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美人隻想安靜續命》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沈明堂在見到洛寒霜那鋒銳無匹的劍氣後, 心頭微凜,匆忙就松開了攥著沈明玉手腕的手,祭出靈器抵擋!
然而洛寒霜的劍氣並不是尋常靈器就擋得住的。
即便沈明堂的靈器替他擋下了大半攻擊, 但剩余的衝擊力還是一分不少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沈明堂接連退後幾步, 嘔出一口血, 眸中生出惱羞成怒的神色,吼道:“你可知道我是什麽人?我可是擎天宗——”
話音未落, 沈明堂瞳孔驟然收縮, 就這麽目睹著一襲白衣徐徐自空中降下,扶住了他那個向來慣會裝柔弱的病秧子弟弟。
並且靜靜朝他看了一眼, 即便隔著覆目白紗, 沈明堂都能感覺到對面射來的凜冽寒光。
而那襲白衣,他太熟悉了……
天玄宗掌門首座大弟子,洛寒霜。
向來會審時度勢的沈明堂不覺默默攥了拳。
此時此刻, 沈明堂面色陰沉一片, 心中卻愈發確定了——沈明玉必然就是天陰之體!
否則怎麽會讓洛寒霜這樣的不世天才都為他出手?
但洛寒霜都來了, 天玄宗八成也知道了此事……
·
茶很快就沏好了,茶湯是一種澄潤的淺碧色。
沈明玉聽出洛寒霜言外之意:“那這半年仙長會一直在夏國麽?”
洛寒霜周身白衣無風自動,就這麽淡淡望著沈明堂,面無表情道:“我要你立下心魔之誓,確保不把沈公子的體質說出去,否則日後修為注定止步不前,難以寸進。”
沈明玉這時看著洛寒霜品茶的樣子,想起劇情修正器,忍不住就思索——洛寒霜到底有沒有也被修正器影響呢?
目前來看,似乎是沒有。
想到這,沈明玉先找了個話題,試探道:“仙長還打算在我們夏國留多久?是等到魔氣之事解決麽?”
這時,他看著沈明玉柔和溫潤的面龐,稍許遲疑後,他道:“太子妃,我有個不情之請。”
其實洛寒霜說的這些話一絲問題也無,也確確實實是為了大局考慮。按理來說,他只需坦然相對,並不必緊張。
短暫的沉默。
但偏偏……洛寒霜知道,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並不是一分私心也無。
下一瞬, 承影仙劍自洛寒霜身側飛起, 直直指向沈明堂面門。
但洛寒霜都逼著沈明堂立下了心魔之誓,沈明玉也並沒有再多說什麽。
沈明堂原本臉上擠出的一抹虛假笑意驟然凍住,過了半晌,他沉聲道:“洛道友,即便你是天玄宗宗主首座,也不該這麽多管閑事吧?而且,干涉凡人因果,你該知道——”
洛寒霜說完這話,似乎是怕沈明玉不同意,又解釋道:“現下魔氣肆虐,太子妃的體質又有暴露的危險,無論是被魔人抓走,或是被有心之人知道加以利用,都對太子妃絕無益處。若是我跟太子妃的道侶契約尚在,我想很大程度上應該可以避免這些問題。”
沈明玉心頭稍寬,不覺微微笑了。
沈明玉愣住了。
沈明堂立完心魔之誓離開時,沈明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裡仍是覺得有些不安穩。
洛寒霜沉吟片刻:“或許會。”
洛寒霜看著沈明玉這幅表情,心中竟是莫名掀起了一點異樣的波瀾,些微緊張了起來。
洛寒霜:“不必客氣。”
沈明玉聽到這,心頭微微一怔,這才想起洛寒霜最早在他面前用的是“孟平”這個化名這件事。但沈明玉早就知道洛寒霜就是洛寒霜了,加上平時他稱呼洛寒霜也沒有連名帶姓,所以都快忘了這事。
面對洛寒霜,沈明玉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可能是因為洛寒霜本人的氣質實在是太高嶺之雪了,實在讓人有些難以接近。
這時洛寒霜自己陡然提起來,沈明玉還差點沒想起來。
最終,他只能滿心怨恨地當著洛寒霜和沈明玉的面立下了心魔之誓。
沈明玉見狀,忖度稍許,就道:“仙長要不要去我房中坐坐?昨日聖上禦賜下來一種新茶,味道十分清新雅致。我想仙長或許會喜歡?”
