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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倫文豪》164.第163章 這老哥的臉也太大了
  第163章 這老哥的臉也太大了
  布萊雅路。

  夏目漱石身前的桌面上攤開著《鏡報》,
  他正仔細閱讀今天的訪談版。

  另一邊,陸時在投喂吾輩。

  結果,小家夥嗅了嗅眼前的雞胸肉,露出無聊的表情,甚至還很誇張地打了個巨大無比的呵欠,就好像吃膩了。

  陸時揉揉吾輩的腦殼,
  “你啊,是越來越挑嘴了。”

  吾輩:“喵嗚~”

  旁邊的夏目漱石從報紙中抬起頭,好奇地問:“陸,你說吾輩為什麽會越來越挑嘴?”

  陸時想了想,回答:“不餓。”

  夏目漱石哈哈大笑道:“你這個回答也太簡單了。不過也是真理。”

  陸時說:“伱看外面那些野狗,饑餓是常態,所以食物充足時必然會一次性吃到撐,也沒什麽固定飯點的說法,咱家這個小祖宗一天三頓按時吃飯,反而違反自然常態。”

  說著,他將吾輩抱起來,

  “不餓就別吃。”

  沒想到,話音剛落,吾輩就猛地前撲,叼住了雞胸肉,“嗚喵嗚喵~”地大嚼特嚼。

  陸時:“……”

  夏目漱石:“……”

  兩人一陣無語。

  過了幾秒鍾,陸時才攤手道:“剛才的話當我沒說。對於吃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餓’的概念。”

  吾輩可愛地眨眨眼,跑到了床底下。

  陸時伸了個懶腰,看向夏目漱石,

  “如何?”

  說著,對桌子上的《鏡報》點了一下頭。

  夏目漱石說:“這個新的訪談版確實頗有些新意,可惜只有文字,看不到受訪人的表情,也聽不到語氣,否則,真實性一定更強,文章也更讓人信服。”

  陸時聽了偷笑,

  對方說的其實是電台或電視節目,

  當然,那些也是能作假的,甚至應該說,作假才是常態。

  但媒體人不會承認,

  他們只會說,自己這麽做並非作假,而是篩選,至於對受訪人、訪談選題的篩選有沒有傾向性,懂的都懂。

  夏目漱石繼續道:“陸,關於‘二次創作’,你是怎麽考慮的?”

  他的語氣透著一絲絲嚴肅。

  陸時愣了半晌,才想起《我是貓》和霍夫曼的《公貓摩爾之人生觀》之間存在官司。

  他說:“我跟公主殿下的想法差不多。”

  電工大劉就明確地表示過,國內外的作家大概率都不喜歡二次創作,
  他還以《三體》舉例,認為裡面有一個很容易拓展的主線,即雲天明與三體文明的故事,沒想到的是,有作家用這段劇情進行了同人創作,直接把路堵死了。

  大劉對此很無奈,
  其在接受采訪的原話是:“當時也是沒有經驗,就留著以後準備寫一個平行小說,現在就沒有辦法去寫了。”

  這裡說的“沒有經驗”,應該指的是沒預料放開版權的後果,
  從這句話不難判斷,大劉可能是後悔了。

  夏目漱石沉思,
  “這樣啊……”

  陸時攤手,

  “不過,這種事對版權方來說本來就有利有弊。二次創作有很多是出於對原作的喜愛,有時候甚至可以鼓勵更多的人關注原作,就比如這次的《簡·愛》漫畫。當然,那不能算二次創作,而是合理改編。”

  改編不是亂編、

  戲說不是胡說,

  從總體上看,《簡·愛》漫畫是很成功的。

  夏目漱石又問道:“那麽,對於這種事要怎麽判斷呢?”

  陸時輕笑,

  “其實,說來好笑,這既不是文學問題,也不是法律問題,甚至不是道德問題,反而是商業問題。如果二次創作的作者掙不著幾個錢,還能為原作增加熱度,版權方大概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夏目漱石點點頭,
  不過,看他還在思考的嚴肅模樣,似乎是對這件事還有些想法。

  陸時寬慰道:“你別想那麽多。就比如《魔戒》,甚至不能算《尼伯龍根之戒》的二次創作,要說相似,只能講‘兩枚戒指都是圓的,這是唯一的共同之處。’”

  這一句托爾金原話。

  夏目漱石歎氣,

  “陸,你可真是了解我。知我所知、想我所想。”

  陸時擺手,

  “你走!我可不是王爾德先生。”

