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沒收死亡的小鎮

  “這真是廣闊的舞台。”

  斯萊厄站在一處山坡上，目光遙遙眺望著卡爾隆德王國。

  祂將卡夫六世的死看在眼裡。

  老實說，卡夫六世的死，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出現在河隆山脈，化身許願賢者，最後警醒麥斯威爾，卡夫六世最後也不一定會落得敗亡的結局。

  斯萊厄的這個想法並不算誇大。

  倘若麥斯威爾事前並不積極備戰，更不了解矮人們的變化，最後只會被打得更加措手不及，大敗而歸，即便他活著離開了河隆山脈，去到王城之時，也不會得到哥蘭人們的信任，成為攝政，組織起哥蘭人抵抗卡爾隆德的征服與侵略。

  斯萊厄的舉動，就好像一隻小小的蝴蝶，扇動了翅膀。

  “不過即便沒有我，即便哥蘭被征服了，矮人們注定不會構築起一個龐大的帝國。”

  歷史事件充滿了偶然，歷史趨勢卻是必然的。

  身為神祗的斯萊厄清楚，矮人們並沒有構築起一個龐大帝國的能力，那些比人類矮一個身子的小東西們連打破氏族的隔閡都做不到，又如何能統一起矮人諸國？
  更何況，以夢境之神為首的神祗隱藏在幕後，操縱著這個王國的走向。

  “話說回來，拉倫祂們或許已經注意到我了，嘖、嘖，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斯萊厄自言自語道。

  這位謊言與詭計之神並不屬於哪一派別的神祗，祂無意去破壞其他神祗的布局與計劃。

  只不過，祂有祂自己的布局與計劃，只要能為祂自己的計劃提供助力，祂不介意去破壞其他神祗的布局與計劃。

  譬如說警醒麥斯威爾這件事。

  斯萊厄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祂想要搭建的舞台比較小，如果卡夫六世將更多的國家卷入到混亂之中，那麽就不利於祂計劃的實施。

  而祂的計劃說來既不簡單，也不算複雜。

  主旨只有一個：
  沒收死亡。

  “卡爾隆德要內戰了，已經有很多城市開始混亂了，躁動不安。”

  斯萊厄細細打量著面前逐漸混亂的王國，
  “嗯…該像其他神祗一樣挑選一個代言人了。”

  說完之後，謊言與詭計之神，將目光探向了一位早已矚目已久的人物。

  那是一個小男孩。

  …………………………………

  喀拉德城，這座卡爾隆德第五大的煤炭城市，在近日裡因為國王的死而陷入到震蕩之中。

  這座城市的動蕩遠比其他城市要來得更早，規模也更大，這是因為，喀拉德城乃是直轄於國王本人的城市，市民們對於王室的忠誠遠遠勝過王國的其他地方。

  大街小巷基本都在談論國王的死，即便阿萊爾等人的告示已經貼到城市的公告欄，上面闡述了卡夫六世的種種罪過，闡述戰爭的失敗、暴君的隱瞞，並要求喀拉德城無條件地歸順於他們的管轄之中……然而，喀拉德城的市民們顯然不吃這一套，他們深信這是場徹頭徹尾的陰謀，赫裡斯的榮耀真的征服了哥蘭，而以阿萊爾為首的陰謀家卻暗害了偉大的卡夫六世。

  真真假假的消息混雜在喀拉德城的矮人之中，混亂的形勢之下，凶殺、搶劫、偷盜、強奸等等惡行頻發，國王的死讓這座城市陡然失去了主心骨。

  斯萊厄很青睞這樣混亂的環境，也只有這樣的環境，才是最適合謊言與詭計滋生的土壤。

  而斯萊厄揀選的代言人，是一位僅僅年過十歲的小男孩。

  這個小男孩名叫瓦利，並不是斯萊厄的信徒，他是一位純正的矮人男孩，就像其他矮人男孩一樣，信奉矮人的傳統信仰，夢想成為一位優秀的工匠，鍛造出舉世聞名的神兵利器。

  乍看，這個男孩似乎並沒有什麽稀奇。

  斯萊厄之所以選中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小男孩，是因為這個男孩經常說謊，而且…很擅長說謊。

