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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第124章 善戰者,無智名、無勇功
  “殺人,一定要殺得驚天動地麽?那可未必!”

  馬鈺對面的人笑得一臉睿智:“善戰者,無智名,無勇功。因為你根本看不出他的厲害,就已喪命在他手中。

  即便你已死在他的手中,旁人也只會以為他是佔了天時,佔了地利,佔了人和,是他運氣好,而意識不到他的強大!”

  馬鈺對面的人,微笑地解說著.

  他叫左言,他就是一個無智名、無勇功的人。

  沒有人知道他的厲害,更無人知道,他是天下間第一個刺師。

  他不是刺客,他是刺師。

  他認為,刺殺是一門學問,如果能把刺殺研究到極至,就是一門藝術,是可以讓人成為宗師的。

  街上,一位老嫗拄著拐杖,正顫巍巍地向前走去。也許是因為老眼昏花,她沒有看見迎面而來的牛車。

  達官貴人有錢有閑,不趕時間。而且牛走起來四平八穩,最具貴族風度,所以早上匆匆趕去王宮見天子,為了趕時間乘坐馬車,歸來時,卻是天子禦賜的牛車了。

  老嫗一步一挪,走在道中,距那牛車,已不足十丈距離。

  窗中,左言微笑道:“我做事,向來未慮勝、先慮敗,我還會慮及一敗再敗時該怎麽辦。

  因為……這世上總有些人,運氣會出奇地好。所以,為了保證這次行動萬無一失,我準備了連環五殺。

  不過,你應該沒福氣看到我的後續四殺了,因為……”

  左言轉首望向窗外,輕歎道:“他們馬上就要死了。”

  馬鈺不放心地道:“如果失敗,他的戒備必然嚴密起來,下一回就難以動手了。”

  左言莞爾道:“不會有下次的。你知道我動用的是什麽殺招麽?古語有雲:水善,萬物生。那麽,水惡呢?我這一擊,用的就是極其難得、極其昂貴的一枚惡水符!”

  左言倨傲地道:“這惡水符,乃是搜集極陰之水、五毒之水、天一重水、蝕金之水,融匯合一,歷七七四十九天祭煉而成!

  便是天仙也能傷了他的金身,損了他的道行,珍貴無比。一旦發動,三丈之內,寸草不生,除非是精擅先天水系法術,否則,必死無疑!”

  左言說到這裡時,那老嫗還在道上緩緩地往前走著,前邊的牛車已經距她僅有五丈距離,車夫一邊提韁減速,一邊揚聲喚道:“那老婆子,道邊兒上走去。”

  老婦人抬起頭,一隻手攏在耳朵上,眯著眼睛,似乎聽不清,也看不清。

  她另一隻手拄著拐杖,杖頭上赫然纏著一張黃紙符籙,她的大拇指就按在符籙上,只要輕輕一搓,符籙就會破裂,她顯然已經做好了隨時發動的準備。

  牛車已經停下,老嫗卻還在靠近,四丈、三丈有余……

  就在這時,路旁突然竄出一個人來:“我餓呀!我都一宿沒吃東西啦,老婆婆你行行好,給我一口吃的吧!”

  一個身材高大、濃眉大眼、憨態可掬,唇上有兩根鼠須的大漢,胸前掛著一塊不成形的破木板,手裡端著一隻破碗,一把就拉住了老太婆攏在耳朵上的手臂。

  “噗啦”一聲,老太婆還在往前走,那條胳膊竟被這乞丐大漢一把撕了下來。

  老太婆被他扯得身子一動,拄著拐杖的左手一顫,纏在拐杖扶手上的符籙頓時破裂,一股墨綠色的濃煙哧哧地噴了出來。

  車夫坐在車上,隻驚得目瞪口呆。

  那個乞丐大漢也呆住了,怎麽我一把就把人家的手臂扯下來了?這要賠錢的吧?
  他剛想到這兒,手中的手臂突然不見了,掌心裡只剩下一截紙剪的紙手臂,長度大小和真人一般無二,軟塌塌地躺在他的手上。

  乞丐大漢抬頭再看,面前的老太婆也詭異地變成了一個紙人兒,哧哧冒出的墨綠色濃煙一噴,那紙人兒迅速被腐蝕掉了,變成灰燼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滾滾濃煙仿佛扣在地上的一個墨綠色的半球,迅速膨脹起來,把乞丐大漢籠罩在了當中。

  車上,陳玄丘臉色攸變,沉聲道:“有刺客!”

