下的士兵那樣好的裝備、士氣、訓練度以及協作能力?七個羅馬軍團,足以打贏任何一支他們所面對的對手。」

「哦?那麼說,那個什麼克拉蘇的那一仗是打贏了?」項逸好整以暇地望著龐德,滿眼戲謔。此前在被羌騎包圍的時候,他就聽龐德說過什麼「卡萊之戰的戰敗者的後代」,此刻再聽他提起,自然明白了那一戰的結果。

「呃……」龐德頓時被噎住了,漲紅著臉瞪著項逸,忿然不語。

「那麼說……那些安息人和羌人一樣,都是以騎射部隊為主力的了?」元直打了個岔,對龐德問道。

「嗯……沒錯。但是他們要遠比羌人的裝備更精良,也更有組織。」龐德悻然開口道:「在回到羅馬後,我花了很長的時間研究那一戰的戰史……」

說到這裏,他還瞟了一眼項逸,那眼神中講得很明白——我可是個有學問的人!

「帕提亞人使用的弓是榆木,牛角和牛筋組成的複合弓。他們的弓異常強勁,射程可達百餘丈,在二十丈內甚至能洞穿鱗甲!所以,他們非常擅長騎射,即便是在快速退卻時依然可以在馬上回身射箭,其準確程度絲毫不受影響。帕提亞的軍隊的兵種和戰術都建立在弓馬嫻熟的基礎之上——純騎兵,且以輕騎兵為主。和我們今天遇到的羌人一樣,帕提亞輕騎兵的主要武器是弓箭,其次是一柄長刀。但因為有一個強大帝國的財力支持,他們可以在保證速度與靈活的前提下穿上輕便的短皮甲。」

「同時,他們還擁有一種鐵甲騎兵……全身披甲,其中頭盔和胸甲為整塊精鋼打造,其餘部位都是鱗甲或鎖甲,而甚至連他們的坐騎都披著覆蓋全身,長及馬膝的馬鎧。安息鐵甲騎兵的主要武器是一支長矛,同時還有長劍,鐵鎚或狼牙棒等作為輔助裝備。這些鐵甲騎兵並不打頭陣,而是待敵人被己方輕騎兵的箭雨大大削弱之後,趁其隊形散亂時,排成密集陣形自正面衝擊敵陣。雖然帕提亞鐵甲騎兵的衝擊速度並不是很快,但卻威力驚人,可謂是當者披靡……」

項逸哼哼笑了兩聲道:「這是你們家一代代傳下來的祖訓吧?」

「!!你怎麼知道?!」

龐德猝然聽聞項逸的話,大驚失色。

「我猜的,只是覺得你這種人不可能說出那麼有水準的話而已……而且……怎麼聽起來感覺像是在背書?」項逸嘆了口氣道:「若不是從小就被逼著背下這些東西,你也不可能記得那麼清楚吧?小時候一定因為背不出,被打了不少次手心吧?」

「你怎麼又知道?!」

龐德再一次大驚失色。

「還是猜的。像你那麼白癡的人要是不挨打,怎麼能背得下來?」項逸翻了翻眼睛,似乎懶得理龐德了。

「你!」

龐德大吼一聲:「就算你是我主公的主公,我也忍不了了!我要跟你決鬥!」

「哼……決鬥麽?你這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白癡果然到最後還是只能選擇用自己最擅長的方法解決問題呢。」項逸冷笑一聲,傲然道:「不過……我倒不介意讓你知道,即便在武力方面,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元直一直偷笑著看著這兩人的鬥嘴。以以往項逸的性子,那從不會如此孩子氣地跟別人這樣損來損去的。他現在這麼做,很顯然是為了激怒龐德,跟他好好打上一場。

「好!那就是現在好了!」龐德滿面怒意,死死瞪著項逸,一邊將兩個拳頭按得咯吱咯吱直響。

「等等……龐德,我們的話不是還沒有說完麽?」馬超急忙開口道:「即便真是要打,也要等到你把你的往事給講完吧?」

「呃……好吧……遵命!」龐德儘管依舊忿忿不平,但既然馬超開口,也隻得悻悻然收回雙手,老老實實地繼續起來。

「克拉蘇的對手是帕提亞的名將蘇萊那,無論在戰術還是戰略上都被死死地剋製住了。他的部隊先是被蘇萊那的騎兵引誘著,在一望無垠,無樹無水的荒漠之中行軍了十幾天,直到他的部隊疲勞饑渴到極點的時候,帕提亞人才停下了腳步與他展開了決戰。此刻,克拉蘇面對的是兩萬人的帕提亞精騎。他們……可不是羌騎那樣的烏合之眾,而是真真正正的騎射精英。在二十丈的距離上,羅馬步兵的標槍完全無法射到那些弓騎兵,而帕提亞騎兵使用的反曲複合弓卻可以洞穿他們手中的大盾——也就是說,即便擺上龜甲陣,也無法抵擋對手的箭雨。」

