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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183.王和皇
?被李月撕掉的贅婚文書副本,趙彥恆也有一份,董讓才遞上去,趙彥恆仔細看過一遍,態度和煦的說道:「交給王妃收著。」

陳介琪坐在下手的梨花木包角椅上,俊眉一動,稍稍低垂下臉來,看著鋪地的黃地紅花羊毛毯。

董讓躬著身接過文書退了出來,室內寂靜,只有趙彥恆和陳介琪兩個人。

趙彥恆也不想和陳介琪拐彎抹角,道:「陳介琪,這個名字掘地三尺的往下查,宣國公也還好,萬一是其他的人,要是查出一個漏洞來,一則連累了李夫人的名聲,二則……在婚書上沒有寫上去的實話,在私下裏可和李夫人坦誠了?清平伯太夫人顧慮得極是,也不知你的心誠不誠。」

最後三個字,像是重鎚砸在陳介琪的心裏,不過陳介琪防備著趙彥恆詐他,眼眸一轉,露出無辜無害的表情,道:「七殿下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陳介琪現在就是陳介琪了,但是趙彥恆明顯把他當做另外一個人,一個地位更高,也更加具有威脅的人物。陳介琪今年是二十七歲,他已經走過了許多的血雨腥風,也已經成個人物了。

「我想是沒有吧。」李月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她知道什麼不知道什麼,她心裏藏著多少事,就算是李斐也不能全知道,何況是趙彥恆。趙彥恆淡然道:「我姑且以為,李夫人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陳介琪的臉色已經凝重起來。

趙彥恆繼續道:「我不是鴻臚寺官吏,不通敝國的文字和語言,但是,即使現在鴻臚寺任職的官吏,也找不出一個精通阿瑜陀耶王國的文字和語言,按照王位繼承的順序,你是阿瑜陀耶王國的王儲?王太弟?」

小小遠洋藩國,『王』已經是最大了!

陳介琪自以為無懈可擊的偽裝被趙彥恆擊成四分五裂,他的臉上褪去了那種溫馴儒雅的氣質,一絲戾氣浮現出來,道:「你還知道什麼?」

趙彥恆坐得穩如泰山,道:「該知道的都知道,你輔助你的兄長,捕殺前任國王和往後,弒父殺母,同時殺光了所有的異母兄弟,才得到阿瑜陀耶的王位,你的兄長處理國政,你長年在海外,劫掠人口財貨充實國力。」

「你還沒有全部知道!」陳介琪的面頰像是印在火光裡,弒父殺母,斬盡手足,在漢人的禮教裡,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為人神所共憤。所以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時候,他的本來面目,他早年經歷過的一切,他不能向李月坦白。

現在都被趙彥恆說中了!

陳介琪騰起身來,緊握著拳頭走了幾步,手搭在對面的梨花木包角椅上,啪得一聲,把椅背的一角掰斷了。

阿瑜陀耶王國的語言和漢語不一樣,陳介琪必須捋清楚思路,打好腹稿,才說道:「我的母親姓陳,出自安南陳氏王族,這是實話。父親在安南強盛和安南聯姻,娶了母親鞏固了自己的地位,之後上國三征安南,安南淪陷了大半,陳氏王族衰弱,父親就遺棄了母親,另娶了滿刺加王國的公主。把我們母子三人送到寺廟監禁,一年之後滿刺加王國的公主生下男嗣,就對我們痛下殺手,母親和大哥當年就死了,屍體燒成焦土,二哥和我得到佛門的庇佑,也輾轉了好幾個佛寺,才苟活下來。所以,為了安安穩穩的活著,為了死去的母親和長兄,為了曾經追隨母親而被殺死的,為了曾經庇佑過我們兄弟而被殺死了,當然,還為了阿瑜陀耶的王位,他們必須死,斬盡殺絕,死個乾乾淨淨!至於你責問的,劫掠人口財貨充實國力。本國的領土不及上國的二十分之一,人口不過百萬,上國已經如此的廣闊富饒,上國的先帝依然征伐安南,實質上做的也是這些事,這叫做開疆拓土!」

趙彥恆本無意站在道德的製高點責問陳介琪,兩個都是野心家,還能不知道這種六親不認的鐵血手腕。趙彥恆只是笑了笑,道:「以你的本來面目示我,你想得到什麼?」

陳介琪稍微平復了被趙彥恆打得措手不及的情緒,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剛才的陰狠之氣消弭於無形,他一臉的柔情,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最初我只是想得到李月這個人而已。」

最初陳介琪和李月因為兌換銀票而相遇,陳介琪以為李月是當地的地頭,好生查了一番,當地沒有這一號人,李月雖然財大氣粗卻查不出頭緒,陳介琪還遺憾這麼神秘的女人,茫茫人海再也不能相遇了,後來李月和黔國公府的人馬為伍,甚至和大將軍郭坤過從甚密,輔佐他分化瓦解了三十六寨。

