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燕子聽到這反問句，整個人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說話都結巴起來。

「我，我也沒有那，那麼差……吧？」

「你既然這樣覺得就這樣覺得吧。」

曹燕子都想哭了，原本就擔心自己選不上，所以才想從朋友這裏獲得鼓勵，沒想到卻收到這樣似是而非的話。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對那份工作非常的心動，可又擔心鬧了笑話。

雖說作坊是鼓勵態度讓大家自由選擇，可萬一那邊應聘不上，又回來繼續幹活，會不會讓人覺得不安分？會不會有人嘲笑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畢竟在作坊幹活，怎麼也沒有在外頭當售貨員體面。

曹燕子內心掙扎，過了還一會，任小玲才開口安慰道：

「你別想那麼多，你要是想要報名就報唄。反正偷偷報名也沒人知道，要是選不上也沒人笑你。」

任小玲越是這麼說，曹燕子越發忐忑起來。

「要，要不我還是不要去了，反正現在在作坊裡也挺好的。」

任小玲一臉不贊同：「你怎麼能輕易就退縮呢，如果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可，可是……」

「哪有那麼多可是。」

「那我就去報名了？」曹燕子試探詢問。

「你想去就去唄，像你這樣的條件，就得多試試，萬一老天瞎眼呢。」

曹燕子聽到這話，臉都發白了。

曹燕子的外貌條件確實一般，家裏也算不得好。比起外貌姣好的任小玲，她非常的普通。

任小玲雖然是從鄉下來的，可是那個鄉下是和老闆同村，還有親戚關係，至少在這裏工作時，沒法用現在的觀念去衡量哪個身世更好。

任小玲連忙捂住嘴，一臉抱歉道：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的。你知道我的，有時候說話比較直，其實並沒有惡意。」

曹燕子心裏很不舒服，卻也不好計較什麼，乾笑著應付她。

原本心中雖然忐忑，卻還是堅定想要去試試的心，此刻已經涼了大半。

「你別灰心，想去就去唄，你要是害怕，我就陪你一塊報名。」

曹燕子原本心情黯然，聽到這話頓時眼睛一亮。

「真的？」

「我們可是最好的姐妹，我當然要支持你。」

「小玲，你真的是太好了！我要不是有你這個朋友，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曹燕子很是高興，不停的誇讚任小玲仗義。

兩人這還是也洗完了衣服，從水房那離開了。

過了一會，一個身影從水房另一頭走了出來，是一臉詫異的陸海霞。

她剛才在這裏洗衣服，結果洗到一半發現有一條蛇竄了過去。

為了避免小蛇會竄入宿舍，就想把蛇找到，若是能順藤摸瓜找到蛇窩就更好了。

陸海霞聽力極好，又在水房背面，也就將兩人對話從頭聽到了尾。

陸海霞一開始也沒怎麼注意兩人說什麼，可這話時不時竄入耳朵裡，怎麼聽都覺得怪怪的。

陸海霞想不明白，又是個藏不住話的，就將這對話告訴陸夏。

「我也不是告狀，就是覺得這對話怎麼怪怪的，可又想不出哪裏奇怪，反正聽得我特彆扭。姐，是我多想了嗎？」

陸夏眉頭一皺，心沉了下去。

「你沒有多想，這對話確實有問題。」

這分明就是PUA，通過打擊否定對方，然後又以拯救者的形象給予幫助，受控制方將一步步失去自我一是走，被對方精神控制。

或許任小玲並沒有主觀意識的控制，只是希望自己能在朋友心中的形象比較高大，可陸夏本人非常討厭這種方式。

陸夏想到之前趙桂芬莫名其妙的舉動，對這個女孩不免升起了不喜之感。

不過個人感觀歸個人感觀，她並不是能根據這一個片段就能準確判斷任小玲是什麼樣的人。

尤其是她還經過了陸海霞的轉述，並不是陸海霞會造假，而是人在傳遞信息的時候，難免會加入自己的立場和看法。

因此陸夏也不會因為這麼一件事，就將任小玲趕出作坊，那就太小題大做了。

只要沒有犯法和違背公序良俗，那麼陸夏就不會因為每個人身上的一些缺點將對方開除，這樣的隨心所欲，會影響到正常的管理，讓員工沒有安全感，除非招惹到她和家人的頭上。

不過雖是如此，既然作坊都是自家的，陸夏既然不喜也不會什麼動作也沒有。

陸夏還記得任小玲看陸東升的眼神，這樣的女孩絕對不能跟陸東升走近。

別看陸東升做生意很是精明，學習能力非常強，可畢竟年紀小，又沒有談過戀愛，身邊的女性不是家人就是陸海霞這樣跟個男的似的。

在感情上太過單純，沒跟這種滿肚子彎彎繞繞的人接觸過，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心眼這樣多，哪怕只是潛意識的反應是這樣的人，陸夏是很不喜歡的。

