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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鸞》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天色未名, 荔知便入宮點卯了。

  守城的將士看過她的腰牌,下巴一揚,示意她可以通行。

  進了宮門,就必須步行。荔知下車的成安門, 到女官的官署徒步需要兩炷香時間, 是最近的路線。

  女官體系為皇后服務,屹然是一個縮小版的朝廷。女官的官衙, 看上去和普通衙門沒多少區別, 只是細微之處多了些溫婉和優美。

  荔知的官職是正六品司正, 隸屬於宮正司,主要工作是輔佐上峰宮正, 監督戒令宮女和嬪妃——但大多數情況下,宮正司對嬪妃的違禁之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 誰能說得準明日得寵的是誰呢

  由於主要工作的對象是宮女, 所以在宮正司任職,能獲得至少絕大部分宮女的尊敬和討好。

  荔知上任一天, 迅速摸清了頂頭上司馬宮正的喜好。

  馬宮正再過兩年便出宮了,處事頗為圓滑,看樣子隻想安穩過完這最後兩年。宮正之下,是司正, 除了荔知還有一名司正, 由於荔知的出現很可能讓她升任宮正的事情出現變化,這位司正對她不冷不熱。

  第一天上任, 宮正司本身的工作沒什麽好說的, 除了忙還是忙。

  同荔宅水鄉一般溫柔多情的風格不同,琅琊王府的色調以肅殺沉穩為主,各房各院也是以星宿的名字命名,謝蘭胥一樣未動,全都保留了下來。

  謝蘭胥坐在馬車裡,神色淡淡地看著她。

  琅琊王府前身是個崔朝的大將軍府,將軍獲罪抄家後,這棟違製的奢華宅邸一直閑置,直到燕朝時,被改造為王府,賜給了謝蘭胥。

  謝蘭胥的馬車夫連忙要為她準備馬凳,謝蘭胥卻從車門探出身子,直接向她伸出了手。

  他領著荔知走進臥房,和其他地方給她的感覺一樣,謝蘭胥的臥房也是空蕩蕩的,只有最簡單的家具,讓她不由想起了鳴月塔時的竹園。

  “看得出來。”謝蘭胥說,“走罷。”

  荔知後知後覺,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他不會是在帶她參觀新家吧

  她拿起長箸,毫不猶豫地夾起了烤乳鴿的大腿。

  食盒最上一層,擺滿精致的點心,有金色的合意餅和奶白葡萄,蜜餞青梅,杏仁佛手。第二層,則是各式前菜,有白綠相間的口蘑白菜,也有看上去就鮮辣開胃的麻辣雞絲和涼拌小黃瓜;第三層是主菜,色澤金黃的烤乳鴿讓人食指大動,蓮藕排骨湯,芳香撲鼻。最後一層,則是主食,既有餑餑,也有香稻飯。

  “吃罷。”謝蘭胥率先在食桌上坐了下來。

  她原路返回成安門,下馬處的石碑前已經列了一排迎接主子回家的馬車或是駿馬。她找到自家馬車,正要上車,停在旁邊的馬車窗戶卻忽然開了,一張白皙高冷的面容露了出來。

  荔知從大門一直走到正院,除了門房沒見一人,普通富戶也有十幾人伺候,更不用說皇室中人。

  荔知啞口無言。

  “這是……”荔知愣了愣。

  她以為自己將這點不適隱藏得很好,沒想到謝蘭胥早已經看在眼中。

  謝蘭胥帶著她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也沒說話,轉完便走出了臥房。

  “去哪兒”

  但謝蘭胥都說了順道,難道她還能戳穿他特意來等她的不成
  荔知只能十分配合地笑道:“是我忙暈了頭……”

  最後又回到了主院。

  這時,食桌上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茶,一個四層的八角螺鈿食盒。

  四層食盒揭開來,荔知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咽口水。

  荔知握著這隻手,稍一用力便上了馬車。

  “琅琊王府。”

  荔知揭開食盒,謝蘭胥的目光鎖定在她身上,留神著她的反應。

  她忍不住詢問,卻得到謝蘭胥簡單三個字:“習慣了。”