  許多在這個年紀的小孩，他們的謊言都是經不起推敲的，稍微一逼問，尋一點蛛絲馬跡，就露了餡。

  原因在於，他們的謊言太過不切實際，簡直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瓦利則不同，他的謊言常常半真半假，有些時候，甚至可以解釋為看待事物的不同方面。

  執掌謊言與詭計的斯萊厄知道，
  要讓人相信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很難，但要讓人相信一個混雜真話的謊言，那簡直輕而易舉。

  瓦利顯然很有這方面的天分，在斯萊厄看來，他的未來簡直前途無聊，而且大有可為。

  於是，斯萊厄便在夜幕降臨時，單獨顯現到了瓦利面前。

  這位自詡誠實的神祗一上來就表明了身份。

  “你、你、你真的是斯萊厄？那個騙子、小偷、還有陰謀家的保護神？”

  瓦利愕然道。

  “還是愛撒謊孩子的保護神。”

  斯萊厄補充道。

  瓦利表現出了極大的恐慌。

  畢竟，斯萊厄的名聲在凡間一直以來很不好。

  天體國度的神祗茫茫多，有些神祗很受凡人們的歡迎，比如說赫裡斯、萊恩德奧斯、西波斯、安吉莉兒等等，而有些神祗則不被重視，比如什麽蠟燭神、隱秘之神，有些神祗則遭人厭惡，譬如說曾經的戰神，祂在許多信仰的經書裡都充當著反派角色，又比如說死神納克貝特，因為祂意味著死亡，還有瘟疫神、蟲鼠神等等。

  而斯萊厄，常常被歸於遭人厭惡的神祗那一類。

  面對瓦利，斯萊厄大大方方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並告訴他，自己要將他揀選為謊言與詭計的代言人。

  瓦利害怕極了，這個矮人男孩雖然愛撒謊，但他可不想跟一個臭名昭著的神祗扯上關系。

  見此，斯萊厄便威脅他，

  “既然伱拒絕我，那麽我會讓你一輩子嘗不出‘甜’的味道，直到你反悔。”

  面對斯萊厄的威脅，起初瓦利沒有多麽在意，他覺得嘗不出“甜”的味道，比起成為一位臭名昭著的神祗的代言人來說沒什麽大不了的，但等這樣的情況持續一個月後，瓦利就忍受不住了。

  嘗不出“甜”的味道，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是多麽痛苦。

  那些水潤的果子，無論吃多少，都只有酸澀，而沒有甜味，那些香甜的蜜糖，無論吃多少，都像是在吃融化的蠟燭。

  瓦利反悔了，他答應成為斯萊厄的代言人，並為這位詭計多端的神祗鞍前馬後。

  “那麽…智慧的斯萊厄…你的計劃是什麽？”
    瓦利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收死亡…你具體要怎麽做？”

  斯萊厄指著眼前的喀拉德城，
  “在這裡，每天死的人那麽多。

  很多人都人心惶惶，害怕死亡降臨在他們身上。

  毫無疑問，這裡就是我們的舞台之一。”

  瓦利有些不明白。

  只聽斯萊厄娓娓道來：
  “你不妨想想一個問題，
  如果一群活人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那麽他們還會不會死亡？

  或者說，他們能分得生前與死後的差別嗎？”

  瓦利聽得有些迷糊，他顯得半懂不懂，便問道：

  “也就是說，我們要讓一群活人以為他們死了？”

  斯萊厄拍了拍手道：

  “對，正是這樣，我將模擬構建出一個死後世界，而你負責在其中扮演死後世界的向導，你要盡可能讓那群活人相信，他們真的已經死了。”

  瓦利有些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斯萊厄所說的“沒收死亡”。

  小男孩此時不禁思考，如果這群活人真的相信自己已經死了，那麽如果這時，突然有人告訴他們，他們其實還活著呢？
  那樣的話，到底會發生什麽？
  死亡對他們來說，還有什麽意義嗎？

  斯萊厄看著陷入思考的瓦利，似是看穿這男孩的想法般，讚許地點了點頭，不愧是自己挑選的代言人。

  瓦利思考的，正是斯萊厄想要追尋的一部分，而且斯萊厄想要追尋的，要比瓦利想的要更深，祂想要的舞台要更大。

  在揀選好自己的代言人之後，斯萊厄便著手於行動。

  如斯萊厄此前所看到的一樣，喀拉德城因為國王的死而陷入到莫大的震蕩之中，秩序的分崩離析下，死亡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城裡的市民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輪到自己死亡。

