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娜塔莎

  從夢魘森林中走出來的歐文已經是獨身一人，格雷女士有感於伊麗莎白女士的遭遇，決定留下來陪伴對方一段日子。

  手中的手提箱裡多了一些從森林裡帶回來的特產，比如一些外面少見的魔藥材料和魔法植物等。這些東西在人跡罕至的夢魘森林中有很多，但作為幽靈的伊麗莎白女士都用不上，見歐文對它們感興趣，便帶著他采集了一些。

  時間接近傍晚，天空中開始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地面上的積雪反射著已經黯淡下來的日光，像是為山脈覆蓋了一層淡金色的紗衣。

  直到太陽徹底落山，天空中閃爍著稀稀落落的幾點星光的時候，歐文才翻過高山回到了來時的小型巫師集市。他跺了跺走得有些麻木的腳，手中輕盈的手提箱似乎都變得沉重起來了。

  他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學習幻影顯形和移形了。他之前一直處在禁止幻影顯形的霍格沃茨內，所以也不急著學習這個魔法，更何況他本來的日程安排已經滿滿當當的了。

  “唔，身體還需要鍛煉啊。”歐文喘了口氣，進入了巫師集市中。

  入夜的集市變得冷清了許多，很多攤位都已經收攤了，只有街道兩旁的店鋪還亮著燈，裡面還有一些客人。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裡，卻是多出了一些新的攤位，攤主大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看起來有些鬼鬼祟祟。

  歐文知道這些攤位上的貨物大都來路不正，多是出自於小偷小摸。這些東西犯不著去黑市賣，一般會在夜晚的集市中支起小攤，很多巫師也樂意來采購這些明顯要便宜不少的商品。

  饒有興趣地在幾個攤位上掃了幾眼後，歐文就對這些東西失去了興趣。他自顧自地原路返回自己來時的一間酒吧，打算借用那裡的壁爐回家。

  不過他顯然低估了這個巫師集市的人數，作為這裡唯一對外開放使用的壁爐，這間酒吧已經擠了不少排隊等待使用壁爐的巫師，時不時還有人從壁爐中邁出來，跟外面的人撞個滿懷。酒吧裡鬧哄哄的，不少人在等待的過程中直接點了黃油啤酒，坐在髒兮兮的桌子旁大聲談話。

  許許多多巫師在這裡來來往往，就連外面的狹窄巷子都變得擁擠了起來。歐文還發現了不少披著鬥篷的人影，他們都用兜帽死死遮著臉頰，渾身散發出一股陰沉冷漠的氣息，讓不少打扮正常的巫師都離他們遠遠的。

  “黑巫師……”歐文在心裡嘀咕了一句。那些被黑魔法腐蝕了身心的黑巫師有的還挺好辨別的，因為他們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氣質總是陰鬱而黑暗的，當然，也不是所有黑巫師都這樣。

  他陡然伸出手來，“啪”的一聲抓住了某隻伸向他手提箱的手腕，側過頭對著一個瘦得像竹竿似的男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幹什麽？”男巫惡狠狠地晃著另一隻手裡的魔杖，咧著嘴對歐文恐嚇道。

  “我看起來很好惹？”歐文臉上的笑容溫和而完美，眼神卻陡然變得冷酷和幽暗起來，那冷冰冰的惡意讓男人打了個寒顫。他用柔和悅耳的嗓音說道：“如果我是你，就會立刻離得遠遠的。”

  男人一下子把手腕抽了回去，眼前的小巫師雖然年紀不大，但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陰冷惡意一點也不比那些極度危險的黑巫師差，讓他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他的目光沒有底氣地遊移了一下，然後急匆匆地低著頭走開了。

