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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瓦洛蘭》82 淬體
  兔肉並不能算是一種非常好的食材,它帶有一種淡淡的土腥味,所以不宜燉煮。

  從肉質上而言,兔肉很細膩,它瘦多肥少,可嚼起來卻很松散——雖然全是肌肉,可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勁道的嚼頭,你要是把它摻在其他的什麽肉裡,根本就吃不出來這是兔肉,簡單來說,兔肉是一種非常沒有特點的肉。

  上次慎弄回來的那隻兔子因為時間的原因,是直接乾烤的,但這並不是兔肉最佳的料理方式。

  兔肉最好的烹調方式,莫過於燒、燜、炒、煸……正因為它是一種沒有特點的肉,所以它可以完美的契合一切‘重料’,有經驗的人都知道,兔肉好吃並不是因為它本身好吃,而是因為佐料好吃。

  這鍋兔肉已經燒了快一個小時,早已熟透了。

  掀開鍋蓋,池染小心的拈了一塊嘗了嘗,恩,還將就,山上倒是不缺美食,缺的是烹調美食的佐料,以現有的條件,能有這個味道算是不錯了。

  添柴、鼓風,大火收汁,約莫十來分鍾,兔肉起鍋了,盛了滿滿一盆,澆上濃稠的醬汁,撒上青蔥香菜,頓時香味四溢。

  要是有點兒茴香草果什麽的就更完美了,池染這麽想著,端著兔肉走向了桌子,桌上有一大缽熱騰騰的素湯,三碗白米飯。

  米飯、素湯、兔肉——這頓午餐很簡樸。

  午餐是可以簡樸甚至簡單的,但要能填飽肚子,當然,美味是永遠都必須的。

  阿卡麗一手握著一支筷子,整個人都趴在了桌上,她面前的那碗米飯不知在何時出現了一個‘缺口’——從兔肉起鍋後,她那雙亮閃閃的大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池染手裡的盆。

  “我,我可以吃了麽?”

  小姑娘咽了一口口水,怯生生的問道,在這兒吃第一頓飯的時候,她是直接爬上桌子就開吃的——畢竟對於一個四歲的小女孩兒而言,只要桌椅是正常的,她肯定夠不到,所以她早就習慣了直接爬上桌子吃東西。

  母親也從未說過她什麽,可那天不一樣,池染搬來了一張‘特製’的高椅子,把她從桌上抓下來摁了上去:

  ‘吃飯要等人齊了才可以開始!’

  ‘不許爬到桌子上!’

  ‘也不許用手抓,要用筷子!’

  ‘筷子拿反了!細的那頭朝下!’

  ………………

  從阿卡麗來到這裡的那天開始,池染就像個老爺爺,總是絮絮叨叨的。

  小女孩兒都是喜歡鬧別扭的,她會‘哼!’的一聲把頭偏過去。

  但小女孩兒也都是乖巧的,雖然嘴上哼哼唧唧,可還是照池染說的做了。

  看著女孩兒期待的雙眼,池染有些忍俊不禁。

  從半個鍾頭前肉香開始彌漫的時候,她就把所有人的飯添好擺上了桌子,然後好好的坐在椅子上等著,要麽咂咂嘴,要麽用筷子敲敲桌子——嘴上卻是一句話也沒有。

  面前的那碗飯從熱氣騰騰到不冒煙了,再到不知何時出現了‘缺口’。

  可憐的小姑娘啊,都餓得開始刨白飯了……

  雖然不合規矩,但池染還是點了點頭:

  “好啦好啦~你吃吧~”

  “耶!”

  女孩兒歡快的大喊了一聲,兩隻手上的筷子合到一隻手上,然後殺氣騰騰的撲向了那盆肉,額,怎麽說呢,池染有種哈哈大笑的衝動,因為這一幕看起來真的……很滑稽。

  筷子對於四歲小女孩兒手而言,真的是有點兒大了,在她的手裡那簡直就不是筷子,而是兩根木棍,她用起來很艱難——可以準確的夾起一塊肉,卻很難把它運回碗裡。

  也難怪她明明會用筷子,可剛來的時候更願意用手。

  一塊肉終於到了碗裡,阿卡麗剛剛張開了嘴,卻又想起了什麽,她抬起頭:

  “池染哥哥,你不吃麽?”

  “你先吃吧,我去叫慎。”

  “哦……那……”

  女孩兒似乎是經歷了什麽艱難的掙扎,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也等等吧。”

  池染欣慰的笑了笑,不可置否,轉身走進了屋裡。

  在看到慎的時候,他皺起了眉,剛才這個大男孩拿著兔子回來的時候他就覺得有哪裡不對——進門的時候他臉色慘白,嘴唇也有些發烏,池染問了句,可他也只是搖了搖頭說沒什麽。

  現在看來是很明顯了,他像灘爛泥一樣癱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很冷,瑟瑟發抖著。

  “你怎麽了?是生病了?”