  這種情況下，失蹤幾十甚至上百人失蹤，都不一定會引起多少注意。

  而混亂的形勢對於斯萊厄而言，簡直如魚得水。

  祂賦予了瓦利謊言與詭計的恩典，讓他施展神力，欺騙一個接一個的矮人他們已經死了。

  起初幾次並不順利，可本就擅長撒謊的瓦利跨過道德與心靈的阻礙之後，便接二連三地迎來了成功。

  他一般在白天策劃怎麽撒謊，等到所有人都入睡的深夜再開始行動，他為每一個不同的市民都策劃了合理而各異的謊言。

  等到這些市民們聚在一起，發現他們彼此的死法各異以後，最後一點疑慮便會被打消，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

  而謊言與詭計之神斯萊厄，在喀拉德城不遠處的深山裡，打造出了一個死後小鎮。

  瓦利將一個個被騙的市民都引導到深山之中，告訴他們冥界審判官們已經審判過他們的罪過，讓他們在這個死後世界裡安頓下來。

  斯萊厄打造的死後小鎮極為真實，這是源自於祂在冥界擔當審判官時的經驗。

  當那一個個被欺騙的市民們來到小鎮時，會發現眼前的景象與自己聽見的神話傳說大致相當時，便會對自己死亡的“事實”深信不疑。

  “多麽有沉浸感。”

  看著一個個活人被引導到死後小鎮，斯萊厄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創造，
  “虛構的世界，帶來虛構的死亡。”

  瓦利有些慌張，

  “萬一他們有誰突然發現了真相呢？”

  斯萊厄卻戲謔道：
  “一個人發現真相，那麽那個人就是個瘋子，如果一群人發現真相，那麽那就是謠言，等到如果大部分人都發現，那才會變成真相。”

  瓦利思考了一下，發現斯萊厄講得很有道理。

  而他上下打量眼前的死後小鎮，發覺其中細節多得難以想象。

  比如說，死後往往是靈魂狀態，肉體的五感會慢慢流失，而斯萊厄則用神力抑製住了那些活人的感官，力求給他們提供真實的死後感觸。

  又比如說，神話傳說裡，冥界暗無天日、昏暗無光，而斯萊厄則構造出一個巨幕遮蔽住了天穹，並在小鎮的各處裝點了各種骷髏。

  除此之外，斯萊厄還在小鎮四周打造了一些其他冥界地帶的場景，讓懷疑自己還未死的人，在走出小鎮之後，相信這裡就是冥界。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謊言與詭計之神還讓祂為數不多的信徒們跋山涉水，來到這個偏僻的地帶，扮演冥界中的守衛、獄卒等等角色。

  “這些活人該感到慶幸，這就像是在玩一個遊戲，一場大型角色扮演遊戲。”

  斯萊厄高舉雙手，情不自禁地歡呼道，

  “除了我以外，誰還能提供這樣的遊戲呢？！”

  瓦利在一旁附和，
  “對，除了你以外，沒有人能提供這樣偉大的遊戲。”

  ………………………………………

  ………………………………………

  被帶入死後小鎮的活人，不僅局限於矮人，在瓦利的引導下，一些生活在喀拉德城內的人類、三眼猿人、獸人等等其他種族也被牽涉其中。

  不同種族的人都會被帶入這個虛假的“冥界”之中，更不用提不同信仰的。

  不久之後，矮人維爾多就即將被瓦利帶入死後小鎮。

  話說維爾多及其教團，在與西蘭分別之後，便在卡爾隆德繼續著他們的巡遊布道的生活。

  他們發現，卡爾隆德不僅沒有在他們離開之後變得更加平靜，反而比之前更加混亂了。

  而隨著卡夫六世對外擴張，混亂的局勢淪陷在勝利的喜悅之中。

  可就當維爾多等人以為適合布道的好日子終於到來了。

  卡夫六世的死亡頓時傳遍整個王國，原本被勝利壓抑住的混亂，再度爆發起來。

  於是，在陰差陽錯之下，維爾多等人來到了喀拉德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