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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滿宮堂》第五十二章
「瑾堂,你在寫什麼?」黎膺結束了幾天的集中操練,急忙忙回來找凌蔚安慰他被那群軟趴趴的士兵傷害的「幼小心靈」,結果看見凌蔚根本不理他,反而在奮筆疾書,「給皇兄的上表不是已經寫好了嗎?」

說完,黎膺就趴在了凌蔚的背上。

凌蔚被壓了一下,毛筆立刻在信紙上戳了個大黑團,頓時怒了:「黎鷹飛!」

黎膺從背後抱著凌蔚,下巴在凌蔚肩膀上蹭:「累。」

凌蔚回頭就看見黎膺兩濃厚的黑眼圈,頓時氣消了一半。

得了,重寫就重寫吧,反正也沒寫多少。

「你去兵營了六天,難道都沒睡覺?」凌蔚抬手摸了摸黎膺的臉,「難道誰還敢為難你?」

黎膺在凌蔚手心上蹭了蹭:「寧賢把他手下的將士都要帶回去領賞,留下的兵都是當地的,這幾天在重新編列操練。」

聽起來就很累。凌蔚瞭然的點點頭:「你快去休息吧。」

然後我重新寫。

黎膺又在凌蔚手心蹭了蹭:「一起。」

凌蔚臉一紅。糟糕,想到不好的方面了。

說起來也確實很久沒見面了,凌蔚看著自己那有了個大黑團的信紙,果斷的把紙團成一團扔掉。

走,洗澡睡覺去!

不能辜負這良辰美景啊。

凌蔚爽歪歪的墮落了一個晚上,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他一邊趴在床上讓黎膺給他按摩腰,一邊抱怨:「我好不容易寫了那麼多,你就給我毀了,怎麼賠我?」

黎膺一邊按摩一邊繼續吃豆腐:「不就寫了幾行?要真多寫點,你肯定會強迫自己把一整封信都寫完,還要不要休息了?你看著比我還疲憊。」

凌蔚把頭埋在被子裏。好吧,也是,這文思一旦被打斷,就很難續上了,所以他總是要寫完再休息。

這段時間好像也真的太累了。

「啟辰是不是和你抱怨什麼了?」黎膺突然問道。

凌蔚冷哼:「你也早知道了?」

黎膺道:「當然,告訴你,你肯定得東想西想。我覺得你比皇兄還寵啟辰,偶爾也讓他獨立點,他可是太子。」

凌蔚又冷哼一聲,沒說話。

其實他也覺得自己明明知道這樣不好,但就是忍不住。

凌蔚也剖析過自己這種心理,回頭想想,估計他也是把太子當精神寄託了。

當年他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的身體縮水,莫名其妙的有了陌生的家人。雖說是個成年人,但現代社會順順利利讀書就業的成年人又見過多少風浪?被嚇懵了也是理所當然。

雖然強自忍著惶恐,裝小孩編身世到處忽悠,但凌蔚那段時間真的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深怕哪裏忽悠錯了,在這個沒人權的封建社會,自己腦袋就落地了。

就算腦袋沒落地,只是被趕了出去,他也不確定自己能活成什麼樣子。

看一百篇穿越文,也沒給自己做好穿越的心理建設。

凌蔚那時候就感覺著,自己是在玩傳說中的全系遊戲,周圍人都是npc,他是玩家。自然,他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但幸好他有個「海歸」背景,年紀又「小」,所以那種狀態也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這個時代,人和人總會注意距離。比如公主娘對凌蔚再好,那也是和顏悅色而已。凌蔚「十二歲」了,肢體接觸是不可能有的。

當然,雖然公主娘的年紀夠當凌蔚年紀沒縮水時候的老媽了,但要凌蔚和她多親近也是不可能的。

我的意思是,人在極端缺乏安全感的時候,都有一定的肌膚饑渴癥狀。這表現在希望和人有一定的肢體接觸,感受到別人的體溫,以維持安全感。

而現代社會,除了可能將來想要爬床的丫頭,凌蔚身邊還真沒有一個和他能有肢體接觸的。就連下人,也最多扶一把手,然後誠惶誠恐的縮回去。人與人之間的隔閡甚至比現代社會還來得誇張。

當然,這和凌蔚身邊沒有個親近的同齡人也有很大關係。如果凌蔚是在這裏長大,別說兄弟姐妹,親朋好友總會有幾個相熟的。

現在凌蔚就是處於完全陌生的狀態。

而太子的出現,則打破了凌蔚和外界的隔閡。

凌蔚十二歲的時候,太子才六歲,整一個精力旺盛的小魔王,和錦闕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凌蔚一進宮,就被瘋跑的太子撞到,然後太子覺得,這人很合眼緣,就扒拉著凌蔚不動了。

