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高考嗎
  哎呦呦呦。

  大家面面相覷， 忍不住擠眉弄眼。

  看看宋衛平這臉色變得呦。

  有人大著膽子說了一句，“曉嬌啊，這衛平對著我們和對著你， 兩個臉色啊， 變的那叫一個快。”

  臉色不臉色的許曉嬌倒是沒關注，但是宋衛平一句話就能鎮住場子， 她很有安全感的說。

  不過她知道只要她一回答，這安靜的場面就會又亂套，生生忍住笑輕咳一聲，“好了， 支書也來了，開始講課了， 這個種植技術手冊， 咱們一共分五節課， 前四節呢，都是理論課，最後一節課， 我帶著大家到我們村一些地裡 ， 現場講解，希望大家都好好聽講， 把這些知識學好了，大家可以過個富裕年，不僅如此，還可以把知識運用到自家自留地裡，增產不是問題。”

  這個開場一下把大家的注意力抓住了， 原本大家想著自己聽不懂別人聽懂了是一樣的， 反正都在一起上工， 許曉嬌這麽一說，大家一下來了精神，對啊，還有自留地啊，雖然只有一兩分地，可要是種一分地的花生，能多收一些，那可是實實在在自己家的。

  “曉嬌同志你放心，我們一定好好聽講。”

  “對對對，曉嬌同志，你開始講吧。”

  趙豔豔掐著衣角看著台上的許曉嬌，想到剛剛宋衛平對許曉嬌的體貼，她恨恨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韓光輝。

  想到這裡，支書像是被打了雞血，“來來來，咱們給許曉嬌同志鼓鼓掌，辛苦了辛苦了，這是為咱們整個大隊做了很大的貢獻啊！”

  事實證明，許曉嬌能，很能。

  這個說學習了種植技術也沒用，還是泥腿子。

  “曉嬌，曉嬌！你在家嗎？”

  村支書已經快要用手舞足蹈來表達自己的激動了，他連連點頭，不斷肯定。

  她應了一聲，就見周萍香風風火火衝進屋裡，“曉嬌！高考開放了，只要考上大學，我們就能去讀大學，以後就能回城了！”

  許曉嬌思緒開始飄遠，學習怎麽沒用呢，就在今年，多少人因為知識，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今年，是多少學子騰飛的一年呐。

  “好了！”韓光輝一拍桌子，怒視趙豔豔，“你少說兩句，你看看你，像個潑婦！”

  “你看什麽！忘了差點被宋衛平揍死的時候了？”結婚也快一年了，趙豔豔已經沒有當初那種陷入愛情的癡狂，見韓光輝這幅樣子，使勁碰了他一下。

  聽著大家矛頭紛紛指向趙豔豔，許曉嬌點頭，和宋衛平小聲咬耳朵，“就是啊，她以前也是種地的啊，還看不起種地的，真是不能理解，種地有什麽不好。”

  講台上，許曉嬌正看台下趙豔豔韓光輝這一場大戲看得有趣，就見眼前伸出一隻手，一把瓜子托在上面。

  她聲音不小，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掌聲已經停了。

  “你呢？”宋衛平問她。

  宋衛平把蜂蜜水地給她示意她喝一口，點頭，“嗯。”

  “什麽？韓光輝你不是人，你說我潑婦？你難道是個好東西？”

  聲音是少有的亢奮。

  果然，在暑氣漸消秋意開始濃鬱的季節，恢復高考的消息，順著電波、報紙、各種口耳相傳，逐漸擴散開來。

  掌聲雷鳴中，趙豔豔拍了下桌子，“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種地嗎，學的再好，也是個泥腿子！”

  無數知青狂歡，梅林村的知青同樣欣喜。

  “好好好，許曉嬌同志講的非常明白，咱們大家夥也聽得懂，關鍵是，這些知識它有用啊，今天講的這個交替耕種和套種知識，我看我們幾個支隊長這兩天就趕緊開會商量一下，把知識用起來，曉嬌同志啊，你還得繼續給我們指導一下啊。”

  “萍香，你參加高考吧”，許曉嬌笑著對她說，“你一定能考上大學。”