  池染關切的上前,慎依舊抖著,他揮了揮手,顫動的嘴唇有些吐字不清:

  “是鹽潭的原因,我沒事的。”

  “鹽潭?不說是去淬體麽?怎麽會搞成這樣?”

  這幾日來鹽潭這個地方池染常常從慎的口中聽到,符文之地的武者需要養氣和淬體,養氣大致上類似於前世的‘打坐’,而淬體,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樣,淬煉身體,武者需要很強的身體素質,身體素質越高,代表著可以蓄養的氣越多,而‘氣’,算是衡量武者強弱的一個直觀標準。

  身體素質這個東西,三分靠主動,七分靠打拚,就算是很孱弱的人,也可以通過後天的鍛煉擁有強健的體魄,可在這其中,鍛煉的方式很重要。

  鹽潭是因古雷布的一個地方,鹽潭淬體是均衡一脈獨有的鍛煉方式。

  “沒事,今天我延長了淬體的時間,身體還沒有適應過來,下次就好了。”

  慎扯著嘴角笑了笑:“大老遠就聞到香味了,是吃飯了麽?你先去吧,我馬上就來。”

  池染狐疑的點點頭:“對,吃飯了,可是……”

  他看著椅子上‘奄奄一息’的慎:“你這樣子行麽?要不先休息一下?我把東西給你留著。”

  慎的嘴角扯了扯,他用一種近似於哭喪的語氣道:

  “我也想現在躺下休息啊,可是很餓啊!”

  ******** ********
  兩個人,不,應該說是兩個孩子——大男孩和小女孩。

  他們分坐在桌子的兩側,桌上的那一大盆肉已被掃得空空的,兩人靠在椅子上……不虧是同為未來的三忍,連動作都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揚著頭,眯著眼,沐浴在冬日的陽光中,拍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嘿嘿傻笑著,滿臉都是滿足。

  池染默默收著碗筷,不時斜眼看看那兩個就快要滿足死的小鬼。

  慎作為一個男孩這個樣子倒也有幾分憨厚,可阿卡麗你一個剛剛斷奶的小毛球也一副‘土財大老爺’的樣子這是幾個意思!?

  嘛……算了,能因為一頓飯而滿足成這個樣子,也算是一種最質樸的幸福了吧。

  所以在這個時候,池染甘願做做陪襯的綠葉,做做飯洗洗碗什麽的,很簡單,但也很快樂。

  這種快樂你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反正就是窮開心。

  慎只是有些脫力,外加極度的饑餓,所以剛剛才會看起來那麽虛弱。

  填飽肚子,喝了一大碗熱湯,他看上去好了很多,不抖了,鼻頭上開始冒汗,嘴唇也恢復了血色。

  ‘呼~~~~’

  他喝下最後一口湯,大大的出了一口氣,這個時間的溫度已經不低了,可這一口氣竟然吐出了長長一條白霧。

  “唔,舒服多了,剛才真是冷死我了,鹽潭這個地方,真是太可怕了。”

  他靠在椅子上喃喃自歎,池染剛剛收完碗筷,他好奇的問道:

  “鹽潭很冷麽?”

  “恩,這個不好說,不能算是冷吧,下次我帶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慎撓了撓自己的腦袋,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已經無事可做的池染,指著一旁仍舊‘神遊物外’的阿卡麗道:

  “時間還早,你要帶她去父親那兒養氣還有一會兒,我們來下兩局?”

  “好啊。”

  池染笑了笑,他從屋裡拿出了黑白棋,在桌上擺好。

  幾天前在慎這裡做飯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副黑白棋,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在均衡教派裡看到這種惡心人的冷門棋了。

  對此慎給出的解釋是:‘歷代以來,黑白棋都是暮光之眼的必修課。’

  擺好中心的四枚棋子,棋局開始了,慎執黑子,先行。

  這是一張10×10的棋盤,比常規的8×8棋盤要大上一點兒,可比起黑廟裡那張80×80的又小了太多。

  一枚黑子落下,局面四黑一白,這是平平常常的開局,事實上,黑白棋只有這一種開局——不管誰下,前三手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但是越往後,黑白棋‘變幻莫測’的特點就會越加淋漓盡致。

  池染拈起一枚白子,這一手落下棋盤上就會變成三黑三白,等下到五手之後,遊戲才算是開始。

  桌子一側的阿卡麗聽到了棋子的聲音,她終於從美食的陶醉中回醒過來。

  看到桌上黑黑白白的那些圓石頭,她嘟了嘟嘴:

  “唔,慎哥哥又要輸了啊。”

  慎一下子漲紅了臉,池染連子都沒有落下,女孩兒已經斷定了他會輸,可他偏偏還無法反駁,因為自從幾天前那次‘偶然的切磋’後,他幾乎每天都會拉著池染下兩局,可……

  他一次都沒有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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