而洛寒霜看到沈明玉這個笑意,久無波瀾的心不知為何很緩慢地跳了一下。
想到這, 沈明堂心念飛快地轉了一番,就在洛寒霜松開沈明玉的手想朝他走過來的時候, 沈明堂忽然擠出一點微笑, 拱手道:“洛道友, 都是誤會, 我不過是多年不見弟弟, 太激動了,並非有意對弟弟做些什麽。”
沈明堂感受到那冰冷攝人的劍氣,驟然閉嘴。
沈明堂:……
承影仙劍又朝前逼近了一分,堪堪要貼上沈明堂的眉心。
這邊聽完,沈明玉薄唇微微抿起,像是在思索。
洛寒霜:“你方才最後一句話, 我聽得清清楚楚。”
洛寒霜稍許訝異,片刻之後,他頷首道:“好。”
洛寒霜神色不自覺緩和了幾分。
洛寒霜聽到沈明玉這話,飲茶的動作微微一頓:“我此次在外歷練的時間還有半年。”
洛寒霜:“我想,把太子妃身上道侶契約的屏蔽解開。”
等沈明堂走後,沈明玉就默默抬眼,看向一旁的洛寒霜略顯慚愧道:“仙長,這次又有勞你幫我了。”
不過很快,沈明玉就微微一笑,目光明澈地輕聲道:“仙長瞞我必然也是出於自己的考量,我知道仙長是個好人,仙長不必糾結這些。”
沈明玉怔了一怔,旋即道:“仙長有何事需要我隻管說就是,不用這麽客氣的。”
這會沈明玉勉力思索片刻,終於找到一個話頭,正想開口,忽然,他聽到洛寒霜道:“太子妃,我不是故意隱瞞名姓的。”
洛寒霜品了一口,清新芬芳,回味微甘。
但無論如何,現在劇情開始這麽大幅度的修整,洛寒霜作為一個他要完成任務的對象,他也不能再完全不理會了。
他有私心,他想知道沈明玉的動向。
但這分私心從何而來,他不敢去深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就在洛寒霜都以為沈明玉看穿了他心中所思,忍不住道:“若你不願,就當我——”
“仙長誤會了,我沒有不願。”
洛寒霜微怔。
沈明玉淡淡一笑,略帶一絲無奈地坦誠道:“其實上次被魔人偷襲之後,我就一直覺得我當初不該那麽著急屏蔽契約,這樣無論於自身還是大局都無益。但又怕仙長覺得我朝令夕改,才一直不敢提出解除契約屏蔽這件事。”
“現在仙長能夠願意替我考量,我再感激不過了,怎會不願?”
洛寒霜沒想到沈明玉竟然是這麽想的,一時間眸中隱約綻出一絲明亮的光來。
沈明玉也後悔了?
所以說,並非他一廂情願?
意識到這件事之後,洛寒霜心中隱約有波濤翻湧,但那股異樣的情緒又很快被他壓製了下去。
此刻,他仍是那副謫仙般淡然的樣子,抬手低聲道:“那就請太子妃閉上眼,我來解除契約的屏蔽。”
沈明玉:“好。”
說完,他長睫微動,便安靜地閉上了眼。
洛寒霜抬起手,這一次,他的動作絲毫遲疑也無。
指尖光華轉瞬,立刻就沒入了沈明玉光潔的眉心。
一刹那,兩人身周的氣場微妙地發生了變化。
有微風吹過,沈明玉緩緩睜開眼,正好跟對面的洛寒霜四目相對。
那一刻,兩人心裡皆生出了一點靜靜的漣漪。
沈明玉是最先覺察到這一絲微妙的,他以為是自己的問題,便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垂下眼,低聲道:“多謝仙長。”
洛寒霜收回手:“不必客氣。”
“日後你若感覺到危險,及時引動道侶契約,我便能立刻知道你的方位。”
“好。”
“太子妃——”
“徒弟,今日的臘梅是你親手剪的?怎麽花都破了?”辜玉樓慵懶的嗓音突然傳來,一下子就打破了兩人之間那種寧靜安和的氣氛。
沈明玉聽到辜玉樓的聲音,下意識抬眼起身。
洛寒霜:……
辜玉樓一襲樸素青衣,走了進來,這時他手中還拿著一枝臘梅。
臘梅最上方的一朵花花瓣被剪殘了,赫然就是沈明玉當時不注意手抖剪破的那支。
沈明玉沒想到茱萸會把這支臘梅還留著,訝異了一瞬,就道歉道:“師父,我不是故意把這花送你的,我也沒看到。”
辜玉樓笑了一下:“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下人喜歡拿這種事給人上眼藥罷了。”
沈明玉臉色頓時微妙地變了。
茱萸……難道真是故意的?
不過這麽一想,好像也確實說得通。
茱萸平日就算嘴再快,但心裡也是清醒的,尤其她還是常年服侍殷君衡的人,怎麽可能連這種不吉利的事都不注意?
