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偏愛
  深秋正午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稀疏的間隙灑下來，陳昭長長的眼睫垂著，在冷白肌膚上拓下一小片陰影。

  他眼眸匿在陰影裡，情緒難辨，氣息卻溫柔得不像話。

  明月心跳地很快，余光看到地上自己和他的影子緊挨著，似乎只要再靠近一點點，他們就能碰上了。

  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她鬼使神差地就要點頭，腦海裡卻突然浮現出一張明豔漂亮的臉，晦澀感瞬間彌漫開，她艱難開口：“你和……”

  沒說完，她咬了咬唇瓣，問道：“你今天下午是不是還有項目？”

  陳昭勾了勾唇，“嗯。”

  明月擠出一個笑容來，“加油。”

  陳昭直起身，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後，緩緩說道：“你看起來倒像是希望我輸得越慘越好。”

  他的語氣散漫，意味不明。

  明月立刻解釋：“我沒……”

  明月猶豫幾秒，選擇了何舟旁邊的位置坐下。

  她下意識地就想反駁她現在淨身高有164，已經算挺高的了，可想到他的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五以上，心底忽然就有了一絲挫敗感。

  明月跟著陳昭來到一家平時生意就很不錯的家常菜館，現在正值午飯時間，一樓坐滿了人，陳昭輕車熟路地帶著明月上了樓，找到孫浩宇他們所在的包間後，他拉開門，側開身體，讓明月先進去。

  等陳昭將書包接過去，她輕聲開口：“謝謝。”

  他手掌寬大，掌心朝上，紋路乾淨，手指削瘦修長，骨節分明漂亮。

  陳昭眼角微挑，哼笑了一聲：“再壓下去該長不高了。”

  電話結束的很快，明月聽到他應了一聲後，將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嗓音低沉：“走了，哥哥帶你蹭飯去。”

  出於禮貌和對女生的尊重，何舟他們沒人說什麽，但他憑借認識多年的直覺，幾乎感受到了除程北延之外所有人的不滿，或輕或重。

  沒說完，她聽到他身上傳來的手機振動聲，聲音戛然而止。

  孫浩宇哪怕再遲鈍，也感受到了陳昭周身的低氣壓，還有此刻包間內謎一樣的尷尬氣氛。

  明月眼睫顫唞，她腦袋一片空白，喉間微動，還未出聲，陳昭的手又落在了她書包的肩帶上：“書包給我。”

  心中的期待落空，明月抿了下唇角，“……不用。”

  今天是他組的飯局，本來隻喊了他們幾個發小和老程，但他剛剛收到江晚意的短信，說她現在就在四中門口，問他能不能直接進去，他便自作主張地到門口把人接過來一起吃飯了。

  一行人圍著一張不大的圓桌而坐，剛好江晚意和何舟之間還剩兩張椅子。

  陳昭唇角帶著散漫的笑意，語氣吊兒郎當：“再說，昭爺這不是在哄你呢麽？”

  “跟我不用這麽客氣。”

  明月：“……”

  陳昭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便懶散地點了接聽。

  明月第一眼先看到了江晚意，然後才是孫浩宇、何舟他們，林聽和程北延今天也在。

  陳昭舌尖抵了抵後牙，跟著走過來，拉開剩下的最後一張椅子，放下書包坐下來。

  聽到門口動靜，所有人早就看了過來，看到明月和她身後拿著她書包的陳昭，每個人臉上的神色各異。

  至於不滿的原因，他也猜到了一點。

  孫浩宇看向明月，帶著點討好的語氣開口：“妹妹，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大美女是一中的江晚意，跟老程一個班。”

  江晚意就坐在孫浩宇旁邊，她也朝明月看過來，笑盈盈地說道：“我和明月同學認識很久了。”

  孫浩宇“臥槽”一聲，“你們怎麽認識的？”

  何舟白了孫浩宇一眼：“她們在上一個競賽輔導班，就是老程上的那個。”

  孫浩宇有些驚訝，他看了一眼在場表情十分平靜的其他人，幾乎肯定地問道：“你們不會都知道……就我自己不知道吧？”

  林聽笑著罵他：“廢話，當然就你不知道，所以快閉嘴吧你。”

  孫浩宇仍然一臉不可置信：“不是，老程不是說那個輔導班是他們一中老師搞的嗎，我們學校的學生也可以去上嗎？”

  “當然可以，明月同學物理可好啦。”

  江晚意笑著解釋，頓了下，她又問明月：“對了，明月，上午王老師說的那道電磁學經典競賽例題，你聽懂了嗎？”

  明月點頭：“嗯嗯。”

  江晚意：“我還沒有搞懂欸，你能再給我簡單地講一下嘛？”

  明月細聲開口：“那道題第一小問主要是考矢量場的散度……”

  明月在講解的時候，遇到她也不是非常確定的內容時，程北延會及時地出聲糾正她的小錯誤，不知不覺中，明月在腦海裡又加深了一遍有關電磁學的知識點。

  場上剩下的幾個學渣就沒這麽好的學習體驗了，明月說的全是他們沒有聽過的物理公式，各種物理理論，都跟聽天書似的，他們腦袋都要聽疼了。

  剛好服務員開始上菜了，林聽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道：“現在是吃飯時間，誰要是再說學習相關的東西，自覺一點出去說啊。”

