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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瓦洛蘭》131 過池皆染丶小蝴蝶
  陽台的飯桌被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書桌。

  做題、補課、吃飯、睡覺……

  一開始時我的生活就是如此簡單。

  雖然還是經常挨打,可每當母親拿到成績單時,她總會展露笑顏。

  我喜歡看她笑,但我不喜歡那種笑。

  整個初中時代,我最差的一次考了第二名,母親總將其歸功於題海戰術的成效,可她從來不知道,我壓根兒就沒認真做過題。

  不管是哪個出版社出版的題集,最後幾頁都會有答案。

  母親撕我的答案——我撕新華書店的。

  驚人的準確率來源於答案,我不會錯,除非書上印的答案錯了。

  讓第二名望塵莫及的考試分數則來源於……我不知道。

  總之我是個上課開小差,下課拚命玩的家夥。

  考試前的一個星期我掏本教輔書把那些知識點梳一遍,然後麽……

  鬼知道第一名是怎麽考出來的?

  大抵是因為第二名弱爆了吧。

  初二下學期的時候,我平靜的生活發生了驚人的變化,準確說是我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你懂的,男孩,十四歲,正是敢叫蒼天破個洞的年紀。

  第一次逃學是隔壁班的某個陌生人帶的——‘池染啊,我帶你去玩好玩的,下次考試讓我抄抄唄?’

  深思熟慮之下……其實我等這一刻已經太久了。

  晚自習班主任查完人後溜空翻牆,走上一公裡,會有一家網吧。

  那會兒叫‘電腦室’,九十年代末電腦室裡的所有人都在玩兩個遊戲‘紅色警戒’‘星際爭霸’。

  逃學,打星際,回家。

  這便是我整個初二下學期,那時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給我一隊機槍兵,還你整個世界。

  這就是我的真實寫照。

  在那個漆黑狹窄的地方,我坐在一台台閃爍紅綠光芒的熒屏前,眾人簇擁,宛若一個王。
——
  期末的時候我挨了最慘的一頓打——母親已經不用竹條了,因為我過了該挨條子的年齡。

  她赤手空拳,化身搏擊俱樂部VIP會員。

  挨打的原因不是因為我考了第二名,而是我被她從電腦室裡逮了出來。

  她風風火火的結了帳,親昵的摟著我上了轎車,順手還從KFC買了杯果汁給我,自始至終,她的臉上滿是笑容,昂首挺胸就像是個執掌生殺的女王。

  可關上門的那一刻——在我還未反應過來前。

  ‘啪!~’

  那個耳光是如此響亮。

  刹那間我東倒西歪眼前發黑,然後麽……

  算了,我不想說。

  第二天門被上了一個大鎖。

  我鼻青臉腫的坐在書桌前,默默的看著窗外那排矮樓,以及懸橋上父親種的蘭花,然後我看到了小蝴蝶。

  她踮著腳,夠了好久才夠到那個就在玻璃下方的插銷。

  吱呀~~~
  這是鐵門被推開的聲音,她拖著一雙幾乎有自己小腿長的拖鞋,滴裡答啦的走到了我的玩具旁。

  奇怪的是她沒有去摸那幾個憨態可掬的毛絨玩具,而是抓起了那個早就被我棄至灰塵的‘紅蜘蛛’。

  ‘呀!飛機!’

  她的兩隻眼睛裡仿佛閃爍著小星星。

  我轉過了頭,不是因為橋的那頭,那扇打開的鐵門後面,小蝴蝶的爸爸媽媽挽著手笑眯眯的看著她。

  而是因為我已經長大了,我不喜歡紅蜘蛛了。

  而是因為母親就要回來了,再不抄答案就來不及了。

  小蝴蝶是鄰居家的孩子,大約是我上四五年級的時候,她莫名其妙就冒了出來。

  我特別不喜歡這個小不點兒,因為她長得太醜了,總是掛著兩行大鼻涕,指甲縫裡也積滿了黑泥。

  自她出現之後我極少到鄰居家去蹭餃子吃,因為這個醜鬼總會把鼻涕流到碗裡。

  第一次覺得她不醜,就是那一刻。

  ‘呀!飛機!’

