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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鸞》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無論世事如何變換, 我見你仍是歡喜。”

  那一日,荔知說道。

  魯從阮的屍身最後去了哪裡,她不知道。

  謝蘭胥任其曝屍荒野,和她有說有笑地回了馬場, 在她給出回答之後, 他絕口不提船下束縛的魯從阮屍身,仿若無事發生一般, 風平浪靜的生活繼續流淌。

  直到暴雨來臨的那一刻。

  “啊!”

  一聲慘叫, 打破了鳴月塔的平靜。

  都護府官衙, 二堂前。

  錄事參軍事跌倒在地,魂飛魄散地指著面前一個開了的木箱。panpan
  一旁的同僚前來攙扶, 卻在見到箱內之物時雙腿一軟,跟著癱坐在地。

  最先開箱的錄事參軍事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 衝向門口:“……快, 快來人稟告魯都護, 請他立即來此……”

  兩人合力將魯涵抬至書房的床上。官衙中的醫學博士得到征召,也匆匆趕來。

  “唉,我知道了。”余敬容擺手道,“大人的身體事關鳴月塔軍政穩定,大人病倒一事千萬不能聲張。”

  長吏余敬容眼疾手快地將他扶住。

  “夫人要是問起……”馬果子問。

  “行,老爺有什麽事再叫我。”馬果子識趣地退出了書房。

  “此事還有誰知道”魯涵問。

  “那要怎麽辦”馬果子擔心主子身體,急吼吼地追問,“需要吃什麽藥才會好”

  “大人的身體,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小的先開兩副調理身體的補藥,但最重要的,還是要大人自己心情舒暢才行。”

  翼州一詞讓二堂中氣氛壓抑。眾人面色各異。

  木箱之中,一顆齊根斬斷的人頭, 端端正正地端坐其中。

  “這裡留我和余敬容就行,果子,你下去吧……”魯涵神色疲憊,啞聲道。

  余敬容叮囑了幾句小事,然後跟上魯涵的腳步。

  魯涵用顫唞的手揮了揮, 示意自己可以站立。他重新站直了身體, 從煞白的嘴唇裡問道:
  “是誰發現的”

  醫學博士離開後,余敬容讓馬果子嚴守魯涵病倒的消息,隻讓信任的人進出書房。

  魯涵徑直走回他在官衙的書房,剛一跨過門檻,就直直地栽了下去。

  “來人……”他聲音沙啞,抬手尋人。

  馬果子知道利害,按照余敬容說的去做了。

  錄事參軍事拱手上前:“回稟都護,是卑職發現的。從昨日起,各羈縻州送來的貢賦版籍陸續抵達鳴月塔。卑職今日正在整理登記,卻發現其中一個裝版籍的木箱中,裝的是一顆人頭……”

  余敬容早已料到會有此一幕,一個箭步衝上前,同魯涵的貼身近仆馬果子一起,扶住已經意識不清的魯涵。

  隻余余敬容和魯涵二人後,魯涵閉上眼:
  “……說罷,你怎麽看是翼州的宣戰麽”

  “老爺,你終於醒了!”馬果子激動不已。

  魯從阮雙眼渾濁,眼皮聳拉,腫脹的臉上浮著黑斑,就這麽注視著匆忙趕到的父親。

  “好,你們將今日的事守口如瓶,不要走漏風聲……切忌不要讓夫人知道此事。待我調查清楚之後,再行定奪。”

  “大人!”

  “就說老爺在官衙辦公,指揮搜索行動。”

  “我……”魯涵感覺頭痛欲裂,他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想起暈倒前的一系列事,木箱中的人頭再一次刺痛他的心,他話未出口,眼淚卻已奪眶而出。

  馬果子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著兩人。

  “大人……”余敬容見狀不忍,也紅了眼眶。

  魯涵交代完事項,轉身走出二堂。

  整個下午,余敬容都留在官衙書房裡,直到夕陽西沉,魯涵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馬果子和余敬容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魯涵不忍再去看,別開通紅的眼,沉聲道:

  把過脈後,醫學博士臉色沉重,對候在床邊心急如焚的余敬容說:“大人是因為過於激動,導致氣血攻心,這才會暈倒過去。若是身強力壯之人,服兩回藥便會痊愈。但大人每日宵衣旰食,以致心力衰竭,身體已不比常人。”

  “都護!”

  “回都護……是,是翼州送來的。”

  “這是何州送來的版籍”

  “只有我們在場幾人知道。”

  “先用冰封存起來。”

  魯涵昏迷的時間裡,余敬容也一直在想此事。

  魯涵聽了下屬報告, 還抱有幻想, 但此時此刻,幻想完全破滅, 有如滅頂一般。他渾身顫唞, 身體猛地一晃。

  “都護,那這……”錄事參軍事為難地看向箱中。

  “這……卑職也是半信半疑,不敢斷定。此事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翼王被人陷害,一種可能箱中人頭確實是翼王準備的。”

  “先說第一種可能。各州送往鳴月塔的貢賦版籍都是由他們自己的人馬運輸,要想將其中一箱版籍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為人頭,難如登天。如果不是在箱子抵達都護府之前替換的,那就只能是箱子運抵鳴月塔後。如果是後者,我們都護府就出了內鬼。”

