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掌櫃的聞言，也不好再去壓價，但是莊明月給出的條件也算是賣了奉賢一個人情了。

  小掌櫃的一番尋思，當下就應了聲，叫身後的小廝提上紙筆墨硯來，唰唰地就將契約給寫好了。

  “您過目！”小掌櫃的簽完字畫完押，便將契約遞給莊明月。

  莊明月點點頭，上下一通看，隨即就簽了字：“奉賢是個德信具備的酒樓，我想您也不會誆騙我這家小店，接下來這段時間，還要多多益善了。”

  莊明月的眼底滑過一絲狡黠，她又可以坐在家裡數錢了。

  果真，跟奉賢簽了契沒多久，有些在京城叫得上名號的酒樓見奉賢因為冷飲吃進了不少錢，也按耐不住跑來與莊明月商議。

  莊明月賣出的價格有高有低，低不過給奉賢的價格，高也搞不過有家給原價售出了。

  她其實知道做生意的要以和為貴，但那個酒樓派來的人，實在是囂張，眼底心裡一點都瞧不起莊明月和她的小店。言語間，無一不透露出他對莊明月是個女子的歧視。

  對於這種店家，她不給翻倍賣出已是仁義之舉了。

  莊明月日子清閑了，她也會去小店裡轉悠轉悠。只要這天熱，她的生意就會很好，這錢也就源源不斷地來。

  就是店裡忙得快腳不沾地了。

  幸好莊明月做冷飲最重要的一步只有她自己知道，而散在她店裡做工的那些小夥計，只是照著模子做而已。就算學去了，沒有那最重要的一步，也是無用功。

  正因為這樣，莊明月才有得空閑時間。不然的話，她指不定得累成什麽樣呢。

  “最近口味怎麽樣？”莊明月搖著扇子靠在門邊上，看著一位熟臉兒笑眯眯地問道。

  這位熟臉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最近一段日子，莊明月見到他的次數很多。

  她總覺得他日日都來。

  “很好！”少年高高興興地舉起手裡冷飲，長衫在他身上飄飄然起來。

  莊明月與少年告別，她看著少年的身影沒入巷子裡，覺得很欣慰。

  古代的人常常無法面對較為極端的天氣，她這也算是做出一些貢獻了吧？
  她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輕聲歎了以後，單手撚開小廝遞上來的帳簿，草草翻了一下，決定帶回去再看。

  莊明月攜著帳簿，正準備回家去，余光不經意瞥見了幾個不正經的人躲在角落裡，畏畏縮縮的，看上去像是懷有什麽目的。

  莊明月蹙了蹙眉，轉身回到店裡，揪著看店的小廝問道：“我問你，最近店這邊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掌櫃的，不是我不留意，只是這裡人太多了些，我都看顧不過來。”小廝無奈地對莊明月說道，“您說需要留意什麽，我現下幫忙看著就是。”

  “到沒什麽事，你注意些。”莊明月探出頭，剛好和那幾個鬼鬼祟祟的人撞了個對眼，她並沒有挪開目光，而是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小店。

  那幾個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來了多久，想做什麽。

  莊明月有些悵然，如今她的生意做得這麽紅火，難保有人看著眼紅，像上回一樣刻意打壓她，直至關門大吉。

  莊明月的憂慮竟然變成了事實，京城裡陡然火起來的東西，大家哪有不眼紅的道理。且有幾個好奇的人，覺著這涼絲絲的冷飲若是沒有冰，那怎麽做得出來。

  逐漸就有人懷疑莊明月在自家小店裡藏了冰。

  小市民的心理總是見不得別人好似的，幾個人一拍即合，將一紙狀書告到了京兆尹府去了。

  那人還振振有詞的：“這冷飲如此冰涼的東西，沒有冰的協助，怎麽做得出來！莊明月有如此大膽，竟然在家中藏冰！”

  京兆尹府大人也沒有不信的道理，天底下哪有不用冰就能做出冰冰的東西呢？所以也不再審查什麽，當日裡就帶著一隊人馬，衝著莊明月的小店去了。

  莊明月還在家中給花兒澆水，這兩日她且忙得很，月頭月尾的帳都得算，難得清閑下來，見自己的花都蔫蔫的，才想起來澆水的事。

  只是這水才剛剛灑下去，還沒等莊明月多少欣賞一點自己的傑作，店裡的小廝就急的恨不能把門撞開。

  莊明月聽到外面的拍門聲，一愣神，連忙放下水壺給開了門。

  沒想到是店裡的小廝。

  小廝剛剛見到她，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掌櫃的，掌櫃的……”

  小廝喘口氣的功夫，莊明月眼皮跳了又跳：“怎麽了？店裡出什麽事了？”

  “京兆尹府的人來抄店了！”

