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偏愛
  江晚意說這些話之前其實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她也勸過自己，先將愛意徹底藏匿，假裝自己無所圖，通過孫浩宇慢慢成為陳昭的朋友後再說。

  但喜歡這種情緒從來不是她能夠控制住的，它只會越來越洶湧，直到把人徹底淹沒，變得毫無理智可言。

  不過再一次被陳昭非常明確地拒絕，她反而坦然了很多。

  江晚意咬了咬唇瓣，盡管紅著眼睛，但她似乎找回了驕傲的自己。

  她喊他的名字，聲音微微哽咽，語氣卻像是玩笑一般：“陳昭，以後你就算求我跟你在一起，我也不會給你機會的。”

  陳昭點頭，“嗯，我盡量不求你。”

  江晚意知道他說這句話完全是在維護她的自尊，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那我先走了，麻煩你幫我跟孫浩宇說聲謝謝啦。”

  她本來想瀟灑地離開，卻在轉身的那一刻，眼淚洶湧而出，她用力地咬住唇瓣，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孫浩宇結完帳上來，看到包間裡何舟正搭著程北延的肩膀兩個人在悄悄說些什麽，林聽和陳昭站在包間門口。

  他問陳昭：“晚意妹子人怎麽也不見了？”

  四中運動會最後一天下午還有兩個項目，女子八百米和男子三千米。

  見她推門進來，徐秉惠立刻數落道：“上完輔導班下午去哪玩了？你知不知道你媽媽今天乾活的時候差點把腰扭了，你還不好好學習，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出去玩。”

  明月剛想問林聽知不知道江晚意為什麽沒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林聽就忽然出聲問程北延，要是她待會兒拿了第一，有沒有什麽獎勵。

  明月抿了抿唇，不再多想，隻專心地看操場上身姿挺拔的陳昭。

  明月紅著眼睛：“是，你沒錯，是我錯了，是我不該跟來這裡，是我當初應該死在B市……”

  明月也不解釋了，她表情平靜地看著徐秉惠：“我出去玩跟阿姨您有什麽關系嗎？”

  明向虞聽到明月說死這個字，感覺天都要塌了，音量一瞬間拔高：“明月！”

  程北延側眸，看了一眼林聽後就移開了視線。

  下午兩個項目結束後，學校很快舉行了一個簡單的頒獎儀式，明月拿著一張長跑第一名和一張跳遠第二名的獎狀，為自己高中生涯最後一場運動會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男子三千米先檢錄，比賽開始後，明月站在看台最高處，視線在操場上逡巡了好幾圈，也沒找到江晚意。

  明月回到家的時候，徐秉惠正和明向虞坐在客廳長椅上聊天。

  他跑起來的時候，永遠意氣風發，肆意而張揚，周身帶著名叫一種少年人的輕狂氣息。

  他沒什麽情緒地看著遠處的天際，漆黑的眼底藏著些許清淺的笑意：“五三和王后雄你想要哪一個？”

  陳昭本來想跟孫浩宇說些什麽，但想著江晚意離開時那副模樣應該是徹底死心了，也懶得再多提，隻淡聲回：“回家了。”

  明月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滾滾作響的春雷，又如不知疲倦的夏蟬。

  林聽：“……”

  徐秉惠沒想到一貫木訥性子的明月會跟她頂嘴，深深皺眉：“你看你這孩子，說你兩句你就頂嘴，阿姨哪句話說錯了？”

  明向虞知道四中昨天舉行運動會，昨天早上明月出門的時候跟她說過了，但她不知道明月今天下午回學校了，也以為運動會昨天就結束了，再加上她沒有給明月買手機，下午徐秉惠送她回來，問她明月去哪了的時候，她隨口回了一句可能跟同學出去玩了吧。

  何舟和孫浩宇在底下陪跑，林聽和程北延站在明月旁邊。

  不等明月開口解釋她沒有出去玩，徐秉惠就繼續說道：“不是阿姨要說你，阿姨是真的覺得你媽媽太辛苦了，為了照顧好你這麽多年一直一個人，她為的什麽，為的不就是你能考上個好大學？”

  今天是周末，運動會結束後已經傍晚了，學生們都累得不行，就全部回家了。

  明月看了明向虞一眼，聲音因為委屈愈加哽咽：“媽媽，你也覺得這麽多年我耽誤你了，對嗎？”

  明向虞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也紅了眼睛：“……你怎麽會這麽想？”

  明月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地板上，她一字一頓道：“她們不都這麽說嗎？”

  徐秉惠有些心虛，忙不迭起身：“那啥，不早了，延延也該回來了，我得回去做飯了。”

