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謝陸夫子開講

  第二天。

  上午。

  陸時剛到《鏡報》報館，就被沃德豪斯給堵了。

  老哥十分激動，
  “陸，招生已經結束了！”

  陸時沒明白，
  “招生？什麽招生？”

  沃德豪斯解釋道：“當然是陸時文學院啊！你難道忘了昨天答應我的事？喂喂！你可不能反悔啊！”

  像是余光中的《翻譯乃大道》，
  這看似是一本講翻譯、將英語學習的迼，卻是作者們的滄海遺珠，
  書中有重要觀點——

  倫敦大學學院的主樓頗為氣派，內部空間也很大，
  兩人沿著走廊走了一陣，來到一間教室門前。

  只有主題，沒有劇情，小說就會變成徹頭徹尾的形式主義，讀起來毫無樂趣可言。

  ……

  現場頓時響起笑聲，尤其是蕭伯納、喬伊斯等人，

  喬伊斯卻很淡定，
  “我的宗旨是，要為我國的道德和精神史寫下自己的一章。”

  丘吉爾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自己買的又如何了？那也是賣！賣完了！”

  ——

  “各位，還記得你們出版的第一本書嗎？書的第一部分肯定是你們自己的‘簡歷’，你們是否還保有印象？”

  因為那個年輕人他有些印象，

  顯然是認出了陸時。

  這個年輕人的話立即引來眾人的注視。

  教室內就像社交場，

  日本亦有村上春樹的《我的職業是小說家》；
  ……

  丘吉爾聳了聳肩，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很多牛、劍的教授。你看那兒，那不是詹姆斯教授嗎？”

  陸時想了想，
  “‘夫子’。”

  進入校園，陸時便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沃德豪斯嘴都快笑裂開了，
  心想，

  眾“學生”紛紛應是，
  現在的場景，更像是一個文學協會之類的組織在舉行活動。

  其他人跟著起身，

  他們的年齡分布很廣，
  上至70歲的老頭、下至20歲的青年；

  “我舉一個例子好了。”

  他知道了，全英國就知道了。

  陸時忍不住吐槽：“數來數去，結果只有一個年輕人！而且……唔……”

  仔細算算時間，喬伊斯出現在倫敦很正常，

  這話聽著竟還有些哲理。

  在《是！首相》中，陸時用“大英在不當人這方面，向來是不當人的”開頭，
  對這句話最了解的並不是英國的殖民地，而是愛爾蘭人。

  甚至連丘吉爾這樣的政客都在。

  他語塞了，

  陸時很無語，
  “可是，文學院要招生，你請來一堆教授是為了什麽？”

  陸時：“……”

  陸時臉一黑，
  “老哥，你可別瞎胡搞。”

  蕭伯納繼續說道：“更何況，我們願意當你的學生！中國不是有句話嗎？懂道理不分先後！”

  沃德豪斯努力憋笑，摘下自己的圓頂禮帽，

  沃德豪斯推著陸時往門外走，
  “這你就別管了！”

  “陸，別想那麽多，下面是學生還是教授，又有什麽區別呢？現在的學生，未來可能是教授；現在的教授，也可以是你的學生。”

  陸時問道：“如果改成‘老人堅定地說’，效果會更好嗎？如果改成‘老人堅定地、期盼地、關心地說’呢？”

  陸時：？？？
  “我哪教他們了？”

  正常出版社在出版新人的作品時，都會介紹作者，
  有些甚至會請報社對作者進行采訪，
  所以，書的序或者結，會有作者的自述。

  他緩緩推開門。

  正說著，喬伊斯忽然說：“陸爵士，我沒出版過作品。不過，我很清楚我將來要為了什麽創作。”

  陸時輕咳，

  陸時接著說：“還有，通往地獄的路是副詞鋪成的，副詞一定要慎用。”

  片刻後，眾人記錄完，
  丘吉爾開腔了，

  現場全都是埋頭“沙沙沙——”的記錄聲。

  隱隱地，心中想到了一個可能。

  蕭伯納也湊了過來，低聲道：“陸啊，你肯教那些法國佬，為什麽不肯教我們？”

  沃德豪斯點點頭，
  “放心放心，我知道，孔子、老子那些，都是偉大的哲人，就像大英的莎翁，現代人取這種稱號是自取其辱。我們叫你‘陸子’，你也不可能會應。不過，一百年後就不一定了。”

  蕭伯納又道：“而且，現場不只有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有年輕人的嘛~”

  這是《老人與海》的原句。

  前一天策劃成立學院，後一天就完成了招生，
  這是正常人能乾出來的事？
  他問：“老約翰，現在才11月初，秋季學期剛開學沒多久。你上哪招來的人？”

  沃德豪斯嘴角勾起，

  ——

  1902年6月，他從都柏林大學學院畢業，獲得了現代語學士學位，10月2日，他登記到聖西希莉亞醫學院修課，但因為經濟困難被迫放棄。

  “不，”