  “真是麻煩。”歐文抽出自己的魔杖，打量了眼自己可憐的身高。這些小偷雖然欺軟怕硬，但在面對弱者的時候，他們往往也不介意客串一下強盜。

  越接近酒吧的區域，巷子裡變得更加擁擠起來。歐文矮小的身影淹沒在人群裡，連視線都被周圍的人們遮擋住了。

  前方的巫師們忽然變得有些騷亂起來，幾個人罵罵咧咧了幾句，似乎被踩到了腳。正在歐文抬眼看去時，一個帶著兜帽的人影用力撥開前方的人群擠了過了，讓周圍的人連連皺眉。

  因為身高的緣故，歐文透過對方的兜帽下方看到了她的臉。深紅色的長卷發被遮掩在兜帽下方，年輕秀美的姣好面容帶著淡淡的蒼白，微厚的嘴唇緊緊抿著，一雙同樣是深紅色的眼眸冰冷而如同火焰般熠熠生輝，英氣的濃眉讓她多了一股鋒銳的氣質。

  雖然沒見過這張臉的樣子，但這雙很有特點的眼睛讓歐文瞬間想起了這個人，是那天他跟伏地魔搶劫黑市的時候順手放出來的那個女人。沒想到她還活著，歐文還以為那天晚上她也被伏地魔順手解決了呢。

  眼前的女人在看到歐文後也愣了一下，然後微微抽動了一下鼻翼，表情變得越來越詫異。她快速四下掃視了一眼，然後把手掌搭在歐文的肩膀上，拉著他快速往外擠。

  “你怎麽又來了？我不是說過我不需要幫助嗎？”她低聲說道，嗓音帶著沙啞的磁性。

  歐文揚了揚眉毛，瞥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纖瘦手掌，好懸才壓下了手中的魔杖，沒有給對方念惡咒。

  這女人似乎把他錯認成別的什麽人了？不過她是怎麽認出自己的？那晚他不僅帶著兜帽，還給自己的面容變形了。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來幫你的……”歐文掙開了對方的爪子。這個女人顯然是在躲避什麽，他可懶得摻和別人的事。

  “在那兒，別讓她跑了！”這時，一個站在角落裡的黑巫師指著這邊大聲叫道，“她身邊還有個小孩！”

  紅發女人的面色霎時間變得難看起來，她左右環顧了一下，瞅準一條陰暗的巷子橫衝直撞過去，還沒忘記拽著歐文的胳膊。歐文也無語地任由對方拉著，那群追蹤者顯然把他當成了女人的同夥。

  兩個人在狹窄但複雜的巷子裡狂奔著，好在剛才擁擠的人群阻擋了追擊者的腳步，讓他們暫時擺脫了那些人。

  “你是圖蘭特的人吧？快回去吧，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也不會加入你們的。”女人似乎有自己的目的地，她一邊在巷子裡熟門熟路地穿行著，一邊正色說道。“當然，上次多謝你來救我，我欠你一條命，但只是你而已。等我做完我自己的事情，你把我的命拿去都行。”

  “我很好奇，你是怎麽認出我的？”歐文眯著眼睛問道。

  “味道。我的鼻子接受過魔法改造，能夠分辨出非常細微的氣味。”女人的語氣變得陰鬱起來，顯然是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

  “原來如此。”歐文點點頭，平靜地對女人解釋清楚了自己跟什麽圖蘭特毫無關系，上次救了她也只是適逢其會而已，不是特意去救人的。

  “你……你真不是？”女人愣了好一會兒，語氣中帶上了濃濃的歉意，“抱歉今天把你拖了進來，待會我會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她再度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歐文，目光在他年輕稚嫩的臉龐上停留了許久，語氣試探地問：“對了，這不是你真實的相貌吧？”

  “這就是我真實的容貌，女士。”歐文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淡淡地說。要是被一群黑巫師惦記上，對他而言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抱歉。”女人從隨身的包裡抽出來一身黑鬥篷丟給了歐文，“你這段日子最好不要去黑巫師的聚集地，比如翻倒巷和黑市這種地方。我想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的，如果我的事情辦的順利的話……”

  歐文瞥了眼對他而言明顯偏大的鬥篷，用魔杖指著它念了句“速速縮小”，然後把縮小到適當大小的鬥篷披在了身上，拉起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臉。

  在這個過程中，女人全程目不轉睛地旁觀著，神色變換不定。她本來以為歐文是個身高不高的成年巫師，沒想到卻是個似乎剛到上學年紀的小巫師。但她可不認為眼前的小巫師是個好惹的家夥，黑市那天她可是親眼看見這個小家夥把不可饒恕咒這種危險可怕的黑魔法用得熟練極了，而他那個明顯是黑魔法造物的黑霧影子更是殺了不少人。