除非……她還把辜玉樓當成那個狐狸精了。
沈明玉心情很是複雜。
半晌,他低聲道:“師父別生氣,一會我去提醒一下他們,讓他們注意些分寸。”
辜玉樓微微笑了:“傻徒弟,我可沒生氣,只是——仙長在這做什麽?”
這時,辜玉樓才提到洛寒霜,仿佛方才他都沒看見洛寒霜一般。
而洛寒霜向來是個寡言少語的性子,也並未覺察出辜玉樓話裡有話,此刻就起身道:“我同太子妃有些事情商量,現下已經說完了,告辭。”
沈明玉:“仙長不再坐一會?”
洛寒霜搖搖頭,轉身離去。
洛寒霜走了。
若是先前,沈明玉不會太引動情緒,可這次,他明顯感覺到心口有點空蕩蕩的。
果然,洛寒霜還是不高興了啊……
沈明玉有些無奈,想著,還是等辜玉樓和殷君衡都不在的時候,準備點禮物給洛寒霜送去吧。
他平日裡確實太怠慢洛寒霜了。
辜玉樓這時看著沈明玉望著洛寒霜離去時的眼神,眉頭不動聲色地蹙了一下,但下一秒,他就含笑湊過來,搭上了沈明玉的肩膀:“徒弟看什麽呢?”
沈明玉驟然回過神來,微窘,搖了搖頭。
辜玉樓湊過來,白玉面具下一雙幽紫色瞳眸靜靜打量了沈明玉片刻,那眸光,異常深邃,看得沈明玉心頭不覺微微一驚。
但下一秒,他就見到辜玉樓淡淡笑了笑,語氣似乎十分無意地湊到他耳畔,低聲道:“徒弟,你是不是打算跟太子遠走高飛了?”
溫熱的呼吸吐在沈明玉白皙的耳廓上,引來陣陣酥麻,但這都比不上辜玉樓話中的內容令他震驚。
沈明玉:?!
沈明玉臉色變了。
辜玉樓一看沈明玉這幅神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會他眸色光芒一點點冰寒了下去,但此刻,卻還是伸手輕輕拍了拍沈明玉肩頭,輕聲哄道:“別怕,我只是猜的。這兩日,他一直在找我尋問一些特殊的修煉之法,我猜可能是這個原因,沒想到真的是。”
沈明玉怔了怔,一時間隻覺得無奈。
原來是這樣啊……
但感受到此刻辜玉樓攬在他肩頭的手微微收緊了幾分,沈明玉又適時回過神來。
遲疑了一瞬,沈明玉道:“那師父你覺得呢?”
辜玉樓:?
半晌,辜玉樓望著沈明玉,不覺挑眉,神色十分微妙地道:“你都打算和太子私奔了,還要管師父怎麽想麽?”
沈明玉沉默片刻,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確定這次能不能跟殿下走成,殿下的想法是好的,但太理想了。”
辜玉樓終於凝神了幾分:“哦?”
旋即,他笑了一聲,道:“說給師父聽聽,說不定師父有辦法幫你呢?”
沈明玉如何聽不出辜玉樓話裡有話?
但只是稍許遲疑,沈明玉還是把沈明堂的事告訴了辜玉樓。
說完,沈明玉靜靜歎了口氣道:“雖然仙長逼我兄長立下了心魔之誓,但我覺得這事,未必有那麽簡單。而且我根骨好的事陛下也知道,所以如果這個時候我跟殿下一起走,更會引起他們懷疑——”
“嘶——”
感受到辜玉樓攬在他肩頭的手驟然收緊,沈明玉不覺疼得微微一縮。
接著他抬起眼,就一下子對上了辜玉樓那雙驟然變得沁寒凜然的紫眸。
“這麽重要的事,你剛才不說?”
沈明玉不知道辜玉樓為什麽突然動這麽大的氣,這會他只能解釋道:“仙長他說他還會在夏國留半年,有仙長在,就算我暴露,應該也不會有事。”
“他懂什麽?!”辜玉樓罕見地暴躁了,紫眸中竟在這時驟然迸發出一股深濃的殺意來。
沈明玉愕然。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辜玉樓如此動怒的樣子,整個人不覺有些畏懼。
見到沈明玉被嚇到,辜玉樓終於意識到什麽,便一點點緩緩松開了攬在沈明玉肩頭的手,神色也逐漸恢復了平靜。
末了,他眼眸動了動,很淡地笑了一下,道:“無事,只是師父我從前見過一些不太好的事,對於你這個體質有些擔憂過頭了。”
沈明玉就算再遲鈍,也能覺察到辜玉樓方才的情緒實在是不太對……
這次輪到沈明玉擔憂辜玉樓了:“師父……你還好吧?”
