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主人的命令罷了

  望著那不知何時出現，卻活靈活現、口吐人言的嬌小人偶，埃德薩克和特莉絲一時間都僵在原地，一股莫大的恐懼攫住了他們的心神。

  “你……”

  埃德薩克艱難的張了張嘴，緩慢的低下平日裡高傲的頭顱，低聲道，“您是哪位存在？”

  “你可以稱呼我為，魔女蕾娜。”

  埃德薩克瞳孔猛縮：“魔女？”

  特莉絲那纖薄的身體微微發顫，強忍著心中的懼意問道：
  “您與魔女教派是什麽關系？”

  嬌小人偶瞥了她一眼，平靜道：
  “魔女教派信奉著原初魔女，祂的真名是奇克，我們是敵人。”

  準確來說，她和這個世界所有神明，都是敵人。

  “奇克！”

  看著面前體態嬌小、好似沒有半分威脅的嬌小人偶，特莉絲體表的雞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凸起，粒粒分明，且伴隨冷汗。她嘴唇翕動，卻未能發聲，臉上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恐懼之情。

  所以，這就是為什麽自己會被改名為特莉絲·奇克？自己是祂的神降容器？——
  聖賽繆爾教堂，一個安靜的房間內。

  奧黛麗緩慢睜開雙眼，她的腦海中還回響著‘愚者’先生那略帶戲謔的聲音！
  她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余燼，表情管理瞬間失控，也憂心忡忡道：

  “余燼，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奧黛麗相信對方也同樣收到了‘愚者’先生的傳信。

  余燼搖搖頭，繼續剛才的話題，問道：

  “所以說啊，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了嗎？”

  奧黛麗怔了兩秒，終於意識到現在的情況究竟有多麽‘巧合’！
  在明知催眠可能會被發現的情況下，對方依舊選擇了冒險催眠她的父親。假使沒有‘愚者’先生和余燼的參與，她一定會想辦法來黑夜教會求援。而即便是在有‘愚者’參與的情況下，在希伯特的建議下，他們還是在‘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黑夜教會。

  事關一位伯爵，一位黑夜教會的忠實信徒，聖安東尼大主教當然不敢怠慢。所以他理所當然的選擇了親自出手，去解決霍爾伯爵身上的危機。可他才剛剛離開，奧黛麗就發現幕後還有更大的危機在醞釀。、

  而聖安東尼大主教已經出發，雖然對一位半神而言，解決霍爾伯爵身上的麻煩並不是什麽難事。但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恰好被一些‘意外’纏住。而失去聖安東尼大主教的黑夜教會也會群龍無首，再無法做出及時的應對。

  這一切都太巧了，巧合的不像是巧合，像是必然！就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暗中操控這一切，撥動命運的琴弦。奧黛麗幾乎立刻的想起了‘愚者’提起過的那個組織——黃昏隱士會。

  這就是他們經常做的事情，干涉著歷史的進展，讓它符合自身的需要，以此在某個節點完成目標。而眼下，或許正是被他們所選中的其中一個節點！
  “而這些‘巧合’的目的……”

  奧黛麗下意識的抬頭望向余燼，卻發現他的神色無比平靜，似乎對這一切早有預料。他當然知道這一切背後的‘巧合’有鬼，但他想知道這種‘巧合’的極限在哪裡，而對方製造這些‘巧合’的目的又究竟是什麽。
——
  在阿茲克先生的幫助下，克萊恩原本可以很順利的逃出生天。但由於因斯·讚格威爾的干擾，他落入了現在所在的地下遺跡之中。

  好在他已經晉升為‘無面人’，借著傳遞消息，搜查假冒的因斯讚格威爾，克萊恩在佔卜手段的幫助下，戰勝了“萬能鑰匙”的干擾，一路奔著啟示裡的出口位置而去。

  他謹慎的沒有選擇走正門，而是利用‘萬能鑰匙’穿過了牆壁，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大廳。腳下是整齊但斑駁的灰色石板，前方有一根根粗大的柱子，中央位置圍繞疑似祭台的東西跪了四道戴兜帽的人影。

  緊跟著，清柔但低緩的女聲傳入了克萊恩的耳朵：

  “a先生，伱準備好了嗎？”
——
  余燼摸索著下巴，忽然好奇問道：
  “如果安東尼大主教在這裡，你覺得他會如何應對？”