太子是凌蔚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親密接觸到的人。

當抱著這個小孩子,感覺這個小孩子對自己的親近的時候,凌蔚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想通了。

到了這個世界就好好過吧,渾渾噩噩的也不是辦法。

凌蔚哄著孩子,如是想到。

有時候也覺得這轉變很奇怪的,但就是這麼突然一下,一個非要鬧著凌蔚抱的小孩子,就把他和這個世界的隔膜給折騰沒了。

後來凌蔚因無意間救下了嗆奶的雙胞胎——當時下人們並沒有意識到孩子嗆奶,凌蔚有過一定的醫學知識看了出來,連忙把孩子抱起來抖動,讓孩子把奶吐出來。當禦醫來的時候,兩孩子已經開始緩過起來,但臉色因為憋氣憋久了,都不怎麼好看。禦醫當時說,若兩小孩再窒息一段時間,就算救得回來,估計身體也會出問題。

且不管禦醫是不是有誇大說辭的跡象,也不說那些宮人們的疏忽最後給他們自己造成了多大的災難。凌蔚因為這件事徹底在帝後心中留下了印象,並被真正當做子侄看待。而太子也可以和他更親近了。

在兩雙胞胎長大前,別看凌蔚才十二歲,但抱起六歲的太子可以走的非快。他的懷裏和背上,也是太子專用位置。

帝後常常笑話,凌蔚簡直不像個十二歲的小少年,倒像是溺愛孩子的成年人。

凌蔚有時候也覺得,這太子就是個被寵大的孩子,沒城府沒心機偶爾有點熊,天真爛漫傻白甜。但就是這種孩子,才會讓凌蔚在最開始放下心防,開始接納這個世界。

孩子是小惡魔,也是小天使。

所以凌蔚對太子的感情,可想而知。那真的是當自家兒子看待。即使理智上告訴自己,太子長大了,以後牽扯的越來越多,他不適合再和太子走的過近。

但理智是一回事,行為會不會跟著理智走又是一回事。

看著太子對他一如既往的親近,人也越來越懂事越來越聰慧,凌蔚心中的自豪是與日增長,哪還提什麼疏遠。

這不,太子一訴苦,凌蔚就琢磨著,能不能在力所能及,又不威脅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來幫幫忙。

.......................................

黎膺這段時間一直在兵營,對凌蔚的事不是很了解。

在凌蔚解釋了他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之後,他首先對凌蔚「威脅」當地豪強的行為表示認可,然後就開始思考凌蔚幫太子小忙的行為。

凌蔚這忙,幫的很委婉。至少從目前來看,是看不出和太子有什麼關係的。

前面說了,這勸諫最厲害言辭最激烈的國子監司業鄭博,正好是凌蔚老師趙昭的副手。凌蔚作為趙昭的關門弟子,自然和鄭博也有往來。

凌蔚曾經向鄭博討教過學問,也被鄭博讚揚過。總的說來,鄭博跟凌蔚的關係還不錯,特使凌蔚分家出來後,第一波向凌蔚送賀禮的人家之一。

因此凌蔚以不願意耽誤學業為由,繼續往京中送書信,討論學問、見聞、疑惑,都是不會讓人懷疑什麼的。

凌蔚除了向鄭博寫信,他老師趙昭,以及其他幾位有學之士,他都有寫信。

當然,因為黎隸選的東宮輔臣都是頂尖的大學問家,自然這些人都囊括在內。

凌蔚現在寫的問題,是史書上的一些見聞,再結合社會上見到的一些事,裝作自己涉世未深,來向那些大學問人討教。

凌蔚寫了歷史上關於勸諫的一些例子,比如《韓非子·喻老》裏關於「一飛衝天」的故事等,史書上很著名的機智勸誡的例子,然後又結合了史書上一些很著名的「死諫」的例子,提出疑問。歷史中,死諫並怒罵的沒有一個成功,機智勸說的基本上都成功。面對的君主當時可能都是昏君暴君,但結果完全不同。這是君王的問題還是勸誡方法的問題?

凌蔚還問,換位思考,若是他被一個人天天責罵,即使知道自己有錯,也會產生逆反心理;但若有人好言相勸,即使他覺得自己沒錯,也會考慮一下是否有不妥。君王也是人,人無完人,不然連曾子都要「三省吾身」,何況普通人?既然聖人都不完美,怎麼能要求君王是完美的?但是歷史上一直以死諫未榮,即使死諫從未產生過任何利國利民的效應(至少史書上沒有),除了彰顯出自己的清高和氣結,對國對民的用處也不大。雖然說彰顯了正氣,但是國家少了一個有才有德的人,本來就是損失。何況極端的行為可能激化和君王之間的矛盾,讓君王更加變本加厲,是不是本末倒置?

