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來登入喔~!!
《天火燎原》天火029
第029章

「二位夏侯將軍,拜託了。」郭嘉沖著身側的兩名武將微微欠了欠身:「無論如何,也要盡量救出被圍困的玄德公。」

陳宮不發一言地看著郭嘉向著這兩人交待著。夏侯惇,夏侯淵,是曹操的同族兄弟,雖然曹操隨著父親一起改姓,但與夏侯元宗的關係卻一直沒有改變。

雖然只是堂兄弟的關係,但兩人的相貌卻很是相像,只不過夏侯惇稍稍高瘦一些,而夏侯淵略微顯得粗壯而已。這兩人,都是曹操的得力部下。

「軍師放心,我們兄弟二人必當儘力而為!」兄長夏侯惇雙手一抱拳,恭然道。

雖然立下了賭約,陳宮倒是並不擔心郭嘉過故意陷劉備於死地。以他的為人,還不至於做出如此下作之事來。

何況,面對他陳宮,郭嘉也不會認為,這樣的心眼能夠玩得成功。

「陳宮也多謝元讓兄與妙才兄了。」陳宮也微微一欠身,笑著對夏侯兄弟道。

「只是奉主公之命而已,不必言謝。」夏侯惇輕輕向著陳宮點了點頭。

曹操軍的一萬士兵在夏侯兄弟的號令下加快了腳步,向著袁紹軍開進了過去。

袁紹軍的士兵,依舊在如潮水般湧上來。儘管關羽和張飛每人都已經殺掉了數百名敵人,但……周圍的士兵看起來卻似乎一點都沒有減少。三人胯下的戰馬都早已倒地不起,只能互相背靠著背,站著面對周圍不停湧上前來的敵人。

「殺不完的……」關羽嘴角彎了彎,凜然一笑,手中青龍偃月刀再度劃出,三名士兵頸血飛濺,手捂著咽喉倒在了地上。

「那就多殺一個算一個!」張飛怒吼一聲,長矛擋開一桿向他刺來的長槍,反手將那名士兵戳了個透心涼。

兩人的身上,斑斑點點儘是鮮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就連劉備的身上,也受了幾處小傷。面對密密麻麻湧上來的敵人,兩個人實在難以一直護得劉備周全。

「大哥……二哥……能和你們一起戰死,真是太棒了!」張飛再度擋開了一柄劈向腰間的鋼刀,卻被一柄長槍在腿上戳了個窟窿。

當那支騎兵在遠方初現之時,他們還驚喜了一陣。至少曹操還是派來了援軍。雖然……這援軍來得有些遲了。

但很快,另一支騎兵自袁紹軍的本陣中也飛馳而出,截住了曹操軍的騎兵。

縱然是援兵已到,但對於在袁紹軍重重圍困之中的他們三人,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即便曹操的部隊最終能夠擊敗袁紹軍,但……他們三人,一樣要死在這裏。

「早知如此,不如再據城固守一陣子了……」劉備懊悔地笑了笑。

隨著曹操軍步兵的緩緩推進,顏良也將自己本陣的預備隊調上了前線。原本圍住劉備三人的,就只是攻城的第一批次部隊,八千人而已,顏良手上,還有充足的兵力可以供他調遣。

「沒有用的……」

顏良望著遠處異動起來的曹操軍,哼了兩聲道:「不過是萬把人,保住自己不被我們吃掉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居然還妄想著救出劉備?」

「不知道曹操派來領軍的大將是誰……要麼……我們去跟他們打上一場?」文醜嘿嘿一笑,把自己的大刀在手上舞個不停。

「好像沒聽說曹操的手下有什麼了不起的大將吧……」顏良不屑地笑了笑道:「不過是靠著幾個同宗鄉裡才撐起他那麼點點基業的。夏侯惇,夏侯淵,曹仁……除此以外,他手下還有什麼人?何況就算這三人,也不值得我們去殺。」

「那倒是……」文醜點了點頭,醜臉上卻是一副悲戚的表情:「真沒意思……關張二人今日一死,天下間除了呂布還有什麼人能做你我兄弟二人的對手……寂寞……真是寂寞啊!」

「也別太過自負了……」顏良毫不留情地潑了他一盆冷水:「關羽張飛那兩人在虎牢關下亮相之前,你難道聽過他們的名頭麽?趙雲那小子單挑我們四人合力,即便自己送命,也拖走了一個高覽。在那之前,你想到他能有那麼厲害麽?天下強者,未必就只有你我二人。」

「夠了,別老提趙雲趙雲的好不好!」

文醜不耐煩地打斷了顏良的話:「那傢夥已經死了!死了!媽的,幹什麼你總是把這個名字掛在嘴邊!」

此前被燎去的鬍子,到現在還沒有完全長起來,這讓文醜至今還很不爽。

而河北四庭柱合力對付一個毛頭小子,原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卻居然還讓高覽賠上了一條性命。每次一想起那個白袍銀甲的年輕人,文醜都恨得牙癢癢的。

而隱藏在那恨意之後的,卻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得到……又或者說,是不願意承認的恐懼。

「該出現了吧……」陳宮微笑著看著被圍得水泄不通,似乎已經到了絕境之中的劉備三人,面上卻是輕鬆無比。

「什麼人該到了?」郭嘉望了望陳宮,好奇地問道。

「該到的人該到了……」陳宮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搖了搖頭,回答了卻等於沒有回答。

馬蹄聲得得響起。

遠處的地平線上,一個身影伴隨著馬蹄聲閃現,自顏良與文醜的左翼直直衝向包圍著劉備三人的戰團。

「怪了……今天怎麼得失心瘋的人那麼多?」

文醜皺起眉頭,奇怪地自言自語道:「之前好歹還是三個人一起,現在居然還有一個人闖陣的……都傻了麽?」

「管那麼多幹嘛……」顏良毫不在意地一笑:「三個人是死,再加一個人還是死。只是不知道,這時候衝過來的是什麼人了。不過……既然是來救劉備的,那當然是一起殺掉了。」

最外圍的袁紹軍士兵早已發現了斜刺裡殺出的那員武將,紛紛轉過了身子,面對著敵騎來犯的方向,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急速的衝刺之下,沒過多久,那個身影已經越來越接近了。文醜仔細凝望著,隨著身影的漸漸清晰,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奇怪。

