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4
秦習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已經換上了白短袖和灰白格子的睡褲,脖子上搭著一條白毛巾。
穆天放下書,走到他跟前仔細看了看他頭上的紗布。紗布沒有濕,應該是被他在洗澡時小心地擋住了。
“我沒洗頭。”
秦習轉身,走到衣櫃前拉開門,從裡面拿出替換衣物和乾淨的毛巾。
他遞給穆天時提醒了一句:“我的尺寸不知道你能不能穿,將就一下吧。”
穆天笑了笑:“我倆身型差不多,應該可以。”
說完,他往浴室門口走去。
在關門之前,他又轉過身來對秦習說道:“你肯定累了,先睡吧,不用等我。”
秦習“嗯”了一聲,坐在桌子前打開了筆記本。
都這個點兒了,頭還受了傷呢,不是該休息嗎……有什麽那麽重要的,非得要現在看?
穆天皺著眉,心裡一邊嘀咕著,一邊關上了門。
等他洗漱完畢後走出浴室,秦習已經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
穆天湊到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秦習的睡顏很恬靜。
烏黑纖長的睫毛微微有些顫動,呼吸平穩,淡唇緊閉,側臥的姿勢非常規矩。
他躺在了床的一邊,為穆天空出了一大塊地方。
飽了一把眼福後,穆天輕手輕腳地爬上床。
床上只有一條毯子,半耷拉在秦習的腰際。穆天幫他拉好,又靠近他仔細觀察著那塊被紗布裹住的傷口。
紗布沒有滲血,保持地很好。穆天略寬了心,躺下後與他面對面,卻無法合眼。
他睡著了嗎?會不會不舒服?那塊地方會不會留疤?如果留疤的話怎麽辦?千萬別發燒才好!幸虧明天周六不用上課……
胡思亂想了一番後,他的眼皮沉甸甸的,終於也入了夢鄉。
昏暗的街道,泛黃的燈光下站著幾個黑色的身影。
絡腮胡子緩緩挨近穆天,嘟起的嘴巴油膩得令人作嘔。忽然,一道修長的黑影從絡腮胡子背後閃過,只是晃眼間,他就被人踢翻在了地上。
“混蛋!找死!”
絡腮胡子惱羞成怒,大手一揮,一個墨西哥裔男人拿起一塊磚就往那道黑影砸去。
“不要!”
穆天驚呼,一下子撲到了黑影跟前,慌張地抱住了他。
“秦習,秦習,你沒事吧?”
他語氣焦急地喚著秦習的名字。
秦習看著他,額角,眼角,嘴角甚至耳朵內都滲出鮮血。血滴滴答答地流淌,浸染了衣衫,在地上形成了血河。
“不要!秦習,秦習……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秦習!”
隨著一聲聲的呼喚,穆天覺得心裡似乎裂開了一條縫,那種感覺就像皮肉綻開後又被狠狠揪在了一起,痛得撕心裂肺。
“穆天?醒醒!”
穆天被搖醒了,可心中的痛苦沒有停止,仍舊疼得他發慌。
原來是夢!
秦習臉上泛著紅暈,皺著眉看他。
穆天摸了一把臉,竟然全是淚水。
不過就是見了兩次的人,怎麽會讓他因為做夢而流淚?他的淚點這麽低嗎?
他深深吸了口氣,轉而將手撫上了秦習的臉頰。
秦習的臉很燙。他果然發燒了!
“你發燒了,趕緊躺下來。”
穆天起床去取了水,扶起秦習喂他喝了幾口後,又下床去拿濕毛巾給他物理降溫。
因為藥房關門了,他們從急診室出來後就直接回了家,不過幾乎每家每戶都會在家裡備一些常備藥,所以穆天覺得秦習應該也會有。
“你家的退燒藥在哪裡?”
秦習呼出一口熱氣:“吃完了。”
“什麽?怎麽不早說呢?”
穆天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濕毛巾換了一個面。
“你先在這裡躺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秦習很不舒服,也沒有理會他要做什麽,只是“嗯”了一聲。
拿了秦習的鑰匙,穆天離開了。
折騰了一晚,他其實沒有睡多少時間。過了盛夏的白天亮得還是很早,早晨七點多天已經大亮了,路上有些年輕人在晨跑,還有人在遛狗。
穆天的家其實離得很近,這也是他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兩個人的家就隔著一條大馬路,竟然一次都沒有遇見過對方。
皇后大道靠南邊是紅磚房,還有一些高層公寓,靠北則是獨棟別墅群。
穿過寬敞的街道,再走兩條街,就到了穆天的家。
那是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
房子是他租的,價格不菲。整棟樓有一個主臥,兩個客臥,一樓是客廳廚房和衛生間,二樓是臥室。
他打開門,鞋都沒脫就跑上了二樓。主臥的櫃子裡有急救箱,裡面常備著各種藥物。
為了以防萬一,他將整個急救箱都帶出了門。
回去之前路過咖啡店,他又順帶買了早餐。
在他給秦習喂完藥後,才驚覺發燒的人是沒什麽胃口的,更加吃不進膩口的東西。
穆天從小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少爺,從未煮過一餐。所以,當他站在廚房裡看著爐上的鍋子時,他很彷徨。
想了想,他打開了YouTube。
網上有很多怎麽照顧人的教程,包括煮粥。
胡亂找了一通,他才把原材料勉強備齊了。
大半個小時過後,穆天人生中的第一鍋粥新鮮出爐。
那粥冒著熱氣,泛著微黃,透著焦香,在被他煮得凝結成團後又拚命加水給打散了。
無論如何,他盡力了。
走回床邊,他用額溫器測量了秦習的體溫。結果顯示秦習已經退燒,他便放了心。
默默吃完早飯後,他拿著昨晚那本翻過兩頁的書又乖乖坐回了秦習的床邊。
沒一會兒,就在他無聊地幾乎要打瞌睡時,響起了一聲清脆悅耳的電話鈴聲。
那是秦習的手機,被他擱在了床頭櫃上。
他怕秦習被吵醒,迅速拿起電話按了接通鍵。
“喂?”
