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三世集團總經理辦公室的地上一片狼籍。

“哐當”一聲，又一只花瓶被秦政銘扔到了地上。

秘書縮在一旁，不敢去勸。秦曜靠在牆邊，拿著一份報告發呆。

董事長助理劉子弘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伸手按住了秦政銘的胳膊。

“銘哥，事已至此，再生氣也是於事無補，不如想想辦法怎麽處理那批廢鋼吧。”

秦政銘喘著氣，惡狠狠地瞪了秦曜一眼，罵道：“廢物！你說你有什麽用？你要是有秦習那小子半個腦子，也不至於把公司害成這樣！不把我氣死，你就不罷休是不是？”

說完，他疲累地坐在沙發上，沉重地歎了口氣。

“本來這兩年的生意就大不如前，把一生和二生關掉後，我以為起碼可以逆轉尷尬的局面，沒想到你倒好，瞞著我把三生的股份也給賣了。好好的集團公司只剩下了個空架子，唯一剩下的那點資金你還拿去買了一大批廢鋼。你有病嗎？啊？是不是有病？”

他的聲音越來越響，震得整個房間都抖了抖。

秦曜弱弱地反駁道：“我哪知道那是廢鋼嘛。供貨商一直都沒變，說這批貨是人家剩下的，急著出手才便宜，我怎麽會想到是個局。人家存心要騙我，我也沒辦法啊。而且三生的生意一直都在下滑，再不賣掉就不值錢了。我這是在保底……”

“你……”

秦政銘見他還在嘴硬，頓時氣得胸痛，趕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秘書這時才回過神，趕緊去倒了杯水給他。

他喝了水，舒了口氣，搖了搖頭，痛心地捶了捶沙發。

“我這輩子都是毀在了你這個敗家子的身上。為了給你鋪路，我不顧親情，想盡辦法將屬於秦習的東西搶了過來，你卻在幾年間就給揮霍乾淨了。你說說看，我上輩子到底是欠了你多少債，啊？你是要我把這條老命都賠給你是不是？”

秦曜將文件死死地攥在手心裡，輕聲辯駁道：“當時的評估表被人調了包，我也是受害者。這批貨不是邊角廢料，文件上也說了，雖然沒有百分百完全達標，但也不能算是廢鋼，是可以勉強用的。”

“你瘋了？還想闖禍嗎？被人發現是要坐牢的！”

秦政銘氣不打一出來。這兒子要不是他親生的，早就被他趕出門去了。

忽然，他又一次在心中對他大哥一家生出濃濃的歉意來。好好的三世集團，到他手裡之後一敗塗地。

劉子弘卻在一旁附和道：“秦曜說得也沒錯。這批鋼材也不算是完全的廢鋼，雖說抗拉強度沒有達標，但如果拿去建房的話，只要沒人知道，未必不可。如今三世集團的資金非常緊張，如果將這批貨報廢，公司就要完了。”

秦政銘咬了咬牙根，堅決地搖了搖頭。

“不行！我不同意！”

劉子弘還想再勸，但是他卻揮了揮手，說道：“別說了，我不會同意的。這批廢鋼還不如拿去重煉！資金的事情再想辦法，違法的事情絕不能乾！”

說完，他站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秘書舒了口氣，開始整理地上的東西。

劉子弘拍了拍秦曜的肩：“我再勸勸他。你也想想有沒有可以挽回的辦法。”

等他走後，秦曜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違法的事絕不能乾？呵呵，真是可笑，我乾得還少嗎？

他發了會兒呆，從身旁的地上撿起一個摔碎的相框。

拆開後面的撐板，他從裡面的夾層拿出來一張泛黃的相片。

那是秦習和他在少年時期的合照。

照片上的兩個人心無芥蒂，秦習偎倚在他的肩頭，笑得燦爛。可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就對他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

