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本來是王府後院裡砍柴的粗使丫頭，人長得體格矮胖，臉又寬，要不是有胸，別人還當她是男的，因此那些清秀的丫頭們都笑她醜八怪。

  周嬤嬤去後院挑丫頭的時候，特意說了是給徐靈萱徐側妃選的，康王府裡但凡長眼睛長耳朵的奴婢們，都知道這位徐側妃是王妃娘娘的眼中釘，肉中刺，做她的丫頭，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因此，一個個的丫頭都各顯神通，有門路的立刻找人說情，沒門路的就拿出銀子來打點，只求周嬤嬤能放自己一碼，千萬不能到徐側妃的跟前當差去。

  這一去，說是個大丫頭，本該體面的，可看看徐側妃的兩個陪嫁丫頭是什麽下場，一個亂棍打死，一個許配給洗馬，最能喝酒打老婆的獨眼老二，跟著徐側妃，等同就是掉進了火坑裡。

  於是，這個人選不出意外的就落到了沒人脈，沒後台，沒有錢打點的秋霜身上。

  不，在後院的時候人家叫她蔡大丫，周嬤嬤給改名叫的秋霜。

  秋霜認了命，到徐靈萱這裡伺候的也算可以，就是在後院乾粗活的時候養成的毛病改不掉，那就是每天醒的會特別早。

  當年她在後院裡就是這樣的，她得在所有奴婢婆子們醒來之前，把灶房裡把所有的鍋都燒起來，備上熱水，等著管事媽媽和又體面的丫頭們用水伺候主子們洗漱，用火給主子們備飯。

  秋霜是康王府最底下的丫頭，而徐靈萱徐側妃則是主子裡最沒有自尊的妾室，周嬤嬤等人還背地裡笑話她們主仆兩個是天生一對。

  今天天還沒亮，徐靈萱就必須得去康王妃的院子伺候了，秋霜給她倒洗臉水，她自己則下床把衣裙穿起來。

  等她梳洗過後，秋霜忽然一愣想起了什麽，愣愣地看向徐靈萱。

  徐靈萱改變心態以後，整個人已經不想從來那樣死水一潭，反而偷著一股冷漠：“怎麽了？”

  秋霜呐呐的，張口結舌：“側妃娘娘，你，你這個月的月事晚了很久了吧。”

  秋霜今年十四歲，可能是吃苦太多，身體受損，她並沒有來過月事，對這種事還是聽其他丫頭們說的，嫁了人的女人要是沒有來月事，那就是肚子裡有了孩子了。

  徐靈萱猛地一愣：“今天是幾號了？”

  秋霜忙說：“二十六號。”

  徐靈萱目光猛地一閃，她月事一直很準，那麽好好的不來了，就一定有問題，更可怕的是，好像，好像上個月的二十六號就沒有來，她以為下大雪的時候跪了兩個時辰，凍得，過幾天回來的。

  只是月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來，那麽，她肚子裡如果有孩子的話，差不多得有快三個月了，再多幾天，胎都要坐穩了。

  狂喜之下，她狠狠攥緊拳頭，凌厲的眼神狠狠看向秋霜：“這事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秋霜嚇了一跳，忙說：“不敢不敢，我巴望著您好都來不及呢。”

  徐靈萱松了口氣，這倒是的，她好了，身為大丫頭的秋霜日子才會好過。

  她若有個一兒半女的，至少就能在康王府站穩腳跟了。

  想起康王府的子嗣，徐靈萱露出諷笑來，呵，她原以為康王是一個正妃，一個側妃，侍妾三人，進來了才知道，這是明面上的，私底下沒有名分的通房丫頭也不知有多少。

  但是，他只有康王妃生下的三個兒子，分別是五歲，三歲，一歲八個月，其他的女人，一個也生不出來，康王妃獨獨生了三個，那就證明王爺沒問題，王爺沒問題，後院那麽多女人，不可能全都有問題。

  那有問題的人，不是康王妃，又是誰。

  徐靈萱很緊張，她腦子飛快地轉著，若是她能順利把這個孩子生出來，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能夠在康王面前留下一席之地。

  生出女兒來，還會更安全，是殷貴妃的第一個孫女兒，看殷貴妃寵愛三公主周蔓的程度，就知道她是喜歡女孩兒的。

  她深呼吸好一會兒，努力平複心情，才換上平時的面容，前去伺候康王妃。

  前頭說了，康王妃自從懷孕以後，就一直睡不好，導致她只要沒有從噩夢中驚醒，就會遵從身體的意志，一直睡的很沉。

  不出意外，她到了的時候，康王妃還沉浸在離天亮還有一會兒的黑甜鄉裡，屋裡溫暖如春，徐靈萱則沐浴在大冬天早晨最森冷的水氣裡，在台階上跟著丫頭們站在一起，等著康王妃醒來。

  她在發呆。

  周嬤嬤在一旁悄悄打量著她平靜到呆板的面容，這女人，還真是沉得住氣，聽到楓葉寺的那些消息，她除了給娘家送信，其余的事一點也沒做。

  康王妃還沒有睡醒，一院子等著伺候她的幾十個丫頭婆子們，個個站在自己該待著的位置上，吹著冬日裡的寒風等著，一個個的就像是蒙著黑霧的人偶一般。

  徐靈萱莫名覺得害怕，她勉強壓抑著自己繼續站著，好容易天色大亮，她才有些懵的回過神來，她剛才是站著睡著了？
  “啊——”，正迷茫，她突然聽到康王妃一聲尖銳的驚叫。

  一旁周嬤嬤嚇了一跳，但是意料之中的急忙奔向隔三差五就能在睡夢中驚醒的康王妃。

  康王妃大汗淋漓，實在是夢裡的景象太可怕了，她夢到了自己難產，好多，好多的血，她快要死了。

  “還愣著幹什麽，端溫水來。”周嬤嬤心疼地護著康王妃，見著跑進來徐靈萱光站在那裡看，就沒動，當即惱火地說道。

  丫頭芙蕖眼明手快將一個水盆塞到徐靈萱手裡：“側妃快去吧”。

  徐靈萱走上前，親手擰手巾送上。

  康王妃此時回過神來，一眼看到了徐靈萱，當即一巴掌就打了過去：“滾開，你這個賤人，看到你這張死人臉我就覺得晦氣，你離我遠點。”

  徐靈萱猝不及防被扇腫了臉，火辣辣的痛，康王妃突然發瘋，用的力氣極大，她嘗到了嘴裡的血腥味。

  “是。”她放下手巾，默默退下。

  康王妃卻不依不饒，跟瘋了一樣，又拿起一旁丫頭端來給她漱口用的杯子衝她砸過去：“滾出去，滾出去，我現在一眼都不想看見你。”

  杯子突然砸在她肋骨上，才掉在地上的絨毯上，她疼還不怕，但是她是嚇一跳，幸好沒有砸到她的肚子上。

  她下意識想要護著，但是立刻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