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聞蘊靈早就聽聞那許記食府開業半月左右， 但她同樣沒打算去，一來是她在東來居吃慣了，就算去其他食肆酒樓吃，也基本都在東街這邊， 偶爾才過去西街集市， 加上聽聞就是個小食肆， 也就沒打算過去嘗嘗許記食府的吃食。

  她是姑娘家，坐的位置是有屏風遮擋的，但也屬於客堂， 不是雅間，同樣能聽見隔壁的說話聲。

  隔壁的食客正在議論著。

  “你們去許記食府用過朝食暮食沒？”

  “還沒去過， 怎地？不過倒是聽聞過這家新開的食肆，據說味道極好，但我在東來居吃慣了，吃不得那種小食肆的東西， 小食肆的東西， 味道能有多好？”

  這人的語氣對許記食府不屑一顧，顯然是看不起小食肆。

  聞蘊靈氣急了，“你是不是傻？放著大酒樓不要，開個小食肆屈才。”

  她是真心想要開個酒樓，想要賺大錢。

  嶽氏道：“她自己沒甚見識，不願意開大酒樓，不要管她就是，靈姐兒既然想開酒樓，那咱們就去饒州城一趟，把那名廚給請來，靈姐兒自己開，娘還有些私房錢，足夠你用。”不然就公爹那摳搜模樣，肯定不願意出銀錢給靈姐兒開酒樓。

  聞蘊靈原先想著，若是桂姨娘還在聞家，她還能用桂姨娘逼一下四嫂，現在桂姨娘都不在聞家，她也真的是毫無法子。

  許沁玉除了撈汁田螺，還多了道撈汁兒大蝦。

  聞氏淡聲道：“玉娘忙得很，哪有功夫見你，你別打擾她了，吃完就趕緊回吧，我還要接待其他客人。”

  許記食府不僅多了撈汁大蝦和酸梅湯，朝食還多了道肉夾饃，就是之前許沁玉在碼頭出攤賣過的肉夾饃，裡面加了煎蛋跟鹵好的肥腸蘿卜和酸辣白菜。

  她心裡還是清楚，真要按照其他掌櫃那樣，一個月二三十兩銀子的工錢，肯定是無法吸引四嫂的。

  竟想著跟東來居打擂台，恐怕要輸很慘。

  聞蘊靈心裡清楚，東來居現在客流沒受到太大影響，那也是因為徐記食府是個小食肆，能接到的客人有限，所以東來居的客流沒有特別大影響，但流失一點還是有的。

  撈汁兒大蝦的調料跟撈汁田螺還不同，味道也稍顯不一樣。

  聞蘊靈大概等了一個多時辰，就見到許沁玉回來。

  不成，她一定要同四嫂說上話。

  用的也是那種專門包蝦餃的大河蝦，整個煮熟，放在配好的醬汁裡醃上半個時辰就能吃了。

  現在玉娘都是同時用七八個小爐子來煲魚片粥，這會兒已經有八份魚片粥可以吃了。

  左兄哼了聲，“魚能有什麽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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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蘊靈漫不經心的夾起個奶黃包，入口就呆了。

  留下一句，“從沒見過這般的傻子！”

  聞蘊靈進到院子，發現寧姐兒也在。

  裴嘉寧不喜聞蘊靈，但是四嫂說過，上門就是客，她忍著對聞蘊靈的討厭，還給沏了茶。

  嶽氏卻還是覺得好笑，她實在不相信十五六歲小廚娘的手藝。

  聞蘊靈有點生氣，但今日上門有事所求，不好給臉色，她直說，“桂姨娘，我有些事情尋四嫂，能不能讓我進去等著四嫂。”

  談不攏得話，就去饒州城尋廚子，這酒樓她開定了！

  聞蘊靈付過銀錢後就去尋了位置坐下，同她拚桌的是個婦人，穿得乾乾淨淨，聞蘊靈看了眼倒是沒說甚，若是在東來居，就不會有人願意拚桌，果真是小食肆，上不得台面。

  聞蘊靈平日胃口不大，這會兒把一砂鍋的魚片粥都給喝完，已經有些撐。

  粥也是濃稠鮮美，魚片嫩極了，沒有半點魚腥氣。

  左兄這才半信半疑，決定晚上暮食時過去瞧瞧。

  那人摸了摸鼻子，“左兄以為我不想去嗎？還不是這幾日忙得太晚，就算過去朝食已經賣完，她家不管朝食還是暮食，都要排隊呢，這兩日我那鋪子都實在忙得騰不開手，這個時間點過去，早就賣完了，我前幾日都是這時過去，人家都已經收攤，晚上我通常也要忙到酉時末，人家那會暮食都賣完，過幾日忙完，我定要過去許記食府好好吃上幾日。”