「真是讓我不爽……」文醜哼哼了兩聲:「難道這樣的造型最近很流行麽?又是一個白袍白馬的傢夥。醜死了,實在一點內涵都沒有……」

「你的廢話真多。」顏良已經快要受不了文醜不停的抱怨了:「不服氣你就上去跟他單挑吧。」

雖然臨行前,袁紹一再交待顏良要看住文醜,但顏良現在卻是實在不想讓這個傢夥再留在自己的身邊了。反正來敵也只是一個人,就隨他喜歡去好了。就算真碰上呂布那個等級強敵,也不可能一招就把文醜給幹掉。

「真的!到時候你可不能跟主公告我的黑狀!」文醜一聽之下,滿臉喜色地沖著顏良叫了起來:「說好了啊!」

「去吧去吧!」顏良不耐煩地往外揮了揮手:「可別太大意,被人幹掉就行了。」

「乾……你個烏鴉嘴。老子哪有那麼容易死!」文醜笑罵了一聲,提起手中大刀躍上了馬背,自本陣中疾馳而出,向著那個身影攔截而去。

「終於能清靜一會了……」顏良無奈地搖了搖頭,望著遠去的文醜嘆道。

終究是出擊得遲了一點,在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那員白袍武將已經殺入了包圍陣中。

他手中提著的,同樣是一柄長槍。槍尖在正午的日光下寒芒閃動,吞吐明滅。

「殺啊!」首當其衝的袁紹軍士兵高舉著手中的兵器,向著那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沖了上去。

長槍輕點數下,幾名士兵的咽喉鮮血飆飛,打著滾自空中向後飛去。

這男人,竟然也是毫不遜色於關張的猛將。

不過……他始終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沒什麼好怕的!大家一起上,把這傢夥幹掉!」袁紹軍內的小隊長揮舞著兵器,向著身後的士兵大聲呼吒著:「他一個人闖過來,還不就是來送死的麽!」

「殺!」

的確,一個人闖過來,只是送死而已。袁紹軍的士兵紛紛怒喝起來,為自己與戰友壯著膽,湧上了前去。

「乾!別一下子把那人給殺掉了啊!」文醜遠遠望見一隊士兵圍上了那員白袍武將,怒罵了一聲,用了夾了夾馬腹,以更快的速度疾馳向前。

好不容易才讓顏良同意他出來殺一陣,他可不想白白浪費這個機會。

「退開!都給我退開!」接近到了聲音能夠傳到的範圍之內以後,文醜忙不迭地在馬上大吼了起來。

團團圍住那員武將的士兵們聽見了主將的命令,紛紛揮舞著自己手中的兵器緩緩後退著。文醜將軍既然要親自出手,哪裏還用得上他們?

不但自己也用不著送命了,更何況此刻若是不退開,說不準文醜將軍日後還要拿自己來泄憤呢。

在包圍著的士兵們散開了之後,那員武將卻並沒有再度策馬前行,而是控著韁繩,靜靜留在原地望著文醜,等著他的到來。

「什……什麼!」

直到此時,文醜才看清了那員武將頭盔之下的面龐。

白皙的皮膚,英俊而挺拔的五官,渾身上下散發著凜然的煞氣。

讓他熟悉的,不僅僅是他身上的白袍白甲,還有他手中緊握著的銀槍,和那張文醜一輩子也忘不了的面孔。

「你……你怎麼還沒死!」文醜死死瞪大了雙眼,難以自抑地失聲大叫起來。

趙雲……那個在他們河北四庭柱的圍攻之下戰死,卻也同樣殺掉了高覽的趙雲。

「不……不可能的!你絕不可能還活著!」文醜清楚地記得,那一天,趙雲先是在四人的一擊之下受了重傷,再被顏良一槍封喉,最後,自己還重重地補上了一刀,將他整個人劈飛出了十餘丈。

顏良的那一槍幾乎刺進了趙雲的大半個脖頸,將他整個人都挑到了半空之中。文醜當時看得真真切切,無論是氣管還是血管,都已經被槍刃完全切斷。

而他後來補上的那一刀,含忿出手,更是入肉近尺,幾乎將趙雲一劈兩半。

這樣的傷勢,若是還能活下來,那這世上便當真不會有死人了。

否則,他和顏良張郃又怎麼敢對袁紹拍胸脯保證,趙雲已經自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但,現下趙雲卻的的確確活生生地攔在他的面前。

趙雲雖然沒有留下屍體,但他落進的可是一條河啊……河裏可不會像懸崖一樣,下面藏著什麼世外高人,又或者是靈丹妙藥,又或者是稀世珍獸吧……

文醜滿臉汗津津地望著趙雲,收縮的瞳孔裡儘是恐懼。

難道……是鬼?

趙雲略略抬眼,望了望正在原地愣神的文醜,雙目之中寒光流動,挺槍殺了上來。

「混蛋!」文醜一咬牙,揮動手中大刀接住了趙雲的長槍。

但無論如何,不知道自己面對著的究竟是人是鬼,文醜心中都帶上了幾分怯意。而眼前的趙雲,到現在還一聲沒有吭過,只是以他那寒芒流轉的雙眼冷冷盯著文醜,揮動著手上長槍,刺挑擋架。

「搞什麼東西?」顏良皺著眉頭,遠遠望著文醜與那白袍武將交上了手,心裏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文醜似乎一跟對方打上了照面,就愣在了原地。隨後的交手中,也始終畏首畏尾,根本沒有發揮出自己的實力,正被對方逼得左支右絀,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

轉過頭望一望另一邊,曹操軍的步兵已經跟自己的部隊交上了手。派去迎擊的步兵數量大約也在八千上下,與曹操軍正成均勢膠著在一起,將他們攔在了包圍圈之外。

「去幫幫文醜吧!反正只要殺了劉備他們三人,曹操自然會撤走,可不要在這裏陰溝翻船……」顏良一皺眉,暗忖一聲道。

顏良對身邊一名部下吩咐了兩句,留意著右翼的戰局,若是被曹操軍佔了上風,便繼續投上預備隊,只要撐過他回來便可以了,隨即便策馬向著文醜與那員白袍武將交手之處疾馳而去。

