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時候到了

  大地之上，阿加城外。

  “暴君”克勞迪烏，將戰爭帶到了阿加之前。

  三眼猿人們站在城頭，膽寒地看著那些遠遠走來的獸人軍隊。

  只見前排的獸人們手持長木杆，看上去別無異象，可在那些木杆的尖端，插滿著一個又一個的人頭。

  那皆是三眼猿人的人頭。

  在數日之前，三眼猿人的軍隊與“暴君”克勞迪烏的軍隊在野外爆發一場會戰，在那場打得天昏地暗的戰爭之中，三眼猿人們竟迎來了無情的失敗。

  克勞迪烏手下的士卒，遠比阿加的將士們更加嗜血無情，他們靈活而不擇手段的戰術，將三眼猿人的陣線一次次地撕得粉碎。

  而阿加的英雄們，也無法與那“暴君”克勞迪烏抗衡。

  那一場大戰中，拜爾德等數位英雄們，與克勞迪烏一人爭戰，後者的力量，讓每一位英雄都深感畏懼，那騰飛的身姿，在英雄們的心裡投落下莫大的陰影。

  連英雄中的英雄拜爾德，都只能勉強與之抗衡，險些被他在戰場上重創。

  阿加的城外，當“暴君”的黃銅戰車出現在戰場之上時，城頭的士卒們紛紛倒吸一口冷氣，慌亂在心中醞釀，人們畏懼地垂下手中的刀劍。

  只見那克勞迪烏手持長木杆，而在木杆上的人頭，卻是阿加的英雄圖斯。

  後者的雙目圓睜，死不瞑目，儼然是在莫大的戰栗之中，被克勞迪烏取下了腦袋。

  連英雄都要死在那暴君的手上。

  陰霾籠罩城頭，阿加的將士們戰戰兢兢。

  克勞迪烏的殘暴，駭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披著龍皮的拜爾德，卻拔出了自己腰間的長劍，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那戰車上的暴君。

  “這不再是一場英雄群聚之戰了。”

  拜爾德握緊青銅劍，喃喃道。

  這將是一場阿加王城抵禦暴君征服的戰爭。

  王城一旦陷落，整個王國就不複存在了，這個歷經王朝迭起，擁有自拉姆王以來整整三千年歷史的王國，將被徹底毀滅，那些三眼猿人的頭顱，將成山般堆積在大地上。

  “放箭！”

  那一聲令下，伴隨著轟隆的號角聲，將士們暫時收起畏懼，箭手們將手搭在弓弦之上，僅僅一個眨眼，數以千計的箭矢便掠上天空，他們連續不斷地搭弓射箭，如滂沱大雨般的箭矢在升到最高處時，墜落下去，密密麻麻得幾乎遮蔽天空。

  那箭矢墜落，為首的獸人沒有退後，他們舉起手中的盾牌，遮擋住飛來的箭矢，不時有人中箭跌倒，還沒死的，就強忍著疼痛站起來，比起飛箭，他們更害怕那戰車上的暴君。

  獸人們漸漸推進到城牆之下，時間正值下午，鋪滿油料的城牆外壕溝裡燃起大火，獸人摔倒在其中，火焰帶來哀嚎的呼喊。

  那戰車上的暴君，面對這樣的場景，非但沒有慌亂，反而發出興奮的狂笑。

  獸人行進著，他們頂起大盾，冒著成堆飛過來的矢石，將挖掘起的砂土撲到燃燒的壕溝裡。

  鋒銳的箭矢與投石給城下的獸人造成了不小的打擊，壕溝上留下或焦黑或中箭的屍體，但最終，石橋的大火還是被撲滅了。

  獸人的力士們將一個個的登城梯推了過來，英雄們顧不得感歎，馬上組織起士卒們，準備在城頭血戰。

  守城戰隻分城牆防禦與巷戰兩個階段，而最重要的是前者，因為一旦城牆失守，就幾乎注定了這座城市的命運。

  獸人們在梯子上逐步逼近，守軍們在將領的帶領下投擲火把，四處可見燃燒的獸人們在哀嚎之後，跌落在地，可是，敵人仍舊如螞蟻般，蜂擁地登上城頭。

  漫天煙塵裡，守軍們舉起長弓投石組織兩三輪齊射，但縱使造成有效的傷害，也阻擋不了獸人們的腳步。

  三眼猿人們將各色盾牌挺在前面，成堆的獸人抱著巨木，純粹靠力量撞擊著城門，經驗豐富的獸人舉盾衝在前面，為身後的士卒爭取登城的時間。

  那些登上城牆的獸人們，迎上了守候已久的守軍，英雄們大聲高呼著“為了阿加！”或者“為了卡加烏斯！”在一聲聲戰意高昂的戰吼裡，與獸人們拚殺，到處都是鮮血和刀兵。

  英雄們拔出劍與戰斧奮勇前進，他們越過其他守軍，由旁人的吼聲裡汲取力量。

  墨德斯以高超的箭術，縱使在人頭攢動城牆之上，仍然精準地命中一個接一個獸人。

  他開弓無數，咬著牙，穿梭在雙方的將士之中，時而以短劍封喉，時而以飛矢洞穿頭顱，不消多時，就已經奪去了三十多位獸人的性命，那敏銳的目光，讓他一遍遍地拉弓，半個身上都是鮮血。

