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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神》第561章 理性的痛苦
  第561章 理性的痛苦
  流浪了將近二十年,喬恩終於找到了所謂家族詛咒的源頭,他終於可以回到家鄉了,他終於可以推翻身上的種種誣陷,迎來清白的生活了。

  清晨時分,太陽慢慢浮出地平線,他眼前的世界迎來曙光。

  告別那一日,牽著毛驢的喬恩不斷在哭,貴族們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悲傷,便接連出聲安慰,並送上祝福。

  就這樣,喬恩踏上了回鄉之路,盡管一路上仍要躲避追捕,可他心情從未如此暢快過了,即便經過這麽多年的風餐露宿,可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不僅將重獲新生,困擾多年的家族詛咒也將被破除。

  沒有一種詞語能形容喬恩有多麽激動,回鄉路上,在夜晚,他趁著四下無人,便發了瘋地大喊大叫,像是一頭猿猴,山坡的狂風將他的呼號捎去極遙遠的遠方,再擅長狂奔的野馬,也無力追趕。

  在大喊大叫以後,他跪在地上,發自內心地感謝命運,感謝它終於還了他一個清白,第二天一大早,他甚至冒著被抓捕的風險,也要去神殿裡為各個神靈獻上祭品。

  回鄉路上的每一天,喬恩都期盼著立即飛到家中,他想念那臭烘烘的馬廄、胃口大開的獵犬,想念那些熱衷比武的騎士、勤勤懇懇的領民,想念神殿裡被鮮花環繞的神像、還有久經時間磨損的台階。

  他甚至想念他的兄長和那位祭司,哪怕他們曾迫害自己,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喬恩早已被磨平了棱角,過去的憤怒早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懷念。

  喬恩不憎恨他的兄長和那位祭司,以他現在的模樣,還談什麽憎恨,能恢復清白,已經是諸神的眷顧了。

  回鄉之路並不算長,只需大約三四個月的時間,可對迫不及待回到家鄉的喬恩來說,卻是度日如年。

  再怎麽度日如年,路還是要繼續走,歷經三四個月的等待之後,喬恩終於看見了闊別十幾年的故鄉,城堡的尖尖在另一端的山坡上。

  “我終於回來了。”

  喬恩自語了一聲,眼淚突然流了出來。

  他抹乾淚水,騎著毛驢,急急忙忙地朝著城堡前進,一路上碰到了好幾位熟悉的領民,他向他們打招呼,可後者面面相覷,都感覺到很奇怪,他們根本不認識這個乞丐模樣的人。

  不知不覺中,喬恩終於來到的城堡的大門前,衛兵攔住了他,盤問這個來歷不明的人。

  “我來找奧洛·默裡的!讓他出來見我!”

  喬恩沒有直接表明身份。

  他害怕一旦說了自己是誰,就會遭到逮捕。

  衛兵們沒有放他進去,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齊將目光放到喬恩身上。

  喬恩注意到,那些衛兵們的眼神古怪。

  “怎麽了?”

  喬恩不由地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你說伱要找奧洛·默裡?

  可那位大人…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一位衛兵緩緩開口道。

  喬恩愣在原地。

  他的兄長…已經不在人世了。

  反應過來之後,喬恩急急忙忙道:

  “那麽…孛魯塞爾呢?孛魯塞爾祭司呢?”

  另一位衛兵給出回答,
  “那位祭司一個月前回歸到死神的懷抱了。

  你這乞丐,問這些事幹什麽?”

  接連聽到兩人離世的消息,喬恩頓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失神之中,他下意識道:

  “我不是乞丐…我是喬恩·默裡…我是喬恩·默裡…”

  誣陷自己的人都死了,按理來說,自己應該慶幸,應該為惡有惡報而歡呼。

  可問題在於…

  那些誣陷自己的人都死了,那些當事人都不在人世了,他就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一切,都變得死無對證,那些冤屈徹底落實了,再也沒有脫罪的可能。

  “喬恩·默裡,怎麽這個名字…”

  衛兵低頭思考了一下,而後瞪大眼睛道:
  “那個忤逆者!”