那麼名聲和結果,到底哪個更重要?

凌蔚一封信一封信,一個典故一個典故的問。每一個討教的人問的問題都不一樣,但又殊途同歸。看著就像是一個一腔熱血一腔正氣的少年,初次步入官場,然後發現官場和自己想像中的不一樣的新手官員一樣,對未來充滿著迷茫,開始質疑自己曾經學過的東西。

而凌蔚這種迷茫之後,就從史料和社會交往中,尋求答案的做法,也會讓大部分人對他產生好感,覺得凌蔚是一個會思考的聰明人。

而在場的人多是官場老油子老狐狸,對官場哲學也有自己的一分見解。而凌蔚,只要長了眼睛都知道,他是皇帝寵愛的新貴,給個人情反而是自己受益更多。所以這些人也不會吝惜指點凌蔚。

雖然從京城到這裏,花了凌蔚近一個月的時間,但若是驛站,也就半月時間。一個月就能一個來回。

凌蔚來到這裏已兩月,這書信已經輪換了兩撥,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看出凌蔚不良的居心。

而不出凌蔚所料,這些人就算是文人,能身居高位,也都是很注意說話的技巧的。教導凌蔚,也是勸說他,那怒罵和死諫什麼的,那是面對已經用各種巧勸勸說不動,明擺著已經沒用的君王,才用的最後的笨辦法。人若是能活著,誰不想或者。一心求死,那就是死心的表現。

所以凌蔚別看了幾本歌頌文人忠骨的詩文,就想著要向那種方向學習,跑到皇帝面前什麼怒罵指責之類。人無完人,皇帝也不可能不犯錯,就跟凌蔚自己也不可能不犯錯一樣。真覺得不對,好好說就成,當今皇上是明君,會接納意見的。

特別是趙昭,都直接寫信來罵凌蔚了,那話裡意思特別明顯,說凌蔚別向朝裡那幾個攪屎棍學習,天天想著死諫死諫,屁大點事就嚷著要長跪不起要撞柱子,說是為國為民還不如說是給自己刷名聲攢名氣,你老師我特別看不起那種其實一丁點用都沒有的人,你要是想向那些人學,我就把你逐出師門。

凌蔚看著是滿頭冷汗。老師也想的太多了吧……他是這種沽名釣譽的人嗎?好吧,他確實沽名釣譽,但是也不會用這種笨辦法啊。

「鷹飛,你說明明他們寫信教導我,都頭頭是道,怎麼面對太子,就那麼……苛刻?」凌蔚不解。

他其實除了學問之外,和這些人的交流肯定不多,所以他還以為這些人在官場上就是這副摸樣呢,心中還想著皇帝陛下這劑葯下的挺猛,是不是又揠苗助長了。

結果這不是挺正常嗎?

黎膺不由失笑:「若真是遇到芝麻大小的事就嚷著死諫的這種人,如何能得到皇兄重用,並被皇兄任命為東宮輔臣?諸位大人平時還是很懂得如何說話的。不然你看看,他們教導的學生如何?」

凌蔚想想也是。那鄭司業的學生,可都對鄭司業親近的很,即使學生有過錯,鄭司業也是以溫言細語的勸說為主。鄭司業曾經說過,責罵什麼的,並不能讓一個人變成好人。教育,就是言傳身教,讓不好的人自己感覺到慚愧。

有這種思想的老師,其實已經是一個好老師了。所以皇帝陛下被前太傅坑了之後,好好扒拉了一下京城中著名的大學問家和他們的教學方法,以及弟子情況,才選出這麼個班底給太子用。

說起來,也是頗為辛苦了。

但誰知道,對別人算個好老師,對太子就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那接下來,就要問人為何在面對不同的人的時候,會有不同的應對方式。而明知道不對,還要堅持下去。」凌蔚嘆氣,「我是越發搞不懂了。」

黎膺道:「有何不解?不過是因為太子是國之儲君,寄託的希望太大,亂了方寸而已。而且太子年紀不大,在他們看來,並沒有形成自己的想法,他們也不會考慮太子的心情。」

「明白了。」凌蔚這下子搞懂了,這就是現代社會一些家長老師的通病嘛。即,孩子什麼都不懂,所以孩子不會難過不會抑鬱不會有自主思想,如果孩子覺得心裏難受那一定是無病□□。

