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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奩琳琅》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多變的, 一會兒不肯見其人,一會兒又要去赴宴求證。其實大家都看得出她的糾結,只是不便點破罷了。反正眼下還未正式和湯家定親,小娘子心裡喜歡哪一個, 還有可斟酌的余地, 一切由她吧。

  這一晚,明妝伴著茉莉的香氣入眠, 第 二日起身又是個大好晴天, 剛梳妝完畢, 就聽見外面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一路到了門廊上。

  烹霜從檻外邁進來,笑著說:“小娘子,街市上都傳遍了,說今日朝會,官家當眾宣讀了冊立太子的詔書, 你猜冊立的是誰?是高安郡王!這下湯小娘子就成了太子妃了, 小娘子瞧, 這是多大的福氣!”

  明妝因早就知道了, 並不覺得意外,不過先前不好透露, 現在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為芝圓高興了,忙命人傳話給錦娘, 讓她準備幾樣芝圓最愛吃的小食, “我回頭給她道賀去。”

  芝圓懷上身孕了, 但脈象有些不穩, 大夫要她坐胎, 連地都不讓下, 因此這段時間幾乎閉門不出。儀王出事後,她曾派身邊的嬤嬤過來看望明妝,許諾只要胎一坐穩,即刻就來見她。明妝也去看過她一回,但怕擾她清淨,隻逗留了一炷香時候就辭出來了。今天是個好日子,說不定她能得特赦,想來上半晌登門的人肯定很多,待到下半晌再去,彼此能夠不受干擾地坐上一會兒。

  女使得了令,出去承辦了,商媽媽放下手裡的梳篦,將妝盒仔細收拾起來,笑著說:“湯小娘子真是個有福的,看她平時什麽都不計較,殊不知這叫有福之人不用爭,自有老天眷顧。咱們小娘子呢,將來背靠大樹好乘涼,結不結親另說,光是憑著往日的交情,也夠在這上京城裡自在活著了。”

  明妝笑呵呵說“可不是”,在上房等不及,親自去廚上看錦娘做點心。中晌寥寥用過飯,便攜上食盒往郡王府去,到了門上照樣無需通傳,引路的婆子直把人引進了內院。進門就見芝圓打扮得停停當當在榻上坐著,一看是她進來,頓時大松了一口氣,起身牽了她的手坐下,喋喋不休告訴她,今日自己有多忙,見了一撥又一撥的命婦,笑得臉頰都快抽筋了。

  明妝忙給她揉了揉,笑道:“太子妃殿下辛苦了,讓我瞧瞧,眼見臉頰都小了一圈,不吃兩盒點心,怕是補不回來。”忙招呼午盞,把食盒送上來。

  揭開盒子看,裡面擺放著各色的小點心,精美異常。芝圓挑了個做成兔子狀的沙餡水晶餃兒放進嘴裡,嘖嘖讚歎著:“錦娘的手藝就是好,要是她在我府上,我怕是要被她養成個大胖子。”

  芝圓立刻煞有介事地端詳她,“哎呀,臉都放光了!”說著笑起來,“恭喜你啊,就要如願以償了。其實那時候總聽說郡王給易爹爹掃墓,我就覺得這人可堪依托。現在你們要是真能成,那後半輩子可要蜜裡調油了,他一定拿你當寶貝一樣珍愛著,你以後就是上京最幸福的小婦人!”

  芝圓就是芝圓,永遠現實又清醒,這樣的人不會自苦,也不用擔心把她圈在禁中,她會有任何不適應,因為她就是在禁中長大的,就算那是個大籠子,她也能把這籠子妝點得漂漂亮亮,在裡面混得風生水起。

  她探過去,牽住芝圓的手晃了晃,“我的心事只有和你說,說出來就舒坦了許多。芝圓,你如今當上了太子妃,往後且要珍重自己的身子,要一直好好的,知道麽?”

  屋裡一本正經坐著是會客,挪到後廊上邊吹風邊聊天,那才是敘舊。於是讓人連點心帶熟水都運到後面去,兩個人舒舒坦坦半依著鵝頸椅坐下,外面烈日炎炎,後廊上因有穿堂風,異常涼爽。

  明妝發笑,她一直很喜歡聽芝圓說四哥的長短,嘴上抱怨著,不屑著,可那圓圓的臉上卻笑得甜美。

  芝圓道:“不用你說,讓鶴卿去說,他自己的事,拖延到這個時候,我看他就是個縮頭烏龜。”

  但順著她的想頭,未免太悲觀了,明妝道:“你還是要相信殿下,他這麽愛重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別人讓你受委屈,那是假委屈,自己讓自己受委屈,那才是真委屈呢,我像是會讓自己委屈的人嗎?”芝圓說罷咧嘴一笑,開懷道,“不談這個了,大夫今日給我看過了脈象,說胎已經坐穩了,我只要小心些,不跑不跳,就能到處走動了。”