而當他接近了交戰的二人之後,顏良也和文醜此前一樣,生生愣在了當場。

同樣,他也絕不會忘記,那個人的容貌。

看到顏良來援,文醜在心中暗鬆了一口氣,一刀虛劈而出,搶了一個空檔,撥馬回走,與顏良匯合在了一處。

趙雲沒有追趕,依舊是繼續停留在了原地,冷冷上下打量著面前剛趕到的顏良。

那目光,就有如冬日原野之上的餓狼,正露出猙獰的利齒,面對它的獵物一般。

「怎……怎麼回事!」顏良用力眨了眨眼睛,同樣恐慌地望著面前的趙雲:「他不是已經死了麽?」

「我怎麼知道!」

文醜趕回顏良的身邊,回馬望著趙雲,依舊心有餘悸地顫聲道:「那種傷勢,要是還能活下來,那他就絕對不是人了!」

「喂……姓趙的小子!」顏良咬緊牙關,舉起手中長槍指著趙雲問道:「你……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趙雲笑了。原本冷若冰霜的臉,自嘴角開始慢慢浮現出一絲笑意。不過,那笑意卻是與它的眼神同樣的猙獰。

帶著似乎要擇人而噬的表情,趙雲獰笑著緩緩開口了:「怎麼……就只有你們兩人麽……張郃怎麼沒來?」

他的聲音也不像從前一般高亢激越,反倒是低沉而沙啞,還帶著細細的氣流聲,聽起來,就彷彿是自風箱口中發出的話聲一般。

「怎麼……要收拾你,我們兩人還不夠麽?」顏良給自己在心中壯了壯膽,大聲道。

「是麽……」趙雲在馬背上緩緩左右晃了晃脖子,嘴裏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上一次,你們四人圍攻我,依舊被我殺掉了一個。這一次,你們可只有兩人了……」

「你不也還是死了麽?」

顏良剛開口說完,卻馬上發覺了自己的語病。若是上一次趙雲已經死了,那此刻站在這裏的……又是什麼人?

「是啊……我也死了……」趙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不過……我又活過來了啊!」

沙啞的聲音自趙雲喉間滾動而出,敲打著顏良和文醜的心房。明明依舊是過去的那張臉,但面上的神情,卻彷彿完全換了一個人一般。那股濃烈得有如實質的殺氣,幾乎要將顏良和文醜盡皆吞噬。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中突然一動,儘管面對著趙雲那凜冽的煞氣,顏良卻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喂……顏良……你在笑個什麼勁啊!」儘管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顏良的笑聲已經讓文醜心神大定,望著顏良問道。

「別……別聽他胡扯了!」

顏良笑得大氣也快要喘不過來了:「我想……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

「啊?」文醜望見顏良一臉看透了的表情,心裏的恐慌頓時稍稍安定了一點:「你明白什麼了?」

顏良滿臉得意,伸出一隻手指向了趙雲,口中念念有詞個不停。

「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之後,剩下的那一條,無論有多麼不可思議……那都必定就是真相!」

「許多事實都不一定會是真相。真相……永遠都只有一個!」

「賭上我爺爺的名義,你就是……」

「趙雲……」

「……的雙胞胎孿生兄弟!!!」

大聲吼出了這句話,顏良更為得意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哼……文醜,還是你比較好騙啊!不過……就連我也差一點被迷惑住了。你看,他們的臉雖然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是不管是嗓音,到說話的語氣,再到臉上的表情,那絕對不會是一個人!」

大笑了良久,顏良才低下頭來,炯炯逼視著趙雲:「怎麼樣?小子,還是被我識破了吧?雖然你已經煞費心機地想要騙過文醜,不過……很遺憾,有著河北第一智將名號的我顏良,絕對不會輕易被你迷惑!」

「認命吧,小子!」

「喂……顏良,你什麼時候變成河北第一智將了?」文醜被適才顏良一連串的話弄得有些頭昏,弱弱地問道。

「很簡單啊,所謂智將,就是有智慧的武將啦!」被文醜突然打斷的顏良有些不爽地解釋道:「審配郭圖那些人不談,但在武將裡,難道你和張郃兩人會比我更聰明麽!」

「嗯……可能不會吧……」文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那不就是了!」顏良矜傲一笑,隨即轉向面前半天沒有開口的那個趙雲厲聲道:「小子,準備好下黃泉去找你哥哥去了麽?」

「我……沒有哥哥。」那個趙雲露齒一笑,啞聲道。

「管你是哥哥還是弟弟!」

顏良怒哼一聲,與文醜一起拍馬殺向了面前這個偽趙雲。

一刀一槍,分別自左右向著趙雲夾擊而去。既然已經曉得了對方是人非鬼,文醜心裏陰影一去,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縮手縮腳,竟然把身上本領發揮出了十二成。

兩槍一刀在空中交錯撞擊個不停,面前這個偽趙雲的功夫,竟然絲毫不遜色於此前在界橋被殺掉的趙雲。手中一柄長槍如毒蛇吐信一般,總以刁鑽的角度逼得顏良與文醜不得不回救自身。儘管以二打一,多出了一個人,但一時之間,竟是戰不下他。

「哼……還挺棘手……」顏良怒哼了一聲,沖著趙雲道:「你是來救劉備的吧?哼,小子,你再這樣跟我們耗下去,他們三人可馬上都要死在我們重重包圍之下了。」

「劉備是誰?」

趙雲趁著顏良說話的功夫,一槍斜斜刺出,直取顏良眉心。虧得顏良反應快,在馬上猛地一仰頭,槍尖自額間劃過,擦出一條血痕,只是將顏良的頭盔挑了下來。

「小兔崽子,凈給我裝傻!」顏良本是想用攻心戰術逼得趙雲露出破綻,沒想自己卻被鑽了個空子,不禁勃然大怒,趁著文醜過來招架的時候反手一槍攻去,嘴裏罵罵咧咧個不停。

顏良與文醜二人合力,終究還是強過了面前的趙雲不少。全力合擊之下,不多時便已經佔據了上風。文醜一刀架住趙雲手中槍,順勢一擺一盪,便給顏良扯出了一個空檔來。

「撲哧」一聲,顏良手中長槍自趙雲的右胸穿過。

「這次怎麼不像你哥哥一樣跟我們玩命了,小子?」文醜也揮動手中大刀向著趙雲猛劈下去,一邊放聲嘲笑道:「再來一次啊,看看你們家有多少個兄弟夠死的!」

「你們……還想再試一次麽?」趙雲被顏良的槍透體而過,卻似乎完全沒有什麼妨礙一般,一揮手擋開文醜的大刀,一雙眼睛裏綻放出邪異的光芒來。

「這小子身上的氣質,怎麼那麼邪門……」

被趙雲那一雙眼睛一望,顏良竟然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

到這時他才發現,面前這個偽趙雲的一雙眼睛裏,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存在。

黑色的瞳孔,白色的眼白,明明都和正常人沒有區別。但……看上去偏偏就是不一樣……呆板!沒錯,就是呆板。即便是在轉著的時候,那雙眼球也顯得那麼機械與生硬。

擋開文醜那一刀之後,偽趙雲竟然不管不顧地又是一槍刺來,顏良急忙奮力一拔,抽出自己的長槍,將趙雲的槍揮手架開。

趙雲被顏良一槍自體內抽出,卻只是在馬上微微一晃,隨即又坐穩了身子,臉上的戾色與煞氣反倒更加濃厚。

顏良此刻,卻是倒抽一口涼氣。

不論是趙雲胸前的傷口,又或是他的槍身上,竟然都沒有半滴鮮血流淌。

面前的這個人……這個人……他的身體裡竟然沒有血!