  “我是娜塔莎·瓦倫特。”女人面色複雜地說，“你可以稱呼我娜塔莎。”

  “好的，娜塔莎，介意我知道自己到底卷入了什麽事件嗎？”歐文溫文爾雅地問，兜帽下的神情平靜淡漠，手中的魔杖在指尖靈活地翻轉著。

  “往這邊走……”娜塔莎看了眼另一邊巷子裡隱隱逼近而來的一道人影，猛然拐進了另一邊的巷子裡，衝著歐文說道。

  在避過又一輪追擊後，娜塔莎簡短而急促地說出了事情的始末。

  娜塔莎出身於翻倒巷的一個黑巫師家庭，家人只有她的父親和小她一歲的弟弟。姐弟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他們的父親是個徹頭徹尾的黑巫師，粗暴無情又瘋狂無比，甚至偶爾會把姐弟倆當成實驗品來對待。

  姐弟倆無疑是不幸的，他們甚至連上魔法學校的機會都沒有。兩人雖然收到過霍格沃茨的通知書，卻被作為監護人的父親拒絕了，這種情況在許多黑巫師家庭和一些純血家族中不算罕見，霍格沃茨也不可能強製讓所有適齡的小巫師們去上學。

  對於黑巫師來說，送孩子去霍格沃茨就代表假期時要面對他們身上的蹤絲的困擾，甚至在他們看來，去魔法學校念書完全就是浪費時間，會讓人變得天真和軟弱。黑巫師的孩子基本上也都是黑巫師，這一點很難改變。

  姐弟倆就這樣相依為命地長大，父親雖然冷漠瘋狂，但在正常時還是會教給他們一些魔法，好讓他們能幫得上忙。直到有一天，他們的父親偷走了黑靈組織費了很大心思弄來的寶物，然後拋下姐弟倆逃走了。

  黑靈組織是歐洲魔法界的一個規模不小的黑巫師組織，也是英倫巫師黑市的幕後掌管者之一。氣急敗壞的黑靈首領命令手下抓捕那個小偷的同時，也遷怒了無辜的姐弟倆，或許他認為姐弟倆知道他們父親的藏身地點。

  在一場襲擊中，娜塔莎險之又險地逃走了，但她的弟弟卻被抓住了。在千方百計打聽到弟弟的消息後，她拒絕了加入圖蘭特組織，那群人應當也是盯上了他父親偷走的東西，只是打算使用懷柔手段而已。

  她單槍匹馬地潛入黑市準備救人，卻落入了陷阱，被一群黑巫師抓住折磨，也得知了弟弟已經身死的消息。

  在歐文闖進黑市讓她重獲自由之後，她追著一個黑巫師跑到了房間的一角，然後突然被帳篷拋了出去，趁亂幻影移形逃走了。

  “我要復仇。”娜塔莎斬釘截鐵地說，“不只是黑靈組織，還有我的……父親，我要找到他，殺了他！”

  “這裡有一個消息很靈通的情報販子，我想從他口中打聽我父親的消息，沒想到黑靈的人還是追來了。”她恨恨地說。

  “我明白了。”歐文平靜地點頭，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在巷子裡繞了許久，兩人終於來到一個十分破舊的小旅館門前。娜塔莎抬手在緊閉的門上敲了五下，一個乾瘦的老人提著油燈打開了門。

  “啊，我知道你，黑靈組織的通緝犯。”在邀請兩人進門後，老人警覺地探頭往外張望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用破風箱似的嗓音說道。“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父親的消息。”娜塔莎言簡意賅地說。

  “呵呵，恰好我前天剛收到了一個情報。你的報酬呢？”老人笑眯眯地說，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了一塊兒，只有一雙賊亮亮的眼睛貪婪地盯著對方。

  “這些錢足夠了。”娜塔莎把一袋硬幣拋在桌子上。

  老人拿起錢袋子掂了掂，然後打開袋口仔仔細細地摩挲著一枚枚金光閃閃的錢幣，滿意地說：“還算有誠意，這個你拿去吧。”