他壓低了嗓音說道。
“你是誰?這不是秦習的手機嗎?”
電話那頭傳來對方疑惑的聲音。
“是他的手機。他在睡覺,你是哪一位?”
“他在……睡覺?你又是誰,怎麽會在他家裡?”
對方的語氣很不友善。
穆天覺得莫名其妙。
我為什麽在他家裡關你什麽事?問你是誰,你也不回答,我為什麽要回答你?
“你不想說就晚些打過來吧。”
說完,他剛想掛電話,卻看到秦習睜開了眼睛。
“是誰?”
他的嘴唇被燒得有些乾,舔了舔嘴唇後有氣無力地問道。
穆天搖了搖頭,將手機遞給他,而後站起身去為他倒水喝。
“是我……對……我沒事……不好意思,給你惹麻煩了……嗯,我知道……沒事,下周三照舊……是,我知道。對不起,皓哥……好,下周見。”
秦習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回了床頭櫃上。
穆天扶著他的頭,喂他喝了幾口水。
“是誰?為什麽要對他道歉?”
他假裝漫不經心的問道。
秦習看了他一眼:“我的老板。警察因為昨晚的事情今天去了酒吧,我給他惹了麻煩不該道歉嗎?”
穆天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昨晚動靜那麽大,酒吧這種敏感性極強的場所自然處境比較尷尬。
“都怪我,對不起。”
秦習閉了閉眼:“不關你的事,是我多管閑事。”
穆天垂下頭,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秦習輕哼一聲:“不好好上課的富二代!”
穆天聽了不怒反笑:“你記得我呀,那我問你,手機的事情怎麽算?”
秦習沒理他,掀開毯子坐起身來。
“我餓了,有東西吃嗎?”
他燒了很久,渾身上下酸痛無力,肚子也餓得咕咕作響。
“有粥。”
穆天攙扶著他走到餐桌邊坐下,又盛了一碗粥放在他的面前,得意洋洋地說道:“你真有福氣,這可是我第一次做粥。”
秦習看著面前焦黃的粥,咬了咬牙,心道:好過餓肚子。
穆天坐在他身邊,極度不滿地抱怨著:“你家的冰箱裡什麽都沒有,真不知道你是怎麽生活的。你父母就不擔心你嗎?”
秦習皺著眉喝了一口粥,淡淡回道:“我父母過世了。”
穆天一怔,不知道為什麽,心裡有些發酸。
“對不起。你是孤兒啊……那你靠什麽生活?還要付那麽多的學費,做DJ夠嗎?”
“我也兼職做家教。”
說完,秦習斜睨著他:“你家境優越,卻每天不務正業,不覺得很可恥麽?”
穆天一臉陰影,卻無力反駁:他說得也沒錯。
“真不知道像你這種人是怎麽考上斯特恩的。”
秦習不遺余力地繼續埋汰著他。
穆天皺了皺鼻子:“人不可貌相,你懂嗎?我以前讀書超級用功刻苦,GPA很高的。”
秦習湊到他面前,看著他的眸子帶著一絲戲謔,溫熱的鼻息噴在他的臉上,又酥又麻。
“真沒看出來,我以為你找槍手代考的呢。”
穆天被他那張放大的俊臉搞得心神晃蕩,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秦習淺淺地勾了勾唇角,退了回去,繼續喝著難以下咽的粥。
暗暗地緊了緊自己的拳頭,穆天站起身去取急救箱。
“醫生說,十二個小時上一次藥膏,你這個紗布也得要換新的了。”
看了看表,他又說道:“現在還有點早。昨晚醫生給你吃的那種抗生素要連著吃七天,要不我一會兒先去給你配藥,你把保險卡給我。”
秦習手撐著下巴,幽幽地看著他:“你怎麽這麽自來熟?”
穆天大大咧咧地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我們經歷了同生死共患難,如今不該被稱作生死之交嗎?”
秦習淡漠地甩開了他的手:“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穆天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反而上前勾住了他的脖子:“我覺得你心地善良,是可以結交的朋友。這樣,手機你不用賠了,算是扯平。反正大家都是華人,以後可以多走動走動,好吧?”
心地善良?呵,這個詞,適合他嗎?
秦習在心裡自嘲了一句。
他拉開穆天的手,臉上掛回了疏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