他是什麼怪物!

顏良的腿肚子有些發軟。這樣的事情,他還是聞所未聞。

文醜也看得呆了。方才趙雲刺出那一槍時,文醜不經意間,竟然在他握著槍的那隻手上,發現了一塊小小的,紫紅色的斑點。

久經戰場的文醜,一眼就看出……那塊紫紅色的斑點,絕非什麼胎記或是瘀痕,而是……

屍斑!

文醜駭然抬頭,手腳上一片酥麻冰涼,渾身都軟了下來。

這……這怎麼可能!

跟他們打鬥了那麼長時間的這個傢夥,竟然是一居……屍體?!

難道說……根本沒有什麼孿生兄弟,他,真的就是以前死在他們手上的那個趙雲?!

顏良怔怔地抬起頭,眼光裡的恐懼,比之此前的文醜更甚。

「文……文醜……殺了他……不管怎樣都要殺了他……不管我們之前會不會死掉一個人,都要殺了他……拚命吧……他會拚命,我們也會……上啊……」

顏良聲音發顫,語無倫次地開口道。

「你傻了麽!」

文醜同樣也滿心恐懼,但卻沒有完全失去理智,沖著顏良大吼了一聲:「之前是誰說,那三萬兵士不是帶來當觀眾的!你要是不想打了,讓他們上啊!」

「哦……對對對!」顏良猛然省到,自己身後還有著密密麻麻的士兵們呢。就算面前這個男人真的是鬼,拿人命填也足夠填死他了。

「上啊!都給我上!把這個傢夥碎屍萬段,一塊完整的身體都不準留下!」

顏良撥馬回走,一邊還衝著身後的士兵大叫了起來。

望見顏良撤走,文醜也連忙追了上去,邊策馬而逃,邊還回頭心有餘悸地望著身後的趙雲。

趙雲……真的是趙雲!

接到了號令的士兵們紛紛一擁而上,但是親眼看見了顏良文醜兩員袁紹軍中的絕頂武將居然被一名敵人嚇得落荒而逃,他們的士氣卻已經泄了。

趙雲臉上的笑容越發獰惡,那張英俊的面孔都整個扭曲了起來。他不理會向著自己蜂擁而至的士兵們,卻一揮手中長槍,向著顏良與文醜緊緊追去。

「混蛋!」顏良一扭頭,看見身後的趙雲竟然對自己二人窮追不捨,心頭更是一陣寒意。

雖說單論戰力,趙雲單槍匹馬,實際上還比不上顏良文醜二人。但他……他……他不是人啊!

顏良與文醜此刻都在慌亂的心裏反覆思索著,為什麼,已經死去了的趙雲,竟然還能夠重新復活過來,還在這裏再度與他們照面。

難道……他就是追著他們而來?

顏良心中突地一沉。難道自己和文醜,竟已經被這樣一個索命的冤魂纏上了?

顏良與文醜死命地操控著身下的馬匹,根本顧不上方向,只知道向著士兵最密集的地方闖去。

而身後的趙雲,卻似乎根本不介意那些士兵的攔阻,只顧死死鎖定著他們二人。長槍挑動翻滾,攔在他前進道路上的士兵均是一觸既亡。而身周的那些士兵揮來的刀槍劍戟,他卻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若是能閃躲格擋,那便閃躲格擋。若是不能,便任長槍刺穿他的身體,由鋼刀劃破他的肌膚。不出片刻間,趙雲策馬馳過的地方已經留下了一長串屍體,而他自己,也已是滿身傷痕。

但是,依舊沒有血跡。

衣甲已經隨著一次次的攻擊而變得破爛不堪,露出下面的身軀來。在顏良與文醜不時的回頭中,他們恐懼地發現,趙雲果然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原本就一直對趙雲有著那麼一個「小白臉」的印象,所以當顏良文醜這一次再度見到他時,也沒有過度地留意他的臉色。而如今隨著片片破碎的衣甲,他們才注意到趙雲那蒼白乾澀的軀體。是的,連同他現在的面色,只能叫做蒼白而並非白皙。沒有半點血色與光澤,甚至在皮膚的下面隱隱透著青色與死灰。

而在他的軀體上,佈滿了一個個一絲血跡流出的傷口。那是適才一路追趕之中,被士兵們所留下的傷口。

傷口之中的肌肉被武器攪得翻卷開來,肌肉的紋理清晰可見。但趙雲,似乎根本沒有感到半點疼痛,就彷彿那些傷害對他而言完全不存在一般。

而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腰身之上與咽喉之間的兩處傷口。一道巨大的刀痕幾乎斬斷了他的半個身子,在腰身上造成了二指寬的裂縫。透過那裂縫,甚至能夠看見裏面青灰色的腸子。而以那傷痕的規模來看,趙雲的脊椎甚至都應該已經被斬斷了。而他此刻……竟然還能挺立在馬背之上。

而咽喉之上的傷口在戰袍片片碎裂之後也露出了它的陣容。儘管沒有腰間的傷口那麼巨大誇張,但是,它已經橫貫了趙雲的血管與氣管。青紫色的血管與氣管,在深褐色的肌肉中顯得尤為明顯,而一截斷裂的氣管,甚至自傷口之中探頭而出,軟軟地垂在外面。

沒錯!那的確是趙雲!被我們殺死的那個趙雲!

顏良與文醜都渾身顫抖著望向身後的那個怪物。那兩道傷口,正是界橋當日出自他二人之手。只要挨上那麼一記,不管是什麼人都該是必死的結局,而趙雲,卻依舊提著手中長槍在身後死死追殺著他們。

「跑!跑!跑!」顏良與文醜的腦中只剩下了這麼一個念頭。

即便是讓他們二人與呂布正面對決,他們也不會有什麼膽怯。呂布再強,也終究是人而已,而追在他們身後的那個怪物……

那個怪物,誰知道它是個什麼東西!