  縱有敏銳的目光，墨德斯卻沒有注意到，遠方的黃銅戰車，已經空蕩蕩。

  天空中，投下寬大的陰影，墨德斯猛然回頭，此時他的瞳孔猛縮。

  無數次拉動弓弦的強壯臂力，此時竟然發軟，他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只見巨大的雙翼在半空撲打，克勞迪烏盯著這弓術高超的英雄，如同盯著獅子盯著一頭手無縛雞之力的羔羊。

  “暴君…”

  墨德斯顫聲道。

  只見話音落下，克勞迪烏便已經飛衝到墨德斯眼前，那生有龍爪的雙手，即將把眼前的英雄撕碎。

  “克勞迪烏！”

  驚天的怒吼在戰場上爆發，一支標槍對準克勞迪烏，以勢不可擋的威勢從遠處而來，所到之處皆是空氣的暴鳴之聲。

  克勞迪烏猛地抬起手，以鋒銳的龍爪擋住那飛掠而來的標槍，暴戾的眼眸裡，流露出一絲興奮。

  在他的面前，是被譽為英雄中的英雄拜爾德。

  後者同樣享有龍神恩多拉的恩典，只見拜爾德暴起龍鱗，龐大的龍翼扇動烈風，轉瞬間衝到克勞迪烏的面前。

  城牆之上，獸人與守軍殘缺的屍身，一具具地落在地上，彼此重疊，分不清你我，那些鮮血浸透城牆，這場慘烈的戰爭，是互相毀滅的戰爭，要麽阿加滅亡，要麽暴君身死。

  獸人們用巨木持續撞擊著城門，後者搖晃不已，
  登上的城牆的獸人們，矛尖伴隨著他們的頭顱與腸子落地，但獸人們的士氣並未遭受太大的打擊，面對搖晃的城門，獸人眼見希望就在前方，發揮出了遠勝之前的英勇。

  隨敵人的漸漸增多，城牆上駐守的士兵們陷入了慌亂之中，他們拚死地與對方交戰。

  守軍的長矛接連往前突刺著，猛一拉，猛一刺，他們用長矛、劍盾抗住敵人連番的衝撞，雙方都是戰場上被絞殺的肉塊。

  面對人數遠多於自己的獸人們，三眼猿人們的臉龐上流露出了疲態與畏懼，再加上那暴君的出現，極大地打擊了他們的士氣。

  克勞迪烏與拜爾德在城頭纏鬥，龍爪撕碎著彼此的龍鱗，雙方的鮮血四溢。

  拜爾德一手長矛、一手青銅劍，招架著那勢大力沉的龍爪，克勞迪烏猶如發狂的野獸，在狂笑中將阿加的英雄步步逼退。

  墨德斯手持弓箭，不斷地拉弦射箭，騷擾著那無人能夠匹敵的克勞迪烏。

  而高舉大盾拉蒙，猶如戰場上的巨人，他望見拜爾德陷入劣勢，口中高聲戰吼，踏得城牆煙塵四起，朝克勞迪烏衝撞過去。

  阿加的英雄們，只有協力同心，才能勉強抗衡那暴君克勞迪烏。

  這場攻城戰，足足持續了一個上午，直到獸人開始潰逃，在戰場上留下不計其數的屍體後，才如潮水般往後退去。

  英雄們遍體鱗傷，那克勞迪烏的可怕仍然久久地縈繞在他們心頭，而守軍們經歷了慘烈的一戰後，雙腿在後知後覺地顫栗。

  今日獸人暫時退去，他們什麽時候又會如潮水般湧來？
  沒人知道，也沒人願意知道。

  惶恐彌漫在三眼猿人之間，仿佛下一次進攻，阿加引以為傲的城牆就要落在敵人的手中，整個王國就要陷入血腥的劫掠與戰火內。

  這一切就好似世界末日。

  而人自身的能力，還遠遠不能讓自己從末日中幸免。

  …………………………………

  面對無法挽回的毀滅，人們能做什麽？
  人們無能為力時，只有乞求於信仰，乞求於神靈。

  大神廟外，

  艾西斯王后領著眾貴族們獻上祭品，他們久久跪坐在卡加烏斯的神像前，乞求那三眼猿人的創造者顯現出偉岸的神力。

  為此，在祭司的帶領下，貴族們獻上了遠比之前珍貴的祭品，不知多少人泊泊地留下眼淚，只為了求取到平安的到來。

  而在新規律園中。

  四周的街巷內，擠滿了跪坐祈禱的信徒們，他們倚靠一起，城牆的搖晃聲仿佛還在耳畔回蕩，每個人的動作都在顫抖，面色悲苦而驚慌。

  “主啊，
  我能否抓住你的手？

  引領我們走入生命的奇跡，
  準許我們傾聽神聖的聲音………”