她自己心眼也多，可若是把對方當朋友當家人，就會坦誠相對，不會通過打壓控制這樣的方式跟人交往。

要是陸東升已經情根深種，那她不一定插手，可現在半點關係也沒有，就防範於未然。

陸夏找到陸東升，「這邊的店員選拔最終結果，你給我看過之後再做決定。」

陸東升很是意外，陸夏現在已經不管這種小事，之前提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得這麼關心，現在是怎麼了？

「三姐，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陸夏不置可否，「你先選著吧。」

陸東升心裏好奇極了，總覺得這裏頭有事啊。

不過看陸夏一副什麼都不想說的樣子，倒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陸夏之所以沒說清楚，一來沒有直接接觸過任小玲，不能捕風捉影；二來也想看看陸東升面對這樣的人，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如今的『大個子瓜子』名聲大噪，之前的活動還是帶來非常多的正面反饋。

活動搞得那麼大，大家已經不再將『大個子瓜子』當做是簡單的個體戶了，都覺得是有品牌有保障的，雖依然不及捧鐵飯碗的，卻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附近的人更是清楚，不管是進入作坊還是門店，福利都非常的不錯。

於是招聘廣告一出，雖然只收2個人，卻也引來了三十多個人報名。

要不是早早就截止日期，肯定會有更多的人。

兩個作坊只有三個人報名，作坊裡的工作雖然比較辛苦，但是休息的時間會更長，平常只需要上八個小時的班，如果超過還會有加班費。

上下班時間是固定的，吃飯都是在正點上。

而做營業員則得上十個小時的班，吃飯點往往是最忙碌的時候。

而且他們的售貨員跟供銷社那樣的是不同的，得熱心用心，不能高高在上，若是被投訴，證明是售貨員的問題是會被處罰的。

再者，大家好不容易習慣了現在的工作，想要改變的人也不多。

很多人還是覺得，雖然說了他們也可以報名，但是總有一種不滿於現狀的態度。

要是選上還好，若是選不上回來都覺得尷尬。

不管是村裏來的員工，還是城裏的，總覺得這樣不太好。

這次擴招，就有人升為了小組長，同樣有晉陞的通道，大家都擔心若是去報名了，會不會影響以後。

即便現在說不影響，可在領導眼裏恐怕就不是那回事了。

村裏來的本分，城裏的員工多半是廠裡長大的，很懂得職場裡的『穿小鞋』。

再者，作坊漲工資的規則也是公開的，就快要過到年底了，他們的工資也要漲了。

作坊和門店是不同的，因此若是轉崗又得從頭算起，還有試用期，怎麼都覺得不劃算。

因此心動的人不少，可報名的人卻不多。

除了任小玲和曹燕子，只有一個瓜子作坊的工人邢德業。

邢德業之所以會參與報名，是因為他覺得他就挺喜歡乾這種推銷的活的，把東西賣出去很有成就感。

以前在毛巾廠的時候，也曾出去擺攤賣過毛巾，屬於頭腦比較靈光的那種。

原本就不安分，一聽有這樣的機會，那當然要試一試了。

報名的人裡，還有不少是模特兒隊的。

只要跟陸夏合作過，都想加入進來。

選拔過程陸夏並沒有參與，陸東升也聘用了這麼多員工了，不至於這點眼光也沒有。

當最終的錄取名單遞到陸夏面前時，上面一共有三個人。

一個是作坊裡的，一個是模特隊的，另一個是個陌生人，並沒有任小玲的名字。

「怎麼招了三個？」

「我覺得這三個人都不錯，都挺值得培養的，所以就多加一個。反正多加一個人也不多，咱們的店鋪比較忙，多個人也能騰開手。」

陸夏點點頭：「你沒有選任小玲？」

陸東升一臉古怪：「三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就是問問，之前媽就跟我提過，想給這個女孩換個崗位。」