就這樣,明明在己方的萬軍叢中,顏良與文醜卻如同見了狼的兔子一般奪命狂奔,而單槍匹馬的趙雲,卻死死咬在他們的身後,將二人左右前後,攆得根本不敢停下腳步。

……

陣勢已亂。

衝垮他們的,不僅僅是趙雲,也包括了顏良與文醜兩個人自己。

有眼睛的,不光只有顏良與文醜。在目睹了趙雲將己方的兩名主將嚇得落荒而逃之後,更是在眾多士兵的奮力攔截之下,依舊提槍追殺著二人。不論是刀砍或是槍刺,在他的身上似乎都起不到作用,而只要擋在他的去路之上的士卒,則無一例外會馬上變為躺倒在地上的一具屍體。

漸漸地,士卒們開始不再揮動手中的兵器,而恰巧攔在他前進路線之上的士兵,也會惶然驚叫著逃離到一邊。

似乎……只要不主動攻擊他,也不擋住他追趕顏良與文醜的步伐,他就不會主動攻擊了。

而一旦回頭望向死死追趕在身後的趙雲,顏良與文醜的膽氣便會再弱上幾分。他們乾脆不再望向身後,而只是拚命地策馬前驅,向著士兵最密集的地方衝去,希冀己方的士兵能夠擋下身後那隻怪物的腳步。

然而,密集的士兵也同樣阻擋了他們的去路。

在極端恐慌的心理狀態之下,不在乎面前的是什麼人,顏良與文醜隻想清出一條道路供自己逃離趙雲的陰影而已。

所以,他們也向著阻擋在面前的士卒揮動起了手中的兵刃……反正,還有足夠的士兵為他們攔住身後的趙雲。

於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區區一個單槍匹馬的武將,竟然能夠在對方的重重包圍之中,將兩員主將追得如同喪家之犬。而儘管數千人在這裏緊緊圍成了一團,但無論這二前一後三人馳到哪裏,士兵們都會紛紛撤出一條寬廣的過道來。

「這幫貪生怕死的混蛋!」望著面上帶著怯意紛紛向後退散開的士卒們,顏良咬牙切齒地狠狠罵道,卻沒有想到,自己與文醜兩人,同樣也是在趙雲那詭異的威壓陰影之下,狼狽逃竄著。

「怎麼回事?」劉備望著身邊驟然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緩緩向後退卻著的袁紹軍士兵,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以及身側的關張二人,都已經到達了極限。儘管三個人背靠背地圍在中央,面對著周圍的士卒們形成了最大的防禦。但……人的體力與生命終究是有限的。

總是張飛關羽都是萬人敵的猛將,但,他們一樣有自己的界限。即便揮刀一百次不過是很輕鬆的事情,那麼……一千次呢?一萬次呢?

手持雙股劍,在長度上本就短了一截的劉備,同時又是三人之中武力最低微的一個。絕大部分時候,他都成為了袁紹軍士卒的突破口。只是關羽張飛每每的護持與救援,甚至是以身相代,才讓他也一直撐到了現在。

但,也僅止於此了。劉備隻感覺自己肺內如同焚燒一般的火熱,手腳裡彷彿灌上了鉛塊,每揮動一次雙股劍,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氣。而視線,也因為極度的脫力而開始模糊。

關羽和張飛也同樣好不了多少。

張飛的腰間被穿了個大洞,腸子幾乎都要從裏面漫溢而出。那是為不及閃躲的劉備擋了一槍留下的後果。而他只是草草以身上的衣服一圍一裹,將要流出的腸子包在了裏面,繼續怒吼著奮戰不休。

而關羽,為了攔下劈向劉備的一刀,他的左肩也被重重劈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一旦左半身略略使力,都會感到那裏一片揪心的疼痛。看起來,或許鎖骨已經斷了……

然而,就在三人都以為已經走到了終點的時候,異變卻就這樣發生了。

被重重包圍的他們看不到,也沒有餘暇去看到,在這團厚實的大隊人馬之中,一個慢慢獰厲殺氣的英俊青年男子,正提槍追殺著河北四庭柱之中最強的兩員名將,顏良與文醜。

終於,這一支部隊的士氣還是崩潰了。他們可以倚仗著人數的優勢,對劉備他們三人發起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丟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但……讓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兩員主將被一個貌似怎麼也殺不死,不會疼痛又不會流血的怪物窮追不捨,甚至困窘急迫得連對自己的部下都能夠揮兵相向的時候,他們終於還是難以承受下這如此沉重的打擊。

那甚至,比自己的兩員將軍與他戰死還要來的更具毀滅性。

「混蛋!都給我站住!上去殺了他啊!」文醜怒意滿面地望著周圍開始紛紛向後逃散的士兵們,高聲怒叱著。但,沒有人理睬他。文醜有心殺人立威,但在身後緊追不捨的那個怪物的壓迫之下,他又哪裏有這樣的機會?

終究,還是只能看著自己的部下紛紛散去,自己偏生還要繼續心驚膽戰地被身後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夥死死追趕個不停。

衣甲破碎,滿身創傷的趙雲,看起來要比之前的樣子更為猙獰。而掛在他面上的那邪異微笑,此刻也越發明顯起來。

「奉孝兄,我的話,如今可是已經驗證了?」

陳宮望著處那已經潰散的袁紹軍士兵們,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看起來,貴主公玄德公,似乎的確吉人自有天相呢……」眼見敗局底定,郭嘉卻似乎絲毫不以為意,微微一笑,向著陳宮恭喜道。

在此前趙雲出現,單騎突入包圍圈中的時候,他便略略有些訝然。沒有想到,陳宮竟然在這種局勢下還埋下了伏兵。不過,卻不知道為什麼只有一人。

而當看到那員白袍武將,竟然以一敵二,更令顏良與文醜這兩個當世名將不敢與之交手,郭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那實在太可怕了點。

至少在目前的曹操軍中,似乎還沒有一名武將,能擁有與顏良文醜中任意一人對決的實力。

而以一己之力,將這兩人擊退,恐怕也只有呂布才能做到這一點了。

「難道……此人就是傳說中的……呂布?!」當時,郭嘉在心中猛地一驚。

「不……且不論呂布為什麼會跑來幫助劉備的問題,單說自長安至平原千裡迢迢,呂布也不可能驟然出現在這裏。」不過,郭嘉又馬上在心中否定了自己那個無稽的猜測。

「但,那個人又究竟是誰?」直到現在,郭嘉依舊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卻沒有想到,令顏良與文醜倉皇逃竄,不敢與其交鋒的,卻並不是他的實力,而是身份。