  明妝紅了臉,“什麽小婦人,八字還沒一撇呢。”

  可不是,太子登基便是皇帝,皇帝的長子長女,好像也不興認乾娘了。

  真真小姑娘經不得攛掇,為了當上乾娘,也要努力往前衝。

  兩個人又說笑了半晌,將到申時前後太子回來了,明妝不便久留,彼此打了聲招呼,便識趣地告辭了。

  明妝低頭嗯了聲,“就是怪對不起乾娘的,我看她很高興模樣,也不敢把實情告訴她。”

  芝圓卻說照舊,摸著肚子道:“這個就是你的乾兒,你早就預定了的,還能改麽?不過你不成婚,做乾娘是有點別扭,只要當上郡王妃,一切便順理成章了。”

  明妝笑了笑,“可是這回鶴卿哥哥幫了我大忙。”將姚娘子托付周大娘子說合親事,鶴卿又如何試探李判的經過告訴了芝圓,“真的,我這顆心因為那個人,一直懸著……”拿手在喉頭比劃一下,“懸在這兒,好像沒有一天是踏實的。昨日從鶴卿哥哥那裡得了消息,晚上倒睡了個好覺,你看我,精神是不是好多了?”

  芝圓對這胞兄一向一針見血,毫不買帳。從小打仗打到大的,雖然全心幫襯著,但不妨礙罵起來又凶又狠。

  芝圓把她送到門上,一本正經朝她舉了舉拳,“易般般,拿出你的能耐來!”

  明妝臂上挽著的檀色畫帛在膝邊隨風輕漾,耳邊一點翠玉墜子印著白淨的臉頰,就著天光看,像仕女圖上端莊的美人。芝圓吃著點心,欣賞了她半晌,由衷地說:“你要是當真能嫁給我哥哥,我們兩家並成一家,那該多好!可惜你們都有各自喜歡的人,恐怕生拉硬湊在一起,彼此都不會高興。那日阿娘來同我說,我又不好潑她冷水,更不敢把哥哥的心事告訴她,隻好看著她瞎忙。”

  芝圓大手一揮,“要一撇還不容易,拿出你虎門將女的氣概來,從氣勢上死死壓製住他,逼他說真話!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麽這等深沉的人,說個愛字這麽難,像四哥,膚淺得只要你看他一眼,他就酥倒半邊,多惡心人的話都說得出口。”想了想篤定道,“我明白了,他一定是還沒開竅,只要嘗到甜頭,就一發不可收拾了,一定是!”

  明妝把視線挪到了她肚子上,惆悵地說:“以前咱們曾約好互認乾親的,這回你一下蹦得這麽高,這親還怎麽攀得成啊。”

  芝圓看著她,小小的圓鼻子用力吸了一下,“你放心,我會長成一棵大樹,把你罩在我的樹冠底下。其實四哥要冊封太子的事,我早就知道了,還曾愁得幾夜沒睡好呢,心裡有點難過,他將來會有幾十個小老婆,我要見他一面,還得去別人房裡挖他。不過後來想想,也就想開了,反正他初一十五必須在我身邊,我有什麽話,趁著那兩日和他說了,余下的日子不見他,我還清淨呢,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要男人做什麽!”

  明妝頷首,又叮囑她好生照顧自己,方登車返回界身南巷。

  一切總得有個了斷,芝圓的話闖進夢裡來,反反覆複叮嚀了不下十遍,她牢牢記住了,自己是將門虎女,不是嬌滴滴的閨閣千金,喜歡什麽便去爭取,為了此生不留遺憾,也為了當上芝圓孩子的乾娘!
  鶴卿倒是絕對盡職的,為刺激到李宣凜,不遺余力地發光發熱著。第 二日傍晚時分依約而來,耐心等著明妝梳妝打扮,隔著一重竹簾不緊不慢地和她閑談,“本來不是說在家設宴的嗎,別不是為了不順我的意,特地改到楊樓去了吧。”

  明妝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他,“酒樓裡多熱鬧,有趕趁獻藝,聽說今日還有宋娘嘌唱呢。”

  鶴卿一聽很有興趣,宋娘是上京新近崛起的伶人,一般出入於王侯將相府邸,很少公開獻藝,今天能在楊樓登台,倒是可以一飽耳福了。

  於是催促明妝,“好了沒有?時候差不多了。”

  明妝說好了好了,從裡間走出來,這一露臉便讓鶴卿驚豔,只是不好意思直接誇讚,挺了挺胸道:“和小娘子一同赴約,湯某覺得很有面子。”