  “怎麽回事！”莊明月大驚，前段時間她還看著那些鬼鬼祟祟的人覺得不安，果然事這就跟著來了。

  “您先得去看看呀！”小廝有些著急。

  莊明月轉身將門帶上：“行，我便去，走吧。”

  莊明月趕到小店的時候，門口正圍著一群老顧客好奇地盯著裡面看。她一來，就引起騷動。

  “莊掌櫃的才來呀！那京兆尹府的人都進去好一會了！快去看看！”

  “掌櫃的您可千萬撐住，不然以後咱想吃冷飲可不知道得去哪了。”

  莊明月一一點頭回應，直到她臉都快笑僵了才撥開人群見到她小店的門楣。

  門口站著兩個配著鐵器的人，莊明月想要徑直走進去，卻被攔了下來。

  “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官兵的聲音很冷，臉色也沒有什麽表情。

  莊明月微微蹙起眉頭：“我是這兒的掌櫃的，也不能進去嗎？”

  “不成。”兩個官兵相視一眼，隨後搖頭道。

  莊明月覺得有些棘手，回過頭來瞥了一眼小廝：“怎麽回事？”

  “掌櫃的，大概是裡面還在搜查吧。”小廝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硬著頭皮就答了。

  莊明月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她在門前站了會，隻覺得太陽曬得人也懨懨的，停留片刻，又回身問道：“那我這朝廷客卿的身份，可還能進去瞧瞧。”

  官兵的臉色霎時就變了，他們哪知還有這麽一層關系，兩個人面面相覷，半晌不得回應，最後還是一個人提議道：“姑娘，您在門外稍等，我且去問問。”

  莊明月微微頷首，不經片刻，人就出來了，見了她立馬賠笑道：“姑娘請。”

  莊明月也不推脫，帶著小廝便進去了。身後還有許些相親相鄰的讓莊明月千萬別被抄走了。

  莊明月耳聽得了，拐進屋子卻被一番亂象給嚇到了。她料想到官兵來了，翻肯定是要翻的，但沒想到翻得這麽徹底，一些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地方還要反覆翻覆過來瞧瞧，以至於屋子裡一團糟。

  處處是四腳朝天的桌椅，裝冷飲的杯子也被掀翻了一地，零零散散的夾雜著些帳簿本子，要人向前走都無處下腳。

  莊明月的臉色有點難看。

  這……翻得也太亂了些。

  莊明月緊了緊袖口，強壓心中的不快。畢竟自己除了客卿的身份，也就只是個小市民，和這些吃著皇糧的人，還是有些差距的。

  莊明月往裡頭又走了走，東西確實被翻得差不多了，幾個官兵群聚站著，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臉色都有些難以置信似的。

  “各位爺，怎麽了？”莊明月從袖口裡掏出自己常備的扇子，半掩面半搖晃著就走進了些，“可是翻到什麽了？”

  “哦，莊掌櫃的。”其中一位轉身面向莊明月，看上去像是領頭的，“有人說你這私藏冰，現下看來，只是個誤判罷了。”

  “我從不藏冰的，這些事兒我可都做不出來。”莊明月笑笑。

  “知道您呐，我們隻來看看，既然沒有，那我們走就是了。不給莊掌櫃的添堵了。”官兵抱了抱拳便走了，留下一大堆爛攤子給莊明月自己收拾。

  她現在倒也不埋怨什麽。

  如今官爺來翻了一圈都空著手走了，此後她家冷飲的名聲必定大噪——不用冰能做出冷飲來，說出來都這麽玄乎。

  莊明月會心一笑，沒等她安排人手收拾屋子，外面或是湊熱鬧或是買冷飲的人一擁而進，莊明月見這形勢，今天恐怕是不能收拾了。

  但她不及這一時，越多人看到越好，知道的人就越多。

  “呀這一地！得好好收拾呢吧！”人群裡有人驚呼。

  莊明月提高了嗓音：“是啊，不著急的事，回頭叫人收拾收拾就好。”說罷，她拍了拍小廝的肩，“如今店裡這麽亂，你可得替我看著點。這兩日就莫要開張了，店裡這些進來瞧熱鬧的，都好生請出去吧。”莊明月都安排好了，自己倒先脫身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裡，把剩下沒澆完的花又統統灑了一遍。

  她安逸地坐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只是黯然感慨道，剩下的好日子可不多了。光是店裡，她還得操心一段時間呢。

  莊明月心裡提著一口氣，直到店裡上上下下都打點好了。

  而她這口氣正準備舒出來的時候，宮裡的人突然造訪，提著聖旨款款而來。

  “莊客卿，好生清閑呐。”宮裡的公公只是稍作客氣，剩下的，就是將聖旨念了一遍。大意是皇帝對她不用冰能做出冷飲來十分感興趣，要她在皇帝的家宴上給現場做出來。

  莊明月規規矩矩地接過旨來，就算是應下了這門差事。在她心中，這可不是個什麽難事，不過是給自己賺錢的本事。能在皇帝面前表演，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