「算了,反正,待會應該也就能見到了。」郭嘉在心裏這麼想著,放棄了繼續揣度的想法。

「居然……活下來了啊。」

劉備感慨地望著關羽和張飛,話音裡還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他們的身周,已經堆積了上千具屍體。

而三個人的身上,也是處處帶傷。

而在袁紹軍士兵四散潰逃之後,他們也終於有餘暇抬起頭來,望著周圍發生的一切。

旌旗高揚的曹操軍到來,他們是知道的。眼下,他們看見西首,曹操軍正與袁紹的部隊交戰成一團。

儘管看起來,曹操軍的戰意似乎要更為高漲一點,戰局上也漸漸佔據了上風,但一支預備隊卻自袁紹軍的本陣派了出去,加入了戰團,頓時再度拉平了局勢。

而因為他們三人的突擊,平原城此刻卻是絲毫無損。

對於顏良與文醜而言,平原這樣的小城實在是完全不值得一提。此前的攻城,也只是為了取下劉備的首級而已。既然,他們三人都已經主動跑了出來,那還有什麼必要再去費力攻城呢?

只怕到了那時,不用自己再打,平原城就會主動投降了吧。

關於這一點,顏良倒是想得沒有錯。就在劉備出城之前,已經命關羽吩咐了下去,一俟他們三人戰死,便馬上開城投降罷了。

然而正是因為顏良的這麼一點無所謂,卻使得如今的劉備萬分慶幸。

儘管自己活了下來,但……若是平原卻丟給了袁紹軍。此刻再度揮兵攻城,又能有幾分的把握獲勝呢?

但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前方不遠處,顏良與文醜兩人,正被一名身上盔甲殘破,傷痕纍纍的持槍男子追趕得連頭都不敢回。

「喂……那是……什麼傢夥!」張飛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語道。眼前那個傢夥的威風,那可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曹操的軍隊還在與袁紹軍的另一支部隊廝殺,這方圓百步之內,除了潰散的袁紹軍,就只剩下了一追二逃的這三人了。

看起來,竟然是那人單人獨騎闖進了這包圍圈,殺散了數千大軍,還令顏良與文醜合力都不敢與之對決。

所謂絕世英雄,也不過如此吧……

「白癡!」顏良也望見了那邊已經脫離了險境的劉關張三人,突然怒罵了一聲:「我們也是白癡!那幫士卒也是白癡!趙雲那傢夥就算是打不死的怪物,他胯下的馬總不會也是吧!媽的,射死他的馬,看他還拿什麼來追我們!」

「對啊!」文醜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後腦,連忙自鞍轡之上取下一張弓,搭上一支鐵尖狼牙箭,猛地一個回身,向著趙雲身下的坐騎飛射而去。

趙雲面上的邪氣愈發濃烈,望著那飛射而來的箭矢,竟然左手輕輕一提韁繩,雙腿夾住馬腹向上一帶,整個人已經連同戰馬,一同躍起了丈余高。而那桿勢大力沉的狼牙箭,也落空了目標,自趙雲戰馬的肚腹之下穿過。

「再來!」文醜此刻已是全神貫注,將自己與顏良兩個人的性命全部壓在了手中的弓箭之上。原本一直微微顫抖著的雙手,此刻也已經穩如磐石,死死照住了身在半空中的那個怪物趙雲。

連珠箭響,三支箭幾乎首尾相連地飛出了文醜的手中,直指仍未落下的趙雲胯下戰馬。

為了躲過第一支箭,依然已在半空中的趙雲,果然是無法再操控胯下坐騎躲避、撲哧連響,三箭盡數鑽入了戰馬腹中,直至沒羽。

淒厲長嘶一聲,那戰馬已然落地。四蹄甫一著地,便盡數一軟一彎,跪倒在了地上。

而騎在馬上的趙雲,卻是被身上所帶的慣性向前猛地一送,整個人如同炮彈般直飛而出。然而他的左手卻始終抓住了韁繩,輕輕一盪,再勉力一拽,如雨燕返身一般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優美的曲線,穩穩落在了地上。

只不過,顏良與文醜二人,此刻已經是去得遠了。

趙雲靜靜站立於地上,望著遠去的二人背影,輕輕哼了一聲,轉身走向了包圍圈中的劉備三人。

「突擊吧!」

眼見如此大好的形勢,夏侯兄弟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兩人急忙翻身上馬,率領著全部的部隊向著正面的袁紹軍衝擊過去。

圍困劉備三人的部隊,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一個趙雲嚇得全面崩潰。而這樣的情況,也同樣影響到了正在與曹操軍交戰的部隊。

再加上,夏侯兄弟抓住了如此機會,全軍壓上進行了突擊。

就如同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袁紹軍到了全面崩潰的時刻。

「可惡!撤退!全軍撤退!」

顏良與文醜倉皇向著本陣平治而去,一邊大聲叫喊了起來。

陰差陽錯地,有著絕對人數優勢的他們,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敗了。

一切的根源,都在於那個突然出現的怪物,早該死去的趙雲。

然而,勝進易,敗退難。縱然兩人不停大喝著要部隊穩住緩緩後撤,但心膽俱裂的士兵此時卻已經不可能再遵從著他們的號令而行動了。

與第一批包圍劉備三人的部隊一樣,被派遣而去攔截曹操軍的部隊,也紛紛轉頭向後逃竄而去。

在夏侯兄弟領軍的追擊之中奪去的生命,已經遠遠多於了兩軍交戰時損失的兵力了。

面白無須,大耳垂肩,手長及膝……

「……玄德公?」

趙雲手中仍舊握著他那柄長槍,一步步走近正喘息個不停的三人,對著劉備一抱拳,以他那沙啞且帶著氣流摩擦聲的嗓音緩緩開口問道。

「正是……劉備僥倖得生,全賴英雄拔刀相助。敢問英雄高姓大名?」

劉備勉力直起身子,向著面前的趙雲還施一禮道。

儘管面前的這個男人,渾身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死氣。蒼白的皮膚,傷口中露出的乾枯肌肉,以及身上的小塊屍斑,都令劉備心中駭然。