  明妝不理他油嘴滑舌,招呼他快些出門,從禦街一直往北抵達楊樓街,這裡是州北瓦子最繁盛熱鬧的去處,漸漸人聲鼎沸,客來客往。坐在車裡的明妝忍不住打簾朝外看,路邊的小攤和扛在肩上沿街的走賣,組成一個熱鬧的煙火人間。賣糖人的老婆子朝著車窗內的她招呼,“小娘子,買一個楊貴妃吧!”明妝笑著搖了搖頭。

  馬車穿過人潮繼續向前,那坐氣派的酒樓早就從暮色中突圍出來,每個翹腳飛簷上都懸掛了紅梔燈籠,人從底下經過,便沐浴進一片柔旖的胭脂水色中。

  楊樓前有專事負責引路的過賣,把馬車引到一片相對空曠的去處,便於貴客們上下。鶴卿站在車前等著明妝下車,視線早就溜向了楊樓正門,盯著迎客的李宣凜直發笑,“嘿嘿……你猜他有沒有發現咱們?”

  明妝順著鶴卿的視線望過去,即便隔得很遠,也讓她心頭惶惶。可現在不是忐忑的時候,她振作了一下精神,掖掖衣襟,又拂了拂鬢邊的發絲,深深吸上一口氣道:“鶴卿哥哥,咱們過去吧。”

  於是鶴卿踱著方步,帶她走向楊樓大門,門前的李宣凜仿佛早有感知,即便街市上行人如織,他也還是一眼看見了那個讓他魂不守舍的姑娘。

  也許是幾日的避而不見,讓他生出一絲陌生感來,如果她在他印象中是茉莉,那麽今日就是穠豔的桃李。

  是因為湯鶴卿嗎?因為身邊的人讓她心生歡喜,所以人便和往日不一樣了。李宣凜心頭酸苦成一片,但面上仍浮起淡淡的笑意,強撐著,向來人拱了拱手。

  鶴卿也將他的討厭發揮到了極點,誇張地笑著,還禮道:“我們來晚了,沒辦法,姑娘家梳妝就是慢,還請郡王擔待。”

  李宣凜微點了點頭,目光劃過明妝的臉,還如往常一樣滴水不漏,體恤道:“堂下喧鬧,臨河的酒閣子清淨些,我讓人引你們過去。”
    明妝隨口應了聲好,連瞧都沒瞧他一眼,對著鶴卿巧笑倩兮,“鶴卿哥哥,走吧。”

  她錯身走開了,李宣凜站在那裡,隻覺心頭破了好大一個洞,酸楚浸入裡面去,痛得難以言喻。

  然而他沒有自愈的時間,往常宴飲的朋友拉幫結派一道光臨,他隻得打起精神應付,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小小的一晃神,過去了,就暫時忘記了。

  楊樓內的宴飲,還是男女不同席,因李宣凜沒有成家,女客那裡便由他母親代為宴客。

  姚氏待人接物還是十分周到的,雖是妾室出身,但母憑子貴到了今日,早就比上京大多數貴婦更體面了。

  如今算是撇開了唐大娘子,自己出來獨當一面了,臨出門又拽上了家主。李度這人,離開唐大娘子便還有救,隔著兩個酒閣子都能聽見他熱絡招呼賓客的嗓門,歡喜且驕傲地說:“多謝多謝,多謝貴客們賞臉參加小兒的筵宴,今日一定開懷暢飲,咱們不醉不歸。”

  姚氏這頭忙著吩咐女使給貴婦們斟酒,女客不像男客那樣豪爽,一杯玉練槌都要品砸半日,然後趺坐著,聽伶人唱雜劇: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待一個個都妥當招呼了,姚氏方在明妝身邊坐下,含笑將姑娘望了又望,溫聲道:“上次拜會過小娘子,後來竟一直不得機會再見,早知道……前幾日就該過去看望小娘子的,有什麽心裡話,也早些對小娘子說了,就不會現在似的……”

  明妝隻作木訥,笑道:“我每日都在家,姚娘子若是有空,可以上易園來坐坐。上回家下紛亂,沒能好好招呼娘子,我也一直抱憾來著。”

  想是姑娘矜持,明明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什麽,卻還是繞開了說。姚氏心裡愈發失落了,暗暗歎了口氣,但尚不氣餒,殷切地望住明妝問:“聽聞小娘子正與樞使府上議親,眼下……定準了嗎?”

  幾乎是戰戰兢兢詢問,二郎的一生幸福就在她點頭或搖頭間。自己的兒子自己最知道,他不是張揚的性子,從小因被唐大娘子打壓著,養成了什麽都憋在心裡的毛病。往漂亮了說,叫靜水深流,很適合官場上周旋應付,但對於個人感情,則是巨大的災難,他不知道怎麽表達,萬般無奈唯有安慰自己,“只要她好,我就高興”。

  如果有人引領,一定不會是這樣的,姚氏無奈地想,隱隱把希望寄托在眼前的姑娘身上。終於見她搖頭,內心頓時雀躍起來,姚氏顧不得別的了,一把抓住了明妝的手問:“那小娘子先前,怎麽是同湯家公子一道來的?”