  知道是玩笑,夏目漱石配合著做了個嫌棄的表情:(ˉ▽ ̄~)切~~
  陸時借機換了個話題,
  “說起來,我還是更關心各大報紙是怎麽報道潘克赫斯特率人‘圍攻’《鏡報》總部的事。”

  夏目漱石回答:“你看看這個吧,相對客觀。”

  遞過來的是《每日電訊報》。

  陸時翻著,讀出原文:
  “

  ‘女性運動勢成燎原,她們中的不少人集結起來,在公共領域裡勇敢地提出自己的訴求,進而感染更多的人。’

  ‘過去,大部分訴求反應在政治、經濟權利上。’

  ‘而昨天,她們也勇敢地表達了在文學界和藝術界的想法,這種改變則體現為一個更為自信、獨立和追求尊重的群體的出現。’

  ……

  ”

  總體看下來,文章沒有拉踩。

  但陸時還是看得直頭暈,

  他甚至已經不知道《每日電訊報》到底是偏自由還是偏保守了。

  神奇的是《每日電訊報》還高度讚揚了《嫁人》,認為這首詩描繪的愛情跟那些動輒扔燃燒瓶的女權主義者不同,溫和又不失傳統標榜的社會道德。

  這是很有趣的現象,

  一方面,女性看到了詩歌中的愛情觀,要獨立,無須終身不嫁,只要不做男性附庸的金絲雀便是;

  一方面,男性看到了女權主義也可以是溫和的。

  雙方妥協,讓人想到著名的“開窗理論”,
  魯迅先生說:“中國人喜歡調和折中,你覺得屋子裡太暗,需要開一扇窗戶,大家一定不允許。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但從事實上看,不光中國人如此,英國人也如此。

  陸時忍不住抿唇偷笑,
  看來,自己的出現加速了版本更迭。

  他放下報紙,問道:“夏目,《泰晤士報》怎麽說?”

  夏目漱石回答:“還是老樣子唄~巴克爾主編怕是想跟《鏡報》鬥爭……”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陸!”

  是蕭伯納的聲音。

  陸時有些驚訝,過去開門,看到蕭伯納站在門口,便說道:“老蕭,我記得跟你說過今天會去阿德爾菲啊。難道是有什麽急事嗎?你必須親自來一趟?”

  蕭伯納對陸時眨眨眼,隨後微不可察地朝右手邊點點頭,

  之後,他緩緩讓開。

  另一位白人男性出現在了門口。

  他蓄著絡腮胡,大概不到五十歲,標準的紳士打扮,西裝剪裁得體,銀製的懷表鏈與一枚扣子相連,表鏈的末端懸著一枚勳章,上面雕刻的三個字母十分清晰——

  J.K.H.
  陸時問道:“老蕭……咳咳……校監先生,請問這位是?”
    蕭伯納沒有說話。

  男人主動伸手,

  “陸教授,早聞大名,我是詹姆斯·基爾·哈迪。”

  James Keir Hardie,

  J.K.H.肯定就是這麽來的。

  陸時與對方握手,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在回憶對方的名字,總感覺在哪裡看到過,可就是想不起來。

  他讓開大門,

  “兩位,請進。”

  兩位英國紳士依次進入了房間。

  蕭伯納蹲下身子,對床底下的吾輩招招手,拿出隨身的罐子,從裡面揀出一塊法式煙熏雞肉,
  吾輩:“喵嗚~”

  小家夥剛才還在犯瞌睡,現在立即變得活蹦亂跳了。

  陸時驚訝,

  “校監先生,你從巴黎帶回來的還沒吃完啊?”

  蕭伯納哈哈大笑,說:“我這不是想著每次來你這兒都要給吾輩供奉嗎?它可是國王,國王皆需侍奉。”

  陸時“嗯”了一聲,視線在哈迪和蕭伯納之間遊弋,
  兩人的關系應該挺近的,

  否則,蕭伯納不可能像剛才那般當面說玩笑話。

  有了這個判斷,陸時便輕松了些,招呼夏目漱石幫忙燒水,自己則拿出了茶葉。

  沒多久,四人的面前都擺上了熱茶。

  陸時啜飲一小口,

  “校監先生,你此來是為了?”

  他問的對象是蕭伯納,目光卻鎖在哈迪身上。

  哈迪自然意會,再次伸出了手,說:“陸教授,請容許我再次自我介紹。我叫詹姆斯·基爾·哈迪,是勞工代表委員會的成員,目前就在倫敦工作。”

  勞工代表委員會……

  陸時在心裡咀嚼著這個名字,

  良久,他想到了什麽似的,拍了拍額頭。

  蕭伯納:???