但,劉備面上的表情卻依舊那麼溫文有禮,絲毫沒有露出什麼奇怪或是驚恐的樣子。

「我是……」趙雲張開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公孫將軍的部將,趙雲,字子龍」

「什麼!」張飛猛然驚叫一聲:「你是那個死鬼的部將?!」

「主公已經死了?!」趙雲一皺眉,一雙僵直的眼睛望向張飛:「難道……他在界橋沒有逃出去?」

「伯珪兄逃到了我這裏……本希冀在這裏宏圖再起,向袁紹再度騎兵復仇……」劉備嘆了口氣,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但那時……他已經身受重傷了。」

「自幽州至青州一路躲避逃脫袁紹的追兵,伯珪兄抵達平原之時,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劉備長嘆一聲,雙眼之中已經湧起了些許淚花:「然而……伯珪兄卻在那最後的時刻,將向袁紹復仇的遺志交託給了我……」

「我與伯珪兄少年同窗,情投意合,黃巾起時,也曾一起並肩作戰。眼前這平原城,也是伯珪兄為我謀來。沒有伯珪兄,也就沒有今天的劉備……不管是為了昔日的友情,還是為了後日的恩情,我劉備……都絕不會放過袁紹!」

劉備恨聲道,滿面激憤與悲戚。

「原來……如此啊。」趙雲低下了頭去,輕輕哀嘆了一聲:「本還以為,攔住了追兵,主公他能夠逃出生天。沒想到……」

張飛直勾勾地盯著趙雲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喂……你……究竟是活人還是死人?你身上的那些傷……」

眼前的這個男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像是一個活人了。乾枯的身體,慘白的皮膚,還有那駭人的傷勢。那殘缺不全的身體與小塊紫紅色的屍斑,都絕不是會在正常的人類身上存在的。

然而,他此刻卻正如常人一般活動自若,甚至還和自己三人交談著。

「我麽?」趙雲慘笑了一聲,低頭望向自己的身體:「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界橋一戰,我家主公慘敗於袁紹之手。為了阻住追兵,給我家主公留下逃生的時間,我獨自一人留下,擋住袁紹的追兵。」

「顏良文醜,張郃高覽……沒想到,袁紹竟然那麼看得起我,讓河北四庭柱一起作為我的對手……我勉力殺掉了一個高覽,但自己也……死在了界橋之上。」

「死……死在了界橋之上……!」張飛膽戰心驚地望著面前的這個傢夥。雖然看起來就不像個活人,但聽見他親口道出這一切,依舊讓他渾身毛骨悚然。

一具……會走路,會說話,甚至會殺人的……殭屍?!

「我……被文醜一刀劈飛,落入了磐河之中。」趙雲緩緩道:「那時,我已經死了……」

「但是,儘管身體裡的生命已經離我而去,我的意識卻沒有消失。」

張飛瞪大了眼睛,被趙雲那玄之又玄的話弄得完全摸不著頭腦。

而劉備,卻是一臉平靜,只在雙眼之中露出著一點若有所思的光芒。

「我不能動,不能開口,不能看,只是靜靜地被磐河的流水帶動著,載浮載沉……但很奇怪的,我那具沒有生命的軀體,儘管泡在水中,卻沒有絲毫的腐敗,只是漸漸變得乾癟、枯萎。」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能動了。那時,我已經隨著磐河的流水被衝到了海裡,再被海潮打到了一處沙灘之上……」

趙雲撫摸著自己那慘白乾枯的皮膚,沖著三人淡淡一笑:「我坐起身來,驚訝地發現,除了外表之外,自己幾乎和死去之前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我依舊能動,能說話,能思考。除了……沒有了心跳與脈搏。」

「我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的生命跡象。或許……我成了傳說中的那種生物,所謂的……殭屍吧……」

趙雲淡淡苦笑了一下,一揮手,徹底扯開了身前已破碎不堪的衣甲。

一個深黑色的篆字,銘印在他的胸前心房處。

「郢。」

「郢……?」

劉備緩緩念道。

「是的……自我醒來之時,這個字就烙印在了我的心房之上……而且,我能夠感覺得到,就是它給了我存在的力量……」趙雲低頭望著那妖異的篆字,嘶聲解釋道。

「喂……這也太……離譜了吧……」張飛不可置信地望著那個篆字,忍不住地伸手摸向它。

「翼德,別亂動!」

劉備皺眉斥道,阻止了張飛的行動,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轉頭面向趙雲和聲問道:「那麼……子龍,你下面有什麼打算麽?」

「下面麽……趙雲搖了搖頭,望向遠處正努力歸攏著散落的部隊,向著北方敗退的顏良與文醜,雙目中凶光閃動:「我本來,只是為了殺掉這兩人而來。但……只可惜竟然讓他們跑了。主公被袁紹所殺,而我死在四庭柱手上。所以……袁紹,顏良,文醜,張郃三人的命,我都要!」

「玄德公是我家主公舊日好友,也曾附庸於我家主公。既然主公已死,那麼,不知玄德公可否接納趙雲……」趙雲扭回頭望著劉備,蒼白的面孔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當然……」劉備又狠狠望了一眼剛要搶著開口的張飛,寬厚地笑著道:「這,是劉備的幸事啊!」

「是麽……玄德公不會覺得,趙雲是個怪物麽?」趙雲注意到了張飛那一臉怪異的表情,臉上帶著一絲自嘲的笑容:「即便玄德公不介意,只怕,貴屬……」

「翼德是個粗人……不太懂事,倒是讓子龍見笑了。」劉備親切地笑著搖了搖頭,伸出雙手握住了趙雲的手:「子龍如此一表人才,只要穿上甲胄,誰能看得出異樣?倒是只會誇讚子龍,好一個白面將軍,英雄俊彥呢!」

觸手處,冰涼而僵硬。那雙手,的確如屍體一般沒有絲毫生氣。

「既然如此……」趙雲微微抽動了臉上的肌肉,淡淡一笑:「那此刻,趙雲便當為主公效力終生了!」

「大哥,曹操軍的人已經靠近了,還有軍師也在其中。」一直默不作聲的關羽開口提醒道。

「嗯……知道了,我在這裏候著他們,隨後隨同他們一起進城,你……先回城去準備一下吧。」

劉備深深望了關羽一眼,向著城門處微微一揚首。

「知道了。」關羽心領神會地一點頭,向著城門走去。

「曹公孟德,此刻已經與我結下盟約,那便是他的救兵。」劉備向著趙雲笑了笑,解釋道:「大軍來援,足見高義,我劉備總不能讓他們就此返程,或是駐紮在城外。平原城小池淺,讓他們進城駐紮,只怕還要雲長去仔細安排一番才能容得下呢。」

