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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總的追妻火葬場》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施樂雅是沒了那麽一個人, 總算生活安寧。

  時承景是少了那麽一個人,終日不得安寧。

  電視台大廈的燈24小時不滅,大廳隨時都會有人員因工作出入。時承景倒在施樂雅腳跟下, 手指死握著她一隻手腕不肯松開, 這種樣子實在太難看。

  好在余北後腳就趕來了。

  余北坐在駕駛室,何簡臉色青著, 安靜地坐在副駕駛。施樂雅在後排,被時承景浸濕的外套脫了大半, 掛在手臂上。時承景歪躺在施樂雅身邊,渾身濕透,他暈厥過, 但他握著施樂雅的手一刻沒松開。

  施樂雅時不時試試能不能抽走自己的手,男人的大手,手指骨節修長, 冷素有力, 她掙與不掙,他都是那麽握著。袖子下手腕上的咬痕很清晰, 似乎這隻手只要一用力,那些淺色的新皮膚就會包不住而破裂。

  車子直往城中村的方向去, 余北說不會耽擱她太久,施樂雅以為是先送她到家, 卻不知道余北是將車開進了巷子裡,停在了她和周姨的房子隔壁那道大門前。

  車子剛停下, 那扇從來緊閉著的門就打開了, 兆飛從門裡走出來。

  兩個月前, 周姨就發現隔壁的空房子搬來了新鄰居, 但是幾乎就沒見過這道門裡有人進出。聽巷子裡其它人說好像是住了個男人, 有點高傲,從來不跟人打招呼。

  施樂雅把手上余北給的傘遞給何簡。

  “嗯。”

  雨水連成線的從門簷上落下來,像給簷頂鑲了一副珠簾。施樂雅木木地站在門前,雨簾裡突然闖進來一個人。

  何簡走前施樂雅只是心不在焉,何簡走了,施樂雅再無法掩飾自己最真實的情緒。

  施樂雅從沒去注意過隔壁住的是什麽樣的鄰居,她也沒有這麽多富余的心力。

  這些也確實與施樂雅毫無關系。

  兆飛一直住在隔壁,從前是因為那兩隻躲進陰溝裡的老鼠,後來這件事情解決了,時承景也沒有要招回兆飛的意思。時承景對城中村的態度,誰都知道。

  “董事長和老太太鬧崩了,他最近心情不好,他不是故意給你添麻煩的,他喝了很多酒,攔也攔不住,……”余北解釋了很多,解釋時承景什麽時候回的海城、時承景這兩個月過得很差、時承景跟老太太的矛盾鬧到了什麽程度、老太太絕過食、老太太要罷免時承景的職務,余北說了一通時家的一地雞毛,但沒說一地雞毛的起因,也不說這些與施樂雅有什麽關系。

  何簡問她,“他”住在這裡?施樂雅被雨水沾濕的睫毛顫了下,她搖搖頭。上學的時候施樂雅願意跟何簡做朋友,除了同桌的緣分外,還有何簡的進退有度。

  “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這下省事了,施樂雅自由了,余北和兆飛把人架起來,冒著大雨帶進屋裡。

  幾個人進了門裡,向來緊閉的門扇半開著。施樂雅站在自家門簷下,看著那邊的燈火失神。幻影被雨水衝的濕漉漉的,映著門上的燈光,和巷子裡的路燈。

  “董事長沒有住在隔壁,這兒的條件……他不會住這兒的,我不用騙你。兆飛住在這兒的原因,是,是董事長沒讓他回去。”

  “我的電話24小時開著。”

  余北把車開到這兒,一是害怕施樂雅不願意一起去南山別墅,二是害怕時承景始終不松手,接下來該怎麽辦,誰知道車停下來的時候,時承景算是徹底暈了過去,抑或是醉得再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兆飛似乎被遺忘了,但誰都不敢私自招他回去。

  在余北看到的只是時承景拉著施樂雅不放,他也似乎看出了施樂雅的擔心,所以說了那麽些,也解釋了只有兆飛住在這兒,他以為自己解釋清楚了。

  對施樂雅心不在焉的回答,心不在焉的邀請,何簡無奈,只能離開。

  余北覺得總得要給人一個說法,所以他就出來了,但他對自己的不善言辭似乎不自知。

  施樂雅才抬起眼睛認真看了何簡,朝他扯了扯唇,“沒事,這兒是我家,周圍都是熟悉的鄰居。”

  時承景消失的近兩個月,施樂雅以為時承景這個人也會隨著時間去。一小時以前,她還是幸福的,一小時後的現再那個人又來了,以施樂雅更無法接受的距離。

  施樂雅迷迷糊糊回到家,對門口的事,對隔壁的事一點沒提。沒有驚動周姨,自己下了一碗面條。後來她聽到一個大門開合的聲音,再後來是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

  時承景喝了很多酒,也許只是因為喝酒才跑來,時家的一地雞毛跟她有什麽關系。

  時承景活得挑剔,他有多嫌棄她穿的廉價衣服,就會有多嫌棄城中村這種地方。施樂雅忽而祈求昨晚的事會煙消雲散,忽而有滿心焦躁,混亂。

  那個人還想幹什麽,她不知道。

  她自己要幹什麽,她也不知道。

  施樂雅是以為時承景半夜就走了,第二天周姨去小店後,時承景卻親自敲開了她的門。

  下了一夜的大雨,早上空氣很涼。有人難受,也許會聲嘶力竭,也許會樂於破壞。於施樂雅她只是把一切糟亂深深地壓在了心底裡,所以當初她才會把自己逼上糊塗的絕境。

  門打開,時承景高大的身軀幾乎堵住了來自於門簷外的天光。

  來得是他,或許是最好的。

  這件事施樂雅沒再準備要任何人替她承擔,不要曹醫生,不要周姨。

  冥冥之中,這件事好像就是一個人私人的磨難,誰也替不了,不論縮起來多少次,它始終沒能走開,它永遠在等著她,等她獨自面對。

  但時承景的出現還是讓施樂雅整個人都皮膚一緊。
    時承景眼神還有些朦朧,臉色發青,還帶著昨晚第一眼見他的那種一夜白頭的錯覺,她甚至還沒能忘記他昨天晚上留在她臉上的冰冷。

  施樂雅木在自己的世界裡,時承景開口說話,聲音帶著些異樣的嘶啞,“跟我談談,行嗎?”