  聞蘊靈嚇了一跳，卻見桂姨娘氣色很好，面色紅潤，頭髮都沒那麽白了，根本就不像是癆病的病人。

  豆漿也是直接倒在水囊裡面帶走，都還是挺方便。

  或者是那種街邊擺的吃食攤子，兩家互相掀攤子，說白了就是生意做得好，哪有不遭人嫉妒，不管什麽營生都是如此。

  聞蘊靈見她油鹽不進，氣得不成，有心嘲諷兩句，卻瞧見不遠處那頭黑色豹子箏蹲在地上，幽深深地看著她，似乎打算她一有什麽動靜，就撲上來。

  許記食府的位置很好找，但過去時發現關著門，她去隔壁打探過，才知食府今日歇息。

  “騙你作甚。”那人繼續說，“左兄不妨信我一次，朝食暮食時記得早些去，不然搶不到位置還得排隊。我還聽聞許記食府的大廚心也善，以前就是做些魚丸、魚頭、紅燒魚這些便宜賣給街坊鄰居，現在開了食肆，也還惦記著街坊鄰居們吃不起葷腥，照例還是原價在食肆賣那些魚做的吃食。”

  她這還是第一次聽聞食肆可以有休沐的時間。

  又過了幾日，食肆的客人竟突然少了些。

  至於桂姨娘，兩人都沒當一回事，也沒放在心裡了。

  現在看來，成哥兒根本就是誆騙她的！

  她坐在位置上發呆了會兒。

  桂氏沒拒絕，讓聞蘊靈進去了。

  許沁玉道：“抱歉，我不同意，我覺得自己的小食肆就挺好，暫時沒打算弄大酒樓。”

  “左兄， 你這成見實在不該，你要信我， 不妨去那許記食府用上一回朝食暮食，特別是那禿黃油， 可以用來拌飯拌面， 味道實在讓人流連忘返， 還有那手抓羊排， 外焦裡嫩，一點也不膻，肥腸魚，香辣開胃，總之就算不是招牌菜，味道也是一絕，唉喲，現在一說，我都有點想流口水了。”

  就算賣八文錢，暮食時點的客人也不少，有時候許沁玉想給自家食肆的人留些喝都不夠。

  不過這道朝食算是成哥兒負責的，還是賣八文錢一個。

  很快，奶黃包同生滾魚片粥送了過來。

  桂氏淡聲道：“靈姐兒怎麽來了？”
    “桂姨婆的癆病好了嗎？”聞蘊靈皺眉，她還是覺得桂姨娘得癆病的事兒不太對勁。

  在許沁玉眼中，聞蘊靈不僅嬌縱跋扈，她還蠢得很。

  過了會兒，她又忍不住說，“只怕桂姨娘的離開也是她們設計好的。”

  那肯定是因為東來居是源寶鎮的地頭蛇。

  所以不可能是聞蘊靈的酒樓搶了她這邊的生意。

  聞蘊靈皺皺眉，“我開酒樓同它有什麽關系，大家各憑本事而已。”

  煮出來的酸梅湯顏色紅涼，酸甜爽口，滋味特別濃鬱，喝起來很是開胃。

  一個吉祥樓那樣大的酒樓，即便是每月一成的盈利都差不多大幾百上千兩銀子，怎麽也比這樣的小食肆來得強。

  “桂姨婆……”聞蘊靈下意識喊了句。

  因為天還不到特別炎熱時，酸梅湯裡面就沒加冰，煮好後直接用繩子吊在水井裡鎮上一個時辰，喝起來都是絲絲冒著涼氣兒，別提多舒服。

  還真就跟東來居那位食客說得一樣，才辰時三刻，就已經開始有人排隊。

  “不用。”許沁玉還是搖頭，“聞姑娘請回吧，我不會去你的酒樓做大廚的，我隻想守著自己的許記食府。”

  東來居目前是源寶鎮最大酒樓，即便是她以後賺夠了開酒樓的銀錢，也是去饒州城開，饒州城跟東來居差不多大的酒樓不少。

  若真好吃，就同東家談談。

  一開始她根本沒把許記這兩字往裴家四嫂身上想去，直到隔壁食客說起魚丸魚頭，她才想起許沁玉就是在桂花巷裡賣過這些。她還問過成哥兒，成哥兒說就是魚做的吃食，能有什麽味道，最多沒有魚腥味，那些街坊都是窮苦百姓，所以當做好吃的。

  這道撈汁大蝦跟撈汁田螺一樣受歡迎，幾乎每桌必點的。

  只有許沁玉一人，應該是忙完暮食就先回來了，看她額上汗津津的，想來在做大廚還是很辛苦的。

  許沁玉笑了笑，“你想跟東來居打擂台？”

