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拿著秦習的保險卡和身份證明去了一趟藥房。

買完藥後，他又去附近一家手機店買了手機，還順便帶了一些食物回來。

他將秦習的冰箱塞滿後，把自己煮的粥給倒掉了。

那粥顯然秦習並不喜歡，只是勉強喝了一些。

替秦習換好藥和紗布後，穆天要求他再躺一會兒，而自己則守在床邊研究自己的新手機。

秦習一直睡到落日時分才醒過來。

兩個人簡單吃了些網上叫的外賣後，他便想著趕穆天回家。

“我已經好多了，自己可以應付，你回家吧。”

穆天不情不願地拒絕道：“那怎麽行，你再發燒怎麽辦？等你確定沒事了，我再走。”

秦習靠在床邊，有些無奈：“我又不是孩子了，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穆天彎下腰，湊到他的頭髮上聞了聞：“哎呀，你沒洗頭，現在一股汗味！我幫你洗頭吧？”

其實，秦習的頭髮並不難聞，甚至散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他斜睨著穆天問道：“是麽？”

不管他信不信，穆天仍舊堅持給他洗了個頭，甚至泡了個澡。

他讓秦習用毛巾包住傷口的位置，又在浴缸的邊緣放上了厚厚的一層毛巾做靠墊。秦習只需要赤身躺進放好熱水的浴缸裡，然後把頭枕在毛巾上就行。

秦習很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脫衣服。

穆天笑著轉過身說道：“都是男的，你怕什麽……那你脫完躺進浴缸裡後我再回頭。”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照做了。退燒時出了一身汗，實在需要清洗一下。

穆天小心翼翼地幫他洗著頭髮，而他則紅著臉用毛巾遮住身體，閉上雙眼享受某人熱情的服務。

等清洗完頭髮後，穆天又耐心地用乾毛巾將他的濕發擦乾。

“你才退燒，不要泡太久。要不要我幫你洗？”

知道秦習有所顧忌，他便直接開口問道。

果然那個人馬上拒絕了：“我自己能洗，你……出去吧。”

穆天舒了口氣，走到門口，關上門前聽到秦習又補充了一句：“謝謝你。”

當天夜裡，他仍舊決定留下來過夜。

兩人有些尷尬地躺在床上，默默地看著天花板。

“我明天回家，你一個人行嗎？”

穆天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耳邊傳來秦習淡淡地聲音：“嗯。”

“其實，我家離這裡很近，就過去兩條街。”

“哦。”

穆天心裡歎了一聲：他真是惜字如金。

“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後，兩人背對背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直到穆天離開，都沒有真正地向秦習介紹自己。

回到有些冷清的家，他癱坐在沙發上環顧著空蕩的客廳四周，突然有些懷念那間剛剛離開不久的單身公寓。

怎麽以前沒覺得這房子空曠呢？

當初租這棟房子就是因為圖它大，舒坦。

當然，偶爾他也會呼朋喚友來家裡開個派對，但是更享受獨自一人聯機打遊戲的時光。從二樓房間走到一樓廚房，倒杯牛奶後再返回二樓臥室，這就是他的健身活動。定期會有人來打掃房間，主餐都是外賣，不用費心。

這種悠閑日子，他在紐約過了好幾年。

父母忙於做生意，每月給他的卡上都打足了零花錢，所以他的任務就是混個畢業，然後回國繼承他老爸的公司就行了。

路早就有人鋪好，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走，不出岔子就成。這種生活，他在高中苦苦掙扎的時候就一直向往著。等熬出了頭，考上了那所理想的學院，也就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所以，當他看到不僅需要努力賺錢生活，卻又用功讀書的秦習時，心裡莫名生出一絲落寞來。

秦習的人生和他是兩條不同的軌跡。他不能理解，像秦習這樣出色的人，怎麽會有著那麽一個令人唏噓的背景。相比之下，他確實要幸運的多。

想了想，他給秦習的號碼發了一條短信。

-我到家了。明天你有課嗎？幾點？我開車去學校，可以順道帶你一起去。

發完後，他有些緊張，怕得不到回復。

好不容易捱過了幾分鍾，秦習回了。

-明天上午10點的課。

穆天看著這條信息心花怒放：他沒拒絕！他願意搭我的車！

就在他因為這條信息歡呼雀躍時，又收到了另一條信息。

-我坐地鐵去，你不用來接我了。

一秒鍾的功夫，穆天的心從高空墜落至地底深處。

他不死心地打了電話過去。剛接通，他就憤憤不平地嚷道：“你頭上有傷，幹嘛去擠地鐵？萬一被人碰到傷口怎麽辦？”

電話那頭頓了頓，隨後對方響起了單薄而略低沉的聲音：“早上堵車，開車會遲到的。”