郭坤髮妻早亡,沒有續弦,這種家事誰都知道,那會兒李月一身男裝,有時是戎裝,也難掩成熟嫵媚的姿色,山寨裡的男人嘴上多碎,說李月不是郭坤隨軍的姬妾,就是外頭的相好,李月明顯是一個婦人,這樣的話聽得多了,陳介琪也這樣以為。充滿色慾的場面,男人們都鑽到了女人筒裙底下,他想著英姿颯爽的李月才做了一回男人,那個時候,他還誤以為李月是大將軍的女人,他還是止不住的血氣翻湧,那種緊繃的心弦和奔騰的熱浪是陳介琪二十六年來從來沒有過的。

後來,再接觸了一回李月,他就知道他誤會了。郭坤的私生活多麼混亂,李月的心性多麼高潔,郭坤得不到那麼好的姬妾,那麼好的相好,郭坤配不上她。他動用了許多的關係,且派手下攜重金到昆明打探,才知道李月是郭坤的舅母,雖然是前任舅母,漢人最重視禮教,曾經有過這麼一層長輩和晚輩的關係,他們之間就再無可能。

同時打探回來的,陳介琪從來沒有考慮到過的,李月有個女兒,即將成為當朝的七皇子妃。

陳介琪不能直面趙彥恆的問題,他必須先表明自己的心跡,道:「不管你信不信,李月即使沒有這麼複雜而顯赫的身份,只是一個遊走在南疆的香料商人?或是當地土司的女兒?是漢人,是僮人,是羅羅?身份於她而言已經不重要,我想得到的,只是她這個人而已。」

趙彥恆一個做女婿的,他不反對就夠了,再去關切丈母娘的感情就彆扭了,所以陳介琪一番剖心的自辯,趙彥恆聽過就過了,冷靜的說道:「李夫人的父親李泰,入閣之前經營兩廣十年,首輔又做了五年;李夫人的公公老宣國公,一身武勛有大半是在南疆立下的;再說李夫人和黔國公府三代交好,輩分又高;其女是我鍾愛的王妃。有此四條助益,一個正五品的翊衛校尉,真是區區不足掛齒了。」

陳介琪做了贅婿,原來的翊衛校尉能不能保留,還得吏部協同兵部商議,很可能這層出身也要被抹去了。不過區區翊衛校尉和李月帶來的實際利益相比,陳介琪一點兒都不吃虧。朱欽罵的小白臉沒有罵錯,如果陳介琪在李月面前還是瞞著這,瞞著那的,吃虧的就是李月了。

不過感情的事從來不能斤斤計較的清楚,隨意趙彥恆才和陳介琪單獨相談。

陳介琪和他的次兄流亡多年,數次置之死地而後生,所有人的冷嘲熱諷全不過心。趙彥恆擺明了在和他談利益,陳介琪轉動了一圈手上細膩的青花瓷茶盞,輕輕放回桌幾上道:「七殿下只是一個王爺,王這個字,在我等遠洋藩國聽著尊崇,在上國,王之上還有一個皇。我的漢字學得很好,皇的頭上戴著一頂十二旒冕冠,就把所有的王都壓扁了。我的漢學先生曾經說過,上國是帝王和士大夫共治天下,那麼宗室親貴,各地的王爺們,就被士大夫排擠在中央的權利之外,且王能成皇,又遭到帝王的忌憚。王爵既被排擠,又被忌憚,若是安心做一個富貴閑人也就算了,要是想展一展心中的抱負,哪一個王爺,不想成為帝王呢?」

趙彥恆被陳介琪說破了王爺的尷尬,面上沒有任何惱怒,只是笑道:「你的漢學先生是誰?教什麼人不好,教你一個南蠻子的南蠻子,有什麼用呢。」

陳介琪以言語相譏,道:「龍困淺灘,連蟲都不如;龍翱翔在九天,不說布雲施雨,恩澤萬民,就沖著那份逍遙,也得拚了命的去奪不是嗎?」

在商言商,說的是利益。陳介琪一再逼迫,趙彥恆也問得坦然,道:「你以為,你能為我的成皇之路做點什麼?」

「銀子!」陳介琪曖昧的眨了眨眼睛,道:「我聽阿月說,奪嫡之路是用銀子鋪出來的,景王府的銀子很多,修築黃河截了一筆銀子,買賣國子監生聚了一筆銀子,景王的封地靠近沿海,私自曬鹽又是一筆大財,還有暗中摻合了什麼不清楚的。襄王府的銀子和景王府一比,就吃了大虧了。我雖然沒有白花花的銀子,我有貨。價值連城的翡翠,價比黃金的香料,象牙,犀角,各種皮毛,凡是稀有,就是值錢,而凡是值點錢的東西,也只有大戶人家才能買賣和擁有……」

說到這裏,陳介琪做出一個謙卑的姿態,道:「說實話,我手下有一群人跟著我吃飯,叫他們喝口肉湯就行,其他的盡數歸於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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