  聞氏見到聞蘊靈，唇角的笑立刻就散了，但她沒把人掃地出門。

  每天早上擺在食肆門口賣，方便那些沒什麽時間坐在店裡吃朝食的客人，用油紙一包就能帶走，再配上一婉豆漿，吃得也是舒舒服服。

  所以聞氏淡聲問道：“客人想吃些什麽？”

  其實她知曉祖父祖母的心思，想要她回京，說不定還能給新帝做妃子。

  晚上的時候，聞蘊靈又去許記食府用的暮食。

  想要以後讓許記食府的分店開遍大盛朝的大江南北。

  而聞蘊靈回去後，同嶽氏說了說。

  說聞家人如果找上門，只要態度過得去就請進來。

  聞氏點點頭，給聞蘊靈點了一份奶黃包和一份生滾魚片粥。

  她一口氣把兩個奶黃包吃完，開始喝粥。

  回去後，她便跟嶽氏告了狀，還紅了眼眶，“成哥兒就算是三房的，那也是姓聞的，是我弟弟，怎麽去幫著個外人，他真是太傷我的心，當初問他，他肯定知曉四嫂做的飯食味道如何，還騙我一般般，就這樣跟四嫂錯過，要是知曉四嫂廚藝了得，我早早就去同四嫂談開酒樓的事宜。”

  之前玉娘就跟她說過，既是開了食肆，聞家人肯定也會慢慢得知，事情瞞不住，只要聞家人不是來鬧事，正常用飯的話，不用管，當她們是普通客人就好。

  就算是許記食府生意好，東來居都沒打算對許記食府做些什麽，因為在東來居看來，許記食府這樣的小食肆算不得什麽，最多就是東來居的客流稍微少了點，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嶽氏對這個更加不在乎。“桂姨娘走了便走了，留在聞家作甚，何況兩位郎中都給診出癆病，應該錯不了，就算身體養好，也跟咱家沒甚關系，靈兒不是想開酒樓嗎？娘聽聞饒州城有個厲害的廚子，改日咱們可以去饒州城問問。”

  這也是之前玉娘交代過的。

  她所求的不過是個廚子，既然娘說饒州城有名廚，她過幾日就去饒州城看看，把名廚請回來給她的酒樓掌杓也是一樣。

  也的確如此，大部分小食肆做出來的飯食味道一般，怎麽可能跟大些的酒樓相比較。

  但這樣的酒樓在源寶鎮就是獨獨一份。

  過了會，聞蘊靈去尋聞氏，“姑母，我能否見四嫂一面？”

  這酸梅湯也是賣的八文錢一碗，因為用料實在，烏梅算是蜜餞，價格也不算便宜。

  天氣稍稍熱起來，點手抓羊排的食客少了些，就算贈送綠豆湯，天熱時吃這個還是燥熱得慌。

  許沁玉不喜歡把同樣吃法的食材做成一樣的味道，對她來說，田螺有田螺的嚼勁，大蝦有大蝦的彈牙跟鮮美，味道不同，配得撈汁兒自不一樣。

  玉娘做的魚片粥鮮美暖胃，朝食點它的人不少。

  許沁玉不知怎麽回事。

  聞蘊靈開門見山道：“尋四嫂的確有些事情，四嫂不覺得自己現在的食肆有些小了點嗎？若四嫂願意，我可以開一間比東來居還大的酒樓，就跟京城的吉祥樓一樣，四嫂來做大廚，我知四嫂廚藝了得，就不給四嫂開工錢，把酒樓一成的盈利給四嫂如何？”

  到了六月初，天氣漸漸熱了起來，食肆裡的撈汁田螺開始走俏起來。

  這位叫左兄的忍不住問，“既然教你流連忘返，怎得今日沒過去那邊用朝食？”

  聞蘊靈聽到這裡的時候，就有些皺眉，但還是心存僥幸。

  寧姐兒沒再管聞蘊靈，回屋去了。

  這才想要急著找廚子開酒樓。

  她也跟食肆其他食客一般，再也無法想別的，專心吃起東西。

  能夠進宮享榮華富貴她也是願意的，可仔細想想，聞家根本就沒有回京的可能，她就想著既回不了京，待在邊城多賺些銀錢，做個富豪鄉紳也是不錯。

  聞蘊靈點點頭。

  好在許沁玉沒多久便知怎麽回事。

  次日，聞蘊靈特意早早的過去許記食府。

  眼看著天氣漸漸熱起來，許沁玉除了豆漿奶茶和綠豆湯，還會每天煮上一鍋酸梅湯。

  她點的就是禿黃油拌飯和手抓羊排。

  聞蘊靈這才不說話。

  嶽氏勸道：“她一個十五六的小娘子，你當真信她廚藝了得？那勞什子的許記食府，我亦聽聞過，怕是用的一些投機取巧的手段而已，不然就一個十來歲的小娘子，怎麽可能比得過東來居的大廚，聽人言，許記食府的吃食比東來居還美味，靈兒覺得可能嗎？”