  說著，他拋給娜塔莎一張寫著密密麻麻密語的羊皮紙，口中說道：“前年出版的《詛咒與反詛咒》，你知道這裡的規矩。”他說的是密語的解讀方式。

  娜塔莎快速掃了一眼羊皮紙上的密語，把它揣進了口袋裡，惡狠狠地威脅道：“如果你敢騙我，小心你的皮！”

  “我從不騙人。”老人慢條斯理地說道，“記得隨手關門。”

  娜塔莎當先打開了房門，在觀察過外面的情況後走了出去，歐文緊隨其後。兩人一同鑽進一邊的小巷子裡前行了一會兒，另一側的巷口忽然鑽進了幾個黑鬥篷的人，他們大喊道；“找到了！”

  “你會幻影移形嗎？”娜塔莎急促地問。

  “不會。”歐文實話實說道。

  娜塔莎把手掌搭在他的手臂上，猛然揮動了一下魔杖。伴隨著“啪”的一聲爆響，在幾個黑巫師的怒吼聲和嗖嗖打過來的魔咒聲中，兩個人的身形刹那消失不見。

  歐文感覺自己像是在鑽過一個厚厚的橡皮管子，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在被擠壓著，伴隨著愈發濃鬱的窒息感。很快，身體變得輕松起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陌生的山林裡。

  娜塔莎沒等歐文緩一緩，繼續幻影移形起來。一連幾次幻影移形之後，歐文感覺自己都要吐出來了，她這才停了下來，深紅色的眼睛警惕地環顧四周，手掌依舊牢牢抓著歐文的手臂。

  “黑靈的幾個家夥懂得追蹤幻影移形的軌跡，我有幾次就是被這樣追上的。”她對著歐文解釋了一句，沒有放松拉著歐文的手掌。

  “好吧，我該回去了。”歐文平和地說，今晚就當是看了一場戲吧。

  “你家在哪？如果不遠的話，我可以把你送到你家附近。”娜塔莎說道，“或者我會把你送到最近的巫師家庭，你可以試著去借用他們的壁爐。”

  “去借用壁爐吧。”歐文看了眼四周的環境，前面就是一個麻瓜村落。

  娜塔莎只是點了點頭，兩人沉默地往前走著，半晌後她才悶悶說道：“你這個年紀，最好不要濫用不可饒恕咒那樣的黑魔法。你還沒有成年，心智和魔力都不穩定，最容易被那些非常邪惡的黑魔法影響了……”

  “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動用它們的。”歐文笑吟吟地說。

  “哦。”娜塔莎也是個不多話的人，繼續悶頭往前走。

  “前面就是了……”片刻後，她指著山坡上的一座木房子。但話音未落，她就驚呼了一聲。

  歐文隻來得及把臉頰轉向她，便被拉拽入了萬花筒般絢爛的色彩中，被娜塔莎帶著往前急速飛行著。

  “門鑰匙！”歐文恍然。為了警惕有人追上來，娜塔莎始終沒有把手掌從歐文的手臂上拿開，以便隨時幻影移形逃離，沒想到現在卻是被她一起拽走了。

  等到腳踏實地的感覺傳來，歐文來不及睜眼打量四周，便飛快地給自己套上了鐵甲咒。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一道魔咒嗖嗖打來，被鐵甲咒牢牢擋住了。

  視線終於徹底恢復，他發現自己和娜塔莎正站在一個像是會議室的房間裡，四周是黑色的石頭牆壁，周圍坐落著一些石質椅子。一群黑鬥篷的巫師把兩人團團圍住，對著他們發出殘酷而戲謔的笑聲。

  “瞧瞧這是誰？我們狡猾的娜塔莎小姑娘回來了。”一個站在高台上的黑袍男巫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口中的英文乾癟而拗口，很不熟練。他的鬥篷明顯更加華麗，胸前還印著青綠色的圖案，應該是這個組織的徽記。

  “特裡夫！”娜塔莎怨憤地對著他舉起了魔杖，並且一把將自己從情報販子那裡買來的羊皮紙甩到了地上，“呸，是個門鑰匙！”

  歐文則是默不作聲地打量著周圍的黑巫師，緩緩皺起了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