  “第二種可能,人確實是翼王殺的,並命人割下人頭混在供物中呈給大人,以此激怒大人,好讓大人率先開戰,他再自說無辜,將起兵造反飾成自衛反擊。”

  魯涵說:“翼王跋扈自恣,近年來不臣之心越發不加掩飾,第二種可能,極其像他的作風。”

  “大人的意思是”
    “我身為朝廷邊疆大吏,肩負的是整個鳴月塔的安寧,不能被個人的恩怨所影響。”魯涵說,“如果此事確是翼王所為,他必定會派探子來邊境刺探,候我出兵。你命邊關將士停止休養,加強戒備,若是發現翼州探子,務必要將他拿下。”

  “卑職領命。”

  “扶我起來,我要上書一封,將此事稟報皇帝。”

  數日後,鳴月塔邊境將士果然捉到一名翼州探子,但在他們拷問他之前,探子便服毒自盡了。

  魯涵本想等到皇帝聖諭再做定奪,沒想到在得到批複之前,翼州軍隊先動。

  鳴月塔都護府察覺的時候,翼州二十萬大軍已開到兩州邊境。

  魯涵因為身體持續惡化,無法繼續主持鳴月塔軍政,由副都護梁預主持大局,召軍中將士緊急軍議。

  城中的風波,已然吹到溪蓬草甸。

  比起有軍隊護衛的城鎮,馬場在戰爭面前猶如一片孤舟,只要有浪襲來,必定沒頂。

  馬場中人心惶惶,畏懼隨時都可能開始的戰爭。就連李管事都不再前來馬場盯梢,其他下人更是敷衍了事,一有風吹草動就想拔腿逃跑。

  在眾人都失去平常心的時候,荔知一如既往,仿佛絲毫不為戰爭的陰影所籠罩。在她的影響下,荔家兩兄妹和嘉穗都顯得格外淡定。

  龍眼已經可以隨著母親一起在馬場上馳騁,它骨骼粗壯,眼神明亮,想來長成後又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馬。

  荔知靠在圍欄上,看著龍眼和母親一起在場中嬉戲,嘉穗在身後追著,要給小馬駒洗澡擦身。荔象升正在教荔慈恩騎馬,黑火在不遠處觀望。

  幾人都已下值,只是因為接替的下人遲遲不來,所以他們還在馬場裡逗留。

  不知什麽時候,她身邊多出一人。

  謝蘭胥的陰影投在她的身上。

  她沒有看他,舉目凝望著金紅余暉下的家人身影。暖洋洋的風吹拂在二人身上,鼓動他們的影子彼此融合。

  不知名的花yihua香仍飄蕩在青翠欲滴的草甸上,但荔知知道,這派祥和實際上已經被打破。

  不久之後,鐵騎就會踏破所有平靜。

  “荔知有一事不明,殿下可否為我解惑”她開口道。

  謝蘭胥的衣袖在風中簌簌飛舞。

  “你說。”

  “殿下是在什麽時候將魯從阮的頭顱和翼州供物替換的”

  “供物抵達都護府之後。”

  荔知轉頭看向謝蘭胥:“殿下又是怎麽肯定,魯涵會相信此事是翼王挑釁”

  “魯涵和朝廷早就對翼王多有忌憚。我只需在都護府和翼州之間扔下一團火,看誰先按捺不住。”

  謝蘭胥微微含笑,神色間有一切盡在股掌的自信和風采。

  “事實證明,心虛的人永遠最先坐不住。”

  從最初的兩人平齊,到如今的高出一個頭不止。

  荔知已經需要抬頭才能凝望眼前這個少年。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將他掌握,有的時候,她又覺得,那不過是恃勇輕敵的幻想。

  “我的最後一個問題……”她說,“為什麽要激起這場戰爭”

  “乘風才能破浪。”他說,“沒有風和浪,如何上九天”

  熟悉的話語,在荔知心頭刮起一陣顫栗。

  她沒有資格去批判謝蘭胥。

  她和他一樣不擇手段,和他一樣恣心所欲。

  “般般,你會幫我麽”他凝目著她。

  “……風浪已起,我還有什麽可以幫殿下的呢”

  “你擔負著這個計劃裡最重要的一環。”謝蘭胥輕聲道,眼中似有深情湧動,“你可願為我涉險”

  謝蘭胥朝她靠近,找到她緊攥在袖中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交織成一張絢麗夢幻的天羅地網。

  恐怕就連說謊人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到最後,誰也不知是誰在鏡花水月中迷失方向。

  “荔知另有一事相求。”荔知說,“戰事來臨,殿下可否盡力庇佑鳴月塔中的無辜百姓”

  雖然謝蘭胥不明白荔知為何要庇護毫無關系的人,但對他來說,人民是寶貴的國稅來源,是資產,是人力,如無必要,他也不會將普通平民的性命揮灑在戰爭之中。

  “自然。”他說,“若我算得不錯,此戰不會傷及無辜百姓。”

  “既然如此——”

  荔知終於笑了。

  她看著謝蘭胥深沉的雙眼,透過那雙眼,她看見的是崔朝數百年間積累下來的皇室財寶,留待皇族後人足以東山再起的巨大財富。

  荔知也回握住他的手,感受著不斷傳來的溫熱,一字一頓道:

  “為你……”

  “無妨萬劫不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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