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將邏各斯人的故事傳承

  艾西斯王后以極快的速度扶持兒子繼承王位。

  這樣的速度快得讓人難以置信，王國轉瞬間風雲突變，貴族大臣們還沒有經歷國王之死的大權旁落，王后就率先接過了歐頓的冠冕，戴在了兒子的頭上。

  王太子還未繼位之前，不是沒有人懷疑國王之死與王后的乾系，然而待王太子繼位之後，再也沒人敢猜測其中的糾葛。

  因為艾西斯王后攝掌了王國的大權。

  她好像對國王之死早有準備般，轉眼之間，受王后看重的貴族大臣就充斥著整個宮廷，在兒子的王位穩固之後，艾西斯王后便開始著手清除異己。

  其中便包括伊比亞宰相。

  宮廷之上，衛兵押著伊比亞宰相，讓其跪在王座之前。

  伊比亞宰相面色蒼白地望向王座，一位十歲不到的懵懂少年，佩戴著過寬的王冠，他的年齡太小，與坐下的王座並不相襯。

  而王座的旁側，站著美貌動人的艾西斯王后。

  伊比亞宰相戰戰兢兢，不敢與那女人直視。

  在他的眼裡，艾西斯王后更像是坐在王座上的人，而不是那王座上的歐頓之子。

  “伊比亞宰相，你的卑劣行徑，眾人皆知，而且罄竹難書。”

  艾西斯王后微微笑著，遊刃有余地列出伊比亞宰相的罪名，

  “首先你貪贓枉法，動用國庫的糧草，以你的名義建造神廟，預言神若是看到此景，祂定會離伱而去。

  其次你以權謀私，宮廷之中，不知多少囊蟲因為你的引薦，得以服侍國王，禍亂朝綱。

  最後你妖言惑上，向我的丈夫，我們尊貴的先王進獻低賤的男寵，讓他蠱惑先王，以此確保你在王國中的地位！”

  說到最後一項罪名時，艾西斯王后的語氣明顯加重了，咬字也更加清晰。

  伊比亞肥胖的身軀在宮廷中顫抖著，他怎麽也不曾想到，原本年輕健康的歐頓國王，有朝一日竟然會突然身死，變作石像。

  而且，還沒等他有所反應，艾西斯王后就讓自己的兒子直接登基，並且攝掌了王國的大權。

  這一切都如此順理成章，沒有一絲一毫的疏漏。

  艾西斯王后老練的手段實在太過名言正順，在這等情況下，即使伊比亞身為宰相，也無法動搖艾西斯王后的統治。

  “即日起，國王將剝奪你宰相的職位以及一切的財產，並且你的家族還有奴仆們，全部都要打入牢獄，等候國王發落。”

  艾西斯王后下達了最後的決定，絲毫沒有給予伊比亞宰相申辯的機會。

  而後，她瞥了眼幼小的兒子。

  新登基的國王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有異議。

  就這樣，伊比亞家族一夜之間，從風光無限的宰相之家，淪為了罪大惡極的階下囚。

  宰相之子卡薩斯，還有包括諾恩在內一眾奴仆，一並被投入了牢獄之中。

  而伊比亞甚至無法作出任何反抗，更沒有任何申辯，被投入牢獄的那天，宮廷之中，沒有一位貴族大臣敢為伊比亞宰相辯護。

  這裡面固然有伊比亞宰相行事卑劣的緣故。

  但更重要的原因在於，
  在伊比亞宰相之前，艾西斯王后就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在極短的時間內剪除了能夠威脅到她的大臣。

  這位艾西斯王后如今執掌了王國的所有權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

  牢獄中。

  諾恩抱著雙腿，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牢門。

  被抓來牢獄的那一天，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被趕來的衛兵捆綁住雙手，押上了馬車。