  祈禱的話音或大或小，人們雙手合十著用各自的聲音，低低地誦念經文，淚痕乾涸在臉龐。

  阿加即將淪陷，他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人們在哀慟中祈禱，希望主的偉力頃刻降臨，將眼前的一切都瞬間逆轉。

  諾恩站在石碑前，一手握著祭司杖，另一手撫摸著眼前的兩塊石碑。

  他沒有祈禱。

  眼下的新規律園中，有數以萬計的慌亂，信徒們的泣不成聲環繞在每一個角落，但諾恩面色如常，只是靜靜等待。

  因為他知道…

  時間要到了。

  神說的日子滿足，即將到來。

  此時此刻，諾恩注目著兩座石碑上的每一字每一句，他不敢眨眼，閱覽著每一個熟讀於心的故事。

  或許…以後沒有機會再看這兩座石碑了。

  諾恩如此想著，他更加珍惜眼下的時間。

  這時，有信徒走了上來，顫聲問道：
  “先知啊…

  我們…真的能得到拯救嗎？”

  那信徒年紀老了，他臉上滿是皺紋，合十的手在顫抖著，始終不敢松開。

  諾恩直視著那信徒的眸子，輕聲道：

  “不要害怕，
  那末日到來時，神便救過我們。”

  諾恩竭力安撫著眼前的老人，而後指著石碑，為他誦念經文，同他講述神的拯救，在那個時候，一個也沒有失喪。

  老人的心境沒有平緩，反而在愈發顫抖。

  這新規律園裡，四面八方都是恐懼的祈禱，再如何樂觀的人，也會自我懷疑，乃至自我絕望。

  “先知啊，那四十次日食，真的不是神的責罰嗎？”

  老人再度問道。

  諾恩聽在耳內，這個問題，曾有無數信徒問過他。

  信徒們不能明白，原本白晝時光亮的天空，為何會被黑暗所籠罩。

  “不是，那不是神的懲罰。”

  諾恩輕聲道。

  聽到這回答，老人沒有平靜下來，反而更加戰栗。

  老人抓住先知的手，激動道：

  “可是啊、可是啊…

  神為我們做了這麽多，我們又回報過祂什麽？！

  這一定是神的懲罰！”

  那激顫的話音落耳，諾恩刹時怔愣住了。

  只聽這顫顫巍巍的老人，接著道：
  “是神在懲罰我們啊！
  因為神對我們有那麽多的恩典，我們卻不知回報！！

  本應日日祭祀，獻上珍貴貢品，甚至我們生命的祭壇，卻長久以來空空蕩蕩……

  是神在懲罰我們啊！

  因為我們什麽都沒有回報祂！我們的末日要來了！”

  新規律園內，難以計數的信徒們被老人的聲音驚起，他們紛紛面露恐懼，無窮無盡的悔恨，轉瞬席卷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人們的臉龐哀慟、眼神迷茫、雙手顫抖，不知其數的目光落在諾恩的身上，他們渴望乞求一個答案。

  神…真的在懲罰我們嗎？
  因為我們什麽也無法回報，因為我們對祂失去了意義……

  諾恩攥緊著手中的祭司杖，他也不由地顫抖起來。

  他很想告訴這些恐懼迷茫的人：
  不，不是這樣…神沒有懲罰我們……

  可先知同樣意識到，

  對於神那無限的恩典來說，
  人又能做什麽回報呢？

  既然無法回報，相較於至高無上的神，人又有何意義呢？

  諾恩沉默著，手中的祭司杖輕輕顫動。

  自己不曾想過這問題，自己不曾知曉答案。

  “諾恩，我的孩子。”

  即將深陷於迷茫的沼澤之時。

  一道神聖空靈的聲音，回蕩在諾恩的腦海之中。

  諾恩揚起臉，眼眸裡閃過一抹詫異之後，轉瞬便恢復了原來的堅決。

  他的身後，

  有光在照過來。

  那神聖的光輝，正在引領這世上第二位先知，去往浩瀚的星宇。

  是的，

  日子即將滿足，時候要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