那種讓他彷徨失措，又把他撩撥地無地自容的心思！

他開始疏遠秦習，又時不時地挑逗他。讓對方開始厭惡自己後，唆使自己的父親將原屬於他的東西奪過來。

畸形的愛戀造就了如今的秦曜。

這不能怪他！要怪的話，就得要怪那個從一開始打開他心房，讓他怨恨卻又癡迷到不可自拔的男人。

一個月之後，劉子弘在一則招商廣告上找到了契機。

那是政府的一塊地，被一家集團公司買了下來。他們計劃打造商業城，需要一家建築公司承包建築和裝修一條龍服務。

這是一筆大生意，自然投標的人很多。

劉子弘和秦政銘商量了一陣子，決定投標試試看。只要這單子生意成了，公司的命運就有轉圜的余地。只是，公司的流動資金是個問題。

這時，他們想到了秦曜。之前賣掉三生公司股份後，他得了為數不小的一筆錢，如果作為投標的承擔資金倒是可行的。

投標的當天，大廳裡人滿為患。

正式開始投標之前，集團公司的項目負責人卻做了一番說辭，表示這次招標是內部招標，項目部邀請了行內比較有名的公司前來競標，但最後選擇權在項目開發部的手裡。

他說得委婉含蓄，投標公司的人卻焦灼萬分。

秘書手裡拿著密封的文件袋，忐忑不安的排著隊。秦曜站在不遠處，兩眼陰沉。

錢到手還沒捂熱，這就要飛了。他不情不願，卻沒有辦法。

幾天過後，劉子弘興奮地一溜小跑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這事就交給秦曜吧，再給他一次機會！”

中標後，他突然信心百倍，也有心再拉秦曜一把。

秦政銘有些意外他會這麽提議，沒有馬上應允。

“子弘啊，你知道秦曜的個性。這事情如果再出岔子，三世就完了。”

劉子弘點了點頭，卻很堅定：“您說得沒錯。公司經歷了這些年的風雨，現在是搖搖欲墜。可秦曜畢竟是您的兒子，在這個結骨眼兒上，他要是做出點成績，股東們不是也會另眼相看嗎？要不然，將來他繼承公司，誰會服他？”

說到這裡，他看到秦政銘的表情緩了緩，似乎有些被他說動，趕緊繼續道：“您就他這一個兒子。雖然他將三生的股份賣了，可得的錢願意拿出來做投標的資金，這就說明他也想著公司的未來。畢竟他以後才是三世集團的主人，哪會亂來呢？”

中標的好消息是秦曜通知他的。告訴他的同時，希望他能說服秦政銘將這件事交給自己。私底下，他還給了劉子弘一些好處，不然那麽精明的人怎麽會費盡心思去幫自己遊說？

秦政銘終究是心疼兒子的。自從老婆去世後，秦曜便像是脫了僵的野馬，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是一團糟。

說到底，他也有責任。如果自己對兒子多上點心，事情也不會發展至此。

猶豫了一番後，他點了點頭：“行吧，聽你的，再給那臭小子一個機會。只是，這次你得盯著他點，別再給我搞出什麽事情來了。”

劉子弘應了一聲，剛想走，卻又被他叫住。

“那個……你有秦習的消息嗎？”

劉子弘身形一頓，皺起眉搖了搖頭：“兩年前他離開公司去了泰國，然後就杳無音訊了。銘哥，你不是說不用再管他的事情了麽，怎麽突然又提起他來？”

秦政銘歎了口氣。

他無力地撐著額頭，語氣透著疲憊：“這幾年公司的狀況不好，前景堪憂，其中有我的錯，也有秦曜那不孝子的問題。如果當時我沒那麽貪心，三世也不至於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子弘，我後悔啊！秦習怎麽說也是我的侄子，可我卻做了那麽……那麽不道德的事情……”

或許是年紀大了，他時不時會對當初自己做過那些不堪的事情感到懊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哥嫂身體還未涼透，他就開始盤算籌謀三世的資產。自己的兒子幾斤幾兩，他心裡最清楚。如果他不早早打算，將來他自家的命脈很難有所成就。可秦習不同，就算沒了經濟做後盾，僅靠著天賦他也能成就一番事業。

所以，他耍手段費心機，把本屬於秦習的東西搶了過來。可天意難違，他秦政銘不是個精明能乾的人，而秦曜更是眼高手低急功近利，三世集團到他們的手裡後就沒有太平過。

如今，這最後一次翻身的機會若是沒有把握好，三世就真的要毀在他的手裡了。

秦習，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秦政銘默默地想著，卻沒有注意到劉子弘眼裡透出的一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