  孫浩宇“嘖”了一聲：“那怎麽行，不能餓著我的兩個學霸妹子，要出去也是應該老程一個人出去。”

  林聽非常護短，立刻瞪了他一眼：“我看就你該出去。”

  何舟立刻附和：“我同意。”

  他雙手都舉起來，吆喝道：“來來來，讚成孫浩宇同學主動出去的人舉手，我舉雙手讚成。”
    陳昭唇角彎了下，懶洋洋地抬起了胳膊。

  林聽也拽著程北延的衣袖，拉著他一起舉手。

  明月的目光不經意之間和江晚意的撞上，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

  “好哇你們！都合起夥來欺負我是不是！”

  孫浩宇氣急敗壞地站起來，繞著圈挨個將所有人的手壓下去。

  大家紛紛笑了起來，笑聲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他們或許意識到了，或許還沒意識到，這是人一生中最好的時刻，每個人都青春洋溢，鮮衣怒馬，活得張揚又熱烈。

  氣氛被推至縞潮後，菜也全上齊了，一行人邊吃東西，邊說說笑笑。

  孫浩宇看著江晚意，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妹妹，你打算以後去哪讀大學啊？”

  江晚意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好。”

  孫浩宇對她這個回答感到有些意外，他以為像她這麽優秀的女生，肯定會說清大或者B大，再不然就是A大、交大。

  他繼續問道：“你家裡人沒給你做好規劃嗎？”

  提起父母，江晚意眼眸裡盡是爛漫溫和的光，嗓音也柔軟動聽：“我父母他們對我沒有任何要求，他們覺得只要我能夠平安快樂就好，所以我現階段的目標就是盡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好的，至於以後去哪讀書，長大後從事什麽行業，現在離高考還剩一年多，我再慢慢思考吧。”

  “那你決定好了記得告訴我一聲啊，我去你們學校找你蹭飯。”孫浩宇的語氣帶著一點難以掩飾的緊張意味兒，此刻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江晚意毫不猶豫地點頭：“好呀，歡迎。”

  她看了一眼其他人，語氣俏皮而可愛，“大家都可以來找我，我給你們報銷交通費和住宿費。”

  林聽放下筷子，朝她看過來，開玩笑道：“江同學要是這麽說的話，那我就算出國了也可以經常回來找你玩，話說國際航班也是可以報銷的吧？”

  江晚意：“……”

  她好像還沒那麽有錢。

  看到她稍稍窘迫的樣子，所有人又笑了起來。

  明月垂著眼睫，藏住眼底瘋狂翻湧著的苦澀情緒，跟著笑了笑。

  大家陸陸續續地吃完，都靠著椅子等服務員將後廚師傅現做的甜品送上來。

  明月已經吃飽了，她感覺自己的胃塞不下任何東西了。

  想了想，她看向身邊的陳昭，輕聲說道：“我先回去啦。”

  剛好孫浩宇和何舟在打鬧，兩人的拌嘴聲直接蓋過了她的聲音。

  “你說什麽？”

  陳昭耐心地詢問，並傾身朝她靠過來。

  明月遲疑了一下，湊到他耳邊，軟聲道：“我說，我吃不下了，我先回教室看書了。”

  陳昭側眸看她：“我送你？”

  明月余光掃了一眼正在偷偷看這邊的江晚意，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用，你把書包給我吧。”

  “那行。”

  陳昭點頭，正好他還要找孫浩宇談點事。

  孫浩宇是在楊枝甘露送上來後，才發現包間裡少了一個人的，他看了看林聽，又看了看陳昭：“明月妹子人呢？”

  陳昭：“走了。”

  他對甜的食物沒興趣，站起身，打算先去外面陽台透透風。

  江晚意匆匆吃完那一小碗甜膩的楊枝甘露，找了個去洗手間的借口也出來了。

  她在二樓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陳昭，正要下樓的時候，終於看到走廊盡頭有個很小的陽台。

  陳昭手撐著陽台欄杆正在吹風，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回頭，看到江晚意，眼底沒泛起什麽情緒。

  江晚意有些緊張，她輕咳一聲問：“陳昭同學，你是不是不怎麽上q.q呀？”

  陳昭沉聲應道：“嗯。”

  他的q.q號還是孫浩宇自作主張地用他手機號注冊的，他連密碼都不記得了，因此他壓根沒有登過。

  江晚意重新燃起了希望。

  這兩個月，她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一直沒收到回復，她還以為是他看到了不想回。

  她想到上次她向他表白的時候，他的回復是：“同學，不好意思，我不早戀。”

  所以，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想，自己能不能和他先從朋友做起，然後等高中畢業，她再跟他表白一次，說不定那個時候他發現她有很多閃光點，就算不喜歡她也會願意給她一個機會。

  江晚意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不想早戀，但我還是很喜歡你，所以你現在能不能給我一個靠近你的機會，說不定我們以後……”

  陳昭斂眸，冷雋好看的眉眼間帶著三分痞氣，嗓音卻異常冷淡：“抱歉，我不喜歡好學生，現在不喜歡，以後也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