  底下坐著的社員確實都聽的認真極了，他們是真沒想到，他們這些種了一輩子地的，知道的道道還不如許曉嬌這沒種過地的人多，關鍵她說的吧，頭頭是道，只要結合自己的經驗好好琢磨琢磨，發現還真就是這麽道理，只是以前他們沒發現，也沒應用過啊。

  用後來宋衛平的話說，‘那天你站在講台上，一直在發光，下面那麽多人聽得聚精會神，我就在想，我媳婦怎麽那麽厲害’。

  “就是，豔豔啊，不是我說，你也別不服氣，人曉嬌就是比你強，你有本事，也給大家做培訓啊。”

  村支書更是高興，“瞧瞧這覺悟，好，這個今天啊，我看有不少社員同志沒來，下次培訓的時候，大家都相互喊一嗓子，沒什麽事的，都來，知識學到了是自己的，吃不了虧啊。”

  沒想到韓光輝竟然癡癡看著許曉嬌。

  “做什麽培訓，韓光輝都搞不成，別說她了，說是上學了，到底學成什麽樣，她自己知道。”

  許曉嬌正在家裡收拾東西，就聽到周萍香的喊聲。

  “哇，宋衛平，還是你懂我。”她聲音小而喜悅，一臉滿足的樣子，吃瓜時刻，嘴裡沒點消遣，總覺得少點什麽。

  那個說只要是知識它就有用，知識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學習就有用。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可看著周萍香臉上激動的神色，想到無數人此刻都在狂歡，許曉嬌還是為這個消息感到振奮，一個政策，真的會改變無數人的命運啊。

  許曉嬌這老師當的也挺過癮，她笑眯眯點頭，“好啊，為我們廣大人民同志服務，我很樂意。”

  想到宋衛平替許曉嬌整理的那本詳細的種植本，村支書心裡更是美，上頭領導說了，他們不僅要在村裡進行技術傳播，就是各村的支書，也要集中起來，講解這個各自的學習成果，有了那本書做基礎，他相信，自己怎麽著也能在領導那裡露露臉了。

  韓光輝皺眉，“這麽多人呢，你幹什麽，豔豔，沒看我聽課呢嗎。”

  許曉嬌知道，自己表忠心的時刻又來了，她立馬一副堅定模樣，“我當然是喜歡的啦，雖然我懶了點，不願動了點，可是我願意跟著你種地，跟著你，不管是粗茶淡飯還是山珍海味，我都樂意，反正，你會養我的吧？”

  許曉嬌笑起來，在心裡回他，放心啦，宋衛平，明年開始，你就不是現在的你啦，山珍海味不是夢，別說養一個我，就是養十個我，都綽綽有余。

  韓光輝一臉‘你怎麽這麽不懂事’的樣子，讓趙豔豔更是憋著一口氣。

  趙豔豔猛地站起身，“你們！你們欺負人！”

  “好好好，我就看看她許曉嬌能講出什麽培訓，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人，她能看懂種植技術？”

  “哎呦，豔豔你這是當了知青，可就看不起咱們種地的了，你當知青就不用種地了？”

  她聽著下面大家又開始吵學習的事。

  周萍香沒回答這句話，直接問她，“宋衛平不在家？”

  許曉嬌點頭，“不在，他跟著運輸隊出去了，這一兩天的應該就快回來了，怎麽了，不是說高考的事嗎？”

  周萍香握著她的手，“是啊，高考，曉嬌，我肯定是會參加高考的，這一年多，你幫助我學習那麽多，我肯定要試試，我今天來是想問問你，你呢？”

  “我？”許曉嬌指指自己。

  周萍香點頭，“對啊，你。”

  宋衛平不在家正好，她怕宋衛平阻止她要說的這件事，她拉著許曉嬌坐下，準備好好說。

  此時，鎮上，李三鐵看著宋衛平手裡的紙包，歎口氣，“你小子，這不是傻實在嗎，人家都恨不能攔著呢，你倒好，還給她買書，你不怕啊。”

  他們出去的這一路上，從聽到高考開放就沒少見那些事，有的知青原本要和當地社員結婚，一聽到消息直接悔婚了，有的知青已經在當地結婚生子的，家裡人一聽到消息，直接把知青關起來的，數不勝數。