  “談吧。”施樂雅木木地回答。

  時承景少血的臉被施樂雅身後青白的天光照得鐵青,“總得找個地方談。我能進去嗎?”

  “不能。”施樂雅回得乾脆。

  但幾分鍾後時承景還是坐上了被周姨洗得乾淨到發白的沙發上,倆人之間隔著一張鋪著綴滿紫風鈴花布的茶幾,像雙方會晤,但沒有茶,沒有水。

  比起讓這個人進來,施樂雅絕沒有可能再自己進入他所在的地方。

  時承景手上一直握著個牛皮文件袋,他一坐下就把袋子放在了幾上,推給施樂雅。

  “法院手續太多,剛辦好沒幾天。拿去看看。”

  袋子有些份量,時承景對袋子裡的東西說的不明確,但施樂雅立刻就知道了這是什麽。施樂雅驀地抬起眼睛,落上時承景冷硬灰暗的臉。

  “你說的沒錯,這是物歸原主。看看吧。”

  施樂雅心裡重重地起伏了一番,她在等著壞事降臨,在等著莫明的恐懼靠近。施樂雅眼睛怔怔地看著時承景,時承景對她抬了抬手,要她打開看看。

  施樂雅沒想到一大早就會面對這個人,更沒想到一大早會收到它。後來她跟周姨誰都沒再提起這件事,她們知道這件事的複雜性,但她們更知道,連活人的生活都不能保障好,去維護回憶有什麽意義。

  她們早把“它”當成了命,能不能收回,都聽天由命。

  施樂雅緩慢、慎重地伸了手,眼底無法控制地濕了一片。於時承景的區區一處住宅,於她是一個滿是回憶的家,唯一留著父母痕跡的地方。

  此時此刻,施樂雅在看到人那一刻隱隱約約浮現的計劃、談判,似乎一瞬間就散了。

  當初老太太承諾,離婚半年,她就能拿到寫著她名字的產權證。

  如今倒真是滿足這個條件了。

  袋子裡內容很豐富,關於一個宅子的所有權屬都在其中了。

  人真是太沒出息,施樂雅已經快忘了自己放這個人進來的初衷。直到時承景又喊了她“小雅”。

  施樂雅拿著袋子的手指一抖,似乎被這個稱呼燙了手指。這個人曾經說過,如果想要“它”何不直接討好他。

  施樂雅再抬起頭來。

  時承景不管是意氣風發,還是折騰的消瘦出了骨頭,他的相貌是好看的,他的骨相是英俊的,但在施樂雅眼裡這一切早都被蒙上了一層撣不去的灰塵。

  拿到手上的東西施樂雅想要,但不接受任何附加條件。施樂雅用了一雙帶著驚疑的眼睛看著人,她是全忘了這些證件上現在已經換上了她的名字。

  施樂雅的神情時承景看的清楚。

  誰都說時承景不知人間疾苦,而不知道他的不知,只是壓根不近人情地一杆子打死地認為人的“疾”、“苦”只不過是人性懶惰與懦弱的借口。不值得同情,連看見也不值得。

  施樂雅的疾苦現在讓他看見了,卻和任何人都不同。

  “這本來都是你的,不用這麽看我。”

  “你今天想跟我談什麽?”施樂雅問。

  屋子裡極安靜,安靜得只聽得到牆壁上廉價掛鍾秒針走動的時間。兩個人的這種相對平靜的相處是難得的,雖然時承景一直用了一種施樂雅不自在的眼神在看著她。

  “我知道你在恨我,你恨我是對的。我是太自利,你是自由的,我不該干涉你,也無權干涉你的自由。”半晌,時承景才再開口。

  “往後,我會彌補你,不再要你做不喜歡的事,也不會再強迫你。你,什麽也不用做。”

  時承景話畢,施樂雅越發地皺起眉,手指握緊手上的袋子。

  兩個心走的太遠的人,終究無法共情。

  時承景說這些話的時候,施樂雅只是握緊了手上的袋子。沒有過的,太難以實現的時候能安心地聽天由命,但是已經觸及到了,就不再無所謂。

  施樂雅只在乎這個。

  清秀單薄的人從沙發上站起了身來,“我不要什麽彌補,我不需要。”施樂雅低臉看看手上的袋子,連眼皮上的長睫毛都是溫順的,但她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深入骨髓的溫順也染上了焦慮,“這個也不是你的補償,是物歸原主。你走吧,我,我不願意你待在我家裡。”

  施樂雅攆人,心裡太亂,原因太多。實際上她還沒能解決一丁點於她最迫在眉睫的問題,她也沒在意時承景是如何地真就從沙發上起身,沒有她的一再驅趕就離開了。

  落寞的深色背影在青白的天光下,給人一種佝僂的錯覺,施樂雅也只是不帶思想地、冷漠地看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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