  說完，她就匆匆離開了。
    只剩明向虞和明月母女兩人在客廳裡默默流淚，誰也沒有再說話。

  許久，明向虞站起身，她走到明月跟前，像十年前在火車上那樣，用力地抱緊了明月，“你怎麽會耽誤我，媽媽現在只有你啊。”

  頓了頓，她松開明月，看著比十年前長高不少的女兒，語氣嚴肅：“月月，你再說這種話，媽媽才真的會死，你知不知道？”

  明月抿唇：“媽媽，對不起……”

  明向虞抬手，替明月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你跟媽媽不用說對不起，你只要好好學習就好了。”

  她拉著明月在椅子上坐下來，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出生之後，你爸爸每次出任務之前，他都會跟我說，要是他這次任務出了什麽事情，讓我一定要好好把你拉扯大，一定要讓你讀上大學，讓你將來能做一個社會有用的人，那個時候我想啊，你爸爸他怎麽會出事呢，他那麽厲害，一直以來，他都是我的天，是我的地，沒有他我一個人該怎麽活……”

  “後來局裡通知我他出事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我要活不下去了，但我又不能活不下去，我還要看著你長大，看著你慢慢長成他心目中的模樣。”

  這是明向虞第一次跟明月談論陳父，也是她第一次跟明月袒露自己的心聲。

  明月止住眼淚，神情格外堅定：“媽媽，我會努力的，等我大學畢業工作了，我一定接你回B市。”

  明向虞搖了搖頭，“媽媽覺得這裡挺好的，你將來大學畢業了工作肯定很忙，你照顧好自己就好了。”

  她早就想好了，等她供完明月讀完大學，剩下的積蓄就用來開一家小店，自己當老板。

  而未來對現在的明月來說太過遙遠和虛幻了，她想不出來以後的自己會是什麽樣，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昨天我隻跟班主任請了今天上午的假，下午我回學校了，我沒有出去玩，對了媽媽，運動會我拿了……”

  明向虞點點頭，“媽媽知道了，我去做飯，你趕緊學習。”

  明月緊緊攥著自己的書包帶子：“……好。”

  *
  十二月中旬，雲省舉辦了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選拔賽，前幾十名也就是獲得省一等獎的學生將代表省裡參加全國及以上級別的競賽。

  各個高中的參加對象主要是高二學生，少部分是之前參加過輔導班和競賽最後成績不夠突出、現在還有精力想衝一衝省一和國獎的高三學生。

  考試前一周，明月壓力突然劇增，她開始整宿整宿地睡不著，好在這次她沒有胡思亂想，睡不著她就起身寫日記，寫完日記她會出去散散步，看看天上的月亮，回來後就瘋狂地刷卷子。

  因為晚上基本不休息，這就導致了明月第二天白天會不受控制地在課堂上睡著。

  老楊下課後找她談心，知道了原因後，開導了她很久，轉頭他又跟十七班所有的任課老師打招呼，如果明月在課堂上睡著了，就讓她睡，不要喊醒她。

  林聽每天早上都會帶兩瓶牛奶給明月。

  明月一開始不肯要，林聽就佯裝生氣，“你不要就是不拿你聽姐當朋友。”

  馮舒雅還在旁邊附和，“嗚嗚嗚我們聽姐人那麽好，你竟然不拿她當朋友。”

  “……”

  明月無奈，打算要一瓶，林聽又念叨：“好事成雙懂不懂，早上喝一瓶，晚上再喝一瓶，考試肯定拿滿分。”

  馮舒雅自然覺得自己不能輸，中午明月沒胃口也不肯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她就會去超市買一堆零食回來瘋狂投喂明月。

  明月被她倆感動到了，瞞著她們偷偷哭過一次。

  考試時間是在這周日，地點定在了雲省省會滇城，王慶祥自己出錢包了一輛大巴，帶上輔導班的所有學生、還有一中其他報了名的高三學生一起去。

  競賽結果過了一周就出來了，雲城獲獎學生的獎狀和成績排名都送到了王慶祥手裡。

  周日輔導班最後一次上課，王慶祥本來是想等下課再公布成績，但是他講解這次競賽卷子的時候，發現學生們注意力都無法集中，就連他非常看好的明月和程北延也在發呆。

  他歎了口氣，放下粉筆，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小疊獎狀，“我們雲城幾個高中參加這次省級賽區物理競賽的學生不少，但獲獎的只有十二位同學，拿到省一等獎的只有兩個，說實話，這個成績讓我有點意外，根據你們平時的成績來看，我們這個班能拿省一等獎的至少有四個……”

  說著，他的視線在教室裡逡巡。

  明月緊張地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躍出去，雖然這次卷子她大部分題目都做出來了，但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比她優秀的人太多了，尤其這次參賽的學校裡面有很多靠競賽出名的高中。

  如果她這次沒有拿到省一等獎……她不敢想象明向虞會有多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