  一個擁有和我相同品味的人,不會差到哪兒去——當時我是這麽想的。

  但我還是不願意和她接觸,原因並不是因為我嫌她髒兮兮的。

  而是我很孤僻。

  對,在少年時代裡,我幾乎沒有什麽朋友。

  在同學眼中那個整天逃課仍舊能考第一名的家夥是個討厭鬼。

  其實我並不討厭,無論誰和我說話我都挺溫和的,至於他們為什麽討厭我,母親是這麽說的:

  ‘那是嫉妒。’

  但我仍舊想出去玩,朋友這兩個字在我心中很神聖,因為我沒有。

  可母親又這樣說:
  ‘現在的朋友有什麽用?等你以後成功了,自然會許多人想要找你做朋友的。’

  這話挺現實,挺精辟,也挺殘酷。
——
  第一次真正意義和小蝴蝶接觸,是在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初三開學不久,母親雖然沒有把我鎖在家裡,但也勒令我少出去,其實我明白,那意思就是讓我別出門。

  電腦室我仍舊去,悄悄的去,雖然也被母親逮到過幾次,可我沒再考過第二名,她也就放之任之了——雖然仍舊挨打,但打得少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抄答案,鄰居家傳來了劇烈的爭吵聲。

  接著便是女孩兒哇哇的哭聲,最後我聽到鐵門關上的‘砰’!~
  爭吵聲停止了,但哭聲更大了。

  我能看見那哭聲,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

  懸橋的那一頭,女孩兒蹲在門下哇哇大哭,她被鎖在了橋上。

  這事兒我司空見慣了,倒不是小蝴蝶常這樣,而是我自己,猶記得小學的時候,母親若是太忙來不及打我,便把我關在懸橋上。

  我聽著那哭聲,很討厭,便打開門走了過去。

  ‘喂!你能不能別哭……’

  我停住了,因為小蝴蝶捂著臉,那兩隻小手高高的腫起,就如過去的我一樣。

  我站立良久,竟然說不出來什麽話來。

  她的臉上全是眼淚和鼻涕,可我卻沒有嫌髒。

  這該怎麽辦呢?

  對,該抱抱她,就如記憶中母親抱我一樣。

  我蹲下身,把那隻顫抖的小蝴蝶擁入懷中。

  ‘好了好了,別哭了,喏,我把紅蜘蛛送你。’

  看吧,我說得沒錯吧,我的確是個溫柔的人吧?

  也不知是擁抱起了作用,還是玩具起了作用,那女孩兒不哭了,只是仍在顫抖。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她抬頭,頂著兩個鼻涕泡問我,而我無言以對。

  因為有的時候,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就是挨打了嘛,但這並不能說爸爸媽媽不愛你。

  現在都提倡素質教育,人性教育,可我想在我們那個年代,沒挨過打的孩子是不存在的吧?不管是多幸福的家庭,還是多扭曲的家庭,亦或者是多病態的家庭,從小打到,你總該挨頓打吧?

  我靠在懸橋欄杆上,抱著那小女孩兒。

  她的鼻涕蹭得我滿胸都是,可從那一天起,我覺得她變漂亮了——越看越漂亮。

  至於為什麽,我不知道。

  生活總是平淡的,我不知道小蝴蝶究竟是犯了什麽事兒,以至於挨了頓打,可那是我第一次見她挨打,也是唯一一次。

  在她的生活中,大多數時間總是一家人笑嘻嘻的。

  她的笑容影響到了我,每當我坐在陽台上抄答案的時候,總是看著外面的那排矮房子。

  可後來變成了看橋,以及橋上的小女孩兒。

  父親的蘭花沒能給他帶來快樂,我的玩具沒能給我帶來快樂,卻給小蝴蝶帶來了快樂。

  她總是在橋上跑過來跑過去,以至於鄰居擔心她摔下去,加高了欄杆。

  幾乎每天都有幾次,她穿過懸橋,趴在我家鐵門的玻璃窗上,瞪著眼睛看著我。

  我知道她在看我——畢竟彼此距離不超過三十厘米。

  但那門把這三十厘米拉伸到了三萬米。

  母親不在家的時候,我會打開門放她進來,她就趴在桌子旁看我抄答案。

  小蝴蝶安靜得就像小蝴蝶。

  ‘哥哥你的作業好多啊,我以後也這麽多嗎!?’

  ‘哥哥幫你做。’

  那是發自我內心的聲音,我覺得我什麽都可以幫她做,就如最艱難的事情——‘幫你做作業’。
——
  時至今日我仍舊固執的抱有這麽一個病態的觀念——小蝴蝶是我的初戀。

  可初戀總是搬家了。

  許多年後我再次遇到了她。

  她仍舊是她,可小蝴蝶卻已不是小蝴蝶。

  生活改變了我們每個人的模樣,它讓我們面目全非,讓那些曾經認識我們的人不可置信。

  有人說這是成長的代價,可我隻想說操你媽逼。

  也許是珠心算和小提琴的緣故,我成為了一個古板的人,我討厭改變。

  我墨守成規,認準的事情像是頭被蒙住眼睛的牛,誰也拉不回來。

  只是在很多寂靜而漆黑的夜晚,我獨自一人揉著發酸的眼睛。

  『為什麽我總留不住自己喜歡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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