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為什麽這條道路是如此艱難？（加更二合一）

  密密麻麻的雨水砸得人生生發疼，真教徒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遇上這樣一場風暴。

  大風夾雜雨滴，撕扯大地，落葉狼狽地紛飛，四周變得混沌而黑暗，到處都是樹木折斷的哢嚓聲。

  維爾多艱難行進著，他抵在老信徒的身前，不自主地護住自己的教父，自己的另一位父親。

  風暴來得是如此突然，以至於整個教團都沒有做好應對的準備。

  走在最前頭的教團神父不斷地搖晃鈴鐺，高舉手中的旗幟，以免教團的真教徒們彼此走散，迷失方向。

  這種情況下，一旦分開，很可能就意味著死亡。

  風暴愈來愈大，毫無平息的跡象，席卷的砂石與落葉，扯出催命的聲音，高聲呼喚著死亡。

  恐慌爆發起來，教團眾人們面無血色，畏懼之下，血液也似乎停止了流動。

  教團眾人彼此依靠著，團成一團，他們奮力地朝著前方行進，抵著浩大的風暴，拚了命地想找到一個合適的藏身地。

  狂風席卷下，維爾多漸漸聽不到老信徒的喘氣聲，他不得不幾次回頭，確認老信徒始終跟著自己，飛撲過來的樹枝與砂石將他打得生疼，視野伴隨著風暴而繼續縮小，眼前的景象好似一片混沌的地帶。

  在這風暴面前，他們是多麽無力，即便是抱團取暖，也不過是取暖而已。

  大作的風暴，讓絕望如同瘟疫般開始蔓延，整個教團在求生欲的驅使下不斷前進，一刻都不敢停下來。

  這群風暴中的螻蟻，在不停的前進之後，似乎尋到了一絲好運。

  風勢漸漸放緩，樹木斷裂的聲音也少了許多，由於他們是在森林間前進，所以沒有誰被刮到天上，維爾多粗略地數了數人數，發現一個人也沒少。

  眾人提起的心稍微放了下來。

  “只是一陣風暴、只是一陣風暴…”

  維爾多回過頭，看向老信徒道：

  “除了風暴，什麽也沒有了，我們很快就能穿過這裡。”

  老信徒此刻有些冷得發抖，他看上去遠比之前虛弱了。

  教團不敢耽擱，眾人們繼續前進，並默默祈禱神靈保佑，乞求一路上的平安，而接下來的一小段路途上，果真沒有再遇上風暴，這讓許多矮人紛紛放下心來。

  只是…

  命運似乎給他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極其突然的，風暴再度來襲。

  而這一次，與之一同到來的…

  還有數十尺高的巨浪，轟轟烈烈地卷至天幕，毫不留情地墜落下來。

  還不待真教徒們恐懼上湧，一聲“抓住樹！”的呼喊響起，大浪頃刻從天而降，巨大的衝擊力讓小半片森林都響起清脆的斷裂聲，極鹹的海水轉瞬淹沒了人的五官。

  巨浪退去，真教徒們已經狼狽不堪，即便他們及時抓住樹木，但仍然有好幾人在這大浪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這到底是什麽？為什麽這裡會有海浪？”

  維爾多驚魂未定，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他和老信徒都抓住了同一顆樹木。

  老信徒頭髮濡濕，看上去枯瘦得像是水鬼，

  “不知道、不知道…誰都不知道。”

  恐懼的驅使下，教團來不及去搜尋走失的同伴，他們必須繼續前進，否則就都要死在這裡。

  而就在這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平穩的大地，竟然開始輕微搖晃。

  在起初，誰都沒有注意到這點異象，眾人被恐懼驅使著，隻想著盡早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待到有誰發出驚呼之時，地面已經開裂了。

  “地震！是地震！”

  突然，大地開始劇烈震動，一株株高大古木瞬間灰飛煙滅，山石開始土崩瓦解，地面在怒吼，張開猙獰的血盆大口，不斷有石塊自高處滾落下來，無情地飛掠。

  在這一個瞬間，地動山搖，天仿佛都塌了下來，地面上的真教徒們隻感覺天旋地轉，頃刻間，山川塌陷、大地裂開、走獸哀鳴，僅僅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大半個原始森林都成了廢墟。

  維爾多及時地與老信徒撲倒在地上，不斷有飛石如同箭矢般掠過，抽打著他的身軀，可維爾多始終都一聲不吭，甚至靠近著老信徒，像是想要護住後者的安危。

  巨大的石塊自高處撞擊，浩蕩的泥石流洗刷著地面，大地不斷震蕩，真教徒們極力掙扎，但都毫不意外地跌落在地，各種各樣的哀嚎聲響起，災難毫無預兆地降臨到他們身上，強烈的地震摧毀了遠方道路，要奪去了人們的生命。