  她從天不亮就進宮,一直到傍晚下值,始終沒有時間吃一口飯。

  “看你臉色,今天應該沒有吃東西。”他神色平靜道,“府裡沒有庖丁,我讓人去酒樓裡買的招牌菜。”

  “……殿下”荔知脫口而出。

  鴿腿出乎意料地遞到謝蘭胥的嘴邊,荔知笑眯眯地看著愣住的謝蘭胥,說:

  坐進馬車後,荔知驚訝道:“阿鯉,你怎麽會在這裡”

  不光是看在眼中。

  “上來。”

  就這樣,剛剛下值準備回家的荔知在皇城門口被攔截,莫名其妙地,就來了琅琊王府。

  出宮後,荔知已經餓得腹痛了,但她一直忍著沒說,想等回府說再隨便吃點填飽肚子。

  大理寺的官署確實在宮裡,但皇宮分前朝和后宮,他在前朝任職,下值了走春雨門回郡王府最快,要想在成安門前和她“偶遇”,隻可能是下值了走春雨門出宮,然後再繞一大圈,回到成安門前。

  “你嘗一嘗,看吃得慣麽。”謝蘭胥說。

  進了正院,荔知才看到婢女的存在。還是那兩張熟悉的面孔,桃子和西瓜。

  “順道。”謝蘭胥睨了她一眼,似乎在說她問了個愚蠢的問題,“我也在宮裡任職,你忘了麽”

  她猜得沒錯,謝蘭胥幾乎帶她逛完了整個琅琊王府。

  宮中女官,她是唯一一個可以宿在宮外的,若好心道別,反而顯得有意炫耀,令人心中起不平波瀾。所以荔知只和馬宮正告了退,無聲無息走出宮正司。

  不熟悉宮規的小宮女無意之中違背了宮規, 被有心之人狀告到宮正司;兩個或是一群宮女之間產生糾紛, 要宮正司主持公道;低位嬪妃得罪高位嬪妃,高位嬪妃便將宮正司當槍使,用莫須有的罪名去懲戒低位嬪妃……這樣的事情,荔知第一天上任便見識了不少。

  “阿鯉,張嘴——”

  謝蘭胥沒反應過來,下意識便聽話張開了嘴。

  荔知喂給他鴿腿,像是完成了什麽大事,心滿意足地又夾起一筷鴿子肉,這回才放入自己口中。

  謝蘭胥回過神來,默默咀嚼著口中的鴿子腿。

  “好吃麽”荔知偏頭看著他。

  謝蘭胥點點頭。

  “……我也覺得好吃。”荔知笑了,“可能是因為有阿鯉在吧。”

  荔知舀了兩碗飯,遞給謝蘭胥一碗,硬是要他陪自己吃飯。

  謝蘭胥流於表面地拒絕了一回,被荔知用一塊蓮藕堵住了嘴,然後便乖乖陪同用飯了。

  用完夕食,夕陽也沉入了地底,取而代之的是一輪皎潔的彎月,高高懸掛在京都的天空中。
    京都的夜空總是混混沌沌的,繁星雖有,但並不明亮。

  更別提鳴月塔那般貫穿天空的銀河。

  兩年前的荔知,絕對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想念鳴月塔的天地。

  她捧著一杯熱茶,正在廊下眺望夜空,身旁的謝蘭胥忽然開口:
  “兩日後是冬至,朝廷放假一日。”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荔知接不上去,只能糊弄了一聲“嗯”

  “我聽說,”謝蘭胥繼續慢慢道,“冬至要吃羊肉火鍋,否則來年死無全屍。”

  荔知:“……”

  哪裡來的歹毒說法東宮特色嗎

  “我府中無人會做羊肉火鍋。”謝蘭胥面露憂鬱。

  懂了。

  荔知笑著說:“我本來就打算請你在冬至那天來我宅上吃羊肉火鍋和年糕,火鍋要人多一起吃才熱鬧。阿鯉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既如此,”謝蘭胥從善如流,“那就叨擾了。”

  謝蘭胥喝了一口手中的熱茶,說:

  “般般請我吃火鍋,我也請般般看一場熱鬧。作為晚上的開胃前菜。”

  “什麽熱鬧”