「小孩子有什麼心情」。許多大人常掛在口中的話。

太子的地位讓這些人寄予很大的希望,不只是對未來國家的希望,也是因自己能輔佐出一代明君的野心。

有野心,思想就會被蒙蔽。

而太子偏偏年紀不大,威信不夠,不足以讓那些人考慮太子的意見和心情。又有皇上親自下令讓他們勸誡太子這「尚方寶劍」在,他們的行為自然就有些過分了。

沒有畏懼之心,就不會有謹慎的思維。

「好了,別想了。」黎膺把凌蔚拉起來抱在懷裏,「你能不能別天天想著別人的兒子?」

「那也是你侄子。」

「就算是我兒子,也不準你想。」

「只是個孩子……」

「小孩子最討厭。」

「鷹飛你這是吃醋嗎……」

回答凌蔚的是,撲倒,吃乾抹凈!

就吃醋怎麼著?

.......................................

太子很快也知道了凌蔚的「多管閑事」。在觀看了凌蔚的來信和眾位大臣的回信之後,太子陷入沉思中。

原來那些輔臣並不是那麼討厭。

原來那些輔臣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也並不是那麼可惡。

只是因為他是太子而已。

這麼想,太子心氣就順了不少。

凌蔚趁著太子心氣順,就更加使喚他,基本上把和豪強打交道的事都交給了太子。

「以後長庚要面對比這些人勢力更強,性格也更狡猾的人。就當拿這些人先練手吧。」凌蔚覺得,這些人應該感到榮幸才是,「你可是太子啊,管的可是整個晏朝最聰明的一批人。」

太子嘟囔:「我才十歲。」

「古代人十歲出將入相的還少嗎?」凌蔚指旁邊,「鷹飛十一二歲就帶兵打仗了,十四歲就封大將軍了。」

太子看了看「傳說中的」王叔那張冷臉,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繼續做苦力去了。

「其實我也沒想到長庚真能玩轉。」凌蔚摸著下巴,「真是虎父無犬子啊。鷹飛,你說我寫信給陛下,陛下會不會很高興。」

「當然。」黎膺被凌蔚一頓誇,正高興著,連凌蔚說太子好時語氣中的驕傲也沒感覺到不舒服,「也是瑾堂教的好。」

「那是。」凌蔚更加得意。

.......................................

經過連續幾個月的折騰,那些本來底氣就不足的豪強們內部的聯盟終於開始瓦解了,已經有人偷偷向錢捷拉關係,想要通過錢捷,向欽差大人們顯示自己對朝廷的忠心。

本來嘛,朝廷沒來的時候,他們即使是豪強,也是日日提心弔膽,睡不了個安穩覺。現在朝廷來了,有人保護了,這納稅什麼的,哪個王朝不納稅?

只有亂世不納稅,誰想回亂世去?

再說了,他們又拿什麼反抗?人家名正言順,自己罪名一籮筐,何況還有軍隊在這。

凌蔚的威脅可不是假話,真要以通敵賣國的罪名把他們砍了,那砍了也是砍了,他們毫無辦法。

若是中原望族,凌蔚還不敢威脅。畢竟這些中原的望族和朝中的大臣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基本上都是某某大臣的家族或者姻親,連皇帝都不能隨便砍。

但甘州不一樣啊。

甘州是個邊遠地區,這裏還被異族匪徒輪番佔領,哪來的和中央權貴聯姻的機會?

錢捷這種,算是策劃了很多年並且有相當的運氣,才會和錢琥連宗。

而錢捷祖上,也確實和錢琥祖上是一家的。

其他人沒這個運氣,也沒這個眼光,未雨綢繆。

在沒有權的時候,有錢,其實並沒有多大用處。

當官的說抄家,還怕羅織不出罪名?況且他們本身就不算正。

那麼……就妥協了?

一部分人是認命了,甚至覺得這個欽差還蠻好說話,至少說老老實實的跟著朝廷走,還有賞賜。沒說一來就把他們一窩端了。

但是有些人還是不想認命啊,口袋裏的錢不想拿出來啊,所以歪主意還是得出。

有人就想了,那凌蔚也就是個戶部小官,三元及第又怎麼樣,這麼年輕,還這麼毛躁,肯定也沒多大能耐。

這裏主事的人,明明是王爺啊。帶兵的人,也是王爺啊。

凌蔚說他們有罪就有罪嗎?置王爺於何地!王爺還沒說話呢!

對,突破口就是王爺!

然後某王爺路上接連遇到賣身葬父青樓逃奴強搶民女。

黎膺:「……」

凌蔚&太子:「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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