龐德滿面愴然地嘆息著,彷彿自己親身回到了當年的那個戰場。

「羅馬的軍隊已面臨著一個兩難局面。他們希望能和敵人近身格鬥,但安息騎兵卻根本不給他們任何格鬥的機會。一旦受到絲毫的攻擊,原本或許正在衝鋒的安息騎兵便會立即退卻,取而代之的是自馬上回身射來的利箭。而已失去保護的羅馬步兵根本無法抵擋安息人的箭雨。反之,如果堅守不出,羅馬軍隊便只能被動挨打,越來越多的士兵便會被安息人的利箭殺傷,失去戰鬥力……」

「當然,克拉蘇原本以為他的部隊可以堅持到帕提亞人的弓箭消耗完畢,但他沒有……因為蘇萊那帶來了數百頭馱滿了箭矢的駱駝。克拉蘇只能下令,讓他手中僅有的一千騎兵出擊打破敵人的圍困。帕提亞人在接戰之前就開始向後撤退了,但在羅馬步兵們也紛紛脫離了部隊追擊上去之後,帕提亞的鐵甲騎兵出現了……」

「安息的鐵騎麽?不知道和呂布的那支部隊相比,誰更強一些……」項逸暗暗想到。既然已經達成了目的,他現在也不必再出言刺激龐德了。

「然後,就是重騎兵對沒有陣型的步兵的屠殺了……其實若是結成了陣勢,羅馬的步兵方陣根本不畏懼這些重騎兵的突擊,但……弓騎兵已經消耗了他們太多的士氣與信心。」

「克拉蘇逃跑了。丟下了五千傷員,逃回了出發點卡萊城。埃米利安努斯·德西烏斯此刻就在那五千傷員之內,與他們一起成為了戰俘。絕大多數的人都被帕提亞人殺死,而他和另外一個軍團長卻因為身份更高貴而被留了下來,作為要求贖金的人質。但帕提亞人在隨後的戰鬥中殺死了克拉蘇,再也不會有援軍和贖金了……」

「你們猜,他有沒有死在帕提亞人的刀下?」龐德說了一半,突然表情神秘地停下了敘述,而是提出了一個競猜搶答問題……

「噗!」地一聲,元直將口中的一口茶噴了出來,而其餘所有人都是滿臉黑線……

「我猜……他應該沒死吧……不然就不會有你了吧……」元直不停地咳嗽著回答道。

「又答對了!你果然很聰明,比那個某人強得多了!」龐德滿眼放光,用讚許的目光興奮地看著元直:「居然一下就想通了問題的關鍵,看來你的才智已經可以匹敵於我了!」

「可以匹敵於你……這……這算是在誇獎我麽?」元直滿頭大汗,掙扎著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

「沒錯!我們德西烏斯家來到東方的先祖,埃米利安努斯沒有死!他自帕提亞人的牢房裏逃了出來!」龐德滿臉得意道:「但是,因為克拉蘇已死,失去了庇護的他回到羅馬必然會因戰敗而遭到處罰。於是他一路東行,穿越了蔥嶺,到達了涼州。而由於曾經是一名指揮官,他也成為了馬家的家臣,並且娶妻生子,一脈流傳至今……」

「那麼……你又是為什麼會回到大秦……呃,羅馬的呢?」元直接著問道。

「我十二歲的那年,一個羅馬的商人來到了涼州,通過他,我和我的父母了解了羅馬的情況……」

「等等等等!」項逸打斷了龐德的話,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一個羅馬的商人來到了涼州!怎麼,有什麼問題麽?」龐德一臉不爽的表情望著項逸。

「不對,我是說前面那句!」

「我十二歲的那年啊……也就是十年前……」龐德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項逸,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問。