  可像宋衛平這樣的，不僅不著急，還傻乎乎給自家知青媳婦買高考書的，李三鐵頭一個見。

  見宋衛平不說話，李三鐵直接歎口氣，語重心長，“你個傻小子，你想想，你媳婦要是考上大學了，那大學裡那麽多大學生小夥子，你又不在身邊，她能不變心？再說等她上完大學，在城裡有了工作，你這還是個種地的，她還能看上你？”

  宋衛平捏著布包裡硬皮的教材，抿唇，“李三哥，只要她想考，我就不攔著。”

  他撂下這句話，在李三鐵唉聲歎氣中快步朝家裡去了。

  村子裡一如既往的安靜，宋衛平走在路上，對來往村民隱晦的眼神心知肚明，大家心裡嘀咕的，不過就是那些事罷了。

  這個親事，按照她說的，本來就是假的，他沒有任何理由攔著她。

  許曉嬌剛把周萍香送走，就聽到大門處的動靜。
    “哎？回來了，我算著你這兩天回來呢。”

  宋衛平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離家不遠的周萍香，他一想就明白，肯定是周萍香來和她商量高考的事了。

  “你和周萍香說好了？”他問。

  許曉嬌把手提包的拉鏈拉好，點頭，“說好了。”

  宋衛平沒說話，彎腰從筐裡拿出包著的書，遞給她，“這是我路上買的，你看看，應該有用。”

  許曉嬌欣喜，“宋衛平，你又撿漏啦？”

  隨著政策越來越松，這半年運輸隊他們每次出去，都能弄不少好東西，他們如今雖然不是小富之家，可已經算是吃喝不愁了，這次不知道又弄回來什麽。

  宋衛平正洗手，聽見許曉嬌淅淅索索的聲音，又聽到了她輕輕的笑聲。

  許曉嬌是真覺得，自己的選擇很對啊，跟著宋衛平，她以後應該會很輕松幸福的吧，周萍香還怕宋衛平會攔著她，結果呢，“喂，宋衛平，你這是買了給我高考用的嗎？”

  宋衛平嗯了一聲，“你好好學。”

  許曉嬌圍著他轉了一圈，攤手，“可是我不想學啊。”

  宋衛平抬眸看她，不解。

  “我的意思是，我根本不想參加高考啊。”

  宋衛平少見的結巴了，“不，不參加？”

  許曉嬌看他眼神茫然，笑，“對啊，不參加。”

  她不需要在大學進修來提升自己，也不需要用學歷來證明自己，從最開始，她就沒想參加啊。

  宋衛平看著桌子上整理好的書本和一個手提包，“這是？”

  他以為，她要帶著書和一些東西搬回家，學習參加高考。

  許曉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哦，書是給周萍香的，至於手提包，我想著天涼快了，大隊事也不多，等你回來咱們帶著奶奶去縣城給身體做個全面檢查。”

  宋衛平愣了半晌，隻回了一句，“你要是想考，我讚同。”她這樣的女孩，應該在大學校園裡無憂無慮學習，而不是跟著他當一輩子種地的。

  許曉嬌背著手，認真看他，“你不怕嗎？”

  她說，“宋衛平，你不怕我考上大學，就不跟著你了？”

  宋衛平看她，“怕。”

  怕她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許曉嬌不知怎的，心底一種莫名情緒閃過，這個男人，看起來那麽堅強可靠，冷漠無情，其實內心深處，也是有很多心事的吧。

  “安心啦”，她拍他的肩膀，“咱們當初可是說好的，做一輩子好舍友，反正我現在對你是滿意的不得了，你不要說對我不滿意哦。”

  宋衛平點頭，“滿意，不後悔？”

  許曉嬌揚眉，“後悔什麽，再說高考又不是只有這一年，以後我想去，可以隨便去啊，話說回來，宋衛平，我覺得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參加一下啊，我給你補習一下，一定能一舉拿下，要不要試試？”

  她是不可能有興趣的了，可宋衛平如果想參加，她也是支持的。

  宋衛平搖頭，他要掙錢養家，養她。

  兩人都對高考沒什麽興趣，這個話題基本就結束了，不過許曉嬌的選擇在其他人看來，實在是傻透了。

  王桂月都沒想到，許曉嬌不願意參加高考，“你傻了啊，考上大學，以後就是城裡人了，到時候，還不吃香喝辣。”