  奧黛麗平複了一下心情，冷靜分析道：
  “如果是聖安東尼大主教的話……不，就算是聖安東尼大主教也只是半神。涉及一位隨時可能降世的邪神，就算是半神也很難起到關鍵性作用，向聖堂求援也來不及。但教會內部還有許多強大的封印物，聖安東尼大主教或許會啟用一件‘0’級封印物！”

  在‘倒吊人’先生的幫助下，她曾經惡補過一段時間這方面的知識。知道即便是在各大教會中，‘0’級封印物也非常危險，有最高重視度，最高保密等級，不可打聽，不可外傳，不可描述，不可窺探。據說是一些可以毀滅國家甚至世界的可怕物品，對應天使及以上的位格！

  半神很難抵擋一位邪神的降臨，但那畢竟不是邪神本尊，一件‘天使位階’的封印物應該能夠應付。

  但很遺憾，‘聖安東尼’大主教現在根本就不在聖賽繆爾教堂！並且可以預料的是，他必然會被大量的意外拖住步伐。而除了他之外，再沒有任何人有權限動用一件‘0’級封印物，即便是余燼這個眷者也一樣。

  畢竟黑夜教會內部，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他是眷者。如果他要動用‘0’級封印物，還需要先跟那些值夜者解釋自己的身份。而在這個過程中，‘巧合’也會發揮作用，其中伴隨的‘誤會’也無疑會大大拖慢時間！
  所以目前唯一能夠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余燼親自出手，而這或許也正是謀劃這一切的人想看到的。

  “奧黛麗。”

  余燼沉吟了兩秒，問道，“你可以代我向一位存在祈求嗎？”

  奧黛麗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甚至沒有去問余燼口中的這位存在是否如‘愚者’那般友善，因為她相信余燼是不會害自己的。

  余燼很快在紙上書寫下對應的尊名，而奧黛麗也沒有絲毫猶豫的用赫密斯語低聲誦念道：

  “追逐知識的聖靈；

  神秘世界的燈塔；
  窺視命運的眼睛；
  大海之上的王者；
  聖潔的貝爾納黛·古斯塔夫。”

  “我祈求您的幫助……”
——
  “a先生？極光會的a先生？”

  克萊恩聽到那道女性聲音的稱呼，不由神色微動。他擁有黑皇帝牌，也知道王室在挖掘地下遺跡就是在為喬治三世秘密準備晉升黑皇帝的儀式。而他現在所在的這個地下遺跡，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而眼下還能確定因斯·讚格威爾也在和王室合作，甚至連魔女教派和極光會都在跟王室合作！
  克萊恩知道余燼一直在打探這方面的情報，雖然余燼不打算等喬治三世成為黑皇帝再跟他‘堂堂正正’的單挑，而是準備提前下手，但克萊恩也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替余燼多收集一些情報。

  畢竟來都來了，總不能什麽也不做就走吧？
  更何況，對方這不是還沒發現他嗎？沒有人什麽好擔心的。

  這麽想著，本打算沿著牆邊和陰影，慢慢挪到門口的克萊恩無聲無息又縮了回去。

  先前那道清柔悅耳的嗓音低笑了一聲道：

  “你似乎還不太信任我們？”

  “對。”a先生毫不客氣地回應。

  “呵呵，那我坦誠地描述下我們的目的，以及為什麽找你合作。”

  清柔的女聲並無惱怒地說道，“我們做了些事情，留下了一定的痕跡，在被黑夜、風暴、蒸汽教會和軍方發現前，必須做相應的清除，而這就需要你們提供幫助。”

  “你將我傳送到東區，由我來負責縱火，而你可以借助這個機會，擴大趨勢，製造通道或容器，讓你們那位主降臨於世間。而你們付出的唯一代價是，背負上所有的惡名，獲得軍方和三大教會最大程度的仇恨，但我認為你們應該不會介意。”

  大廳內靜默了幾秒，a先生久久沒有回應，似乎是在思考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而那道清柔女聲的主人也並未急著催促，因為她並不擔心a先生會拒絕，畢竟這件事情無論從什麽方面看，對極光會都是百利而無一害。背上罵名對這些瘋子而言反而是好事，不然他們也不會做出那麽多駭人聽聞的事情。

  良久，a先生緩緩點頭，情緒缺乏起伏地回答道：
  “可以。”

  戴著兜帽的他，身前迅速浮現出一本透明模糊的書冊，並伴隨悠遠飄渺的吟唱：

  “我來到，我看見，我記錄。”