  他們聊著聊著，經過陸時身邊，腳步瞬間停滯，震驚地投來視線，

  陸時趕緊低下頭，快步通過。

  “你放心吧。”

  沃德豪斯從懷中摸出一枚硬幣，
  “陸，英國這麽小一塊地方，文壇自然也大不到哪兒去。所以，我在倫敦有任何動作，消息都會不脛而走。更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的國王陛下是個大嘴巴。”

  現場爆發大笑。

  他無奈回應：
  “坦白講，我不喜歡倫敦。”

  陸時拍了拍手，

  “你確定真的招生了嗎？咱們昨天才商量好的事情，你就算動作再快，也不至於……而且，學院的組織架構呢？授課地點呢？招生簡章呢？咱都沒有啊。”

  “好！說得好！”

  陸時說：“我已經承諾沃德豪斯爵士，在文學院授課時，講更多技巧性的東西。但這次是第一次，我還是希望進行總覽的介紹。”

  老人說，
  “你遇上了一條交好運的船。跟他們待下去吧。”

  “真的？在哪兒？你沒看錯？”

  沃德豪斯嘴角勾起，

  竟無言以對。

  說完便加快了步伐。

  “打住！”

  “就在威爾金斯樓。”

  “不好意思，敝人出版過詩集，銷量還不錯。”

  陸時滿頭黑線，

  其余人立即找了位置坐下，全神貫注地聽講，如同小學生。

  眾人似是都陷入了回憶。

  這幫大作家、大學者，跟普通的學生也沒什麽區別，都不注意課堂紀律。

  “在新聞報道中，我們倒是用副詞用得非常多。因為這樣可以幫助讀者偷懶，讓他們根據記者的主觀描述來了解內容。這麽一想，記者算是讀者和文章之間的中介。”

  陸時說：“寫作的事，有太多可以講了。我準備回去編一本書，權當是文學院的教材。”

  他投來視線，
  “陸爵士！”

  陸時狐疑，

  這個話題，在場的人都有千言萬語，

  “需要嗎？可以遮一遮。”

  沃德豪斯朝本部大樓的方向點點頭，說：“咱們去威爾金斯樓。”

  蕭伯納歎氣，
  “你還說沒教？他們都成立奧賽學會了！還把你的設定集當做教材。”

  居然是寫出《尤利西斯》的大神詹姆斯·喬伊斯。

  這放在新聞報道中當然可以，因為媒體本就要進行引導。

  職業亦如此，
  作家、教授、記者、學生……

  “看著挺像的。另外，我好像還遇到了蕭伯納。”

  而他有多麽不著調，懂的都懂，

  一三.一一四.一四一.一二二

  他站上了講台。

  眾人沉思，
  他們大致能猜出原因。

  ……

  其他幾個愛爾蘭作家也跟著鼓掌。

  “道爾醫生，你現在優秀了？”

  “謝陸夫子開講！”

  陸時點頭，

  他看向沃德豪斯，說道：“大哥，這就是你說的‘招生’嗎？”

  蒙塔古·詹姆斯似乎是聽到了，

  “是他們自願的。”

  斯蒂芬·金的《寫作這回事》；
  哈佛大學的《哈佛非虛構寫作課——怎樣講好一個故事》，作者都是來自普利策獎、奧斯卡獎、艾美獎、美國國家圖書獎等的眾多得主；

  ￣□￣｜｜

  “Shiit！@*#￥%……”

  這種事對他來說很簡單，
  回去把那些著作匯編一下就可以了。

  陸時說：“沒錯！就像一座冰山，它之所以雄偉，是因為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文學作品中，文字和形象是便是那八分之一，而情感和思想是八分之七。前兩者是具體可見的，後兩者是寓於前兩者之中的。”

  沃德豪斯攤手，

  排“惡性西化”的文毒，例如翻譯腔、歐化長句，重拾地道優美的漢語表達。

  “啊這……”

  陸時思考該講什麽。

  有人已經拿出了筆，“沙沙沙——”地記錄。

  “那是！閱讀可以激發想象力和創作力，也能讓人找到人生樂趣。”

  蕭伯納問：“陸，你剛才提到了一個詞組——the elements of style（風格的要素），很少見啊。”

  盯著看了一陣，他驀地回憶了起來，

  他伸出了右手食指，

  眾人聽得頭昏腦脹。

  100多年過去，這本寫作規則雖然變成了“貴族習俗”，但仍然被人們認為是典范之作，
  陸時說道：“風格的要素包含很多。比如，要去除冗余，保持句子簡潔明了，‘I saw a red car’而非‘I perceived a vehicle of red color’。”

  學生們竊竊私語，
  “剛才那個，是不是道爾醫生？”

  陸時笑了笑，
  “各位，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因為在座的，有很多都是成名已久的作家了。我注意到的……葉芝先生，你怎麽也來了？”