  謝蘭胥所說的熱鬧,一般人真想不到。

  朱靖出殯當日,正好是冬至節假。申時剛過,荔知便來到朱府門口。朱家老爺官至三品禮部尚書,掌科舉之路,自然多得是人想要和他拉上關系。

  朱府門前,人山人海。

  若不是門口掛著白燈籠,說是盛大的壽宴也不為過。

  荔知向門口登記的管家交了禮包,說明了身份,輕輕松松地入了朱家大門。

  和朱家並無關系,但上趕著來吊唁的人不止她一人,荔知混在其中,並不突兀。

  她一邊往裡走,一邊尋找謝蘭胥的身影。一個熟悉的身影叫住了她,是謝蘭胥身邊的婢女桃子。

  在桃子的帶領下,荔知找到涼亭中的謝蘭胥。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這樣一個地方的,僻靜低調,卻又能從交錯的遊廊和掩映的樹枝中,窺探到靈堂那邊的景況。

  謝蘭胥坐在亭子裡,神色淡然,荔知習以為常地握住他伸出的手,謝蘭胥輕輕一拉,將她帶往身邊坐下。

  “那就是朱家老爺,禮部尚書朱清海。旁邊那人,想必不用我介紹了。”謝蘭胥眼神所指,是靈堂前一位鶴發雞皮,受眾人簇擁的老人。

  在朱清海身旁,是特意穿得很是素淡的敬王謝敬檀。

  朱清海神色憔悴,雙眼紅腫,傷心之意不似作假。不知謝敬檀對他說起什麽,他悲從中來,提起袖口擦拭奪眶而出的眼淚。謝敬檀安慰地輕拍他的肩膀。

  “這就是你說的熱鬧”荔知問。

  “想看熱鬧,得先替我辦一件事。”謝蘭胥說。

  荔知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謝蘭胥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帶她來看朱家出殯
  聽了謝蘭胥的要求,荔知這才明白他這是在有的放矢,怪不得要帶她來呢。

  兩人暫時分頭行動。

  荔知慣會討人喜歡,謝蘭胥給的任務對她來說並不難。

  半個時辰後,她在朱靖的靈前上了一柱香,正打算離開靈堂去向謝蘭胥報告,一個小廝忽然驚慌失措地衝進靈堂:

  “老爺,不好了!柴房燒起來了!”

  “什麽!”朱海清大吃一驚,“還不快讓人滅火!”

  聽說府中走水,來吊唁的賓客都驚慌失措地往外跑。

  柴房和靈堂都在前院,若是火勢控制不住,燒來靈堂是極有可能的事。就連朱海清自己都知道此事不可疏忽,小心起見,連忙護著敬王往院外撤退了。

  荔知正想走,謝蘭胥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

  “阿鯉!快走,柴房走水了——”

  謝蘭胥不慌不忙地應了一聲:
  “我知道。”

  荔知忽然間明白了柴房忽然走水的原因。

  她一邊頻頻回頭查看有沒有人突然走進靈堂,一邊屏息凝神看著謝蘭胥毫不避諱地推開了朱靖的棺木。

  “你在做什麽”荔知難以置信。

  “看死人。”謝蘭胥抬頭瞥了她一眼,“你看麽”

  荔知:“……”

  多謝,但不必了。

  眼見著遲早有人要進來查看靈堂狀況,荔知不斷催促,謝蘭胥終於合上了棺木,狀若平常地和荔知一起走出靈堂。

  朱府家丁都在忙著滅火,朱海清和謝敬檀第一時間轉移去了安全的地方。

  沒有人注意到從靈堂中遲遲走出的二人。

  “你看到了什麽”荔知問。

  “大理寺的驗屍結果說,朱靖死於後腦重物敲打導致的頭骨碎裂。棺中朱靖的死相卻是口大張,面色紺紫,眼球凸出。脖子上明顯的十根手指印痕。”

  “你是說,朱靖是被人掐死的”荔知驚訝道。

  “如果朱靖是被掐死的,”謝蘭胥說:“白秀秀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夠掐死一百八十斤重的朱靖”

  這個問題讓荔知陷入深思。

  “這就有趣了。”謝蘭胥微笑起來。

  兩人在混亂中走出朱府,坐回馬車後,謝蘭胥取出一張素帕反覆擦拭剛剛摸過棺木的手,淡淡道:
  “說吧,你都發現了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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