  這聲驚呼宛如一道箭矢掠過平靜的樹林,驚起無數飛鳥,衛兵們都齊刷刷地轉過頭去,而喬恩也反應過來,他轉過身去,拔腿就跑。

  可衛兵們不會給他逃跑的機會,他們提著手中的長矛,一陣狂奔之後,就將喬恩按倒在地,任憑喬恩如何掙扎,都毫不松手。

  “放開我!放開我!
  我無罪,我不是忤逆者!”

  喬恩不斷呐喊,可沒人理他,衛兵們將他牢牢壓住,一個個露出狂喜的笑容。

  水銀祭司在各地通緝逃竄的忤逆者,並許以豐厚的報酬,不僅有大量的金錢,還有帶來地位的飛躍。

  若是平民抓到忤逆者,就會被授予騎士身份,若是貴族抓到忤逆者,就會被授予更多的領土,若是農奴抓到忤逆者,就會被賜予一大片免稅的田地。

  沒人願意聽喬恩的辯解,衛兵們被喜悅衝昏了頭腦,誰能想到,一位忤逆者竟會自投羅網,簡直就是送上門的黃金。

  第三天夜晚,水銀祭司們來到衛兵們的住所之中,喬恩終於落網了,被正式移交到水銀祭司們的手上。

  ………………………………………

  ………………………………………

  不是每一位忤逆者都要被判處死刑。

  忤逆者的刑罰,是由他們的具體罪行來決定的,只不過大多數忤逆者,都犯下過殺人之類的重罪,所以才讓不明真相的凡人們覺得,忤逆者都會死。

  喬恩也是其中一員,他本來以為自己會被判處死罪,但最後,他逃過一死。

  水銀祭司草草地核對當地的卷宗,發現其僅犯了兩項不大不小的罪行,即便加上畏罪潛逃,罪加一等,也不足以將其處死。
    於是,喬恩被判處流放到極寒之地充軍,為自己的王國守望邊疆的堡壘和城牆三十年。

  為了避免這位忤逆者通過各種方式自殺以求解脫,水銀祭司們不僅對他下了禁止自殺的咒語,同時還通過儀式延長了他四十年的壽命,力求讓他服滿刑期,以此彰顯水銀祭司們鏟除忤逆者的決心。

  不久之後,喬恩便被壓往邊疆,劫後余生的喜悅縈繞著他。

  即便他知道自己要守望邊疆三十年,但一想到三十年後,便是清白與自由,還白白獲得十年的壽命,整個人便充滿了希望。

  …………………………………

  在去到邊境之前,喬恩時而會想,延長四十年的壽命,流放邊疆,守望邊境,這樣的刑罰對於一位忤逆者來說,或許太輕了一些。

  特別是延長四十年的壽命,這怎麽看,也不像是懲罰,更像是一種獎賞。

  在邊疆待上三十年的時間,對於習慣了殷實生活和仆人服侍的貴族來說,或許是一種無比痛苦的刑罰,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可是,自己早已習慣了貧瘠困苦的流浪生活,被扭送邊疆,不過是由儉入儉,是從一顆貧瘠的星走向另一顆貧瘠的星。

  邊境再如何貧寒,終歸有個底線,絕對比四處流浪的生活要強。

  喬恩為此困惑不安,這不是…沒有達到懲罰的目的麽?
  那些忠於職責、冷面無私的水銀祭司,就真的會這麽好心對待一位忤逆者嗎?

  被押送到邊境的路上,喬恩時而擔憂、又時而慶幸,隨著風雪逐步出現在旅途之上,喬恩的擔憂不知為何愈演愈烈了,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有句話說的,不祥的預感往往靈驗非常。

  當喬恩終於被壓到極北的邊境之時,才終於明白,等候自己的刑罰是怎麽一回事。

  他在邊境的職責,是擔任烽火台的哨兵。

  烽火台不大,僅僅只有幾十平方米,像是一座矮壯的碉堡,隱沒在風雪之中,每七日都會有人來送來一周的飯菜和柴薪,以供哨兵日常之用,而哨兵每七日都要按例點燃一次狼煙,以此證明自己還在哨站之中。

  不息的風雪、惡劣的天氣、貧瘠的食物,這些都不是最重的刑罰。

  最重的刑罰是…

  那座烽火台,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烽火台裡沒有書本、沒有樂器,有的只是訓練的木人、取暖的火爐、冰冷的武器,還有簡陋的神龕,這裡沒有任何的娛樂,令人想起冥界的歎息平原。