  書冊飛快翻動，定格在了其中一頁，旋即綻放出淺藍而虛幻的光芒。那光芒將穿著純白長袍的絕望女士包裹，讓她的身影先是模糊，繼而無形。
——
  紅薔薇莊園內，埃德薩克王子坐在落地窗邊，窗外是溫暖的陽光。

  雖然貝克蘭德常年被霧氣籠罩，但這裡是皇后區的郊外，遠離生產‘霧氣’的工廠區和聖喬治區。所以這裡能夠享受到充足的陽光，令人感到十分愜意。

  “王子殿下，請盡快。”

  一道聲音在他的身旁響起。

  埃德薩克扭頭看向出聲的那人，斑白的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穿著筆挺到沒有一絲褶皺的管家服，那是他的管家芬克爾。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自己最出色、最忠心、也是最受他器重的下屬，從來都會一絲不苟忠實執行他的任何命令。並且從來不問原因。但現在，恰恰就是這位忠誠的老管家在逼他上路。

  埃德薩克自嘲一笑，自己最器重的下屬卻從來不曾忠於自己，他從始至終都只是在執行國王的命令。表面上對他言聽計從，肝腦塗地，可實際上他只是在監視自己，並在關鍵的時候讓他體面。如果他不願意體面，對方也不會介意幫他體面。而埃德薩克也毫不懷疑這一點，一位序列5的非凡者絕對有這個資格。

  而他這個芬克爾曾經侍奉的對象，曾經的魯恩王國的三王子的命運卻早已注定——

  暗中與魔女教派合作，最終畏罪自殺自盡，聽著多麽諷刺啊？
  “芬克爾。”

  埃德薩克低聲呢喃道，“你跟了我多少年？二十多年了吧？我小時候你還抱過我，我一直將你當做我的長輩看待……”

  “王子殿下。”

  芬克爾的表情無比冷漠，平靜道，“那只是陛下的命令。”

  他平靜的靠近埃德薩克，拿起了桌上的左輪手槍。他看得出來，還在試圖打溫情牌的埃德薩克明顯失去了一位王子應有的體面，而這個時候，就需要他這個當仆人的幫他體面。

  “呵~”

  埃德薩克自嘲一笑，笑容中滿是譏諷與嘲弄。既是對芬克爾，也是對他自己。

  立國者、保護者的後裔，強勢者的子孫，國王陛下的第五個孩子，拉斯廷伯爵，埃德薩克·奧古斯都王子殿下……這一連串曾經讓他無比驕傲的頭銜，此時卻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仿佛一個個無形的巴掌狠狠的打在他的臉上，打碎了他所有的驕傲。

  “噗！”

  殷紅的鮮血自體內噴湧而出，濺到了埃德薩克臉上，那溫熱而粘稠，又帶著絲絲腥甜的觸感讓埃德薩克無力的偏了下頭，眼神逐漸黯淡了下來。

  “噗~”

  芬克爾口中噴出大量鮮血，他艱難的低下頭，看到了一柄穿透胸膛、直接從中間將他分為兩半的巨大長劍，鮮血已經將他那一絲不苟的管家服完全浸染，淌血的下半身無力的倒在地上。依靠著非凡者強大的生命力，只剩下‘端坐’於劍身的上半身的他還活著，還有一口氣。

  而在他面前，是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手上還拿著一個形狀古怪鈴鐺的埃德薩克。

  “我給過你機會的。”

  埃德薩克站在芬克爾面前，眼神黯淡，低聲道，“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

  埃德薩克一直覺得羅塞爾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現實往往就是這麽無情，他念著芬克爾的舊情，但他卻一點都不領情。

  而這一切……

  “都是因為我那個該死的父王啊！”

  埃德薩克嘴角一點點勾起，露出一個崩壞的扭曲笑容，雙手張開呈擁抱狀，一臉癡迷，“力量！這就是擁有力量的感覺！芬克爾，你感覺到了嗎？”

  芬克爾不言，因為他的生命早已徹底流逝。

  而埃德薩克卻仿佛沒有察覺一般，癡迷的望著眼前殺死芬克爾的高大身影。那是一個身材遠比普通人要更加高大的騎士，穿著紅色的堅實全身甲，一手持著比正常人腰還粗的大劍，另一隻手則握著一面橢圓形的巨大盾牌，正中處裝有代表熔爐百相之角的巨大彎曲尖角！

  他還記得賜予這個騎士的那位對其的稱呼——

  “熔爐騎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