  她穿著一身連衣裙，雖然有些不襯她的膚色，可連衣裙看起來也很不錯，她如今已經和支書家的老二王二寶結婚了，日子過得倒是不錯。

  “你要參加？”許曉嬌問她。

  王桂月頓時一臉酸氣又別扭，“以前我哪知道還會有高考呢，都沒好好學習過，我考應該也不成的，不過我可不像你啊，我肯定是要試試的。”

  要是考不上，那就跟著王二寶過日子，考的上，那就另說了。

  趙豔豔聽到許曉嬌的消息，心裡狠狠松了一口氣，肯定是宋衛平那人不讓許曉嬌考，正好，她就該一輩子種地！

  她坐在韓光輝旁邊，看他認真學習，想著以後如果兩個人都考上大學，再也沒有村裡這些事，那就太好了。

  “光輝哥，你看，這個數學題我不會，你教教我吧。”她嬌聲嬌氣。

  韓光輝打眼一看就皺了眉，“這個就是乘法表只要會背就會做，你到底是不是初中畢業，豔豔，你別打擾我學習了，你指定考不上的，你就去上工吧，先安心種地，等我考上大學，畢了業找了工作，就想辦法把你安排進城。”

  真是笨死了，韓光輝滿心煩躁，如果他成了大學生，還是得想個辦法和趙豔豔分開才行，要是能和曉嬌考到一個大學裡當同學，朝夕相處，那是最好了。

  “你，韓光輝你混蛋！”趙豔豔一個巴掌就拍過去了。

  “趙豔豔，你看看你現在，說是潑婦都是誇你！”

  還沒開始怎麽學習，兩人就打了個不可開交，至於韓光輝聽說許曉嬌不高考後想偷偷找她又被趙豔豔攔住，就沒人知道了。

  吳春花心裡也是糾結的，私心裡，她是願意許曉嬌能上大學的，可這一年，許曉嬌對她實在太好，她也習慣了和閨女天天見面，要是她真考上大學了，那以後就再也沒有母女倆這樣相處的日子了。

  她翻來覆去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聽著宋衛平去鎮上的動靜，怎麽也睡不著了。

  這一年，女婿她也是越看越滿意，雖然話不多，可人能乾，也疼閨女，她看著兩口子日子越過越好，心裡都能樂出花來。

  可要是閨女考上大學呢。

  吳春花一下坐起來，不行，她得去問問。

  早晨宋衛平走的早，一般不會關門，因為吳春花有空會過來給做早飯，等他回來吃現成的。

  宋衛平走了，吳春花也沒什麽顧忌，喊了兩聲閨女的名字沒聽見回應，就直接推門進屋了。

  她一邊朝裡走一邊心想，那幫子知青都烏泱泱的天天學習呢，閨女這心真大，睡得呼呼的。

  可走進裡屋，看到的一幕卻讓她傻了眼。

  許曉嬌還在睡夢中，突然被推醒了。

  她嚇得一激靈，睜眼就見她媽吳春花一臉驚訝。

  這是怎了？

  “你個丫頭，你說，扯這布簾子是幹啥的？”吳春花少見的憤怒起來，還不等許曉嬌回答，她立馬腦補了一個答案。

  “難道，宋衛平那小子他，他……”他不行？吳春花一下變得咬牙切齒。

  “好啊，這狼崽子，我說怎麽轉性了，以前那就是個木頭人，現在這知冷知熱的，還對你好，原來是因為，因為他對不起你，他虧不虧心！”她閨女花骨朵一樣的年紀，就守活寡！
  吳春花說著說著聲音就大起來，大有找宋衛平大鬧一場的氣勢。

  許曉嬌睡得還有些懵呢，一看吳春花扯著的布簾子，再看她的表情聽她的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要是讓她把宋衛平不行的話傳出去，那還得了，許曉嬌一把拉住吳春花。

  未來大佬的男人尊嚴，由她來守護！
  “媽，媽，不是你想的那樣，宋衛平他行，他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