  哈迪:???
  夏目漱石:???
  三人三臉懵逼,看著陸時。

  陸時擺擺手,
  “沒什麽。”

  當然不可能沒什麽,他其實是想到了勞工代表委員會在後來會變成舉世聞名的工黨。

  難怪蕭伯納和會和哈迪一起前來,
  初期的勞工代表委員會是工會組織,與費邊社、獨立工黨之間存在聯盟,而蕭伯納一直是費邊主義的擁躉,主編《費邊論叢》,是費邊社“四巨頭”之一。

  陸時問:“哈迪先生,你來找我是有事吧?”

  哈迪點點頭,
  “我此次前來,是希望能夠……額……”

  他在身邊摸了摸,拿出了一份《鏡報》,同時笑著道:“小報實在是太便於攜帶了,真是偉大的發明。”

  這聽著就像一句馬屁。

  陸時更謹慎了,

  “你過獎。”

  哈迪也沒想到自己一句馬屁拍在了馬腿上,尷尬地笑笑,隨後道:“陸教授,我在報紙上都看到了,昨天,潘克赫斯特女士率人‘圍攻’《鏡報》報館。”

  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讓陸時有些摸不清對方的意圖。

  但他知道,潘克赫斯特是獨立工黨成員,
  而獨立工黨和工黨穿一條褲子,後來甚至並入了工黨,兩者在20世紀初的理念基本沒有衝突。

  陸時可不想惹禍上身,
  “不能算‘圍攻’,只是對著作權、版權有些不同的見解。這很正常。”

  哈迪盯著陸時,

  眼前這個中國人實在是太與眾不同了,

  來自各國的留學生,對大英的政治都不甚熟悉,尤其是東方留學生,更是兩眼一抹黑,

  而陸時,好像生而知之似的。

  但想到政治諷刺戲劇《是!首相》,哈迪又釋然了,

  這世上總會有天才。

  他真誠地說:“陸教授,看來跟你這樣的聰明人聊天,實在沒必要藏著掖著。”

  一旁的蕭伯納點點頭,

  “詹姆斯,我也早就跟你說過的,在陸教授這兒,沒必要搞那些試探。”

  蕭伯納接觸陸時這麽長時間,早就得出了結論:

  陸時是一條小狐狸。

  哈迪繼續道:“陸教授,首先我要聲明一點,我不準備為潘克赫斯特女士說話。你要知道,1892年,我作為獨立候選人贏得了西漢姆南部的席位,並在次年幫助組建了獨立工黨。可是在1895年的時候,我失去席位,也因此……”

  言外之意,他暫時和獨立工黨斷聯,跟潘克赫斯特也沒有關系。

  算是撇清了。

  陸時沒有說話,靜靜等待對方的下文。

  他目光炯炯,無形釋放壓力。

  哈迪沒想到面對一個晚輩,還是一個外國人,會受到如此壓力,氣勢不自覺地有些弱,低聲道:“陸教授,我看你對潘克赫斯特女士的態度,便知你是一個……”

  陸時抬手,

  “你有話直說吧。”

  哈迪被打斷,不由得嗆了一下,連連咳嗽,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隨後道:“陸教授,是這樣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塔甫河谷(Taff Vale)?”

  陸時搖頭,

  “我地理一向不好。”

  一旁的夏目漱石卻湊了上來,在陸時耳邊竊竊私語。

  陸時這才知道,塔甫河谷在威爾士,
  1900年,塔甫河谷鐵路工人罷工,當地鐵路公司遂於1901年對鐵路員工聯合會起訴,指控罷工使公司遭損失,並提出了索賠。

  陸時好奇,

  “夏目,你怎麽知道的?”

  夏目漱石說道:“看報紙。這個新聞應該算大事,但《泰晤士報》隻報道了很小的篇幅,《蘇格蘭人報》和《曼徹斯特衛報》倒是進行了大規模報道。”

  陸時問:“法院判了嗎?”

  夏目漱石搖搖頭,
  “我也不太清楚後續,只知道有這麽一個事。”

  陸時點點頭,隱約能猜到哈迪此次登門拜訪的目的了。

  果然,哈迪把事情講了一遍,隨後說:“陸教授,《鏡報》可否對此事……對了,我看到你們今天的報紙,好像有個訪談版……”

  嘖……

  陸時怎舌,

  這老哥的臉也太大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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