他是因為這個才坐地鐵？

穆天怔了，有些尷尬地在心裡自我檢討了一下。

“呃，早些出門也不至於會遲到。我明天大概八點半出門，去你家前給你信息，好不好？”

他的語氣近乎撒嬌。

秦習遲疑了一下，回道：“好吧。”

高興地掛了電話，穆天的心情變得明朗起來。

第二天一早，他先去樓下的咖啡廳吃了早餐，順便買了兩杯咖啡。

排隊付帳的時候，他給秦習發了條信息。

-我過五分鍾到你樓下。你吃早餐了沒？

秦習的信息回得很快。

-吃了。

也不知道他早上到底吃了什麽，穆天看到櫃台邊有賣那種烤麵包條做的小零食，就順手拿了一袋。

等秦習上了車後，他才知道秦習早上用冰箱裡的食材簡單做了早餐。

他打著方向盤，下巴對著咖啡杯的方向歪了歪：“後面那杯是給你的，沒有幫你加奶，口袋裡有奶精和糖包，你自己加。”

秦習拿起咖啡，輕輕說道：“謝謝，我不喜歡加奶加糖。”

苦澀的口感更像是他的人生。

穆天有些不可思議：“又酸又澀，有什麽好喝的？”

秦習瞥了他一眼後，轉頭看著窗外沉默不語。

穆天愛喝甜的，就像他一帆風順的旅程一樣，每一步都很甜蜜朝氣。這是秦習曾經的世界，而如今他活在了底層，要用力呼吸才不至於窒息。

路上果然有些堵車，兩人被滯留在高架上，無奈地一點點往前移動著。

“你為什麽不坐地鐵，開車不僅會遇到堵車，到了曼哈頓還沒地方停。”

秦習皺著眉，看著前方如同螞蟻攀爬的車輛。

穆天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在學校附近的私人停車場租了個位子，只要出門稍微早些，不會遲到的。”

秦習哼笑了一聲：“上次的課你不就遲到了？”

那是這個學期穆天上的第一門選修課。頭一天就遲到確實不太好，不過這真不賴他。剛走進學院的時候就碰到自己另一門課的導師在下樓時拐到了腳，他扶著人家去了醫務室，這才遲到了幾分鍾。

“那天是意外。對了，你每天都有課嗎？時間表給我吧！如果和我相似，我可以載你回家。”

“不必了！”

秦習立馬拒絕。

他不想和別人扯上任何關系。雖然他對穆天並不排斥，但也沒有到那麽親密的程度。

穆天抿了抿唇，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摸著自己的下巴，在心裡思考著怎麽接話。

半晌過後，他開了口：“我今天的課在主樓，十二點半下課。課後我會去學校的餐廳吃飯，下午還有兩堂課，三點半結束。你呢？”

秦習猶豫了片刻，回道：“你自己回家吧，我課後還有事。”

穆天看了他一眼：“你很討厭我嗎？”

秦習一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

討厭他嗎？好像並不是這樣。只是，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像他這樣擁有一切卻不知好歹的人，和他接近只會讓人越發對生活產生懷疑。

“沒有。”

穆天歎了口氣：“我認為我們是朋友，可你為什麽這麽抗拒我？”

秦習搖了搖頭否認道：“我沒有。”

穆天沒再說話。

既然秦習不想承認，他再逼問就沒意思了。

兩人在尷尬的氛圍中到了曼哈頓。

秦習的課不在主樓，所以兩個人走進大廳之後就分開了。分開之前，穆天將那袋零食偷偷塞進了秦習的包裡。

然而，他一整天都有些鬱鬱寡歡。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心情會因為秦習帶來的距離感而變得很煩悶。這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感受，就好像是一個孩子歡天喜地地拿到了心愛的玩具，卻發現這玩具壞了，於是他不得不開始思考，應該將玩具丟了還是應該再試試檢修一下。

買了手機後，他才發現沒有手機的那段時間不被人打擾，其實很清靜。

魏藍坐在穆天的車裡，拉下額前的鏡子照了照。

“真討厭，又長了一顆痘痘。我都早就過了青春期了，你說我怎麽還會長這種煩人的東西呢？”

穆天想著心事，沒有回話。

自從那天和秦習分開，已經兩天沒有和他聯系了，也不知道他的傷口好些沒有，有沒有按時吃藥。

雖然他心裡很想給對方發消息，卻又覺得人家都已經那麽堅定地拒絕了自己，自己就不該這麽再恬不知恥地貼上去。

所以，他忍住衝動，硬是沒有主動聯系秦習。

魏藍轉頭看了看他那心不在焉的好基友，伸手把鏡子推了回去。

“你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