  片刻後，蕭伯納說：“這裡應該有人還沒有出版經歷吧？”

  “還有家庭的原因。”

  在工業革命後，文學迎來大發展、大繁榮，各種流派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不過，真正出現分享寫作技巧的作品，要等到20世紀中葉之後。
    其中不乏著作，

  威廉·巴特勒·葉芝，愛爾蘭詩人、劇作家和散文家。

  沃德豪斯點了點頭，中、英雙語混雜地說道：“謝陸夫子開講！”

  兩句話翻譯過來都是“我看到一輛紅色的車”，
  而前者的直接性和可讀性都更強。

  沃德豪斯道：“陸，講講技巧吧。”

  沃德豪斯立即拆台道：“銷量不錯？那為什麽沒有再版呢？要我說，那些書都是被你自己買下來的吧~”

  他說的“我國”，跟大英無關，而是愛爾蘭。

  陸時說：“好吧。英語寫作，你需要一個工具箱，上層放最常用的東西詞匯、語法，風格的要素等等。”

  陸時懵了，

  這一點無須多說，現場的作家都認同，

  陸時白他一眼，
  “咱們去哪？”

  “你知道的，陸時文學院要集合整個倫敦大學聯盟的……”

  教室內亂哄哄的。

  陸時認為應該把這些書的優點綜合起來，
  他問道：“各位，你們都已經在文壇成名了，現在不妨回想，當初是怎樣走上寫作這條路的。”

  他說道：“陸，我聽柏格森先生說過，在中國會用‘子’字作為一種尊稱，表示人們對某些人物的敬仰和推崇。”

  “好吧。”

  他看向丘吉爾。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瘋狂輸出。

  話音剛落，

  沃德豪斯嚴肅點頭，

  沃德豪斯握住門把手，
  “陸，裡面就是陸時文學院第一屆的學生了。”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可以說是倫敦文字表達最強悍的集合了。

  他伸出手，從左到右劃過，似是想將整個教室囊括在內，
  “你看，那不就是？”

  得虧愛德華七世對寫作不感興趣，不然的話，這些人中還得有一位國王。

  陸時沉吟，

  陸時點頭，

  “裡面的學生，伱絕對能滿意！”

  教室安靜下來，

  蕭伯納低聲道：“副詞用多了，會限制讀者的想象力。”

  倫敦大學學院的主要校區在高爾街，
  校區建於1827年，以其獨特的建築風格和悠久的歷史而聞名。

  “大部分人都應該喜歡閱讀吧？”

  他對教室內部微微頷首示意，

  “沒錯，是我們自願的。”

  他們都是葉芝的愛爾蘭老鄉。

  葉芝鼓掌，

  這是斯蒂芬·金的名言，被無數作家奉為圭臬。

  讀了此書，往往能“藥到病除”。

  其實，這是一本書的名字，
  《風格的要素》於1918年由斯特倫克教授自費出版，

  他回頭，在黑板上寫下例句，

  陸時擔心喬伊斯又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趕緊道：“不聊那些太大的話題了。現在，我們說一說寫作的要點。”

  文學院要統合倫敦大學聯盟的力量，必然要稟報愛德華七世，

  沃德豪斯又問：“那在漢語裡，一般怎麽稱呼學者或老師啊？”

  陸時拿起粉筆，

  喬伊斯非常激進，
  他認為，處於大英的鉗製下，愛爾蘭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國家，而都柏林則是“癱瘓的中心”。

  除了這些，現代文學發展較晚的漢語亦有名作。

  “還有很多技巧。比如，少用描寫性的語句，這和少用副詞是一個道理；再比如，關門寫作、開門改稿，創作是一個人的事，但在創作結束後，需要找人幫忙挑刺……”

  陸時熱情地與之問好，隨後嚴厲地看向沃德豪斯。

  他應該是想背《師說》：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我相信大家都讚同，在小說中，故事、情節是最重要的、首當其衝的。至於故事映射的主題、象征，都是隨著故事的發展慢慢展現出來的附加價值。”

  不知不覺，時間到了中午。

  兩人上了馬車。

  “各位，咱們還是講正事……”

  陸時：“……”

  只見那些所謂的“學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著“好久不見”、“你最近那本書很不錯”之類的話。

  請陸時開辦文學院，果然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這個冰山理論是海明威的觀點，
  在《老人與海》中，他將之運用到了極致，在描寫對話時幾乎很少用副詞。

  “是的。愛爾蘭人普遍不喜歡倫敦。”

  陸時說：“那也等著一百年後再說。”

  自述內容，往往是作者對自己一生重要時刻的回顧，或者介紹自己的家庭、經歷、工作、寫作感想……

  但如果放在小說中就不可取了，
  中介的加入，會導致讀者到劇情的距離被拉長。

  “這點我讚同，我夫人對我的影響，也是我能成為優秀作家的助推器。”

  陸時：“……”

  被這幫人的行為藝術弄得無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