陸東升臉色不太好看：「三姐，你們不會是想要撮合我和她吧？」

陸東升想起陸夏之前問他有沒有對象的事，他一直覺得在暗示什麼，現在又這麼說話，讓他一下子警惕起來。

「你胡說什麼呢。」陸夏上下打量他，「你這是什麼反應？」

「三姐，你們可別亂點鴛鴦譜。」

陸夏挑眉：「我又沒說什麼，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

「反正我對她沒那意思，你讓媽別亂來。」

陸夏總覺得陸東升藏著話，對任小玲明顯比較排斥。

陸東升只是因為男女之別不會和女性太過親近，並不是對排斥女性，平常也會遇到以後女孩跟他表白，他拒絕之後也不會覺得渾身不適。

「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沒什麼，反正你跟媽說，別讓她胡來。哎，她也是閑的，回頭我再多給她點任務。」

陸夏忍不住笑了起來，很快又板著臉。

「別磨磨唧唧，快說。」

陸東升總覺得不太好，支支吾吾半天沒吭氣。

「你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陸東升最終還是妥協了，原來任小玲在面試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提起自己悲慘身世，以及她和趙桂芬相處得很好。

「我問她如果遇到一個中年女性來買瓜子，比較挑剔的話該怎麼辦。別人回答完就完了，她非得加上和咱們平常相處得好，咱媽特別喜歡她，她很會和這種年紀的女性打交道。」

陸東升很是無語，「別人面試只要幾分鐘，她愣是東拉西扯了半天，還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她了。」

陸東升很是慶幸，當時他拉了一個女性店員一塊面試，否則就說不清楚了。

「我覺得這種人太麻煩了，不會抓重點，所以就沒選她。」

陸東升其實對任小玲正經回答時的答案都是很滿意的，明顯比其他人會說話，可非要畫蛇添足，讓人觀感不佳。

尤其女店員還告訴她，之前從外頭進來的時候，還聽到任小玲說她純粹是陪朋友過來的，朋友想要報名但是沒有勇氣。

雖然沒有說她並不想來，可要是沒有這個意思，幹嘛強調這一點？

這和表現出來的完全不一致，讓陸東升也很是不喜。

只不過這是單純的個人感觀，陸東升也不希望因此否定一個人，讓原本身世就很淒慘的女孩，以後日子更加艱難。

不過讓她來門店工作是萬萬不行的，陸東升更喜歡店員是享受生活和工作，內心堅強充滿陽光的。

這只有擁有這樣的心態，才能更好地去服務。

任小玲確實可憐，陸東升也表示同情，但是這種心態不適合直接面對顧客進行服務。

陸夏聞言很是欣慰，看來她還是小看陸東升了。

他走街串巷賣瓜子，又跟那麼多人打交道，雖然感情上一片空白，卻還是很會看人的。

她還是太過操心了，總擔心有什麼不定因素破壞了現在家庭的和諧。

「你做得很對。」

陸東升看陸夏並沒有責怪的意思，還非常的認同，心裏舒了一口氣。

「三姐，我聽任小玲哭泣的時候，覺得那聲音跟之前我大半夜路過水房聽到的哭聲很像。」

陸夏抬眼：「你確定？」

陸東升的聽力不比陸海霞差多少，都是一起竄進山林裡捕獵練出來的。

「嗯，反正聽著就耳熟。」

陸東升其實是不太高興的，若那個人真的是任小玲，哭了這麼久還沒完沒了，這不是在否定他們的幫助嗎。

當初任小玲能被選中，可是村裏頭的人讓出的名額，已經非常幸運了。

他也不是不允許別人哭泣，可動不動就哭，覺得自己命苦，陸東升很不喜歡。

要說苦，誰有他姐陸夏至苦？

可陸夏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非常堅韌的活著，遭遇那麼多變故，還能重生帶著他們一家子發家致富。

陸東升就是不喜歡哭哭啼啼總覺得自己苦的人，尤其現在已經擺脫了困境，可以重新開始了。

他沒法產生同理心，沒說討厭已經是克制。

陸夏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這個人想辦法送走吧。」

陸東升挑眉，沒想到陸夏這麼果斷。

「送去哪裏？直接辭退？」

陸夏搖搖頭，沒有正當理由直接辭退一個人，這種事是不能做的。

但是作為老闆，想要安置一個人非常的簡單。

「過一陣子，將她調回縣城。」

若任小玲只是普通員工，陸夏不會這麼快出手，可她可是大伯娘家來的。

這樣具有心眼，會讓自己過成那樣嗎？又或是所做的一切是被大伯和他家人逼的？

陸夏想了想道：「你能找到人調查她在他們村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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