  殷受一把抓起他的鋸鬼刀,向兩旁警惕地望去。

  酒館樓上,馬鈺和左言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如果仍然坐在車上,再有意外發生的話,閃躲起來都不便利。一想到這,陳玄丘當機立斷,立即一拉殷受,雙雙跳下了車子。

  老牛看到墨綠色的濃煙,似乎以為是野草,往前走動了幾步,不料甫一接觸那濃煙,立即哀鳴一聲仆倒在地。

  老牛尚未倒地,碩大的牛頭就已經像被烤化了的蠟燭似的變成了液體,嚇得那車夫一跤滾落下來,連滾帶爬地逃開。

  陳玄丘目光一閃,道:“好惡毒的道法!有人以紙人持符籙,試圖接近我們啟動毒符,幸好被那乞丐大漢破壞了。哎,只是可惜了他一條人命……”

  陳玄丘已經認出那大漢是昨日入城時曾向他討錢的那個人,心中著實有些歉疚。

  地上的牛屍被墨綠的毒氣腐蝕了近半個身子,毒煙這才消解毒性,化於空中。

  這時,陳玄丘和殷受愕然發現,那個乞丐竟然還站在那兒,安然無恙。

  他一手捧著隻破碗,一手提著紙剪的胳膊,全身籠罩在一個透明的氣泡裡邊,正一臉的莫名其妙。

  “咦?那臭味兒沒有啦!”

  乞丐大漢忽然發現了周圍的變化,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戳,“噗”地一聲,氣泡破裂。

  乞丐大漢向前邁了一步,用力吸了吸鼻子,頓時笑逐顏開:“臭味兒真的沒有啦,這個屁放的,真是太臭啦。”

  殷受見了又驚又奇:“馬兒一沾這綠煙都死了,那乞丐怎麽沒事?”

  陳玄丘目光一閃,揚聲道:“喂,那乞兒,你過來。”

  乞丐一聽,趕緊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舉起昨天被陳玄丘敲了一通兒,全是豁口的破碗,道:“行行好,給我點吃的吧。我一夜沒吃東西了。”

  陳玄丘道:“你叫什麽名字?”

  乞丐咧嘴一笑:“我姓魚,我叫魚不惑。”

  陳玄丘道:“你從哪兒來,跟誰學的本領?”

  乞丐一臉茫然,憨聲道:“學啥本領?我……我也不知道我從哪兒來,我都不記得了。”

  陳玄丘原還以為他是位什麽奇人,暗中來保護王太子的,現在看來卻又不像,難不成此人真是個傻子?
  陳玄丘目光一閃,便微笑道:“你很餓嗎?”

  魚不惑連連點頭,一臉渴望地看著他。

  陳玄丘道:“好,那你就跟著我吧,只要跟著我,你就有飯吃,再也不會餓肚子啦。”

  魚不惑大喜:“跟著你,有飯吃?”

  “不錯!”

  魚不惑立即扔了破碗,抓起胸前掛著的那塊木板,伸出一直也未修剪過的長指甲,就吱吱嘎嘎地一通刻劃。

  陳玄丘疑惑地道:“你在幹什麽?”

  魚不惑把胸前小木板翻過來,喜孜孜地給他看:“我……我老忘記事情,我就想了個辦法,有重要的事情,我就記下來,忘了我就看一看,那樣就忘不了了。你看。”

  陳玄丘一看,就見那木板上刻著自己的模樣,居然栩栩如生,旁邊還刻了一行小字:“他是我的飯碗!”

  酒樓上,左言深深地吸了口氣,故作雲淡風輕地道:“有時候是這樣子的,這就是我哪怕有十足的把握,也會多做一手準備的原因。”

  左言向遠處一看,看到走過來的一群人,微微一笑,道:“他們來了!第二殺,馬上開始!這一次,他不會有機會再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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