「那麼說……你今年才只有二十二歲?」除了馬超以外,項逸和周圍的眾人都是一臉震驚。

「沒錯啊,那你以為我多大?」龐德這才明白項逸是在為什麼而驚訝。

「我證明……」馬超一臉無辜地舉手道:「龐德比我隻大六歲,他走的時候,我是六歲,他是十二歲,這點不會有錯的……」

「二十二歲……」

龐德的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怎麼看上去都絕對不會是二十二歲的年輕人。若是不說,所有人都會把他當成一個大叔級的猛男。

望著所有人投向自己的目光,龐德的嘴角開始抽搐了起來……

「可能是他們這個種族天生就比較顯老吧,這也不能怪人家。」元直哈哈笑著打了個圓場,雖然他自己的嘴角也在不停地抽動著。

「通過那個商人,我和我的父母了解了羅馬的情況……然後,我的父母決定回國。多少年過去了,我們的家族依舊保持著當年的傳統,從來也沒有丟下過自己的母語。」龐德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用盡量平穩的聲音繼續講述著。但聲音裡的咬牙切齒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但當我們臨行前,我和我的父親都向老令公宣誓過,無論到了何處,到了何時,德西烏斯家族都將會是馬家的家臣……但是沒有想到,僅僅過了十年,我再回來時居然已經見不到看著我長大的老令公了……」說著說著,龐德漸漸又紅了眼眶。

這個粗豪大漢,令項逸想起了呂布,那個二度弒父的男人……同樣是人,竟然會有著極度忠義與無情無義這樣的極端差別。

「回到了羅馬以後,我們被宣傳成了典型——漂泊在外二百年的羅馬人,再度受到了祖國的感召,不遠千裡趕回故土。而我也藉著這樣的勢頭,進入了軍隊,直至被任命為了第十二軍團『擲電』的軍團長。」

「『擲電』?就是你帶領著的那支部隊?」項逸問道:「他們為什麼也願意跟你來到涼州?難道遠離故鄉對他們完全無所謂麽?」

龐德搖了搖頭道:「並不能說完全無所謂吧……但對於他們而言,是為了追隨著我去得到榮譽——在羅馬士兵看來至高無上的東西。第十二軍團曾經在亞美尼亞被帕提亞王沃洛吉西斯擊敗,並簽署了屈辱的合約。而在不久以後的猶太大起義中,他們不僅被趕出耶路撒冷,甚至連連寶貴的鷹旗也一度落入了起義猶太人的手中——當然,這是很多年以前,我擔任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之前的事情了……總而言之,這是一支差一點被削除了番號而解散的隊伍,在羅馬的眾多軍團中屬於被鄙視與冷落的對象。而我則向他們許諾,跟隨著我前往東方去戰鬥,他們可以得到在羅馬永遠無法得到的榮譽!」

「呃?你說真的?你可以給他們什麼樣的榮譽?」項逸真的是不明白,龐德回來之後,自己也不過是馬氏的一個家臣而已,有什麼資格來給他們那麼高的榮譽。

「沒有……我騙他們的!」龐德翻了翻白眼,乾脆利落地答道:「慈不掌兵,你沒有聽說過麽?有時候,善意的謊言也是必要的。」

「我沒有聽出來這個謊言哪裏有什麼善意……」竟然能把那麼無恥的話說得那麼理直氣壯,那只有兩個可能:老奸巨猾的狐狸與渾不吝的白癡。用腳指頭想,項逸都能知道龐德到底是屬於哪一種。

於是項逸再一次無語了。他喘息了幾口,才繼續問道:

「那說到底,你又是為什麼回來?」

龐德搖了搖頭,閉上眼良久,才緩緩睜開,臉上帶著一絲困惑的表情。

「我回來,是因為一個佔星師的緣故……他告訴我,我的體內雖然流淌著羅馬人的血液,但我卻擁有著屬於東方的命運。東方即將陷入空前的亂世,而我則是順應著這亂世而降臨的眾星之一……我應該回到東方,去順應我應該歸屬的天命……」

「眾星?天命?」項逸一愣,皺起了眉頭問道:「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也看不清太多了……」龐德苦笑道:「他說,東方有著太多的神秘,就連他也無法完全看清。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那些高懸在天空,卻不能為人所見的星辰,終將在塵世顯現,而背負星辰命運的人,將會決定那塊大陸的未來……』」