  這是獨屬於一個人的監獄。

  喬恩被那烽火台的生活驚呆了,他方才醒悟,延長壽命不是一種獎賞,而水銀祭司也不會那麽好心地對待一位忤逆者。

  延長壽命,只是為了更好的懲罰。

  即便恐懼不已,但事到如今,喬恩只能接受這個懲罰,在起初,他還寬慰自己,不過是要待上三十年、忍受三十年而已,反正自己早已習慣孤獨了。

  而在出去之後,自己還能白白獲得十年壽命,歷史上有多少英明的君王想要多活十年啊,自己輕易就得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在烽火台度過的頭一個月,喬恩過得還不錯,他覺得之前的自己是多慮了,時間過得比想象中要快,光陰似箭啊,要不了多久,三十年的時間也會轉瞬即逝。

  這期間,固然有孤獨和無趣,但喬恩是個很會自娛自樂的人,他很會幻想,總在自己腦海裡假想出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他覺得,靠著自己無窮無盡的想象力,別說待上三十年,就算待上三百年也沒問題。

  除了想象之外,他還能用練習木人來磨礪自己的身體,每七日還能跟運送物資的人溝通交流,在這風雪中還能堆砌雪人…只要足夠安貧樂道,這座烽火台就有無數打發時間的事。

  這種感覺,持續了大概三個月。

  三個月後,孤獨,才逐漸彰顯它可怕的能耐。

  寒冷的風雪之中,喬恩常常坐在屋裡發呆,在頭一個月,盡管他也會發呆,但那只是偶爾的事,更多時候,他精力充沛,充滿對三十年後的期望。

  可從第二個月開始,他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次數也越來越頻繁了,他逐漸覺得,時間過得越來越慢。

  他時而登上烽火台的最高處,眺望著這寒冷的大地,冰天雪地之中,方圓百裡,舉目望去,不僅了無人煙,除了滿載積雪的樹木,便什麽生機都看不到。

  在這裡,有無止境的孤獨。

  他試圖重新振作起來,在風雪中瘋瘋癲癲地自言自語,他開始用疼痛來刺激自己,讓自己遍體鱗傷,可是,瘋癲的自語總有停止的時候,刺骨的疼痛也有麻木的時候,到了第六個月,他不再自言自語,也不再自我傷害,他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喬恩終於感受到,什麽是度日如年。

  為了更快的度過一天,喬恩只能終日待在床上,他一覺會睡上十四個小時,就像某些冬眠的動物,他固然能睡上十四個小時,可一天剩下的十小時呢?那煎熬的十小時他該怎麽度過?

  一年過去了,喬恩終於想死了。

  他鼓起勇氣,嘗試自殺,可水銀祭司施下的禁咒卻起了作用,無論哪種方式,他都無法自殺,如今就是求死不能!
  喬恩常常會想,那些獨行獨往的動物是怎麽度過漫長的一生的呢?它們難道就不會孤獨嗎?

  他期望學著動物一樣生活,可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可人不是動物,人是有理性的,而且比動物要多得多。

  這份與世隔絕的孤獨,
  就是理性的痛苦。

  動物固然也會孤獨,可它們能靠本能活著,便感覺不到那與世隔絕的孤獨,人卻不能做到這一點。

  他曾想通過自娛自樂,曾想通過不斷地在自己腦中幻想,編造出種種稀奇古怪的故事來度過三十年的時間。

  現在回想起來,這些都是多麽可笑。

  人是有限的,
  想象力的無窮無盡不過是一種幻覺,
  有限的事物,總有枯竭的時候。

  他高估了人的想象力,也高估了自己對孤獨的耐性。

  第二年開春時,他忍受不了無休止的無趣與孤獨,決定要從烽火台中逃跑,雖然他沒有地圖,也不會辨別方向,根本逃不到哪裡去,可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經過草率的準備,喬恩逃跑了,而不出所料的是,僅僅一個月,他就被捉了回去,水銀祭司們早已猜到他會逃跑,所以很早就打下了追蹤標記。

  逃跑被捉之後,給他的刑罰也加重了。

  水銀祭司們又延長了他十年的壽命,讓他多活五十年,而他將守望烽火台整整四十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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