  而來到牢獄之後，才從獄卒隻言片語裡得知，是艾西斯王后將他們投入牢獄之中。

  伊比亞家族的奴仆足足有數百人，王都的牢房難以滿足需求，艾西斯王后隻好下令將部分人關入牢房之中，而剩下的人則關押到一些空置的宅邸裡。

  而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諾恩恰好就是被關押在牢房裡的人。

  被關入監牢，他最開始為此驚慌不已，不過好在，監牢裡有他的熟人。

  老祭司。

  他被單獨關押在對面的牢房之中。

  諾恩坐在牢門前，看著對面的老祭司。

  “諾恩…是你。”

  老祭司披頭散發，看上去邋遢極了。

  顯然，早在諾恩被打入監牢前，他就被王后下令關入這裡。

  艾西斯王后以防止老祭司妖言惑眾為由，禁止任何貴族大臣靠近牢房。

  所以，除了獄卒和犯人，不會有人能聽到老祭司的辯解、了解老祭司的冤屈。

  老祭司在最初那幾天，曾焦急萬分地訴說王后的陰謀，然而在他認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無用功後，他就放棄了掙扎。

  因為懷有對兄弟的愧疚，他輕信了自己的侄女，害死了國王。

  如今，老祭司將要被判處死刑。

  “老祭司…真的是你害死了國王嗎？”

  諾恩看著老祭司，不可置信地問道。

  在他的印象裡，老祭司絕不會是這樣的人。

  老祭司苦笑了，開口道：

  “不是我，是王后。”

  “怎麽、怎麽回事？！”

  諾恩驚詫地問道。

  “諾恩…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只能告訴你，女巫是王后帶來的，一切都是王后的陰謀。”

  老祭司說話時，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諾恩對其中緣由一知半解，不過他選擇相信老祭司的話。

  “老祭司，現在該怎麽辦？你能不能從這裡出去，向大家控訴、控訴王后的陰謀？！”

  老祭司聽到這話，不由地笑了。

  這個少年想得實在太過異想天開。

  “沒用的，諾恩，沒人相信我，他們都看到我將女巫帶給國王，都看到王后在石像前哀傷的哭泣。

  而且現在，我聽獄卒們說，王太子已經登基了，艾西斯王后執掌了王國的大權，我的罪狀如此鐵板釘釘，死亡離我不遠了。”

  老祭司說到後面時，聲音衰弱了不少，顯然他已經對洗刷冤屈不再抱有希望。

  諾恩呆呆地聽著老祭司的話語。

  這位淳樸的少年，從來沒有想過事情竟然那麽複雜。

  看著諾恩的神色，老祭司苦笑了一下。

  在這牢獄裡，老祭司曾經不止一次地向獄卒們訴說自己的遭遇。

  但大部分獄卒們並不相信他的說辭。

  即使少數幾位相信的，也不敢將老祭司從監牢裡放出來——那可是死罪。

  漸漸地，老祭司便不再試圖講述真相了，變得沉默起來。

  如今說出這麽多內情，全然是因為見到諾恩。

  “你們怎麽會被抓進來？”

  老祭司掃了眼對面的牢房，除了諾恩以外，他還看見許多熟人。

  這令他感到詫異。

  “我們…都被王后投入了大獄。”

  諾恩低下頭，輕聲道：
  “王后審判了…伊比亞、伊比亞主人的罪行。”

  老祭司恍然大悟。

  那位國王寵愛的埃西亞，正是伊比亞宰相進獻的。

  如今艾西斯王后攝政，自然要將伊比亞從宮廷中剪除。

  “看來我們的運氣都不太好。”

  老祭司苦笑道。

  諾恩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此時此刻，他感到由衷的心慌。

  “老祭司…你會怎麽樣？我…我會怎麽樣？”

  諾恩害怕地問道。

  老祭司注目著眼前的少年，輕聲道：
  “我…我會被處死，誰都沒有辦法救我。

  至於你，孩子，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只是一個奴隸，而不是貴族，伊比亞宰相被判刑以後，你可能會被當作無主的奴隸出售給別人。”