「高懸在天空,卻不能為人所見的星辰……那是什麼東西?」項逸不禁一腦袋莫名其妙:「你該不會是碰到了一個神棍吧?」

而孔明和元直二人,此刻卻是一臉若有所思。

「不!絕不是神棍!他是羅馬最著名,也是最崇高的佔星師!他說的話絕不會錯!」龐德斬釘截鐵地答道。

「隱曜……」

元直和孔明不約而同地講出了一個詞。

「什麼?隱曜?」項逸愕然望著二人,不知道這個從未聽過的詞是什麼意思。

「所謂隱曜,就是指人眼無法看見的星辰。他們確實地存在於天軌之上,與天上的眾星互相作用,但卻不能被肉眼所察覺——至少,不會被普通人察覺。這也就是所謂的『隱曜在天有氣而無形』了。」孔明輕輕嘆了口氣道。

「那……難道你的意思是,龐德就是那什麼背負那顆叫隱曜的星星的命運之人?」項逸眨巴著眼睛,還處在茫然之中。

「不是一顆。」孔明臉上也失去了一貫的淡然微笑,而是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面孔:「而是二十一顆。除了隱曜之外,它們還有著另外一個名字——」

「凶星·計都羅睺二十一曜!」

「呃……二十一曜的意思就是有二十一顆?好多啊……」馬超愣愣地說道。

「沒錯……二十一顆凶星,分佈於計都與羅睺兩道星輪之上。計都七曜,羅睺十四曜,是天軌中至凶至惡的星辰……」孔明的聲音並不如何響亮,卻敲打著在場所有人的心臟。

「那……那龐德是其中的哪一顆?」馬超緊張地問道。而一旁的龐德也直勾勾望向孔明。這還是自那個佔星師之後,第一次有人再度提到有關於他命運星辰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如那個佔星師所言,背負了隱曜的命運。」孔明搖了搖頭道:「如果龐德的身上最近浮現出了什麼如同紋身一樣的字樣,那就可以確定了……龐德,有麽?」

「沒有……」龐德歪著頭想了想,肯定地答道。不過他似乎還不是很確認的樣子,竟然就此開始脫起了身上的甲胄,看樣子是要當場驗證一番。

「不用了……」項逸又一次被他給打敗了,連忙眼明手快地按住了龐德的雙手:「這裏沒有人有性趣看你的裸體……等等!」

他轉過頭,雙目訝然望向孔明:「閻行的手上有一個『朔』字,難道說,閻行他……」

孔明輕輕點了點頭,張開了嘴唇:

「閻行所代表的,是羅睺曜中的——」

「朔應!」

「朔應?因為他的右手手背上那個『朔』字?」項逸想了想,道:「那麼說,如果龐德的身上也出現了某個字,你是不是一樣能知道他所對應的星命?」

「是的。」孔明點頭肯定地答道:「計都七曜,羅睺十四曜都有著各自的名字。原本看到閻行的異能,和他手背上的那個字的時候,我就在開始疑惑,只不過……當時我沒有聯想到隱曜這方面而已。而現在……聽到了龐德所說的話,我才想起了這件事……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恐怕麻煩就大了……」

「麻煩?難道是那個羅馬老神棍說的什麼亂世?黃巾之亂已經過去了十年,現在難道不是已經夠亂了麽?莫非多了這二十一個人,就會天翻地覆不成?」項逸一臉不屑道:「再說,我也沒發現閻行像你說的那樣,是什麼至凶至惡的樣子吧?」

「星命並不代表人的性格,而只是……他們的命運而已。」孔明搖搖頭解釋道:「所謂的至凶至惡,是代表他們將會影響天下大勢的走向,使得天下進入極端的混亂狀態而已。比如……或許因為這二十一個人,這一次的亂世會持續上數百年,死去上千萬人。而這一切,卻未必是背負隱曜星命之人的本意。這麼說,你明白了麽?」

「數百年的亂世,上千萬人的性命……」項逸喃喃道:「麻煩果然是大了……不過,你不會忘了我們昔日的誓言吧?」

「當然沒有忘……」孔明再度微笑了起來。

「那麼……隱曜又如何?天命又如何?」項逸冷笑了起來,滿面傲然狂氣:「即便是天命,我也要將它逆轉!怎樣的亂世,也必須在我的手中被終結!」

「你可以的……你當然可以……」孔明微笑著望著項逸,在自己的心中默默道:「雖然並不是隱曜,但你一樣也背負著不同尋常的命運呢……而且,是更加不同尋常的命運。」

「如果說,順應命運本身,就是一種命運的話,那麼反抗命運,同樣也是一種命運。而項逸……」

「悖逆上天所制定的命運……就是你的命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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