  明妝見她急切,委婉地解釋了下,“他是我乾哥哥,知道我要來赴宴,順道接我一同過來。”

  姚氏的一顆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連連道好,又怕自己過於直白嚇著人家姑娘,忙換了個含蓄的口吻,笑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是該好生計較權衡才對。小娘子,那日我去湯樞使府上拜會了周大娘子,這事你知道了麽?”

  明妝臉紅起來,赧然點了點頭。

  姚氏一看她的模樣,頓時有了信心,再接再厲道:“小娘子,你與二郎相識多年,知道他的為人。他雖是年長你幾歲,但男人大些好,大些懂得疼人,將來一定會好生護著你的。我也不是自賣自誇,但我敢打包票,這世上沒有一個男子比他更在乎你,還請小娘子不要隻拿他當兄長,往遠處想一想,往深了想一想,千萬不要平白錯過眼前人。”

  明妝先前得知姚娘子提親,也只是聽鶴卿口頭上說,今日是實打實地當面提起了,羞怯之余又平添了一份底氣,心下也知道,這輩子大約除了李判,自己不會嫁給第 二個人了。

  於是輕輕回握一下姚氏的手道:“我很感激他長久以來的看顧,姚娘子的意思我也明白了。”

  多余的話她沒有再說,畢竟女孩子家還是要自矜自重的,但僅是如此,姚氏便已經心裡有底了,低聲直呼神天菩薩,“我們二郎有救了,小娘子是他命裡的救星。”

  明妝抿唇笑了笑,待姚氏又去招呼貴客時,抽身從酒閣子裡退了出來。

  這一排閣子是臨河而建的,晚間的上京很悶熱,但因有河風吹來,比起白日要涼快許多。

  簷下燈籠高懸,照得長廊之上隱隱綽綽,她站了片刻,余光掃見廊廡盡頭有個身影在暗處站著,看那輪廓,就知道是他。

  也不知他在那裡等了多久,怎的連賓客都不招呼了嗎?明妝轉身望過去,他沒有挪步,仍在陰影處站著,只有那青白玉的袍角被風吹拂,偶爾在光波下漾出一點漣漪。

  廊廡盡頭的閣子裡沒有點燈,想是常年包場的貴客去赴別人的宴,今日閑置了。明妝等了等,他不願意過來,那就只有自己過去。

  一步步走向他,聽得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但步履從未如此堅定過。漸漸地,看清他的眉眼了,那幽深的眼睫低垂,不知藏了多少心事。

  大約因為尷尬,他蒼白地辯解:“閣子裡人多,還是外面涼快些。”

  明妝沒有應他的話,直愣愣問:“你昨日為什麽送那些東西過來?”

  他分明踟躕了下,“正好出城巡營,回來的路上看見有人設攤……”

  “還買花?”

  他愈發局促了,半晌點頭,“我看那花很好……”

  可惜她不領情,蹙眉道:“好什麽,香得我一晚上沒睡著!”

  她從未這樣和他說過話,語氣裡透出許多困擾和不耐煩來,他的心沉下去,隱約知道了結果,她應當是很重視湯家這門親事,所以徹底打算與他劃清界限了。

  可是他連歎息都不敢,沉默了良久,隻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茉莉花。”

  對面的人好像更生氣了,盡管壓著嗓子,聲調依舊微揚,詰責道:“你還讓你母親去了湯府,托我乾娘做媒,是麽?”

  如果這裡有個地洞,他八成會毫不猶豫鑽下去。終於最令他絕望的情況出現了,他一直擔心讓她知道真相,恐怕連朋友都做不成,現在果真如此,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他試圖挽回,但修補不了破碎的嗓音,“小娘子,我沒有惡意,我只是……”

  “只是不小心生出了非分之想,是嗎?”

  昏暗中,他的眼睫仿佛蒙上了嚴霜,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來了,極慢地點頭,“我知道不應該,都是我的錯,我讓你為難了。”

  “李判,你有時候真可恨!”她咬牙切齒地說,“為什麽要驚動你母親,為什麽要驚動我乾娘?難道你自己不長嘴嗎?”

  他羞愧不已,“我不想慢待了你,既然要提親,就該鄭重其事,三書六禮。”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思,怎麽知道我答不答應?”她負氣道,說罷又漠然打量了他一眼,“還有,你不知道自己很高嗎?這樣直挺挺站著,我有話要說,還得仰著臉望你。”

  他已經沒了指望,且做好了最壞的準備,頹然低下頭,聽她發泄憤懣。

  可她的手卻捧上了他的臉頰,在他錯愕之際,在他唇上狠狠親了一下,“李宣凜,你如此輕薄我,不給我一個交代,對不起我死去的爹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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