趙雲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關將軍!關將軍你回來了!」

把門的小卒用力地拉開了城門,激動地望著關羽,滿面欣喜若狂,急忙迎了上來。

原本,明知這三人此去,乃是個必死的結局,自己也同城內的其他士兵們一樣,已經做好了投降的準備。但此刻,他竟然看見這三人平安無恙地歸來,總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興奮地望著面前這個高大沉默的男子。

「嗯。」

關羽沖著那小卒點了點頭,臉上竟然一反常態地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那小卒受寵若驚,不停搓著雙手,憨笑著連聲道:「關將軍身上傷勢不輕吧,可要我去喚郎中來看一看?不管怎樣,這一仗勝了真是太好了!」

此刻,那小卒已經隨著關羽走入了城門洞中。

「沒大礙。」

關羽淡淡一搖頭,長髯飄動,手中青龍偃月刀竟也同時揮動了起來。

小卒的話聲戛然而止,愣愣地望著那柄大刀掃過自己的頸間。

一腔熱血飛灑,一顆頭顱帶著滿面的驚恐與不可思議,滾落地下。

那顆頭顱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幾圈,還在勉力張開嘴,但卻已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關羽從他的口型裡,看出了那只是三個字。

——「為什麼?」

關羽輕輕嘆了一口氣,走到了頭顱的面前,然後一躬身,悵然深深施了一禮。

「對不起。本來,你聽到那些話,是大哥自以為必死,才沒有顧忌你的存在。」

「但此刻,既然我們都已活了下來,你……卻是不能留了。」

「無論如何,這都是我們兄弟自己的錯。但……為了大哥,只能……對不住你了。」

好半天,關羽才直起身來,自懷中掏出一方白絹,輕輕擦拭起手中的青龍刀來。

直至刀鋒雪亮如前,他才嘆息著收刀,將那方白絹蓋在了小卒首級之上。然後大踏步走入了城中……

「項逸……看來我們似乎又有新的客人了呢。而且,還是個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啊……」

元直笑著開口道。

斥候剛剛回報,一支一萬人的部隊踏入了西涼,已經出現在了西平城外十餘裡的地方。

看旗號,領軍的將領竟然是……高順!

「呂布……難道他想要吃掉西涼了?」項逸皺著眉頭道:「不過……為什麼只有一萬人?難道他自信能夠只靠這沒有鐵騎的一萬人,就能把我們全部擊垮?」

「怎麼?若是呂布全軍出動,你就沒有信心了麽?」元直笑著對項逸問道。

「說實話,我的確沒有什麼信心……」項逸搖了搖頭:「無論從兵力上還是士兵的素質上,我們跟呂布相比,都相差甚遠。而我……現在也還沒有那個自信,能夠擊敗呂布啊……」

「不過……按照你之前的說法,在你成長到足以擊敗他之前,他不是不會向你出手的麽?」元直困惑地思索道:「那麼……他這時調來這一萬人是打算做什麼?」

「走吧,上城樓先看看再說。想來,這時候他們應該也快到城下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乾脆不去想。項逸沖著元直與孔明偏了偏腦袋,向著屋外走去:「叫韋開讓部隊做好作戰準備。」

當項逸與元直孔明二人來到城牆之上時,遠處已經能夠看到,一支部隊正蜿蜒著向西平開來。

而其中最惹眼的,卻是行進於部隊最前列的數百人。

清一色的重鎧披掛,自上而下幾乎一支垂到了腳踝,色澤儘是一片玄黑,即使只是遠遠望去,也足以令人感受到那份驚人的重量。每個人的手中都握著一桿三尖長槍,而在腰間,還左右懸掛著兩柄狹長戰刀。從鞘外看去,刀身呈略略的弧形,極利劈砍。

看上去,這樣的一支部隊應該是既能組成陣列戰鬥,又能在各自為戰的混戰中造成大量殺傷的終極步兵。

一面大旗在那數百人中間高高飄揚,旗面上,是一個大大的高字。

「傳說中的七百陷陣營麽……」元直喃喃自語道:「長安那一夜中,區區七百人的他們,竟然被呂布調去防範十萬西涼軍可能爆發的叛亂。現在看起來……果然跟傳聞中一樣彪悍呢。不知道那一夜沒有能夠與他們交手,是我們的遺憾……還是幸運啊。」

原本,高順曾被呂布派入近衛軍大營,打算勸降項逸一乾人等。當時,他也曾說過,陷陣營也將列入對近衛軍的作戰序列。但隨後,他卻連同他的陷陣營,被調去防範李傕郭汜二人對西涼軍的煽動。近衛軍向城外突破的過程中,自始至終都沒有與陷陣營交過手。

「或許下面就有機會了。」項逸淡淡一笑道:「我相信,現在的近衛軍也已經不是當日的近衛軍了。何況別忘了,我們還有龐德帶來的那五千異族重步兵。我現在倒是真的挺想看看,那個名為羅馬的國度的軍團,究竟有著多強的戰鬥力了。」

「沒錯……這麼一說,我都開始好奇起來了。」元直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興奮的光芒:「不帶盾牌的陷陣營,面對如雨般投擲的重型標槍該怎麼應對……?」

然而,那支部隊在浩浩蕩蕩前進了沒多久之後,便在原地停下了腳步。而一名武將,則飛馬馳向了西平的城牆之下。

「難道……不是打算開戰?」項逸當然不會以為,他會自大到打算一個人來攻下這座城池。

那麼,留下部隊,隻身前來的他,又是想要做什麼?

不多時,那員武將已經來到了城門之下,抬起臉望向城牆之上的項逸眾人。

項逸看清了來者,平凡無奇的五官,樸實無華的面孔。果然是高順。

似乎不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高順都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而他的沉默,又與閻行遠遠不同。

閻行就有如一座冰山,孤高地把自己封閉起來。處在閻行身周的人,始終能夠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出的凜然寒意。對於和任何人的交流,他都沒有絲毫興趣。除了……他的小舞。

而高順,則是如同巍然屹立的高山一般,平靜而深遠。他沉默,只是因為沒有開口的必要。他平凡,只是因為在大多數時候,他都靜靜地隱藏著自己的鋒芒。

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思似秘藏。

高順仰起頭,那對平靜的目光與城頭之上的項逸碰撞在了一起。隨後,他開口了。聲音不大,但是卻清晰得足以讓所有人都能夠聽清:

「溫侯想見你。」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問題
內容不符
內容空白
內容殘缺
順序錯誤
久未更新
文章亂碼
缺失章節
章節重複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