  這次徹底相信許記食府的廚娘就是四嫂。

  聞蘊靈沒想到寧姐兒會給她好臉色，也忍不住道了聲謝謝。

  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她這小食肆都要遭人嫉妒的，每日都還防著在呢，就怕有人來鬧事兒，好在前幾日徐孔目過來吃過一次暮食，暫且沒什麽人敢來鬧事而已。

  受到影響的則是西街集市的金源酒樓跟平安食肆。

  既知道四嫂廚藝，她也真心給出籌碼。

  聞蘊靈面上一喜，決定明日再去許記食府一趟，嘗嘗那裡的吃食。

  只要沒人來跟它較勁，東來居不會計較什麽。

  見到聞蘊靈，許沁玉也不意外，她已經從成哥兒口中知道她想開酒樓的事情。

  要知道，就算是現代的吃食店子，兩家店主打架都是常有的事兒。

  聞蘊靈抿了抿嘴唇，倒也沒惱，轉身離開。

  聽成哥兒說位置都選好了，聞蘊靈特意去饒州城尋的名廚開酒樓，在東街集市那邊，但目前還在修繕，想要營業起碼也得一兩個月，是個三層高的酒樓，修繕裝修起來都不容易，起碼還得兩個月才能開業。

  不大會兒，食肆大門打開，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開得門，她並不認得。

  那人笑道：“我原先也跟左兄一樣的想法，後來買了些魚丸回去，彈牙鮮美，跟食肆裡面其他菜肴一樣好吃。”

  態度若是不好，直接趕走。

  味道比朝食還要好吃。

  用的是烏梅、山楂片、乾草、陳皮跟冰糖熬煮出來。

  食肆開了門，客人們陸陸續續進去，聞蘊靈來得早，她在第一批食客裡頭，不過得與人拚桌，她皺皺眉，倒也沒說甚，進去食肆就見到櫃台後面站著的二姑母聞氏。

  左兄有點遲疑，“這小食肆的生意當真這麽好？味道也很好？”

  聞蘊靈這會兒氣得朝食也吃不下，丟下銀錢過去西街尋許記食府。

  要她說，當日就該在饒州城落籍，做生意也好做些，偏生公爹覺得身子銀子不夠，要住在鎮子上。

  聞蘊靈乖巧的笑了笑，“姑母幫我點就好，我相信姑母。”

  好好吃……

  她回了聞家，人還有點恍惚，同嶽氏道：“娘，四嫂做的吃食的確很美味，東來居的吃食同四嫂做的沒法比，比起京城吉祥樓的吃食都要美味。”是她從未吃到過的美味。

  “可有何事？”許沁玉問道。

  現在飲子都還不用加冰，不過到了七八月最炎熱時節，肯定是要加冰的，到時候飲子都要漲價，畢竟可食用的冰不便宜。

  聞蘊靈氣得不行，最後也隻得甩袖離開。

  用過暮食，聞蘊靈知曉待在這邊肯定見不著四嫂，她就尋去桂花巷裴家，打算等四嫂回來仔細同四嫂說說。

  桂氏道：“許是住在這邊吃得好喝的好，病就好了，要不就是那兩位郎中診錯了，我現在的確是好好的，身體康健得很。”

  聞蘊靈來到桂花巷的裴家，敲了敲門，很快有人來開了門，竟是桂姨娘。

  她是知道聞蘊靈在鼓搗酒樓。

  聞蘊靈又跟隔壁胭脂水粉鋪的掌櫃打探了下，得知許記食府的掌櫃真是個十五六的小娘子，應該正是裴家四嫂，她氣呼呼的回去。

  嶽氏驚訝道：“當真那麽好吃？”

  那為何東來居能夠一直鼎立在源寶鎮，沒有任何其他酒樓撼動得了它的地位。

  這天.朝食剛過，她得空休息時，聞氏過來後廚憂心忡忡說，“玉娘，我方才聽前面客堂食客說，原來是外頭不少人說咱家有個生了癆病的家人，也不送去醫治，是說繼續待在咱們食肆用飯食，小心也染上癆病。說得應該就是你桂外祖母，只是外人怎麽知曉這事兒？何況外祖母不是真的得癆病，你說是不是靈姐兒那日去桂花巷尋你撞見外祖母，但是她見過你外祖母的模樣，根本就不是癆病的模樣，怎麽還往外傳，難不成是想針對咱家生意？”

  許沁玉皺眉，“不是聞蘊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