  “啊！”

  在這聲聲哀嚎裡，維爾多聽到，有一聲哀嚎最為淒厲，讓他的心跳都慢了一拍。

  是教團神父，整個教團的主心骨。

  維爾多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去看，一顆巨大樹木像是再也支撐不住，在狂風中自中心處斷裂開來，重重往下砸去。

  維爾多毫無反應，忽然一陣疼痛自右腿湧上腦門，青筋暴起，他瞬間頭暈目眩，隻感覺到滾燙的血液在樹木間爆裂開來，整個人沒過幾秒，便昏死過去。

  在失去意識之前，
  絕望在心靈中上湧，

  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傾頹，在毀滅。

  ………………………………………

  當維爾多再度醒來時，四周好像暫時迎來了平靜。

  他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地想要活動右腿，但後者卻隻傳來了微微的疼痛，除此以外，便再沒有任何的感覺。

  維爾多猛然驚醒，他嘗試著挪動右腿，可後者完全不聽使喚，久違的恐懼再度席卷了他的內心，一個殘酷的事實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右腿，已經廢了。

  “醒了、醒了，維爾多醒了！”

  維爾多還沉浸在驚駭裡時，有人注意到他的動靜，激動地大叫道。

  他回過神來，艱難地抬起頭，環顧四周，看見了一派狼藉景象。

  半塌的山體，停滯的泥石流，昔日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已經一半都塌陷了，四處皆是猙獰的大地裂痕。

  眼前的景象，觸目驚心。

  這些踏上朝聖路的真教徒，面色蒼白，衣衫襤褸，他們要麽失蹤，要麽死的死、傷的傷，小半個教團都沒了，而教團的主心骨——教團神父更是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此時已經入夜，篝火燃燒著，卻無法驅散眾人心裡的寒冷。

  “這到底…”

  維爾多駭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他已經失去了血色，內心被恐懼堆積。

  沒有人會想到，這趟朝聖之旅會如此可怖，會讓他們與死亡作伴，也沒有人能想到，這條道路會是如此艱難。

  艱難到…好似神自始至終都毫無憐憫。

  “為什麽…”

  維爾多的嗓音顫抖著。

  他聽到，精神崩潰的聲音，那是一片又一片的碎玻璃落在地上，摔得比粉碎還粉碎。

  維爾多竭力想避免這一切，他想要堅定下來，但在這觸目驚心的毀滅之景下，恐懼比絕望更絕望。

  他開始渾身發抖，蜷縮起身體，麻木的右腿不停他使喚，他的心裡一片空白，除了無形的恐懼外什麽也沒有，他不斷地咕噥著：“為什麽…”

  僥幸無礙的真教徒們照顧著傷員，他們的軀體在夜色下是多麽瘦弱，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著悲戚。

  在這裡，劫後余生的喜悅並不存在。

  四處都是絕望的寧靜。

  他們好像被世界所拋棄，被神所遺忘。

  老信徒看到了維爾多，他慢慢靠了過來，以及十足衰老的他，反而沒什麽大礙。

  他默默走到了教子的身前，開始為維爾多更換包扎的繃帶，並運用古言緩解後者的傷勢。

  維爾多的臉上寫滿了恐懼與絕望。

  這人失神地問道：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

  老信徒沒有說話，他沉默著，一言不發，只是解開原來肮髒的繃帶，那猙獰的血肉還沒來得及多接觸空氣，便用新的繃帶給再度包扎起來。

  教父的一言不發，是因為無話可說，還是因為什麽都不必說，維爾多不知道，他只是反覆地喃喃，為什麽。

  這是為什麽？
  我們為什麽會遇上這樣的災難？
  我們為什麽會這樣痛苦？

  我們為什麽沒有得到庇佑，主為什麽沒有拯救我們？
  以及…

  為什麽這條道路是如此艱難，總是艱難…

  在這裡，或許沒有人知道答案。

  因為那不僅僅只有維爾多在問為什麽，這裡好像每個人都在心裡問為什麽。

  疲倦滄桑寫在每個人的臉上，前途的未卜是如此讓人畏懼。

  地震暫時過去，風暴暫時平息，但在這之後再起的余震呢？還有重來的狂風呢？

  死亡從未離他們遠去，只要他們還一日身處險境，死亡就一日不曾離開。

  而誰都無法逃出險境，真教徒們失去了方向，連他們的主心骨也重傷倒地。

  (本章完)