  諾恩聽到這裡的時候，心中稍稍安定下來。

  可片刻後，他陡然覺得有些不安。

  卡薩斯該怎麽辦，他還想跟著這個如同兄長般的小主人一起生活。

  老祭司似乎注意到了諾恩的心中所想，思索片刻後，無奈地歎了口氣。

  “諾恩…你能夠活下去，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老祭司不願對這少年撒謊，只能這樣寬慰道。

  諾恩呆呆地點了點頭，頹然地坐在牢門前。

  “我什麽都做不了。”

  他喃喃道。

  由衷的無力充斥著他的四肢。

  或許是因為見到熟人的緣故，接下來幾日，原本死心的老祭司，漸漸多了些生氣。

  眼下自己的死期還沒來臨，老祭司便依照著過去的日子，為那些信仰那位至高神的奴隸們講述一個個傳說。

  “那世上第一位先知，他與他的長子雅列斯托坐上了獨木舟，一個眨眼，他們就被神帶到了大海上。”

  包括諾恩在內的奴隸們聽得入迷。

  連那些不曾接觸過主的奴隸們，也被老祭司講述的故事所吸引，紛紛靠近牢房。

  “那個時候，沒有人見過大海，雅列斯托驚呆了，他感歎這世上竟然有這麽大的湖泊！”

  老祭司的聲音飽含著激情，他在一字一句中傾注著自己的情感。

  “而這時…

  神走了過來。

  祂從水面上走了過來。”

  諾恩驚訝地聽著這敘述，不禁問道：

  “神不會掉入水裡嗎？”

  “不會，”

  老祭司有些忍俊不禁，
  “只有人會掉入水裡，神行於水面上。”

  一連幾日，老祭司都在為牢獄中的奴隸們，講述《王與先知書》的故事。

  他生動的語言為沉悶的牢房增添了一抹亮色，將奴隸們漸漸從惶恐中拉了回來。

  甚至還有不少原本信仰卡加烏斯的奴隸，被老祭司的聲音所打動，皈依於他口中的主，或是同時信仰兩位神祗。

  每日傾聽老祭司講述神話傳說，成為了奴隸們共同的樂趣。

  而老祭司為此付諸著極大的熱情。

  不過，那位名叫諾恩的少年，卻從熱情的聲音裡聽出了老人的急迫。

  深夜裡，等絕大多數人都睡著後，諾恩躡手躡腳地爬到牢門前。

  老祭司還沒有入睡，他注意到了諾恩。

  “怎麽了？”

  “老祭司…你好像很急迫…急迫地想為我們講述那段歷史。”

  諾恩有些猶豫地問道。

  老祭司沒想到諾恩如此敏銳，苦笑之後，慢慢點了點頭。

  “不錯，諾恩，我很急迫。”

  他頓了頓，繼續道：

  “我快要被處死了，那《王與先知書》要落回到王后的手上，重新塵封起來。”

  “諾恩啊，我能預見那樣的結局。”

  “可是我不能就這樣算了，我必須要讓那段歷史傳承下來，我要講述給你們聽，要你們記在心裡，永永遠遠地記在心裡。”

  諾恩驚呆了。

  老祭司盯著諾恩，輕聲道：

  “只有這樣，我們的信仰才不會被遺忘，
  只有這樣，縱使史書再度塵封，那段歷史也不會被人塵封！
  而這，是我最後能為主做的事了。”

  諾恩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從沒有想過，老祭司日複一日的講述，竟然肩負著這樣偉大的使命。

  老祭司蒼老的雙眼，此刻顯得炯炯有神。

  “諾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此刻是否願意投身於這信仰之中。”

  他的聲音分明那樣衰弱，諾恩卻從中聽出了意志的堅定，

  “可我拜托你，請你一定要記住我所講述的歷史，
  在我死去之後，

  我懇求你將邏各斯人的故事傳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