可這時,辜玉樓已經不會把自己的情緒再失態外露了,此刻他看著沈明玉那雙藏著淡淡憂慮的澄潤眸子,沉默片刻,淡淡一笑。
接著他便面色平靜地道:“師父真的沒關系,但你說的這件事,我一會得去跟殷君衡商議一番。那位天玄宗的仙長,想得有些太簡單了。”
沈明玉:“好。”
辜玉樓不經意間垂了眸,眸中,寒光凜冽。
洛寒霜不知道天陰之體對於那些大能是多麽吸引人的存在。
若是知道,他就不會那麽簡單隻讓沈明堂隻立下心魔之誓了。
但這些話,辜玉樓都沒有對沈明玉講。
他此刻只是又狀若無事地坐下來,同沈明玉溫和地聊了兩句體己話,感覺沈明玉的情緒確實松弛了下來,他才含笑起身又離開。
就在辜玉樓起身離去的那一刹,他臉上所有笑意都消失殆盡,化為了一片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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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丞相府。
沈明堂被洛寒霜逼迫立下心魔之誓後,他整個人簡直痛恨不已,卻又毫無辦法。
如果不能把沈明玉的體質問題傳回宗門,就要被天玄宗捷足先登了。那他這次回來便是一無所獲,該死!
氣得沈明堂在屋中來回踱步。
可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
接著他就一陣狂喜,迅速掏出紙筆,寫了起來。
潔白的紙上很快出現一行字——
“夏國境內發現一位天陰之體,師尊速來,否則定會被天玄宗捷足先登。”
寫完這行字,沈明堂迅速將這張紙疊成了一隻紙鶴,便灌注靈氣,立在庭前,把那紙鶴放飛了出去。
看著那隻散發著靈光的紙鶴逐漸消失在漆黑的天幕下,沈明堂腦海中不覺浮現出在他把沈明玉獻給師尊後,他所獲得的獎賞。
又或許……哪一日他也能享受到沈明玉天陰之體帶來的好處麽?
想到這,沈明堂唇角浮起,不覺滿意地微微笑了起來。
忽然,一道微冷的寒意悄悄爬上了沈明堂的背心。
沈明堂作為金丹期修士,還是有一定警惕心理的,這會他不由得皺眉,祭出靈器,沉聲道:“誰?”
一片竹林中,一道黑影隨著竹林搖曳的影子也翩翩舞動。
“是洛道友麽?”沈明堂默默攥緊了掌中靈器,淡淡道:“你這樣做可不厚道啊。”
月光照了下來,刹那間,竹林裡亮了起來。
接著,沈明堂便愕然對上了一個戴著白玉面具的無瑕面孔,那人一襲青衣,靜靜立在竹林中,宛如和淡青色的竹林融為一體。
一雙紫眸,漂亮得宛如水晶,一眼勾魂,讓人無論如何也忘不掉。
沈明堂皺眉,稍微一猜就知道這不是洛寒霜。
他試探著放出一絲靈氣,可奇怪的是,他感受不到這人任何的境界。
是個普通人?
沈明堂怔了一怔,接著他就笑了:“你是殷君衡派來的殺手?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凡人,你若是識趣,最好就乖——”
話音未落,猝然而止。
沈明堂在倒地痛苦抽搐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辜玉樓靜靜走了過來,一條青色的小蛇也在這時悄無聲息地從面目猙獰,瘋狂抽搐,口吐白沫的沈明玉臉龐下鑽了下來。
辜玉樓抬手,那小青蛇緩緩爬到他玉白的手背。
辜玉樓紫眸中光芒漠然,又略帶一點可惜:“你警惕心倒是不錯,只可惜,要是少動一下,我還能問你兩句話,讓你多活一會。”
沈明堂喉中發出赫赫響聲,繼續掙扎。
辜玉樓眉頭微蹙,似乎是覺得這樣的沈明堂太厭煩了,接著他掌心微轉,手中玉笛狠狠插下——
一瞬間,鮮血四濺。
片刻之後,辜玉樓從沈明堂丹田處掏出了一枚金丹。
金丹鮮血淋漓,在辜玉樓白皙的掌中顯得愈發晶瑩剔透,可那些鮮紅的血沾在上面,也顯得愈發詭異可怖。
辜玉樓收起那枚金丹,正要回頭,忽然,他站住不動了。
因為,一柄透明的長劍正在此刻懸浮在他腦後。
竹林之上,一襲白衣高懸,不知何時,洛寒霜也來了。
辜玉樓這會也不回頭,就這麽默默收起掌中金丹,淡笑道:“仙長別來無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